太平廣記

卷第二百五十一　詼諧七

• 周愿
• 劉禹錫
• 袁德師
• 李程
• 楊虞卿
• 沈亞之
• 張祜
• 交廣客
• 盧肇
• 章孝標
• 南卓
• 王智興
• 盧發
• 裴休
• 馮袞
• 鄰夫
• 關圖
• 楊玄翼
• 裴虔餘
• 趙崇
• 鄭光業

周愿

唐周愿嘗奉使魏州，節度使田季安引之連轡。路見一驢極肥，季安指示愿曰：「此物大王世充。」應聲答曰：「總是小竇建德。」

李巽性嚴毅，不好戲笑。時愿知江西鹽鐵留事，【「留」《因話録》卷四作「留後」。】將至。李戒從事曰：「周生好諧謔，忝僭無禮，幸諸賢稍莊以待之。」及愿至，數讌。李公寒温外不與之言，周亦無由得發。一日，饌親賓，愿亦預焉。李公有故人子弟來投，落拓不事。遍問舊別墅，及家童有技者，圖書有名者，悉云賣却。李責曰：「未官家貧，産業從賣，何至賣及書籍古畫？」惆悵久之。復問曰：「有一本虞永興手書《尚書》，此又在否？」某人慚懼，不敢言賣，云：「暫將典錢。」愿忽言曰：「此《尚書》大迍厄。」都忘先拒其詼諧之事，遂問曰：「《尚書》何迍？」愿曰：「已遭《堯典》、《舜典》，又被此兒郎典。」李之顔大開，自更不拒。【出《因話録》】【原無出處。今見於《因話録》卷四。】

又

陸長源以舊德爲宣武軍行軍司馬，韓愈爲巡官，同在使幕。或譏年輩相懸，愿曰：【「愿」《唐國史補校注》作「愈」。】「大蟲老鼠，俱爲十二屬，何怪之有？」旬日布於長安。【出《國史補》】

劉禹錫

唐劉禹錫牧連州，替高霞寓。霞寓後入羽林將軍，自京附書曰：「以承眷，輒舉自代矣。」劉答書云：「昔有一話，曾有老嫗，山行見大蟲，羸然跬步而不進，若傷其足。嫗目之，而虎遂自舉足以示嫗，乃有芒刺在掌，因爲拔之。俄奮迅闞吼，別嫗而去，似愧其恩者。自後擲糜、鹿、狐、兔於庭，日無闕焉。嫗登垣視之，乃前傷虎也。因爲親族具言其事，而心異之。一旦，忽擲一死人，血肉狼藉，嫗乃被村胥訶捕。嫗具説其由，始得釋縛。嫗乃登垣，伺其虎至而語曰：『感矣，叩頭大王，已後更莫抛死人來也。』」【出《嘉話録》】【原作「嘉話傳」。當作《嘉話録》。】

袁德師

唐汝南袁德師，故給事高之子。嘗於東都買得婁師德故園地，起書樓。洛人語曰：「昔日婁師德園，今乃袁德師樓。」【出《傳載》】【原無出處。沈本作「嘉話録」。今見於《大唐傳載》。】

李程

唐劉禹錫云：李二十六丞相程善謔，爲夏口日，有客辭焉，李曰：「且更住三兩日。」客曰：「業已行矣，舟船已在漢口。」李曰：「但相信住，那漢口不足信。」其客盧胡掩口而退。【「盧胡」《劉賓客嘉話録》作「胡盧」，是。笑貌。】

又因與堂弟丞相留守石投店酒飲，石誤收骰子，糺者罰之。石曰：「何罰之有？」程曰：「汝忙鬧時把他堂印將去，又何辭焉？」酒家謂重四爲堂印，蓋譏石太和九年冬，朝廷有事之際而登庸用也。【《劉賓客嘉話録》無「用」字。】【出《嘉話録》】

楊虞卿

唐郎中張又新與虔州楊虞卿齊名，友善。楊妻李氏，即鄘相女，有德無容，楊未嘗介意，敬待特甚。張嘗語楊曰：「我年少成美名，不憂仕矣，唯得美室，平生之望斯足。」楊曰：「必求是，但與我同好，定諧君心。」張深信之。既婚，殊不愜心。楊秉笏觸之曰：「君何太痴！」言之數四，張不勝其忿，迴應之曰：「與君無間，以情告君，君誤我如是，何爲痴？」楊於是歷數求名從宦之由，曰：「豈不與君皆同邪？」曰：「然。」「然則我得醜婦，君得美室，同邪？」張色解。問：「君室何如我？」曰：「特甚。」張大笑，遂如初。張既成家，乃爲詩曰：「牡丹一朵直千金，將謂從來色最深。今日滿欄間似雪，【「間」談本作「開」，是。《會校》誤。】一生辜負看花心。」【出《本事詩》】

沈亞之

唐沈亞之常客游，爲小輩所試曰：「某改令書俗各兩句：伐木丁丁，鳥鳴嚶嚶。東行西行，遇飯遇羹。」亞之答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欺客打婦，不當婁羅。」【出《摭言》】

張祜

唐張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時舍人杜牧爲御使。【「御」《唐摭言》作「支」。】座有妓人索骰子賭酒。牧微吟曰：「骰子逡巡裹手拈，無因得見玉纖纖。」祜應聲答曰：「但知報道金釵落，髣髴還應路指尖。【「路」《唐摭言》作「露」。】」

祜未識白居易，白刺史蘇州，始來謁。纔相見，白謂曰：「久欽藉甚，嘗記得君款頭詩。」祜愕然曰：「舍人何所謂？」白曰：「『鴛鴦鈿帶抛何處，孔雀羅衫付阿誰？』非款頭何邪？」張頫微笑，【「頫」字後疑脫「首」字。】仰而答之曰：「祜亦嘗記得舍人《目連變》。」白曰：「何也？」曰：「『上窮碧落下黄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非目連訪母何邪？」遂歡宴竟日。【本段見於《本事詩·嘲戲第七》。《唐摭言》卷一三《矛楯》引有此事。】

趙公令狐綯鎮維揚，祜嘗預狎讌。公因熟視祜，改令曰：「上水船，風太急。帆下人，須好立。」祜答曰：「上水船，船底破。好看客，莫倚拖。」【出《摭言》】

交廣客

交廣間游客，各求館帖，所至迎接甚厚，贐賂每處十千。廣帥盧鈞深知其弊，凡求館帖者，皆云：「累路館驛，供菜飯而已。」有客齎帖到驛，驛司依帖供訖，客不發。驛吏曰：「恐後更有使客，前驛又遠，此非宿處。」客曰：「食帖如何處分？」吏曰：「供菜飯而已。」客曰：「菜飯供了，還我『而已』來。」驛吏相顧，莫知所爲。客又迫促，無計，吏問曰：「不知『而已』。」曰：「大於驢，小於騾。若無可供，但還我價直。」驛吏問：「每一『而已』，其價幾何？」客曰：「三五千。」驛吏遂斂送耳。【出《盧氏雜記》】【即《盧氏雜説》。】

盧肇

唐盧肇初舉，先達或問所來，肇曰：「某袁民也。」或曰：「袁州出舉人邪？」肇曰：「袁州出舉人，亦猶沅江出鼈甲，【「鼈」《唐摭言》作「龜」。】九肋者蓋稀矣。」

又肇就江西解試，爲試官末送。肇有啓事謝曰：「巨鼇屓贔，首冠蓬山。」試官謂之曰：「某昨限以人數擠排，雖獲申展，深慚名第奉浼，焉得翻有『首冠蓬山』之謂？」肇曰：「必知明公垂問，大凡頑石處上，巨鼇載之，【「載」《唐摭言》作「戴」。】豈非『首冠』邪？」一座聞之大笑。【出《摭言》】

章孝標

唐章孝標及第後，寄淮南李紳詩曰：「及第全勝十政官，金湯渡了出長安。【「渡」《唐摭言》作「鍍」，疑是。】馬頭漸入揚州郭，爲報時人洗眼看。」紳亟以一絶答之曰：「假金只用真金鍍，若是真金不鍍金。十載長安得一第，何須空腹用高心！」【出《摭言》】

南卓

唐郎中南卓，與李修古親表昆弟。李性迂僻，卓常輕之。李俄授許州從事。奏官勑下，時許帥方大讌，忽遞到，開角，有卓與李書，遂執書喜白帥曰：「某與卓二十三表兄弟，多蒙相輕。今日某忝爲尚書賓幕，又奏署勅下，遽與某書，大奇。」及啓緘，云：「即日卓老不死，生見李修古上除目。」帥請書看，合座大笑，李修古慚甚。【出《盧氏雜記》】【即《盧氏雜説》。】

王智興

唐王智興帶使侍中，罷鎮歸京，親戚間有以選事求智興論薦，固不允。選人懇請，遂請致一函與吏部侍郞。吏部印尾狀云：「選人名銜謹領訖。」智興曰：「不知『侍中』也有用處。」【出《盧氏雜記》】【即《盧氏雜説》。】

盧發

唐中書令白敏中鎮荆南，杜藴廉問長沙，請從事盧發致聘焉。發酒酣傲睨，公少不懌，因改著詞令曰：「十姓胡中第六胡，也曾金閣掌洪爐。【「閣」《唐摭言》作「闕」。】少年從事誇門地，莫向罇前氣色粗。【「氣色」《唐摭言》作「喜氣」。】」發答曰：「十姓胡中第六胡，文章官職勝崔盧。暫來關外分憂寄，不稱賓筵語氣粗。」公極歡而罷。【出《摭言》】

裴休

曲江池本秦時豈洲，【「豈」《全唐五代筆記》作「隑」。】唐開元中，疏鑿爲勝境。南即紫雲樓、芙蓉苑，西即杏園、慈恩寺，花卉環周，烟水明媚。都人游賞，盛於中和、上巳節。即錫宴臣僚，會于山亭，賜太常教坊樂。池備綵舟，唯宰相、三使、北省官、翰林學士登焉。傾動皇州，以爲盛觀。

裴休廉察宣城，未離京，值曲江池荷花盛發，同省閣名士游賞。自慈恩寺各屏左右，隨以小僕，步至紫雲樓，見數人坐於水濱，裴與朝士憇其旁。中有黄衣，半酣，軒昂自若，指諸人笑語輕脱。裴意稍不平，揖而問之：「吾賢所任何官？」率爾對曰：「喏，郞不敢，新授宣州廣德令。」反問裴曰：「押衙所任何職？」裴效之曰：「喏，郞不敢，新授宣州觀察使。」於是狼狽而走，同座亦皆奔散，朝士撫掌大笑，不數日，布於京華。後於銓司訪之，云：「有廣德令，請換羅江宰矣。」宣皇在藩邸聞是説，與諸王每爲戲談。其後龍飛，裴入相，因書麻宣制，迴謂樞近曰：「喏，郞不敢，新授中書門下平章事矣。」【出《松窗雜録》】【原出《劇談録》卷下。不見於今本《松窗雜録》。】

馮袞

唐馮袞牧蘇州，江外優佚，暇日多縱飲博。因會賓僚擲盧，馮大勝，以所得均遺一座，乃吟曰：「八尺臺盤照面新，千金一擲闘精神。合是賭時須賭取，不妨迴首乞閒人。」更因飲酣戲酒妓，而軍倅留情，索然無緒。馮眄之曰：「老夫過戲，無能爲也。」倅斂袵而謝。因吟曰：「醉眼從伊百度斜，是他家屬是他家。低聲向道人知也，隔坐剛抛豆蔻花。」【出《杼情詩》】【即《抒情集》。】

鄰夫

有覩鄰人夫婦相諧和者。夫自外歸，見婦吹火，乃贈詩曰：「吹火朱唇動，添薪玉腕斜。遥看烟裏面，大似霧中花。」其妻亦候夫歸，告之曰：「每見鄰人夫婦，極甚多情，適來夫見婦吹火，作詩詠之。君豈不能學也？」夫曰：「彼詩道何語？」乃誦之。夫曰：「君當吹火，爲別製之。」妻亦效吹。乃爲詩曰：「吹火青唇動，添薪黑腕斜。遥看烟裏面，恰似鳩盤荼。【本書卷二百四十八《任瓌》有「年老面皺，如鳩盤荼鬼」云云。然「茶」合韻而「荼」不合韻。】」【出《笑林》】

關圖

唐荆州衣冠藪澤，每歲解送舉人，多不成名，號曰「天荒解」。劉蜕以荆州解及第，號爲「破天荒」。爾來關圖、【「爾來」《北夢瑣言》作「爾來余知古」。】常翛，【「翛」《北夢瑣言》作「修」，下同。】皆荆人也，率有高文，連登上科。圖即戎校之子，及第歸鄕，都押衙輩爲其張筵，乃指盤上醬甌戲老校曰：「要校卒爲者。」其人以醋樽進之曰：「此亦校卒爲者也。」席人大噱。關圖妻，即常翛妹，才思婦也，有《祭夫文》行於世。【出《北夢瑣言》】

楊玄翼

唐咸通中，楊玄翼怒舉子車服太盛，盡令騎驢。時有詩曰：「今年詔下盡騎驢，紫軸緋氊滿九衢。清瘦兒郞猶自可，就中愁殺鄭昌圖。」【出《盧氏雜記》】【即《盧氏雜説》。】

裴虔餘

唐裴虔餘咸通末佐北門李蔚淮南幕。嘗游江，舟子刺船，誤以篙竹濺水，濕奴人衣，蔚爲之色變。虔餘遽請彩牋，紀一絶曰：「滿額蛾黄金縷衣，翠翹浮動玉釵垂。從教水濺羅裙濕，知道巫山行雨歸。」蔚覽之極歡，命讌者傳之。【出《摭言》】

趙崇

雖盧氏衣冠之盛，而累代未嘗知舉。乾符中，盧攜在中書，以宗人無掌文柄者，乃擢群從陝虢觀察使盧渥司禮闈。是年秋，黄巢犯闕，僖皇播遷，舉人星迸。迨復京都，裴贄連知三舉，渥有羨色。趙崇戲之曰：「閣下所謂出腹不生養主司也。」【出《北夢瑣言》】

鄭光業

鄭光業中表間有同入試者，時舉子率以白紙糊案子。光業潛紀之曰：「新糊案子，其白如銀。入試出試，千春萬春。」光業弟兄共有一巨皮箱，凡同人投獻，詞有可嗤者，即投其中，號「苦海」。昆季或從容用資諧戲，即命二僕舁「苦海」於前，人閲一編，皆極權而罷。

光業常言及第之歲，策試夜，有一同人突入試鋪，吴語謂光業曰：「必先必先，可以相容否？」光業爲輟半鋪之地。又曰：「必先必先，諮仗取一杓水。」亦爲取之。又曰：「便干託煎一椀茶，得否？」欣然與之烹煎。居二日，光業狀元及第，其人首貢一啓，頗叙一宵之素。略曰：「既蒙取水，又使煎茶。當時不識貴人，凡夫肉眼；今日俄爲後進，窮相骨頭。」【出《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