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素問吳注·第二十四卷

陰陽類論七十九

（篇內論陰陽自爲一類，故曰類論。）

孟春始至，黃帝燕坐，臨觀八極，正八風之氣，而問雷公曰：陰陽之類，經脈之道，五中所主，何臟最貴？（孟春始至，正立春之日也。八極，八方遠際也。正八風，謂候八方之風，朝會於太乙者也。五中，五內也。主，陰陽宗主也。）雷公對曰：春甲乙青，中主肝，治七十二日，是脈之主時，臣以其臟最貴。（主時，主乎歲首之時也。）帝曰：卻念上下經，陰陽從容，子所言貴，最其下也。（帝言吾思上下手足六經，三陰三陽從身之容，子所言貴最爲其下，所謂一陰爲獨使是也。）

雷公致齋七日，旦復侍坐。（致齋七日，滌凡慮也。）帝曰：三陽爲經，二陽爲維，一陽爲遊部，（三陽，太陽也；二陽，陽明也；一陽，少陽也。經者，直行之稱。維者，連絡之義。遊部者，遊行於二部之中也。）此知五臟終始。（由表而入，則始太陽，次少陽，終陽明；由裏而出，則始陽明，次少陽，終太陽。言五臟者，陽該陰也。）三陽爲表，二陰爲裏，（太陽爲表，少陰爲裏，手足同也。）一陰至絕作朔晦，卻俱合以正其理。（一陰，厥陰也。厥陰謂之盡陰，實木氣也，故其至也，有發生之機，猶月之朔也。其絕也，有盡陰之義，猶月之晦也。一替一生，若循環然，理之所在也，故曰卻具合以正其理。）雷公曰：受業未能明。（公言雖嘗受業，未能明此。）帝曰：所謂三陽者，太陽也，（陽氣盛大，故曰太陽。）三陽脈至手太陰，弦浮而不沉，決以度，察以心，合之陰陽之論。（太陰，寸口也，寸口脈爲手太陰所出，故曰太陰。太陽之脈，洪大以長，今弦浮不沉，則當約以四時高下之度而決斷之，又必察之以心，合之陰陽之論，而明其善惡也。）所謂二陽者，陽明也，（兩陽合明，故曰陽明。）至手太陰，弦而沉急不鼓，炅至以病皆死。（鼓，活潑也。炅，熱也。陽明之脈，浮大而短，今弦而急沉不鼓者，是陰氣勝陽，木來乘土也。若見炅至以病，是陽明之陰氣已絕，故死。）一陽者，少陽也，（陽氣未大，故曰少陽。）至手太陰，上連人迎，弦急懸不絕，此少陽之病也，專陰則死。（人迎，關前之脈也，亦手太陰所出。懸，相去也。不絕，不斷也。專陰，謂弦急太甚，而無陽和之脈也。少陽之脈，乍大乍小，乍短乍長，今至手太陰上出人迎，脈來弦急而長，相去不斷，則失其本氣而爲少陽病矣。若弦急太甚，而無陽和之氣，是真臟脈見，謂之專陰，可以徵其死也。）三陰者，六經之所主也，交於太陰，伏鼓不浮，志上控心。（三陰，指脾而言。伏鼓，搏也。不浮，沉也，志，謂腎氣也。脾爲坤土，有母萬物之象，故六經受氣於脾而後治，是爲六經所主。今其氣上交於太陰寸口，脈來搏而沉，是脾家絕也。脾絕則腎無所畏，氣上凌心，控引心痛。腎主志，故曰志上控心。志上控心，舊作上控志心，僭改此。）二陰至肺，其氣歸膀胱，外連脾胃。（二陰，少陰腎也。至肺，謂至太陰肺經也。肺得其氣，行降下之令，通調水道，歸之膀胱。脾胃居中，攝其升降，故云外連脾胃。）一陰獨至，鉤而滑，經絕，氣浮不鼓。（一陰，厥陰也。鉤而滑，即所謂沉短而敦，此厥陰正脈候也。若厥陰經絕，則沉短之鉤，反而爲浮，滑利反而不鼓矣。鉤而滑，舊在不鼓下，僭改此。）此六脈者，乍陰乍陽，交屬相并，繆通五臟，合於陰陽，（乍陰乍陽，謂六脈之至各有其狀，陰陽六出而不常也。交屬相併者，六脈分主六氣，氣交之後，屬其王氣，餘氣相并而統一之也。繆通五臟者，謂六脈同行於身，左右交繆，貫通五臟也。合於陰陽者，言六脈應時而至，合乎天之陰陽六氣也。）先至爲主，後至爲客。（歲有六氣，每氣之中，又有主客，主氣先至，客氣後至。）

雷公曰：臣悉盡意，受傳經脈，頌得從容之道，以合從容，不知陰陽，不知雌雄。（頌，誦同。公言誦得從事形容勇怯之道，常以之合從病者形容，但猶昧於陰陽，惑於雌雄耳。）帝曰：三陽爲父，二陽爲衛，一陽爲紀。三陰爲母，二陰爲雌，一陰爲獨使。（使去聲。此言其陰陽雌雄貴賤也。太陽總督諸陽，尊如父也。陽明堅持於經，固如衛也。少陽遊行部曲，爲總紀也。太陰滋養諸臟，母之象也。少陰位卑而下，雌之象也。厥陰布生意於三焦，使之象也。）二陽一陰，陽明主病，不勝一陰，脈軟而動，九竅皆沉。（陽明厥陰相搏，土不勝木，故陽明受病，不勝厥陰，脈來軟弱無力，狀如振動也。九竅受氣於胃而後治，今陽明胃病，故令九竅沉著而不利也。）三陽一陰，太陽脈勝，一陰不能止，內亂五臟，外爲驚駭。（太陽厥陰相搏，子母不害，但差勝耳。若見太陽脈勝，則厥陰不能安止於其所，風氣無常，故令內亂五臟，外顯驚駭之狀也。）二陰二陽，病在肺，少陰脈沉，勝肺傷脾，外傷四支。（二陰，少陰心也。二陽，陽明胃也。心主熱，胃主濕，濕熱上蒸，則必喘咳而病在肺，若少陰神門之脈沉陷不起，是失沖和土氣，乃既勝於肺而又傷脾也。傷脾則傷四支，不能舉動矣。）二陰二陽皆交至，病在腎，罵詈妄行，巔疾爲狂。（二陰二陽皆交至，謂心腎胃大腸四氣交至於手太陰也。四氣相搏，一水不足以勝二火，故病在腎。水益虧，則火益熾，故令罵詈妄行，巔疾爲狂。）二陰一陽，病出於腎，陰氣客遊於心脘下空竅，堤閉塞不通，四支別離。（二陰，少陰腎氣也。一陽，少陽膽氣也。二氣相搏，水不勝火，病出於腎。腎病則氣逆而上實於心脘下之空竅，如堤防之橫塞胸中不得通泰。胸中病則四支無以受氣，故若別離於身，不爲己有也。）一陰一陽代絕，此陰氣至心，上下無常，出入不知，喉咽乾燥，病在土脾。（一陰，厥陰肝也。一陽，少陽膽也。代絕者，脈來而中止也。陰氣，動氣也。上下無常者，作輟無時也。出入不知者，端倪莫測也。少陽主膽，喉咽者膽之使，故乾燥。病在土脾者，言病本於脾土衰敗。甲膽乙肝之氣從而乘之，中氣不續，故令脈來代絕。風木之氣善行數變，故上下無常出入不知也。）二陽三陰至陰皆在，陰不過陽，陽氣不能止陰，陰陽並絕，沉爲血瘕，浮爲膿胕。（胕，腐同。二陽，陽明胃也。三陰，太陰肺也。至陰，太陰脾也。皆在，在寸口也。陰不過陽者，陰自爲陰，不過入於陽分也。陽氣不能止陰者，陽自爲陽，不安止於陰分也。若是者，陰爲絕陰，陽爲絕陽。陰陽並絕，無復交通矣。故沉伏干內者，有陰寒之病，血瘕是也。浮顯於外者，有陽毒之病，膿胕是也。舊作浮爲血瘕，沉爲膿胕，僭改此。）陰陽皆壯，下至陰陽。（陰陽之爲道也，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今曰陰陽皆壯，是尺寸皆陽而無陰矣。陰虛者，陽必湊之，故病下至陰陽，謂陽邪下注，前後二竅爲病也。）上合昭昭，下合冥冥，（昭昭，天之陽也，冥冥，地之陰也。言脈之陰陽合天地也。）診決死生之期，遂合歲首。（歲首，歲六氣之首。言診家欲決病人死生之期，即合六氣而推驗之也。）

雷公曰：請問短期。黃帝不應。（短期，夭短之期。）雷公復問。黃帝曰：在經論中，（經論，上古書。）雷公曰：請問短期。黃帝曰：冬三月之病，病合於陽者，至春正月脈有死徵，皆歸出春。（合於陽，合併於陽也。出春，夏初也。言冬三月水王之時，病氣合併於陽，則陽盛陰衰。水當王而反衰，至春正月木失其母，無以發生，故脈有死徵，以木氣當王，故持於春。至於出春，木退氣失，是爲短期。）冬三月之病，在理已盡，草與柳葉皆殺。（言冬三月之病，若在陰陽之理已爲當盡，則其生機難復，但與草木並殺而已。）春，陰陽皆絕，期在孟春。（陰陽皆絕，謂陰自爲陰，陽自爲陽，彼此相絕而不交通也。陰陽不交則不生，以方春交泰之時，而有此不交之脈，逆天常也，豈能久乎，短期即在孟春矣。）春三月之病，曰陽殺，（春月陽氣方升，萬物生育，不宜有病，今反病焉，是曰陽殺。蓋既伐其生，何以能長，夭短從可期矣。此真臟之病，非客感也。）陰陽皆絕。期在草乾。（當春月生育之時，陰陽既相絕而不交通，則值天地不交之時，陰陽益絕而死矣。此其夭短期在草乾。）夏三月之病，至陰不過十日。（人生以陽氣爲主，夏三月六陽之氣盡行於表，中氣弱甚，當此之時，而患至陰脾家病者必死。土成數十，故短期不過十日。）陰陽交，期在溓水。（溓，音廉。陰脈見於陽，陽脈見於陰，陰陽交易其位，謂之陰陽交。溓水，仲秋水寒之時也。言陰陽交易既失其常，時當溓水，則天地不交之時也。脈與天地相違，短期不在是乎。）秋三月之病，三陽俱起，不治自已。（三陽，太陽膀胱也。俱起，兩手俱起也。秋三月金王，而太陽寒水之氣先時而至，是爲母子相生，故不治自已。）陰陽交合者，立不能坐，坐不能起。（陰陽交合，謂陰陽之氣交至合而爲病也。陰陽兩傷，血氣俱損，衰弱已甚，故令動止艱難，立則不能坐，坐則不能起也。）三陽獨至，期在石水。（三陽，太陽也。獨至，惟見太陽脈至，更無他脈也。石水，水堅如石之時也。太陽主寒水，太陽之脈獨至，更無他脈也。石水，水堅如石之時也。太陽主寒水，太陽之脈獨至，寒已甚矣。時當石水則益其邪，是其夭短之期也。）三陰獨至，期在盛水。（三陰，太陰也。盛水，五月濕土主氣之時也。太陰主濕土，太陰之氣獨至，濕病甚矣。時當盛水，則邪氣得天，正益危矣，是其夭短之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