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史卷四百四十五
    1. 列傳第二百四
      1. 文苑七
        1. 陳與義
        2. 汪藻
        3. 葉夢得
        4. 程俱
        5. 張嵲
        6. 韓駒
        7. 朱敦儒
        8. 葛勝仲
        9. 熊克
        10. 張即之
          1. 趙蕃

宋史卷四百四十五·列傳第二百四


文苑七

陳與義 汪藻 葉夢得 程俱 張嵲 韓駒 朱敦儒 葛勝仲 熊克 張即之【趙蕃附】


陳與義字去非,其先居京兆,自曾祖希亮始遷洛,故爲洛人。與義天資卓偉,爲兒時已能作文,致名譽,流輩斂衽,莫敢與抗。登政和三年上舍甲科,授開德府教授。累遷太學博士,擢符寶郎,尋謫監陳留酒稅。

及金人入汴,高宗南遷,遂避亂襄漢,轉湖湘,踰嶺嶠。久之,召爲兵部員外郎。紹興元年夏,至行在。遷中書舍人,兼掌內制。拜吏部侍郎,尋以徽猷閣直學士知湖州。召爲給事中,駁議詳雅。又以顯謨閣直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被召,會宰相有不樂與義者,復用爲中書舍人、直學士院。六年九月,高宗如平江,十一月,拜翰林學士、知制誥。

七年正月,參知政事,唯師用道德以輔朝廷,務尊主威而振綱紀。時丞相趙鼎言:「人多謂中原有可圖之勢,宜便進兵,恐他時咎今日之失機。」上曰:「今梓宮與太后、淵聖皆未還,若不與金議和,則無可還之理。」與義曰:「若和議成,豈不賢於用兵,萬一無成,則用兵必不免。」上曰:「然。」三月,從帝如建康。明年,扈蹕還臨安。以疾請,復以資政殿學士知湖州,陛辭,帝勞問甚渥,遂請閒提舉臨安洞霄宮。十一月,卒,年四十九。

與義容狀儼恪,不妄笑言,平居雖謙以接物,然內剛不可犯。其薦士於朝,退未嘗以語人,士以是多之。尤長於詩,體物寓興,清邃紆餘,高舉橫厲,上下陶、謝、韋、柳之間。嘗賦墨梅,徽宗嘉賞之,以是受知于上云。

汪藻字彥章,饒州德興人。幼穎異,入太學,中進士第。調婺州觀察推官,改宣州教授,稍遷江西提舉學事司幹當公事。

徽宗親製君臣慶會閣詩,羣臣皆賡進,惟藻和篇,眾莫能及。時胡伸亦以文名,人爲之語曰:「江左二寶,胡伸、汪藻。」尋除九域圖志所編修官,再遷著作佐郎。時相王黼與藻同舍,素不咸,出通判宣州,提點江州太平觀,投閒凡八年,終黼之世不得用。

欽宗即位,召爲屯田員外郎,再遷太常少卿、起居舍人。高宗踐祚,召試中書舍人。時次揚州,藻多論奏,宰相黃潛善惡之,遂假他事,免爲集英殿修撰、提舉太平觀。明年,復召爲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擢給事中,遷兵部侍郎兼侍講,拜翰林學士。帝以所御白團扇,親書「紫誥仍兼綰,黃麻似六經」十字以賜,搢紳豔之。

屬時多事,詔令類出其手。嘗論諸大將擁重兵,寖成外重之勢,且陳所以待將帥者三事,後十年卒如其策。又言:「崇、觀以來,貲結權倖,奴事閹宦,與開邊誤國,得職名自觀文殿大學士而下直祕閣、官至銀青光祿大夫者,近稍鐫褫,而建炎恩宥,又當甄復,盍依國初法,止中大夫。」

紹興元年,除龍圖閣直學士、知湖州,以顏真卿盡忠唐室,嘗守是邦,乞表章之,詔賜廟忠烈。又言:「古者有國必有史,故書榻前議論之辭,則有時政記,錄柱下見聞之實,則有起居注,類而次之,謂之日曆,修而成之,謂之實錄。今踰三十年,無復日曆,何以示來世?乞即臣所領州,許臣訪尋故家文書,纂集元符庚辰以來詔旨,爲日曆之備。」制可。史館既開,修撰綦崇禮言不必別設外局,乃已。郡人顏經投匭愬其敷糴軍食,遂貶秩停官。起知撫州,御史張致遠又論之,予祠。六年,修撰范沖言:「日曆,國之大典,比詔藻纂修,事復中止,恐遂散逸,宜令就閒復卒前業。」詔賜史館修撰餐錢,聽辟屬編類。八年,上所修書,自元符庚辰至宣和乙巳詔旨,凡六百六十有五卷,藻再進官,其屬鮑延祖、孟處義咸增秩有差。藻升顯謨閣學士,遣使賜茶藥。尋知徽州,逾年徙宣州。言者論其嘗爲蔡京、王黼之客,奪職居永州,累赦不宥。二十四年,卒。

秦檜死,復職,官其二子。二十八年,徽宗實錄成書,右僕射湯思退言藻嘗纂集詔旨,比修實錄,所取十蓋七八,深有力於斯文。詔贈端明殿學士。

藻通顯三十年,無屋廬以居。博極羣書,老不釋卷,尤喜讀春秋左氏傳及西漢書。工儷語,多著述,所爲制詞,人多傳誦。子六人,恬、恪、憺、怲、懍、憘。

葉夢得字少蘊,蘇州吳縣人。嗜學蚤成,多識前言往行,談論亹亹不窮。紹聖四年,登進士第,調丹徒尉。徽宗朝,自婺州教授召爲議禮武選編修官。用蔡京薦,召對,言:「自古帝王爲治,廣狹大小,規模各不同,然必自先治其心者始。今國勢有安危,法度有利害,人材有邪正,民情有休戚,四者,治之大也。若不先治其心,或誘之以貨利,或陷之以聲色,則所謂安危、利害、邪正、休戚者,未嘗不顛倒易位,而况求其功乎?」上異其言,特遷祠部郎官。

大觀初,京再相,向所立法度已罷者復行,夢得言:「周官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羣臣,所謂廢置賞罰者,王之事也,太宰得以詔王而不得自專。夫事不過可不可二者而已,以爲可而出於陛下,則前日不應廢,以爲不可而不出於陛下,則今不可復。今徒以大臣進退爲可否,無乃陛下有未了然於中者乎?」上喜曰:「邇來士多朋比媒進,卿言獨無觀望。」遂除起居郎。時用事者喜小有才,夢得言:「自古用人必先辨賢能。賢者,有德之稱,能者,有才之稱,故先王常使德勝才,不使才勝德。崇寧以來,在內惟取議論與朝廷同者爲純正,在外惟取推行法令速成者爲幹敏,未聞器業任重、識度經遠者,特有表異。恐用才太勝,願繼今用人以有德爲先。」

二年,累遷翰林學士,極論士大夫朋黨之弊,專於重內輕外,且乞身先眾人補郡。蔡京初欲以童貫宣撫陝西,取青唐。夢得見京問曰:「祖宗時,宣撫使皆是見任執政,文彥博、韓絳因此即軍中拜相,未有以中人爲之。元豐末,神宗欲命李憲,雖王珪亦能力爭,此相公所見也。昨八寶恩遽除貫節度使,天下皆知非祖宗法,此已不可救。今又付以執政之任,使得青唐,何以處之?」京有慚色,然卒用貫取青唐。

三年,以龍圖閣直學士知汝州,尋落職,提舉洞霄宮。政和五年,起知蔡州,復龍圖閣直學士。移帥潁昌府,發常平粟振民,常平使者劉寄惡之。宦官楊戩用事,寄括部內,得常平錢五十萬緡,請糴粳米輸後苑以媚戩。戩委其屬持御筆來,責以米樣如蘇州。夢得上疏極論潁昌地力與東南異,願隨品色,不報。時旁郡糾民輸鏹就糴京師,怨聲載道,獨潁昌賴夢得得免。李彥括公田,以黠吏告訐,籍郟城、舞陽隱田數千頃,民詣府訴者八百戶。夢得上其事,捕吏按治之,郡人大悅。戩、彥交怒,尋提舉南京鴻慶宮,自是或廢或起。

逮高宗駐蹕揚州,遷翰林學士兼侍讀,除戶部尚書。陳「待敵之計有三,曰形、曰勢、曰氣而已。形以地理山川爲本,勢以城池、芻粟、器械爲重,氣以將帥士卒爲急。形固則可恃以守,勢強則可資以立,氣振則可作以用,如是則敵皆在吾度內矣」。因請上南巡,阻江爲險,以備不虞。又請命重臣爲宣總使,一居泗上,總兩淮及東方之師以待敵;一居金陵,總江、浙之路以備退保。疏入不報。

既而帝駐蹕杭州,遷尚書左丞,奏監司、州縣擅立軍期司掊斂民財者,宜罷。上諭以兵、食二事最大,當擇大臣分掌。門下侍郎顏岐、知杭州康允之皆嫉夢得,又與宰相朱勝非議論不協,會州民有上書訟夢得過失者,上以夢得深曉財賦,乃除資政殿學士、提舉中太一宮,專一提領戶部財用,充車駕巡幸頓遞使,辭不拜,歸湖州。

紹興初,起爲江東安撫大使兼知建康府,兼壽春等六州宣撫使。時建康荒殘,兵不滿三千。夢得奏移統制官韓世清軍屯建康,崔增屯采石,閻皋分守要害。會王才降劉豫,引兵入寇,夢得遣使臣張偉諭才降之,以其眾分隸諸軍。濠、壽叛將寇宏、陳卞,雖陽受朝命,陰與劉豫通,夢得諭以福禍,皆聽命。及豫入寇,卞擊敗之,齊兵宵遁。

八年,除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行宮留守。又奏防江措畫八事:一、申飭邊備,二、分布地分,三、把截要害,四、約束舟船,五、團結鄉社,六、明審斥堠,七、措置積聚,八、責官吏死守。又言建康太平池州緊要隘口、江北可濟渡去處共一十九處,願聚集民兵,把截要害,命諸將審度敵形,併力進討。

金都元帥宗弼犯含山縣,進逼歷陽,張俊諸軍遷延未發,夢得見俊,請速出軍,曰:「敵已過含山縣,萬一金人得和州,長江不可保矣。」俊趣諸軍進發,聲勢大振,金兵退屯昭關。明年,金復入寇,遂至柘皋,夢得團結沿江民兵數萬,分據江津,遣子模將千人守馬家渡,金兵不得渡而去。

初,建康屯兵歲費錢八百萬緡,米八十萬斛,榷貨務所入不足以支。至是,禁旅與諸道兵咸集,夢得兼總四路漕計以給饋餉,軍用不乏,故諸將得悉力以戰。詔加觀文殿學士,移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

海寇朱明猖獗,詔夢得挾御前將士便道之鎮,或招或捕,或誘之相戕,遂平寇五十餘羣。然頗與監司異議,上章請老,特遷一官,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尋拜崇信軍節度使致仕。十八年,卒湖州,贈檢校少保。

程俱字致道,衢州開化人。以外祖尚書左丞鄧潤甫恩,補蘇州吳江主簿,監舒州太湖茶場,坐上書論事罷歸。起知泗州臨淮縣,累遷將作監丞,近臣以譔述薦,遷著作佐郎。宣和二年,進頌,賜上舍出身,除禮部郎,以病告老,不俟報而歸。

建炎中,爲太常少卿,知秀州。會車駕臨幸,賜對。俱言:「陛下德日新,政日舉,賞罰施置,仰當天意,俯合人心,則趙氏安而社稷固;不然,則宗社危而天下亂,其間蓋不容髮。」高宗嘉納之。金兵南渡,據臨安,遣兵破崇德、海鹽,馳檄諭降。俱率官屬棄城保華亭,留兵馬都監守城,朝廷命俱部金帛赴行在,既至,以病乞歸。

紹興初,始置祕書省,召俱爲少監。奏修日曆,祕書長貳得預修纂,自俱始。時庶事草創,百司文書例從省記,俱摭三館舊聞,比次爲書,名曰麟臺故事上之。擢中書舍人兼侍講。俱論:「國家之患,在於論事者不敢盡情,當事者不敢任責,言有用否,事有成敗,理固不齊。今言不合則見排於當時,事不諧則追咎於始議。故雖有智如陳平,不敢請金以行閒;勇如相如,不敢全璧以抗秦;通財如劉晏,不敢言理財以贍軍食。使人人不敢當事,不敢盡謀,則艱危之時,誰與圖回而恢復乎?」

武功大夫蘇易轉橫行,俱論:「祖宗之法,文臣自將作監主簿至尚書左僕射,武臣自三班奉職至節度使,此以次遷轉之官也。武臣自閤門副使至內客省使爲橫行,不繫磨勘遷轉之列,其除授皆頒特旨。故元豐之制,以承務郎至特進爲寄祿官,易監主簿至僕射之名;武臣獨不以寄祿官易之者,蓋有深意也。政和間,改武臣官稱爲郎、大夫,遂并橫行易之爲轉官等級,蓋當時有司不習典故,以開僥倖之門。自改使爲大夫以來,常調之官,下至皂隸,轉爲橫行者,不可勝數。且文臣所謂庶官者,轉不得過中大夫,而武臣乃得過皇城使,此何理也!夫官職輕重在朝廷,朝廷愛重官職,不妄與人,則官職重;反是則輕,輕則得者不以爲恩,未得者常懷觖望,此安危治亂所關也。」

徐俯爲諫議大夫,俱繳還,以爲:「俯雖才俊氣豪,所歷尚淺,以前任省郎,遽除諫議,自元豐更制以來,未之有也。昔唐元稹爲荊南判司,忽命從中出,召爲省郎,便知制誥,遂喧朝聽,時謂監軍崔潭峻之所引也。近聞外傳,俯與中官唱和,有『魚須』之句,號爲警策。臣恐外人以此爲疑,仰累聖德。陛下誠知俯,姑以所應得者命之。」不報。後二日,言者論俱前棄秀州城,罷爲提舉江州太平觀。久之,除徽猷閣待制。

俱晚病風痺,秦檜薦俱領史事,除提舉萬壽觀、實錄院修撰,使免朝參,俱力辭不至。卒,年六十七。俱在掖垣,命令下有不安于心者,必反覆言之,不少畏避。其爲文典雅閎奧,爲世所稱。

張嵲字巨山,襄陽人。宣和三年,上舍選中第。調唐州方城尉,改房州司刑曹。劉子羽薦于川、陝宣撫使張浚,辟利州路安撫司幹辦公事,以母病去官。

紹興五年,召對,嵲上疏曰:「金人去冬深涉吾地,王師屢捷,一朝宵遁,金有自敗之道,非我幸勝之也。今士氣稍振,乘其銳而用之,固無不可。然兵疲民勞,若便圖進取,似未可遽。臣竊謂爲今日計,當築塢堡以守淮南之地,興屯田以爲久戍之資,備舟楫以阻長江之險,以我之常,待彼之變。又荊、襄、壽春皆古重鎮,敵之侵軼,多出此塗。願速擇良將勁兵,戍守其地,以重上流之勢。」召試,除祕書省正字。

六年,地震。嵲奏:「比年以來,賦斂繁重,征求百出,流移者擠溝壑,土著者失常業,地震之異,殆或爲此。願深思變異之由,修政之闕,致民之安。」

七年,遷校書郎兼史館校勘,再遷著作郎。嵲因對言:「吳、蜀,唇齒之勢也。蜀去朝廷遠,今無元帥一年矣。蜀之利害,臣粗知之。忠勇之人,使之捍外侮則可,至於撫循斯民,則非所能辦也。宜於前宰執中,擇其可以任川事者委任之。然川蜀繫國利害,非腹心之臣不可,今早得一賢宣撫使爲要。」又言:「自駐蹕吳會以來,似未嘗以襄陽、荊南爲意,今宜亟選儒臣有牧御之才者爲二路帥,使之招集流散,興農桑,治城壁,以爲保固之資,益重上流之勢。」

既而何掄以刊改神宗實錄得罪,語連嵲,出爲福建路轉運判官。上疏略曰:「古之人君,其患有二,不在於拒諫,在納諫而不能用;不在於不知天下利害,在知而不以爲意。陛下渡江十年矣,外有勍敵之國,內有驕悍之兵,下有窮困無聊之民。進言者多矣,今皆以爲陳腐而別取新奇之說;任事者眾矣,今皆習是以爲當然而更爲迂闊之事。此近於納諫而不知用,知利害而不知恤也。爲今之計,朝斯夕斯,非是二者不務,數年之後,庶其有濟!有國之所惡者,莫大於朋黨,今一宰相用,凡其所與者不擇賢否而盡用之,一宰相去,凡其所與者不擇賢否而盡逐之,宜其朋黨之寖成也。」

九年,除司勳員外郎,兼實錄院檢討官。金人叛盟,上命兩省、卿、監、郎、曹各草檄以進,獨取嵲所進者,播之四方。十年,擢中書舍人,升實錄院同修撰。論王德收復宿、亳兩郡,乃擅退軍,使岳飛勢孤,金人猖獗,授承宣、防禦使,何應罰而反賞?封還詞頭,乞罷已降轉官指揮。未幾,右正言万俟禼論嵲爲侍從日,薦引非才,以酬私恩,邊報始至,託疾家居,由是罷去。頃之,起知衢州,除敷文閣待制。爲政頗尚嚴酷,歲滿,得請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時方修好息兵,朝廷講稽古禮文之事,嵲作中興復古詩以進。上將召用,會疽發背卒,年五十三。子昌時。

韓駒字子蒼,仙井監人。少有文稱。政和初,以獻頌補假將仕郎,召試舍人院,賜進士出身,除祕書省正字。尋坐爲蘇氏學,謫監華州蒲城縣市易務。知洪州分寧縣。召爲著作郎,校正御前文籍。駒言國家祠事,歲一百十有八,用樂者六十有二,舊撰樂章,辭多牴牾。於是詔三館士分撰親祠明堂、圓壇、方澤等樂曲五十餘章,多駒所作。

宣和五年,除祕書少監。六年,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入謝。上曰:「近年爲制誥者,所褒必溢美,所貶必溢惡,豈王言之體。且盤、誥具在,寧若是乎?」駒對:「若止作制誥,則粗知文墨者皆可爲,先帝置兩省,豈止使行文書而已。」上曰:「給事實掌封駁。」駒奏:「舍人亦許繳還詞頭。」上曰:「自今朝廷事有可論者,一切繳來。」尋兼權直學士院,制詞簡重,爲時所推。未幾,復坐鄉黨曲學,以集英殿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觀。高宗即位,知江州。紹興五年,卒于撫州。進一官致仕,贈中奉大夫,與遺澤三人。駒嘗在許下從蘇轍學,評其詩似儲光羲。其後由宦者以進用,頗爲識者所薄云。子遜、遊。

朱敦儒字希真,河南人。父勃,紹聖諫官。敦儒志行高潔,雖爲布衣而有朝野之望。靖康中,召至京師,將處以學官,敦儒辭曰:「麋鹿之性,自樂閑曠,爵祿非所願也。」固辭還山。高宗即位,詔舉草澤才德之士,預選者命中書策試,授以官。於是淮西部使者言敦儒有文武才,召之,敦儒又辭。避亂客南雄州,張浚奏赴軍前計議,弗起。

紹興二年,宣諭使明槖言敦儒深達治體,有經世才,廷臣亦多稱其靖退。詔以爲右迪功郎,下肇慶府敦遣詣行在,敦儒不肯受詔。其故人勸之曰:「今天子側席幽士,翼宣中興,譙定召於蜀,蘇庠召於浙,張自牧召於長蘆,莫不聲流天京,風動郡國,君何爲棲茅茹藿,白首巖谷乎!」敦儒始幡然而起。既至,命對便殿,論議明暢,上悅,賜進士出身,爲祕書省正字。俄兼兵部郎官,遷兩浙東路提點刑獄。會右諫議大夫汪勃劾敦儒專立異論,與李光交通。高宗曰:「爵祿所以厲世,如其可與,則文臣便至侍從,武臣便至節鉞;如其不可,雖一命亦不容輕授。」敦儒遂罷。十九年,上疏請歸,許之。

敦儒素工詩及樂府,婉麗清暢。時秦檜當國,喜奬用騷人墨客以文太平,檜子熺亦好詩,於是先用敦儒子爲刪定官,復除敦儒鴻臚少卿。檜死,敦儒亦廢。談者謂敦儒老懷䑛犢之愛,而畏避竄逐,故其節不終云。

葛勝仲字魯卿,丹陽人。登紹聖四年進士第,調杭州司理參軍。林希薦試學官及詞科,俱第一,除兗州教授,入爲太學正。上幸學,多獻頌者,勝仲獨獻賦,上命中書第其優劣,勝仲爲首,差提舉議曆所檢討官兼宗正丞。始,朝廷以從臣提舉議曆所,至是,代以郭天信,勝仲力請罷之。稍遷禮部員外郎。會御史中丞石公弼言:「僖祖原廟增置殿室,違元豐之舊。」詔禮官議。勝仲建言:「予而復奪,在常人猶難之,况在天之靈乎!」議者非之。責知歙州休寧縣,復召爲禮部員外郎,權國子司業。時朝廷命諸生習雅樂,樂成,進一官,遷太常少卿

宋自建隆至治平所行典禮,歐陽脩嘗裒集爲書,凡百篇,號太常因革禮,詔勝仲續之,增爲三百卷,詔藏太常。及建春宮,以勝仲兼諭德,勝仲爲仁、孝、學三論獻之太子,復採春秋、戰國以來歷代太子善惡成敗之迹,日進數事。詔嘉之,徙太府少卿,除國子祭酒。尋知汝州。李彥括田,破產者眾,勝仲請蠲不當括者,彥怒,劾勝仲,上寢其奏,改湖州。尋徙鄧州,朱勔先求白雀之屬,勝仲不與,至是媒糵其短,罷歸。

建炎中,范宗尹爲相,凡前日以朋附被罪遠貶者,咸赦還,復知湖州。時羣盜縱橫,聲搖諸郡,勝仲修城郭,作戰艦,閱士卒,賊知有備,引去。歲大饑,發官廩振之,民賴以濟。紹興元年,丐祠歸。十四年,卒,年七十三,謚文康。子立方,官至侍從。孫邲,爲右相,自有傳。

熊克字子復,建寧建陽人,御史大夫博之後。將生,有雀翠羽翔臥內。克幼而翹秀,既長,好學善屬文,郡博士胡憲器之,曰:「子學老於年,他日當以文章顯。」紹興中進士第,知紹興府諸暨縣,越帥課賦頗急,諸邑率督趣以應,克曰:「寧吾獲罪,不忍困吾民。」他日,府遣幕僚閱視有亡,時方不雨,克對之泣曰:「此催租時耶!」部使者芮煇行縣至其境,謂克曰:「曩知子文墨而已,今迺見古循吏。」爲表薦之,入爲提轄文思院。

嘗以文獻曾覿,覿持白于孝宗,孝宗喜之,內出御筆,除直學士院。宰相趙雄甚異之,因奏曰:「翰苑清選,熊克小臣,不由論薦而得,無以服眾論,請自朝廷召試,然後用之。」上曰:「善。」乃以爲校書郎,累遷學士院權直。上御選德殿,召諭曰:「卿制誥甚工,且有體,自此燕閒可論治道。」

克自以見知於上,數有論奏。嘗言:「金人雖講和,而不能保於他日,今宜以和爲守,以守爲攻。當和好之時,爲備守之計,彼不能禁吾不爲也。邊備既實,金人萬一猖獗,必不得志於我,退而乘我,曲不在我矣。且今日之守,莫重淮東。金犯淮西,負糧自隨,其勢必難;若犯淮東,清河糧船直下,易耳。然則守淮之策,以墾田、修堰、教民兵爲先。援淮東之策,莫若即江陰建水軍,緩急可相應。然驟立一軍,慮敵生疑,當託以海道商賈之衝,多奪攘,置一巡檢警督之,自此歲增兵,不出十年,隱然一軍矣。中興之際,不患兵不可用,而患將權難收。今日之弊,不患將不可馭,而患軍情易動。往時諸大將拊士卒如家人,自罷諸將兵權,御前主帥,更徙不常,凡軍中筦榷之利,所以養士卒者,今皆轉而爲包苴矣,又朘其餘以佐之,得無怨乎!宜嚴戒將帥,毋縱掊削。」帝嘉其有志,召草明堂赦書。克言:「二浙荐饑,蝗且起,赦文不宜飾詞。」帝嘉其識體。除起居郎兼直學士院,以言者出知台州,奉祠。

克博聞強記,自少至老,著述外無他嗜。尤淹習宋朝典故,有問者酬對如響。家素儉約,雖貴不改,舊所居卑陋,門不容轍,雖部使者、郡守至,必降車乃入。嘗愛臨川童子王克勤之才,將妻以女而乏資遣,會草制獲賜金,遂以歸之,人稱其清介。卒,年七十三。

張即之字溫夫,參知政事孝伯之子。以父恩授承務郎,銓中兩浙轉運司進士舉,歷監平江府糧料院。丁父憂,服除,監臨安府樓店務。丁母憂,服除,監臨安府龍山稅、寧國府城下酒麯務,簽書荊門軍判官廳公事,烏程丞,特差簽書江陰軍判官廳公事,提領戶部犒賞酒庫所幹辦公事,添差兩浙轉運司主管文字,行在檢點贍軍激賞酒庫所主管文字,監尚書六部門,淮南東路提舉常平司主管文字,添差通判揚州,改鎮江,又改嘉興,將作監簿,軍器監丞,司農寺丞,知嘉興未赴,以言者罷。丐祠,主管雲臺觀,引年告老,特授直祕閣,致仕。

寶祐四年,制置使余晦入蜀,以讒劾閬州守王惟忠。於是削惟忠五官,沒入其資,下詔獄鍛鍊誣伏,坐棄市。惟忠臨刑,謂其友陳大方曰:「吾死當上愬于天。」七揮刃不殊,血逆流。即之雖閒居,移書言於淮東制置使賈似道恤其遺孤。又使從孫士倩娶惟忠孤女。未幾,似道入相,中書舍人常挺亦以爲言。景定元年,給還首領,以禮改葬,復金壇田,多即之倡義云。即之以能書聞天下,金人尤寶其翰墨。

惟忠字肖尊,慶元之鄞人,嘉定十三年進士。

趙蕃字昌父,其先鄭州人。建炎初,大父暘以祕書少監出提點坑冶,寓信州之玉山。蕃以暘致仕恩,補州文學。調浮梁尉、連江主簿,皆不赴。爲太和主簿,受知於楊萬里。調辰州司理參軍,與郡守爭獄罷,人以蕃爲直。

始,蕃受學於劉清之,清之守衡州,乃求監安仁贍軍酒庫,因以卒業。至衡而清之罷,蕃即丐祠,從清之歸。其後真德秀書之國史曰:「蕃於師友之際蓋如此,肯負國乎!」家居連書祠官之考者三十有一。理宗即位,以太社令與劉宰同召,不拜;特改奉議郎,直祕閣,又辭。奉祠,得致仕,轉承議郎,依前直祕閣。卒,年八十七。

蕃年五十,猶問學于朱熹。既耄,猶虞末路之難,命所居曰難齋。蕃賦性寬平,與人樂易而剛介不可奪。丞相周必大與蕃契,屢加引薦,蕃竟不受。宰之言曰:「文獻之家,典刑之彥,巋然獨存,猶有以繫學者之望者,蕃一人而已。」信州守吳旂乞錄其後,詔其子遂補上州文學,遂亦力辭。又詔以承務郎致仕,與一子恩澤。景定三年,祕閣修撰鄭協等請謚,乃謚文節。


校勘記
〔一〕紹興元年 「元年」原作「二年」,據嘉泰吳興志卷一四郡守題名、繫年要錄卷四七改。
〔二〕三十年 「三」原作「二」,按汪藻浮溪集卷二乞修日曆狀說:「若太上皇帝、淵聖皇帝及陛下建炎改元,至今三十餘年,並無日曆。」繫年要錄卷六〇所記亦同。從公元一一〇一年徽宗改元建中靖國到一一三一年高宗改元紹興,適爲三十年,據改。
〔三〕遷太常少卿 「少」字原脫,據葛勝仲丹陽集卷二四附章倧葛勝仲行狀、周麟之海陵集卷二三葛勝仲神道碑補。
〔四〕徙太府少卿 「府」原作「常」,據同上二書同文補。
字數:7373,最後更新時間:2022-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