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志第二十四
    1. 律曆四
      1. 崇天曆
        1. 步氣朔
        2. 步發斂

宋史卷七十一

志第二十四

律曆四

崇天曆


道體爲一,天地之元,萬物之祖也。散而爲氣,則有陰有陽;動而爲數,則有奇有偶;凝而爲形,則有剛有柔;發而爲聲,則有清有濁。其著見而爲器,則有律、有呂。凡禮樂、刑法、權衡、度量皆出于是。自周衰樂壞,而律呂候氣之法不傳。西漢劉歆、揚雄之徒,僅存其說。京房作準以代律,分六十聲,始於南事,終於去滅。然聲細而難分,世不能用。歷晉及隋、唐,律法微隱。宋史止載律呂大數,不獲其詳。今掇仁宗論律及諸儒言鐘律者記于篇,以補續舊學之闕。

仁宗著景祐樂髓新經,凡六篇,述七宗二變及管分陰陽、剖析清濁,歸之于本律。次及間聲,合古今之樂,參之以六壬遁甲。

其一、釋十二均,曰:「黃鐘之宮爲子、爲神后、爲土、爲雞緩、爲正宮調,太簇商爲寅、爲功曹、爲金、爲般頡、爲大石調,姑洗角爲辰、爲天剛、爲木、爲嗢沒斯、爲小石角,林鐘徵爲未、爲小吉、爲火、爲雲漢、爲黃鐘徵,南呂羽爲酉、爲從魁、爲水、爲滴、爲般涉調,應鐘變宮爲亥、爲登明、爲日、爲密、爲中管黃鐘宮,蕤賓變徵爲午、爲勝先、爲月、爲莫、爲應鐘徵。大呂之宮爲大吉、爲高宮,夾鐘商爲大衝、爲高大石,仲呂角爲太一、爲中管小石調,夷則徵爲傳送、爲大呂徵,無射羽爲河魁、爲高般涉,黃鐘變宮爲正宮調,林鐘變徵爲黃鐘徵。太簇之宮爲中管高宮,姑洗商爲高大石,蕤賓角爲歇指角,南呂徵爲太簇徵,應鐘羽爲中管高般涉,大呂變宮爲高宮,夷則變徵爲大呂徵。夾鐘之宮爲中呂宮,仲呂商爲雙調,林鐘角在今樂亦爲林鐘角,無射徵爲夾鐘徵,黃鐘羽爲中呂調,太簇變宮爲中管高宮,南呂變徵爲太簇徵。姑洗之宮爲中管中呂宮,蕤賓商爲中管商調,夷則角爲中管林鐘角,應鐘徵爲姑洗徵,大呂羽爲中管中呂調,夾鐘變宮爲中呂宮,無射變徵爲夾鐘徵。仲呂之宮爲道調宮,林鐘商爲小石調,南呂角爲越調,黃鐘徵爲中呂徵,太簇羽爲平調,姑洗變宮爲中管中呂宮,應鐘變徵爲姑洗徵。蕤賓之宮爲中管道調宮,夷則商爲中管小石調,無射角爲中管越調,大呂徵爲蕤賓徵,夾鐘羽爲中管平調,中呂變宮爲道調宮,黃鐘變徵爲仲呂徵。林鐘之宮爲南呂宮,南呂商爲歇指調,應鐘角爲大石調,太簇徵爲林鐘徵,姑洗羽爲高平調,蕤賓變宮爲中管道調宮,大呂變徵爲蕤賓徵。夷則之宮爲仙呂,無射商爲林鐘商,黃鐘角爲高大石調,夾鐘徵爲夷則徵,仲呂羽爲仙呂調,林鐘變宮爲南呂宮,太簇變徵爲林鐘徵。南呂之宮爲中管仙呂宮,應鐘商爲中管林鐘商,大呂角爲中管高大石角,姑洗徵爲南呂徵,蕤賓羽爲中管仙呂調,夷則變宮爲仙呂宮,夾鐘變徵爲夷則徵。無射之宮爲黃鐘宮,黃鐘商爲越調,太簇角爲變角,仲呂徵爲無射徵,林鐘羽爲黃鐘羽,南呂變宮爲中管仙呂宮,姑洗變徵爲南呂徵。應鐘之宮爲中管黃鐘宮,大呂商爲中管越調,夾鐘角爲中管雙角,蕤賓徵爲應鐘徵,夷則羽爲中管黃鐘羽,無射變宮爲黃鐘宮,仲呂變徵爲無射徵。」

二、明所主事,調五聲爲五行、五事、四時、五帝、五神、五嶽、五味、五色,爲生數一二三四五、成數六七八九十,爲五藏、五官及五星。

三、辯音聲,曰:「宮聲沈厚麤大而下,爲君,聲調則國安,亂則荒而危。合口通音謂之宮,其聲雄洪,屬平聲,西域言『婆陁力』。【一曰婆陁力。】商聲勁凝明達,上而下歸於中,爲臣,聲調則刑法不作,威令行,亂則其宮壞。開口吐聲謂之商,音將將、倉倉然,西域言『稽識』,『稽識』猶長聲也。角聲長而通徹,中平而正,爲民,聲調則四民安,亂則人怨。聲出齒間謂之角,喔喔、確確然,西域言『沙識』,猶質直聲也。徵聲抑揚流利,從下而上歸於中,爲事,聲調則百事理,亂則事隳。齒合而唇啟謂之徵,倚倚、嚱嚱然,西域言『沙臘』,『沙臘』,和也。羽聲喓喓而遠徹,細小而高,爲物,聲調則倉廩實、庶物備,亂則匱竭。齒開唇聚謂之羽,詡、雨、酗、芋然。西域言『般瞻』。變宮,西域言『侯利箑』,猶言『斛律』聲也。變徵聲,西域言『沙侯加濫』,猶應聲也。」

其四、明律呂相生,祭天地宗廟,配律陽之數,曰:「太空,育五太: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也。分爲七政,陽數七,所以齊律呂、均節度,不可加減也。以育六甲,六甲,天之使,行風雹,筴鬼神。爲歲日時有善惡,故爲九宮。九者,陽數變化之道也。爲四正卦、五行、十幹,陰陽錯綜,律呂相叶,命宮而商者應,修下而高者降,下生隔八,上生隔六,皆圖于左。」

其五、著十二管短長。

其六、出度量衡,辯古今尺龠。律呂真聲,本陰陽之氣,可以感格天地,在於符合尺寸短長,宜因聲以定之。因聲定律,則庶幾爲得;以尺定聲,則乖隔甚矣。

初,馮元等上新修景祐廣樂記時,鄧保信、阮逸、胡瑗等奏造鐘律,詔翰林學士丁度、知制誥胥偃、右司諫高若訥、韓琦,取保信、逸、瑗等鐘律詳考得失。度等上議曰:「保信所製尺,用上黨秬黍圓者一黍之長,累而成尺。律管一,據尺裁九十黍之長,空徑三分,空圍九分,容秬黍千二百。遂用黍長爲分,再累成尺,校保信尺、律不同。其龠、合、升、斗深闊,推以算法,類皆差舛,不合周、漢量法。逸、瑗所製,亦上黨秬黍中者累廣求尺,製黃鐘之律。今用再累成尺,比逸、瑗所製,又復不同。至於律管、龠、合、升、斗、斛、豆、區、鬴亦率類是。蓋黍有圓長、大小,而保信所用者圓黍,又首尾相銜,逸等止用大者,故再攷之即不同。尺既有差,故難以定鐘、磬。謹詳古今之製,自晉至隋,累黍之法,但求尺裁管,不以權量參校,故歷代黃鐘之管容黍之數不同。惟後周掘地得古玉斗,據斗造律,兼制權量,亦不同周、漢制度。故漢志有備數、和聲、審度、嘉量、權衡之說,悉起於黃鐘。今欲數器之制參互無失,則班志積分之法爲近。逸等以大黍累尺、小黍實龠,自戾本法。保信黍尺以長爲分,雖合後魏公孫崇所說,然當時已不施用。況保信今尺以圓黍累之,及首尾相銜,有與實龠之黍再累成尺不同。其量器,分寸既不合古,即權衡之法不可獨用。」詔悉罷之。

又詔度等詳定太府寺并保信、逸、瑗所制尺,度等言:

尺度之興尚矣,周官璧羨以起度,【廣徑八寸,袤一尺。】禮記布手爲尺,淮南子十二粟爲一寸,孫子十氂爲分,十分爲寸,雖存異說,莫可適從。漢志,元始中,召天下通知鐘律者百餘人,使劉歆典領之。是時,周滅二百餘年,古之律度當有考者。以歆之博貫藝文,曉達曆算,有所制作,宜不凡近。其審度之法云:「一黍之廣爲分,十分爲寸,十寸爲尺。」先儒訓解經籍,多引以爲義,歷世祖襲,著之定法。然而歲有豐儉,地有磽肥,就令一歲之中,一境之內,取以校驗,亦復不齊。是蓋天物之生,理難均一,古之立法,存其大概爾。故前代制尺,非特累黍,必求古雅之器以雜校焉。晉泰始十年,荀勗等校定尺度,以調鐘律,是爲晉之前尺。勗等以古物七品勘之,一曰姑洗玉律,二曰小呂玉律,三曰西京銅望臬,四曰金錯望臬,五曰銅斛,六曰古錢,七曰建武銅尺。當時以勗尺揆校古器,與本銘尺寸無差,前史稱其用意精密。隋志所載諸代尺度,十有五等,然以晉之前尺爲本,以其與姬周之尺、劉歆銅斛尺、建武銅尺相合。

竊惟周、漢二代,享年永久,聖賢制作,可取則焉。而隋氏銷毀金石,典正之物,罕復存者。夫古物之有分寸,明著史籍,可以酬驗者,惟有法錢而已。周之圜法,歷載曠遠,莫得而詳。秦之半兩,實重八銖;漢初四銖,其文亦曰半兩。孝武之世始行五銖,下暨隋朝,多以五銖爲號。既歷代尺度屢改,故大小輕重鮮有同者,惟劉歆置銅斛。世之所鑄錯刀并大泉五十,王莽天鳳元年改鑄貨布、貨泉之類,不聞後世復有兩者。臣等檢詳漢志、通典、唐六典云:「大泉五十,重十二銖,徑一寸二分。錯刀環如大泉,身形如刀,長二寸。貨布重二十五銖,長二寸五分,廣一寸,首長八分有奇,廣八分,足股長八分,間廣二分,圍好徑二分半。貨泉重五銖,徑一寸。」今以大泉、錯刀、貨布、貨泉四物相參校,分寸正同。或有大小輕重與本志微差者,蓋當時盜鑄既多,不必皆中法度,但當較其首足、肉好、長廣、分寸,皆合正史者用之,則銅斛之尺從可知矣。況經籍制度皆起周世,以劉歆術業之博,祖冲之算數之妙,荀勗揆較之詳密,校之既合周尺,則最爲可法。兼詳隋牛弘等議,稱後周太祖敕蘇綽造鐵尺,與宋尺同,以調中律,以均田度地。唐祖孝孫云,隋平陳之後,廢周玉尺,用此鐵尺律,然比晉前尺長六分四氂。今司天監影表尺,和峴所謂西京銅望臬者,蓋以其洛都舊物也。【晉荀勗所用西京銅望臬者,蓋西漢之物,和峴謂洛陽爲西京,乃唐東都爾。】今以貨布、錯刀、貨泉、大泉等校之,則景表尺長六分有奇,略合宋、周、隋之尺。由此論之,銅斛、貨布等尺寸昭然可驗。有唐享國三百年,其間制作法度,雖未逮周、漢,然亦可謂治安之世矣。

今朝廷必求尺之中,當依漢錢分寸。若以爲太祖膺圖受禪,創制垂法,嘗詔和峴等用影表尺與典修金石,七十年間,薦之郊廟,稽合唐制,以示詒謀,則可且依影表舊尺,俟有妙達鐘律之學者,俾考正之,以從周、漢之制。王朴律準尺比漢錢尺寸長二分有奇,比影表尺短四分,既前代未嘗施用,復經太祖朝更易。其逸、瑗、保信及照所用太府寺等尺,其制彌長,出古遠甚。又逸進周禮度量法議,欲且鑄嘉量,然後取尺度權衡,其說疏舛,不可依用。謹考舊文,再造影表尺一、校漢錢尺二并大泉、錯刀、貨布、貨泉總十七枚上進。

詔度等以錢尺、影表尺各造律管,比驗逸、瑗并太常新舊鐘磬,考定音之高下以聞。

度等言:「前承詔考太常等四尺,定可用者,止按典故及以漢志古錢分寸參校影表尺,略合宋、周、隋之尺,謂宜準影表尺施用。今被旨造律管驗音高下,非素所習,乞別詔曉音者總領校定。」詔乃罷之。而若訥卒用漢貨泉度尺寸,依隋書定尺十五種上之,藏于太常寺:一、周尺,與漢志劉歆銅斛尺、後漢建武中銅尺、晉前尺同;二、晉田父玉尺,與梁法尺同,比晉前尺爲一尺七氂;三、梁表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二分二氂一毫有奇;四、漢官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三分七毫;五、魏尺,杜夔之所用也,比晉前尺爲一尺四分七氂;六、晉後尺,晉江東用之,比晉前尺爲一尺六分二氂;七、魏前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一寸七氂;八、中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二寸一分一氂;九、後尺,同隋開皇尺、周市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二寸八分一氂;十、東魏後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三寸八毫;十一、蔡邕銅龠尺,同後周玉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一寸五分八氂;十二、宋氏尺,與錢樂之渾天儀尺、後周鐵尺同,比晉前尺爲一尺六分四氂;十三、太府寺鐵尺,制大樂所裁造尺也;十四、雜尺,劉曜渾儀土圭尺也,比晉前尺爲一尺五分;十五、梁朝俗尺,比晉前尺爲一尺七分一氂。太常所掌,又有後周王朴律準尺,比晉前尺長二分一氂,比梁表尺短一氂;有司天監影表尺,比晉前尺長六分三氂,同晉後尺;有中黍尺,亦制樂所新造也。

其後宋祁、田況薦益州進士房庶曉音,祁上其樂書補亡三卷,召詣闕。庶自言:「嘗得古本漢志,云:『度起於黃鐘之長,以子穀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度之九十分,黃鐘之長,一爲一分。』今文脫『之起積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來,累黍爲尺以製律,是律生於尺,尺非起於黃鐘也。且漢志『一爲一分』者,蓋九十分之一,後儒誤以一黍爲分,其法非是。當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實管中,黍盡,得九十分,爲黃鐘之長,九寸加一以爲尺,則律定矣。」直祕閣范鎮是之,乃爲言曰:「照以縱黍累尺,管空徑三分,容黍千七百三十;瑗以橫黍累尺,管容黍一千二百,而空徑三分四氂六毫:是皆以尺生律,不合古法。今庶所言,實千二百黍於管,以爲黃鐘之長,就取三分以爲空徑,則無容受不合之差,校前二說爲是。蓋累黍爲尺,始失之於隋書,當時議者以其容受不合,棄而不用。及隋平陳,得古樂器,高祖聞而歎曰:『華夏舊聲也!』遂傳用之。至唐祖孝孫、張文收,號稱知音,亦不能更造尺律,止沿隋之古樂,制定聲器。朝廷久以鐘律未正,屢下詔書,博訪羣議,冀有所獲。今庶所言,以律生尺,誠眾論所不及,請如其法,試造尺律,更以古器參考,當得其真。」乃詔王洙與鎮同於修制所如庶說造律、尺、龠:律徑三分,圍九分,長九十分;龠徑九分,深一寸;尺起黃鐘之長加十分,而律容千二百黍。初,庶言太常樂高古樂五律,比律成,才下三律,以爲今所用黍,非古所謂一稃二米黍也。尺比橫黍所累者,長一寸四分。

庶又言:「古有五音,而今無正徵音。國家以火德王,徵屬火,不宜闕。今以五行旋相生法,得徵音。」又言:「尚書『同律、度、量、衡』,所以齊一風俗。今太常、教坊、鈞容及天下州縣,各自爲律,非書同律之義。且古者帝王巡狩方岳,必考禮樂同異,以行誅賞。謂宜頒格律,自京師及州縣,毋容輒異,有擅高下者論之。」帝召輔臣觀庶所進律、尺、龠,又令庶自陳其法,因問律呂旋相爲宮事,令撰圖以進。其說以五正、二變配五音,迭相爲主,衍之成八十四調。舊以宮、徵、商、羽、角五音,次第配七聲,然後加變宮、變徵二聲,以足其數。推以旋相生之法,謂五行相戾非是,當改變徵爲變羽,易變爲閏,隨音加之,則十二月各以其律爲宮,而五行相生,終始無窮。詔以其圖送詳定所。庶又論吹律以聽軍聲者,謂以五行逆順,可以知吉凶,先儒之說略矣。

是時瑗、逸制樂有定議,乃補庶試祕書省校書郎,遣之。鎮爲論於執政曰:

今律之與尺所以不得其真,累黍爲之也。累黍爲之者,史之脫文也。古人豈以難曉不合之法,書之於史,以爲後世惑乎?殆不然也。易曉而必合也,房庶之法是矣。今庶自言其法,依古以律而起尺,其長與空徑、與容受、與一千二百黍之數,無不合之差。誠如庶言,此至真之法也。

且黃鐘之實一千二百黍,積實分八百一十,於算法圓積之,則空徑三分,圍九分,長九十分,積實八百一十分,此古律也。律體本圓,圓積之是也。今律方積之,則空徑三分四釐六毫,比古大矣。故圍十分三釐八毫,而其長止七十六分二釐,積實亦八百一十分。律體本不方,方積之,非也。其空徑三分,圍九分,長九十分,積實八百一十分,非外來者也,皆起於律也。以一黍而起於尺,與一千二百黍之起於律,皆取於黍。今議者獨於律則謂之索虛而求分,亦非也。其空徑三分,圍九分,長九十分之起於律,與空徑三分四釐六毫,圍十分三釐八毫,長七十六分二釐之起於尺,古今之法,疏密之課,其不同較然可見,何所疑哉?

若以謂工作既久而復改爲,則淹引歲月,計費益廣,又非朝廷制作之意也。其淹久而計費廣者,爲之不敏也。今庶言太常樂無姑洗、夾鐘、太簇等數律,就令其律與其說相應,鐘磬每編才易數三,因舊而新,敏而爲之,則旬月功可也,又何淹久廣費哉?

執政不聽。

四年,鎮又上書曰:

陛下制樂,以事天地、宗廟,以揚祖宗之休,茲盛德之事也。然自下詔以來,及今三年,有司之論紛然未決,蓋由不議其本而爭其末也。竊惟樂者,和氣也。發和氣者,聲音也。聲音之生,生於無形,故古人以有形之物傳其法,俾後人參考之,然後無形之聲音得而和氣可道也。有形者,秬黍也,律也,尺也,龠也,鬴也,斛也,算數也,權衡也,鐘也,磬也,是十者必相合而不相戾,然後爲得,今皆相戾而不相合,則爲非是矣。有形之物非是,而欲求無形之聲音和,安可得哉?謹條十者非是之驗,惟裁擇焉!

按詩「誕降嘉種,維秬維秠。」誕降者,天降之也。許慎云:「秬,一稃二米。」又云:「一秬二米。」後漢任城縣產秬黍二斛八斗,實皆二米,史官載之,以爲嘉瑞。又古人以秬黍爲酒者,謂之秬鬯。宗廟降神,惟用一尊;諸侯有功,惟賜一卣,以明天降之物,世不常有而可貴也。今秬黍取之民間者,動至數百斛,秬皆一米,河東之人謂之黑米。設有真黍,以爲取數至多,不敢送官,此秬黍爲非是,一也。

又按先儒皆言律空徑三分,圍九分,長九十分,容千二百黍,積實八百一十分。今律空徑三分四氂六毫,圍十分二氂八毫,是爲九分外大其一分三氂八毫,而后容千二百黍,除其圍廣,則其長止七十六分二氂矣。說者謂四氂六毫爲方分,古者以竹爲律,竹形本圓,今以方分置算,此律之爲非是,二也。

又按漢書,分、寸、尺、丈、引本起黃鐘之長,又云九十分黃鐘之長者,据千二百黍而言也。千二百黍之施於量,則曰黃鐘之龠;施於權衡,則曰黃鐘之重;施於尺,則曰黃鐘之長。今遺千二百之數,而以百黍爲尺,又不起於黃鐘,此尺之爲非是,三也。

又按漢書言龠,其狀似爵,爵謂爵琖,其體正圓。故龠當圓徑九分,深十分,容千二百黍,積實八百一十分,與律分正同。今龠乃方一寸,深八分一氂,容千二百黍,是亦以方分置算者,此龠之非是,四也。

又按周禮鬴法:方尺,圓其外;深尺,容六斗四升。方尺者,八寸之尺也;深尺者,十寸之尺也。何以知尺有八寸、十寸之別?按周禮:「璧羨度尺,好三寸以爲度。」璧羨之制,長十寸,廣八寸,同謂之度尺。以爲尺,則八寸、十寸俱爲尺矣。又王制云:「古者以周尺八尺爲步,今以六尺四寸爲步。」八尺者,八寸之尺也;六尺四寸者,十寸之尺也。同謂之周尺者,是周用八寸、十寸尺明矣。故知八寸尺爲鬴之方,十寸尺爲鬴之深,而容六斗四升,千二百八十龠也。積實一百三萬六千八百分。今鬴方尺,積千寸,此鬴之非是,五也。

又按漢書斛法:方尺,圓其外,容十斗,旁有庣焉。當隋時,漢斛尚在,故隋書載其銘曰:「律嘉量斛,方尺圓其外,庣旁九釐五毫,冪百六十二寸,深尺,容一斛。」今斛方尺,深一尺六寸二分,此斛之非是,六也。

又按算法,圓分謂之徑圍,方分謂之方斜,所謂「徑三、圍九、方五、斜七」,是也。今圓分而以方法算之,此算數非是,七也。

又按權衡者,起千二百黍而立法也。周之鬴,其重一鈞,聲中黃鐘;漢之斛,其重二鈞,聲中黃鐘。鬴、斛之制,有容受,有尺寸,又取其輕重者,欲見薄厚之法,以考其聲也。今黍之輕重未真,此權衡爲非是,八也。

又按:「鳧氏爲鐘:大鐘十分,其鼓間之,以其一爲之厚;小鐘十分,其鉦間之,以其一爲之厚。」今無大小薄厚,而一以黃鐘爲率,此鐘之非是,九也。

又按:「磬氏爲磬,倨句一矩有半,其博爲一,股爲二,鼓爲三。」蓋各以其律之長短爲法也。今亦以黃鐘爲率,而無長短厚薄之別,此磬之非是,十也。

前此者,皆有形之物也,可見者也。使其一不合,則未可以爲法,況十者之皆相戾乎?臣固知其無形之聲音不可得而和也。請以臣章下有司,問黍之二米與一米孰是?律之空徑三分與三分四釐六毫孰是?律之起尺與尺之起律孰是?龠之圓制與方制孰是?鬴之方尺圓其外,深尺與方尺孰是?斛之方尺圓其外,庣旁九釐五毫與方尺深尺六寸二分孰是?算數之以圓分與方分孰是?權衡之重以二米秬黍與一米孰是?鐘磬依古法有大小、輕重、長短、薄厚而中律孰是?是不是定,然後制龠、合、升、斗、鬴、斛以校其容受;容受合,然後下詔以求真黍;真黍至,然後可以爲量、爲鐘磬;量與鐘磬合於律,然後可以爲樂也。今尺律本末未定,而詳定、修制二局工作之費無慮千萬計矣,此議者所以云云也。然議者不言有司論議依違不决,而顧謂作樂爲過舉,又言當今宜先政令而禮樂非所急,此臣之所大惑也。儻使有司合禮樂之論,是其所是,非其所非,陛下親臨決之,顧於政令不已大乎。

昔漢儒議鹽鐵,後世傳鹽鐵論。方今定雅樂以求廢墜之法,而有司論議不著盛德之事,後世將何考焉?願令有司,人人各以經史論議條上,合爲一書,則孰敢不自竭盡,以副陛下之意?如以臣議爲然,伏請權罷詳定、修制二局,俟真黍至,然後爲樂,則必得至當而無事於浮費也。

詔送詳定所。鎮說自謂得古法,後司馬光數與之論難,以爲弗合。世鮮鐘律之學,卒莫辯其是非焉。

宋興百餘年,司天數改曆,其說曰:「曆者歲之積,歲者月之積,月者日之積,日者分之積,又推餘分置閏,以定四時,非博學妙思弗能考也。夫天體之運,星辰之動,未始有窮,而度以一法,是以久則差,差則敝而不可用,曆之所以數改造也。物銖銖而較之,至石必差,況於無形之數哉?」乾興初,議改曆,命司天役人張奎運算,其術以八千爲日法,一千九百五十八爲斗分,四千二百九十九爲朔,距乾興元年壬戌,歲三千九百萬六千六百五十八爲積年。詔以奎補保章正。又推擇學者楚衍與曆官宋行古集天章閣,詔內侍金克隆監造曆,至天聖元年八月成,率以一萬五百九十爲樞法,得九鉅萬數。既上奏,詔翰林學士晏殊制序而施行焉,命曰崇天曆。曆法曰演紀上元甲子,距天聖二年甲子,歲積九千七百五十五萬六千三百四十。【上考往古,歲減一算;下驗將來,歲加一算。】

步氣朔

崇天樞法:一萬五百九十。

歲周:三百八十六萬七千九百四十。

歲餘:五萬五千五百四十。

氣策:一十五、餘五千三百一十四、秒六

朔實:三十一萬二千七百二十九。

歲閏:一十一萬五千一百九十二。

朔策:二十九、餘五千六百一十九。

望策:一十四、餘八千一百四、秒一十八。

弦策:七、餘四千五十二、秒九。

中盈分:四千六百二十八、秒一十二。

朔虛分:四千九百七十一。

閏限:三十萬三千一百二十九、秒二十四。

秒法:三十六。

旬周:六十三萬五千四百,

紀法:六十。

推天正冬至:置距所求積年,以歲周乘之,爲氣積分;滿旬周去之,不盡,以樞法約之爲大餘,不滿爲小餘。大餘命甲子,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冬至日辰及餘。【若以後合用約分,即以樞法退除爲分秒,各以一百爲母。】

求次氣:置天正冬至大、小餘,以氣策秒累加之,秒盈秒法從小餘,小餘滿樞法從大餘,滿紀法去之,不盡,命甲子,算外,即各得次氣日辰及餘秒。

推天正十一月經朔:置天正冬至氣積分,朔實去之,不盡爲閏餘;以減天正冬至氣積分,爲天正十一月經朔加時積分;滿旬周去之,不盡,以樞法約之爲大餘,不滿爲小餘。大餘命甲子,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十一月經朔日辰及餘。

求弦望及次朔經日:置天正十一月經朔大、小餘,以弦策累加之,去命如前,即各弦、望及次朔經日及餘秒。

求沒日:置有沒之氣小餘,三百六十乘之,其秒進一位,從之,用減歲周,餘滿歲餘爲日,不滿爲餘。命其氣初日,算外,即其氣沒日日辰。【凡二十四氣小餘滿八千二百六十五、秒三十以上爲有沒之氣。】

求減日:置有減經朔小餘,三十乘之,滿朔虛分爲日,不滿爲餘。命經朔初日,算外,即爲其朔減日日辰。【凡經朔小餘不滿朔虛分爲有減之朔。】

步發斂

候策:五、餘七百七十一、秒一十四。

卦策:六、餘九百二十五、秒二十四。

土王策:三、餘四百六十二、秒三十。

辰法:八百八十二半。

刻法:一千五十九。

秒法:三十六。

推七十二候:各因中節大、小餘命之,爲其氣初候日也;以候策加之,爲次候;又加之,爲末候。

求六十四卦:各因中氣大、小餘命之,爲公卦用事日;以卦策加之,得次卦用事日;以土王策加諸侯之卦,得十有二節之初外卦用事之日。

推五行用事日:各因四立日大、小餘命之,即春木、夏火、秋金、冬水首用事日;以土王策減四季中氣大、小餘,命甲子,算外,即其月土始用事日。

七十二候及卦日與應天同。

求發斂去經朔:置天正十一月閏餘,以中盈及朔虛分累益之,即每月閏餘;滿樞法除之爲閏日,不盡爲小餘,即各得其月中氣去經朔日及餘秒。【其餘閏滿閏限至閏,仍先見定朔大小。其月內無中氣,乃爲閏月。】

求卦候去經朔:各以卦、候策及餘秒累加減之,【中氣前以減,中氣后以加。】即各得卦、候去經朔日及餘秒。

求發斂加時:置小餘,以辰法除之爲辰數,進一位,滿刻法爲刻,不滿爲刻分。其辰數命子正,算外,即各加時所在辰、刻及分。


校勘記
〔一〕一曰婆陁力 按此注與正文同,必有訛字。
〔二〕不以權量參校 「權量」下原衍「累黍」二字,據長編卷一一九、通考卷一三一樂考刪。
〔三〕嘉量 「嘉」字原脫。據漢書卷二一上律曆志補。
〔四〕以子穀秬黍中者 「者」字原脫,據本書卷八一律曆志、長編卷一七一、通考卷一三一樂考補。
〔五〕一秬二米 說文禾部「秠」條和鬯部「秬」條都無「一秬二米」之語,疑引文有誤。
〔六〕今律空徑三分四氂六毫 「空」下原衍「律」字,據上下文刪。
〔七〕古者以竹爲律 「竹」下原衍「圍」字,據宋會要樂二之二六、長編卷一七二刪。
〔八〕爵謂爵琖 上「爵」字原脫,據同上書同卷補。
〔九〕好三寸以爲度 「度」原作「尺」,據周禮考工記玉人改。
〔一〇〕今以六尺四寸爲步 今本禮記王制「六尺四寸」上有「周尺」二字。
〔一一〕律嘉量斛 「律」上原衍「審」字,據隋書卷一六律曆志刪。
〔一二〕圓分謂之徑圍 「圍」原作「圓」,據宋會要樂二之二七、長編卷一七二改。
〔一三〕以其一爲之厚 「一」原作「二」,據周禮考工記鳧氏改。
〔一四〕今亦以黃鐘爲率 「率」原作「變」,據宋會要樂二之二七、長編卷一七二改。
〔一五〕方尺深尺六寸二分孰是 「深尺」二字原脫,據上文和通考卷一三一樂考補。
〔一六〕鐘磬依古法有大小輕重長短薄厚而中律孰是 宋會要樂二之二七、長編卷一七二、通考卷一三一樂考,「中律」下都有「與不依古法而中律」八字。
〔一七〕今尺律本末未定 「末」字原脫,據宋會要樂二之二八、長編卷一七二補。
〔一八〕則必得至當 「得」字原脫,據同上書同卷補。
〔一九〕氣策一十五餘五千三百一十四秒六 三倍候策或以月閏加朔策再二除之,都得氣策一十五、餘二千三百一十四、秒六。原小餘數誤。
〔二〇〕爲天正十一月經朔加時積分 「積」原作「及」,據本條推步內容改。
〔二一〕求減日 舊唐書卷三四曆志、新唐書卷二八上曆志,新五代史卷五八司天考,「減」都作「滅」,下文同。
字數:8240,最後更新時間:2022-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