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史卷二百七十二
    1. 列傳第三十一
      1. 楊業
        1. 子·楊延昭
        2. 孫·楊文廣
        3. 王貴
      2. 荊罕儒
        1. 從孫·荊嗣
      3. 曹光實
        1. 從子·曹克明
      4. 張暉
      5. 司超

宋史卷二百七十二·列傳第三十一


楊業【子延昭等 王貴附】 荊罕儒【從孫嗣】 曹光實【從子克明】 張暉 司超


楊業,并州太原人。父信,爲漢麟州刺史。業幼倜儻任俠,善騎射,好畋獵,所獲倍於人。嘗謂其徒曰:「我他日爲將用兵,亦猶用鷹犬逐雉兔爾。」弱冠事劉崇,爲保衞指揮使,以驍勇聞。累遷至建雄軍節度使,屢立戰功,所向克捷,國人號爲「無敵」。

太宗征太原,素聞其名,嘗購求之。既而孤壘甚危,業勸其主繼元降,以保生聚。繼元既降,帝遣中使召見業,大喜,以爲右領軍衞大將軍。師還,授鄭州刺史。帝以業老於邊事,復遷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帝密封橐裝,賜予甚厚。會契丹入鴈門,業領麾下數千騎自西陘而出,由小陘至鴈門北口,南嚮背擊之,契丹大敗。以功遷雲州觀察使,仍判鄭州、代州。自是契丹望見業旌旗,即引去。主將戍邊者多忌之,有潛上謗書斥言其短,帝覽之皆不問,封其奏以付業。

雍熙三年,大兵北征,以忠武軍節度使潘美爲雲、應路行營都部署,命業副之。以西上閤門使、蔚州刺史王侁,軍器庫使、順州團練使劉文裕護其軍。諸軍連拔雲、應、寰、朔四州,師次桑乾河,會曹彬之師不利,諸路班師,美等歸代州。

未幾,詔遷四州之民於內地,令美等以所部之兵護之。時,契丹國母蕭氏,與其大臣耶律漢寧、南北皮室及五押惕隱領眾十餘萬,復陷寰州。業謂美等曰:「今遼兵益盛,不可與戰。朝廷止令取數州之民,但領兵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雲、朔州守將,俟大軍離代州日,令雲州之眾先出。我師次應州,契丹必來拒,即令朔州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強弩千人列於谷口,以騎士援於中路,則三州之眾,保萬全矣。」侁沮其議曰:「領數萬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趨鴈門北川中,鼓行而往。」文裕亦贊成之。業曰:「不可,此必敗之勢也。」侁曰:「君侯素號無敵,今見敵逗撓不戰,得非有他志乎?」業曰:「業非避死,蓋時有未利,徒令殺傷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責業以不死,當爲諸公先。」

將行,泣謂美曰:「此行必不利。業,太原降將,分當死。上不殺,寵以連帥,授之兵柄。非縱敵不擊,蓋伺其便,將立尺寸功以報國恩。今諸君責業以避敵,業當先死於敵。」因指陳家谷口曰:「諸君於此張步兵強弩,爲左右翼以援,俟業轉戰至此,即以步兵夾擊救之,不然,無遺類矣。」

美即與侁領麾下兵陣於谷口。自寅至巳,侁使人登托邏臺望之,以爲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即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灰河西南行二十里。俄聞業敗,即麾兵却走。業力戰,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見無人,即拊膺大慟,再率帳下士力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業猶手刃數十百人。馬重傷不能進,遂爲契丹所擒,其子延玉亦沒焉。業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討賊捍邊以報,而反爲姦臣所退,致王師敗績,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死。

帝聞之痛惜甚,俄下詔曰:「執干戈而衞社稷,聞鼓鼙而思將帥。盡力死敵,立節邁倫,不有追崇,曷彰義烈!故雲州觀察使楊業誠堅金石,氣激風雲。挺隴上之雄才,本山西之茂族。自委戎乘,式資戰功。方提貔虎之師,以效邊陲之用;而羣帥敗約,援兵不前。獨以孤軍,陷於沙漠;勁果猋厲,有死不回。求之古人,何以加此!是用特舉徽典,以旌遺忠;魂而有靈,知我深意。可贈太尉、大同軍節度,賜其家布帛千匹,粟千石。大將軍潘美降三官;監軍王侁除名,隸金州;劉文裕除名,隸登州。」

業不知書,忠烈武勇,有智謀。練習攻戰。與士卒同甘苦。代北苦寒,人多服氈罽,業但挾纊,露坐治軍事,傍不設火,侍者殆僵仆,而業怡然無寒色。爲政簡易,御下有恩,故士卒樂爲之用。朔州之敗,麾下尚百餘人,業謂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與我俱死無益也,可走還報天子。」眾皆感泣不肯去。淄州刺史王貴殺數十人,矢盡遂死。餘亦死,無一生還者。聞者皆流涕。

業既沒,朝廷錄其子供奉官延朗爲崇儀副使,次子殿直延浦、延訓並爲供奉官,延瓌、延貴、延彬並爲殿直。

延昭本名延朗,後改焉。幼沉默寡言,爲兒時,多戲爲軍陣,業嘗曰:「此兒類我。」每征行,必以從。太平興國中,補供奉官。業攻應、朔,延昭爲其軍先鋒,戰朔州城下,流矢貫臂,鬥益急。以崇儀副使出知景州。時江、淮凶歉,命爲江、淮南都巡檢使。改崇儀使,知定遠軍,徙保州緣邊都巡檢使,就加如京使。

咸平二年冬,契丹擾邊,延昭時在遂城。城小無備,契丹攻之甚急,長圍數日。契丹每督戰,眾心危懼,延昭悉集城中丁壯登陴,賦器甲護守。會大寒,汲水灌城上,旦悉爲冰,堅滑不可上。契丹遂潰去,獲其鎧仗甚眾。以功拜莫州刺史。時真宗駐大名,傅潛握重兵頓中山。延昭與楊嗣、石普屢請益兵以戰,潛不許。及潛抵罪,召延昭赴行在,屢得對,訪以邊要。帝甚悅,指示諸王曰:「延昭父業爲前朝名將,延昭治兵護塞,有父風,深可嘉也。」厚賜遣還。

是冬,契丹南侵,延昭伏銳兵於羊山西,自北掩擊,且戰且退。及西山,伏發,契丹眾大敗,獲其將,函首以獻。進本州團練使,與保州楊嗣並命。帝謂宰相曰:「嗣及延昭,並出疏外,以忠勇自效。朝中忌嫉者眾,朕力爲保庇,以及於此。」五年,契丹侵保州,延昭與嗣提兵援之,未成列,爲契丹所襲,軍士多喪失。命李繼宣、王汀代還,將治其罪。帝曰:「嗣輩素以勇聞,將收其後效。」即宥之。六年夏,契丹復侵望都,繼宣逗遛不進,坐削秩,復用延昭爲都巡檢使。時講防秋之策,詔嗣及延昭條上利害,又徙寧邊軍部署。

景德元年,詔益延昭兵滿萬人,如契丹騎入寇,則屯靜安軍之東。令莫州部署石普屯馬村西以護屯田。斷黑盧口、萬年橋敵騎奔衝之路,仍會諸路兵掎角追襲,令魏能、張凝、田敏奇兵牽制之。時王超爲都部署,聽不隸屬。延昭上言:「契丹頓澶淵,去北境千里,人馬俱乏,雖眾易敗,凡有剽掠,率在馬上。願飭諸軍,扼其要路,眾可殲焉,即幽、易數州可襲而取。」奏入不報,乃率兵抵遼境,破古城,俘馘甚眾。

及請和,真宗選邊州守臣,御筆錄以示宰相,命延昭知保州兼緣邊都巡檢使。二年,追敘守禦之勞,進本州防禦使,俄徙高陽關副都部署。在屯所九年,延昭不達吏事,軍中牒訴,常遣小校周正治之,頗爲正所罔,因緣爲姦。帝知之,斥正還營而戒延昭焉。大中祥符七年,卒,年五十七。

延昭智勇善戰,所得奉賜悉犒軍,未嘗問家事。出入騎從如小校,號令嚴明,與士卒同甘苦,遇敵必身先,行陣克捷,推功於下,故人樂爲用。在邊防二十餘年,契丹憚之,目爲楊六郎。及卒,帝嗟悼之,遣中使護櫬以歸,河朔之人多望柩而泣。錄其三子官,其常從、門客亦試藝甄敘之。子文廣。

文廣字仲容。以班行討賊張海有功,授殿直。范仲淹宣撫陝西,與語奇之,置麾下。從狄青南征,知德順軍,爲廣西鈐轄,知宜、邕二州,累遷左藏庫使、帶御器械。治平中,議宿衞將,英宗曰:「文廣,名將後,且有功。」乃擢成州團練使、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遷興州防禦使。秦鳳副都總管韓琦使築篳篥城,文廣聲言城噴珠,率眾急趣篳篥,比暮至其所,部分已定。遲明,敵騎大至,知不可犯而去,遺書曰:「當白國主,以數萬精騎逐汝。」文廣遣將襲之,斬獲甚眾。或問其故,文廣曰:「先人有奪人之氣。此必爭之地。彼若知而據之,則未可圖也。」詔書褒諭,賜襲衣、帶、馬。知涇州、鎮戎軍,爲定州路副都總管,遷步軍都虞候。遼人爭代州地界,文廣獻陣圖并取幽燕策,未報而卒,贈同州觀察使。

王貴者,并州太原人。廣順初,補衞士。宋初,累遷至散員都指揮使、馬步軍都軍頭,領勝州刺史。太平興國二年,出爲淄州刺史。受詔從潘美北征,攻沁州,頗立戰功。及從楊業,爲遼兵所圍,親射殺數十人,矢盡,張空弮又擊殺數人,遂遇害。年七十三。擢其子文晟供奉官,文昱殿直。

荊罕儒,冀州信都人。父基,王屋令。罕儒少無賴,與趙鳳、張輦爲羣盜。晉天福中,相率詣范陽,委質燕王趙延壽,得掌親兵。開運末,延壽從契丹主德光入汴,署罕儒密州刺史。漢初,改山南東道行軍司馬。周廣順初,爲率府率,奉朝請,貧不能振。

顯德初,世宗戰高平,戮不用命者,因求驍勇士。通事舍人李延傑以罕儒聞,即召赴行在,命爲招收都指揮使。會征太原,命罕儒率步卒三千先入敵境。罕儒令人負束芻徑趨太原城,焚其東門。擢爲控鶴、弩手、大劍直都指揮使。從平淮南,領光州刺史,改泰州,爲下蔡守禦都指揮使兼舒、蘄二州招安巡檢使。四年,泰州初下,真拜刺史兼海陵、鹽城兩監屯田使。明年三月,世宗幸泰州,以罕儒爲團練使,賜金帶、銀器、鞍勒馬。六年春,軍吏耆艾詣闕請留,恭帝詔褒之。

建隆初,升鄭州防禦,以罕儒爲使,改晉州兵馬鈐轄。罕儒恃勇輕敵,嘗率騎深入晉境,人多閉壁不出,虜獲甚眾。是年冬,復領千餘騎抵汾州城下,焚其草市,案兵以退。夕次京土原,劉鈞遣大將郝貴超領萬餘眾襲罕儒,黎明及之。罕儒遣都監、氈毯副使閻彥進分兵以禦貴超。罕儒錦袍衷甲據胡牀享士,方割羊臂臑以啖,聞彥進小却,即上馬麾兵徑犯賊鋒。并人攢戈舂之,罕儒猶格鬥,手殺十數人,遂遇害。劉鈞素畏罕儒之勇,常欲生致,及聞其死,求殺罕儒者戮之。太祖痛惜不已,擢其子守勳爲西京武德副使。因索京土原之不效命者,黜慈州團練使王繼勳爲率府率,閻彥進爲殿直,斬其部下龍捷指揮使石進德等二十九人。

罕儒輕財好施。在泰州,有煮海之利,歲入鉅萬,詔聽十收其八,用猶不足。家財入有籍,出不問其數。有供奉官張奉珪使泰州,自言後唐張承業之子。罕儒曰:「我生平聞張特進名,幸而識其子。」厚加禮待,遺錢五十萬,米千斛。

罕儒雖不知書,好禮接儒士。進士趙保雍登科覆落,客游海陵。罕儒問其所欲,保雍以將歸京師,且言緣江榷務以絲易茗有厚利。罕儒立召主藏奴,令籍藏中絲,得四千餘兩,盡以與之。然好勇善戰,不顧勝負。常欲削平太原,志未果而及於敗,人皆惜之。罕儒兄延福。延福孫嗣。

,乾德初,應募爲控鶴卒,從李繼勳討河東。繼勳擇悍勇百人,間道截洛陽砦。嗣出行間請行,手斬五十餘級,賊焚砦宵遁。進薄汾河,賊將楊業扼橋路,嗣與眾轉戰,賊退踰橋。殺業所部兵千計,射中業從騎,獲旗鼓鎧甲甚眾,業退保城。進焚南門,奪羊馬城,矢集于面。賊數千夜來薄砦,繼勳選勇敢五百人接戰,而嗣爲冠。及旦,戰數合,多所斬馘。

從太祖征太原,賊來拒,焚洞子。遣殿前楊信領百人援之,嗣預焉,率先陷陣。召見,補御龍直。太平興國初,三遷至天武軍校。太宗再征太原,嗣自陳願率一隊先登,命主城西洞子。車駕巡師,嗣登城,手刃數賊,足貫雙箭,中手礮,折二齒。太宗見之,亟召賜錦袍、銀帶。從征幽州,隸殿前崔翰,斬三十級,補龍猛副指揮使。

五年,契丹侵雄州,據龍灣堤。嗣隸袁繼忠,繼忠令率千兵力戰奪路。內侍有至州閱城壘者,出郛外,敵進圍之,亟出兵接戰,十數合,斬騎卒七百餘。嗣軍夜相失,在古城莊外,三鼓突敵圍,壁于莫州城下,又領百人斧敵望櫓,斬五十級。敵爲橋界河,將遁,嗣邀擊之,殺獲甚眾。六年,從崔彥進捍契丹于靜戎北,砦于唐興口。彥進遣嗣率所部度河,與契丹戰,敗之,追奔二十餘里。

八年,李繼遷寇邊,嗣從袁繼忠、田欽祚戍三叉口,爲前鋒,斬賊千餘,追之,獲牛羊、鎧甲、弓矢數千計。進至萬井口、狐路谷,餘賊復來請戰。初以雄武千人爲後殿,爲賊所掩。繼忠命嗣援之,凡數戰,始與雄武合隊,因列陣格鬥,復奪人馬七百餘。欽祚夜還,依山爲營,賊亦砦其下。募勁卒五十往襲之,嗣爲其帥。抵賊所,刺殺百餘人,焚其砦而還,詔賜錦袍、銀帶。

雍熙三年,從田重進、譚延美率師入遼境,疾戰飛狐口,遼師不利。重進引全師合擊,遼騎引去。進至飛狐城北,遼將大鵬翼率眾復至。重進陣壓東偏,數戰不勝,命嗣出西偏,麾兵薄山崖,以短兵接戰。遼兵敗,投崖而下,手斬百餘級。散卒千餘在野,嗣呵止之,悉斷弦折筈來降,追至河槽,復擊退。餘眾屯土嶺,裨將黃明與戰不勝,將退,嗣謂之曰:「汝且頓兵於此,爲我聲援,我當奪此嶺。」遂力戰,追奔五十餘里,抵倉頭而還。又領招收卒千人,克倉頭、小治二砦。黃明與戰,克直谷砦,命嗣屯焉。

數日,遼人復致師,重進與戰,奔突往來,大軍頗援。重進召嗣合戰,悉走之,奪礮具、鎧冑。賊乘夜復圍直谷、石門二砦,重進遣嗣以精兵五百濟之,嗣曰:「敵二萬餘,今援師甚寡,難以解圍。」重進頗憂之。嗣曰:「譚師屯小治,綰兵二千,願間道以往,邀其策應。」中夜,匹馬詣延美,延美曰:「敵勢若此,何可解也?」嗣曰:「請移全軍就平川,植旗立隊,別擇三二百人張白旗於道側。彼見旗幟綿亙遠甚,謂大軍繼至,嗣自以所部五百疾驅往鬥,必克其砦。」延美許焉。一日凡五七戰,遼兵遂引去,咸如嗣所料。

蔚州之降也,重進先命嗣率勇士數十人縋入,見守將,得其實狀。翌日,將受降,而敵反拒大軍所出之路,遂與鬥,殺傷甚眾,屢縋入城,取守將之歸服者。重進之壘,糧運頗乏,嗣遣降卒輦州廩濟之。遼援兵大至,副都指揮使江謙妄言惑眾,嗣即斬之。悉收兵斂輜重還重進砦,與遼人轉戰。時軍校五人,其四悉鬥死,至大嶺,嗣與戰,敗走之。師還,太宗引見便殿,重進言其有勞,補本軍都虞候。

又從李繼隆禦敵於北平砦,將赴滿城,道遇敵,疾戰,俘獲甚眾。又戰于鸞女祠,繼隆遣步卒二千,伏定州古城,爲敵所攻,命嗣援之。至唐河橋,嗣扼橋路出戰,解敵圍數重,與伏兵合,分爲三隊,背水爲陣。敵將于越率騎百餘隊臨烽臺求戰,嗣整兵與戰,數合,得與繼隆會,又陣於東偏,大敗之。繼隆以聞,詔嘉獎之,遷本軍都指揮使,領澄州刺史。

至道二年,加御前忠佐馬步軍頭,屯定州。遼人入侵,隸范廷召,提偏師捍遼兵於嘉山。廷召徙高陽,命嗣以兵二千爲殿。過平敵城,遼眾十餘萬來,嗣屢出戰。及桑贊、秦翰來援,夜二鼓,敵再至,嗣曰:「彼不利夜戰,我當破其砦,以趣大軍。」即與贊、翰合勢,戒所部望敵炬火多處并力衝之,詰旦,至瀛州。咸平三年,加領本州團練使,出爲郎山路都巡檢使,破敵砦於蒲陰,俘獲甚眾。

四年,命嗣領萬人斷西山路。會敵遽至,大兵不及進而止。五年,真拜蔡州團練使、趙州部署。踰年,徙滄州。是冬,遼人入侵,命率所部自齊州抵淄、青警備。景德初,又命與劉漢凝、田思明率兵至冀州防邊。俄赴澶州行在所。會遼人請和,復遣還任。歷鄆州、鳳翔、永興部署。車駕幸亳州,留爲舊城內同都巡檢使。大中祥符七年,改虢州防禦使、邠寧環慶副部署,卒。嗣起行間,以勞居方面,經百五十餘戰,歿。兄子信、貴,並爲左侍禁,貴至內殿崇班。

曹光實,雅州百丈人。父疇,爲蜀靜南軍使,控扼邛崍,以捍蠻夷。光實少武勇,有膽氣,輕財好施,不事細行,意豁如也。疇卒,光實嗣職,遷永平軍節度管內捕盜遊奕使。

乾德中,太祖命王全斌等平蜀。俄而盜賊羣起,夷人張忠樂者,嘗羣行攻劫,且憾光實殺其徒黨,率眾數千,中夜奄至,環其居,鼓譟並進。光實負其母,揮戈突圍以出,賊眾辟易不敢近,賊殺其族三百餘口。又發冢墓,壞其棺槨。光實詣全斌具以事白,誓雪冤憤。時蜀中諸郡未下,乃圖雅州地形要害,兼陳用兵攻取之策,請官軍先下之。全斌壯其志,令率兵先導,果克其城,獲忠樂而甘心焉。全斌乃署光實爲義軍都指揮使。殘寇猶據沈黎,光實以所部盡平之。遂以光實知黎、雅二州兼都巡檢使,安集勞來,蠻族懷之。

六年秋,全斌遣入貢京師,遂言境內安乂,乞罷義軍歸農。太祖喜,謂左右曰:「此蜀中傑俊也。」詔升殿勞問久之,以爲黎州刺史。開寶三年,改唐州刺史。及平交、廣,羣盜未息,以光實爲嶺南諸州都巡檢使。既至,捕逐羣盜,海隅以寧。太平興國二年,就遷本州團練使。車駕征河東,以光實知威勝軍事,令調軍食。光實入告,願提一旅奮銳先登,帝曰:「資糧事重,亦足宣力也。」河東平,命爲汾、遼、石、沁等州都巡檢使。五年,改汝州團練使。大軍北征,與潘美分道出鴈門。光實爲前鋒,遇敵迎擊,敗之,斬首數千級,優詔嘉奬。

李繼捧之入朝也,以光實爲銀、夏、綏、麟、府、豐、宥州都巡檢使。繼捧弟繼遷逃入蕃落,爲邊患,光實乘間掩襲至地斤澤,俘斬甚眾,破其族帳,獲繼遷母妻及牛羊萬計。繼遷僅免,使人紿光實曰:「我數奔北,勢窘不能自存矣,公許我降乎?」因致情款陳甥舅之禮,期某日降於葭蘆川。光實信之,且欲專其功,不與人謀。及期,繼遷先設伏兵,令十數人近城迎致光實,光實從數百騎往赴之。繼遷前導北行,將至其地,舉手麾鞭而伏兵應之,光實遂遇害,卒,年五十五。帝聞之驚悼,賵賻加等,以其子大理評事克讓爲右贊善大夫,克恭爲殿直。淳化二年,又錄克己爲奉職,後至內殿承制;克廣至閤門祗候。從子克明。

克明字堯卿。既生,會敵攻百丈縣,父光遠遇害,姆抱克明匿葦蒲中得免。既長,喜兵法,善騎射,從父光實奇之。補爲衙內都虞候。光實擊敵于葭蘆川,戰歿。克明時護輜重在後,聞光實死,懼軍亂,祕不發喪。陽令人西來傳光實命還軍銀州,而潛與僕張貴入敵中,獲光實尸以還,葬京師,繇是顯名。

初,蜀人留京師者禁不得還鄉里,克明以母老間道歸。李順反,聞克明將家子,且有名,欲脅以官。克明攜母遁山谷,夜止神祠中,夢有人叱之起,既覺而去,賊果至。及賊陷雅州,克明募眾數萬人以迎王師,遂復名山、火井、夾江等九縣。分兵嘉、眉、邛三州,立七砦以邀賊。復收雅州,斬六十餘人,賊將何承祿等走雲南。蜀平,擢西頭供奉官、黎州兵馬監押。以餘寇未息,權邛州駐泊巡檢。

明年,峽路潰卒鄧紹等復起攻雅州,克明又平之。還軍邛州,遇賊王珂,戰于延貢鎮,擊以矛,中左踝。後又設伏山下,以數十騎與賊接戰,克明僞北,而所部失期,伏不發。克明挺身走,賊追急,乃倚大石引弓三發,斃三人,由是獲免。入朝,改內殿崇班,爲溫、台等七州都巡檢使。

景德中,蠻寇邕州,改供備庫副使、知邕州。左、右江蠻洞三十六,克明召其酋長,諭以恩信,是歲承天節,相率來集。克明慰拊,出衣服遺之,感泣而去。獨如洪峒恃險不至,克明諭兩江防遏使黃眾盈引兵攻之,斬其首領陸木前,梟于市。

宜州澄海軍校陳進反。時鬱江暴漲,州城摧圮,克明率丁夫伐木爲連舫,維之水上,狀如郛郭。又多張旗幟,浮巨栰,陳兵其上,爲守禦備。募溪峒兵三千,而黃眾盈亦濟兵千五百,將趣象州。會巡撫使曹利用約克明會兵,行次貴州,遇賊大敗之,斬首四百餘級。賊平,利用專其功。代還,真宗問南方事,對稱旨,賜一子官,遷供備庫使,江、淮、兩浙都大提舉捉賊。克明使人捕賊,輒出私錢資之,以故人人盡力。視賊中趫勇者,釋縛,使還捕其黨,前後獲千餘人。知江寧府張詠以其事聞,賜錢四十萬,領平州刺史,知辰州。

撫水蠻叛,徙宜、融、桂、昭、柳、象、邕、欽、廉、白十州都巡檢使兼安撫使。既至,蠻酋獻藥一器,曰「谿峒藥」,藥箭中人,以是解之可不死。克明曰:「何以驗之?」曰:「請試以鷄犬。」克明曰:「當試以人。」乃取藥箭刺酋股而飲以藥,即死,羣蠻慚懼而去。

是年冬,安撫都監王文慶、馬玉出天河砦東,克明與中人楊守珍出環州樟嶺西,磴道危絕,林木深阻,蠻多伏弩以待。玉所向力戰,屢敗蠻軍。是時朝廷意在招附,數詔諭克明,而克明亦憚深入,屢移文止玉。玉至如門團,爲蠻所扼,不得進。克明遷延顧望,月餘,乃至撫水州,與知州蒙承貴等約盟而還。

未幾,知桂州兼管勾溪峒公事,始置溪峒司。又奏閱廣南兩路土軍爲忠敢軍。州人覆茅爲屋,歲多火,克明選北軍教以陶瓦,又激江水入城,以防火災。代還,知滁州,徙鼎州。會交阯李公蘊寇邕州,以文思使復知邕州。既至,遣人入交阯諭以利害,公蘊拜表謝罪。遷西上閤門使,歷知登、舒、邵三州,復徙鼎州,卒。

張暉,幽州大城人。後唐清泰初,隸控鶴軍,累遷奉國、弩手都頭。晉開運末,與武行德奪契丹甲船於河陰。行德領河陽,以暉爲弩手指揮使,復令引兵趣懷州。契丹將遁去,因領州軍。漢祖入汴,暉迎於滎陽,授懷州刺史。乾祐初,郢州刺史慕容業治多不法,以暉爲緣漢都巡檢使,領唐州,屯兵至郢州,即代業。還京,改郢州刺史。

周廣順初,劉崇寇晉、絳,召暉爲步軍左廂排陣使。師還,改沂州刺史。三年,吏民詣闕舉留,俄改冀州。會詔築李晏口、束鹿、安平、博野、百八橋、武強等城,命暉護其役,踰月而就。從世宗征淮甸,充壕砦都指揮使。既拔楚、泗,即授泗州。未幾,改耀州,俄爲西南面橋道使。

宋初,從征澤、潞,爲行營壕砦使,先登陷陣。事平,遷華州團練使,在郡頗有治狀。建隆二年,太原未下,詔入覲問計,暉對曰:「澤、潞經李筠之叛,瘡痍未復,軍旅一興,恐人力重困。不若戢兵育民,俟富庶而後爲謀。」乃賜襲衣、金帶、鞍勒馬,令還州。朝廷方議伐蜀,遷鳳州團練使兼緣邊巡檢壕砦橋道使。暉盡得山川險易,因密疏陳之,太祖覽之大悅。乾德二年,大軍西下,乃以暉充西川行營先鋒都指揮使。督兵開大散關路,躬撫士卒,且役且戰,人忘其勞。十二月,至青泥嶺,卒。

天禧五年,暉妻年百五歲,家貧,詣闕自陳。詔賜束帛,錄其孫永德爲三班借職。

司超,大名元城人。初事邢帥安叔千。漢祖在太原,超往依之,隸帳下爲小校。漢祖將渡河,遣超先領勁騎,由晉、絳趨河陽。及入汴,以超爲鄆州必敵指揮使。時京東諸州寇盜充斥,以超爲宋、宿、亳三州遊奕巡檢使。改宿州西固鎮守禦都指揮使,移屯潁州下蔡鎮。屢與淮人戰,有功。

周世宗命宰相李穀討淮南,以超爲步軍先鋒副都指揮使,又爲廬、壽、光、黃等州巡檢使。大敗淮人三千餘眾於盛唐縣,獲櫂船四十餘艘,禽其監軍高弼、果毅指揮使許萬以獻。時黃州未下,即命超遙領刺史兼樓櫓戰櫂右廂都校。師還,改光州刺史,敗吳軍千餘於麻城北。顯德四年冬,與王審琦攻舒州,敗吳軍三千,先禽刺史施仁望獻於行在。即以超爲舒州團練使。

宋初,命副宋偓領舟師巡撫江徼,月餘特詔升舒州爲防禦,以超充使。太祖討李重進,以爲前軍步軍都指揮使,及平,遣歸治所。建隆三年春,遷蔡州防禦使。

乾德六年,改絳州防禦使,徙晉州兵馬鈐轄。是秋,又副趙贊爲邠州行營都部署,進攻河東。及太祖親征,爲行營前軍步軍都指揮使,改鄭州防禦使。開寶七年,朝廷將討江左,以超久在淮右,習知江山險易,徙蘄州防禦使,行至淮西卒,年七十一。天禧元年,錄其孫文睿爲三班奉職。

論曰:昔許子卒於師,葬之加等。春秋書之,所以褒臣節而儆官守也。業、罕儒、光實咸當捍城之寄,臨戎力戰,歿于敵境。雖罕儒恃勇不戒,光實甘賊遷之言,失在輕敵,然其忘軀徇節,誠可嘉也。業本太原驍將,感太宗寵遇,思有以報。常勝之家,千慮一失。然其素得士心,部卒不忍離去,從之以歿,則忠義之風概可見矣。嗣與延昭並克紹勳伐。延昭久居邊閫,總戎訓士,威名方略,聞于敵人,於嗣爲優。暉於危時則有陷陣之功,平日則獻息戎之諫。超頻戰以清淮海,其忠誠勇果,率有可尚者焉。


校勘記
〔一〕以爲右領軍衞大將軍師還授鄭州刺史 「右」、「刺史」,長編卷二〇及東都事略卷三四都作「左」、「防禦使」。余嘉錫論學雜著下冊楊家將故事考信錄說:「防禦使雖兼刺史,而其官位僅次于觀察使,非尋常刺史可比,業除鄭州防禦史,宋史乃以爲刺史,誤也。」
〔二〕復遷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 按本書卷二五八潘美傳,此時潘美爲三交都部署;長編卷二〇,太平興國四年八月命潘美爲河東三交口都部署,十一月命業知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部署。疑此處「都」字衍。
〔三〕自西陘而出 「西陘」原作「西京」,按本書卷八六地理志雁門有西陘砦,長編卷二一作「西陘」,據改。
〔四〕灰河 原作「交河」,長編卷二七作「灰河」,宋會要職官六四之六和兵八之七、太平治蹟統類卷三同。據改。
〔五〕契丹每督戰 長編卷四五作「戎母親督戰」,「每」當爲「母」字之誤。契丹母即上文楊業傳所說契丹國母蕭氏。據遼史卷七一后妃傳,蕭氏習知軍政,曾「親御戎車,指麾三軍」。
〔六〕靜安軍 長編卷五六作「靜戎軍」,并有注說:「楊延朗去年六月癸酉以莫防爲保州、威虜靜戎軍緣邊都巡檢,代李繼宣。」當以「靜戎軍」爲是。據寰宇記卷六八,靜戎軍本易州宥戎鎮,太平興國六年升爲軍,地正與威虜軍連接。
〔七〕譚延美 原作「譚廷美」,本書卷二七五、隆平集卷一七譚延美傳,作「延」不作「廷」;太宗實錄卷四一說:「以蘄州防禦使譚延美爲亳州防禦使。」也作「延」。據改。下文同。
〔八〕小治 長編卷二七、太平治蹟統類卷三都作「小冶」。
〔九〕滿城 原作「蒲城」。承上文,此役當在雍熙三年以後,按長編卷二九、續通鑑卷一四,都載端拱元年十一月李繼隆敗契丹於唐河,追擊逾曹河事,續通鑑並云是月甲午遼兵拔滿城,庚子至唐河北,李繼隆乃出戰破之。荊嗣從李當在此役。又「蒲城」屬陝西路,非此役所赴,當爲「滿城」之誤,今改。
〔一〇〕夾江 原作「夾門」,據隆平集卷一八、東都事略卷三四曹克明傳改。本書卷八九地理志,嘉州有夾江縣。
字數:8024,最後更新時間:2022-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