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石農褚人穫學稼纂輯
樵書。宋太學陳東上書。以忠言見殺。屢著靈異。丹陽立陳少陽先生祠。鐵鑄汪伯彥黃潛善像。長跪階前。遊人唾之。嘉靖間。南安鄭晉入祠。瞻禮。題一聯於壁云。一片忠肝。千古綱常可託。兩人屈膝。平生富貴何爲。題畢二像應筆而倒。
太平御覽。介子推不欲明從亡之功。隱於綿上。晉文公焚林以求之。火烈巨舉。有白鴉萬翼。繞煙而譟。扇滅其焰。子推得不死。晉人奇之。爲之立臺名曰思煙之臺。據此則子推不死。可無禁煙矣。與左氏之說何其異耶。然其說甚妙。不可不存。
RIGHT:
劍南人物志。漢𤙶爲隗相母喜飲江水。必得中流之水。方以爲潔。否則不嘗。溪流湍激。每有覆溺之患。一日波心湧起一大石船。可穩步乘之而汲。人以爲孝感所致。
北墅手述。政和中。濟南隺志。有女母病。冬日思魚。冰堅不可得。女曰。王祥臥冰。我欲效之。家人止之。女曰。男子能爲之。豈女子獨不能耶。乃焚香告天。臥於冰上。三日冰開。躍出鮮鱗三尾。烹以餉母。母愈。人問其臥冰時寒氣何如。女曰。身臥層冰之上。但覺陽和之氣下偪。殊不知有寒也。昔王祥臥冰。於沂河之中。至今此地冰堅。有一人影臥於上。四隅皆凍。獨此影碧木淪漣。年年清湛。不知崔氏所臥處。有此異否。
夷堅志。林乂爲鄷都使。已載冥官數。宣和七年。其所親段敏。病傷寒未解。昏困間。見錦衣花帽吏卒數十輩。皆長丈餘。直入臥內。方驚顧。而乂忽呼段字曰。彥舉汝勿恐。明日得汗矣。因留坐款語。曰吾不久當受代。段問其故。曰有內臣黃某者。觀時事不佳。知必兆亂。每起念曰不幸有變。吾必死之。上以報國家。下以表忠節後京師破。黃遂赴火死。上帝嘉其節。故預除爲吾代。少頃。乂告去敏覺少蘇。明日。果得汗而愈。方問答次。不暇詢黃之名。紹興十三年。錢知原觀復爲廣德守。中使黃彥節經過。從容語及先世。曰。先人諱經臣。于京城受圍時。不忍見失守之辱。積薪于庭。自焚而卒。以證前事。乃知代林任者。爲黃經臣也。
後梁開平二年。將軍李思安營于潞州。伐木爲柵。一大木中有文云。天十四載石進。思安具表上之。群臣皆謂十四年必有遠人貢珍寶至。司天監徐鴻。私語其所親曰。自古無一字爲年號者。以我度之。丙申歲當有石姓者王此地。蓋移四字中兩𥪡置天字左右。即丙字也。移四字外圍以十字貫之。即申字也。後至丙申年。石敬瑭起并州。一如鴻言。其國號晉。石進者。石晉也。又春渚紀聞。載晉江尤氏。其鄰朱氏園中有柿木。高出屋上。一夕雷震。中裂。木身若以濃墨書尤家二字。連屬而上。不知其數。至於木之細枝亦有之。尤氏乞得其木作數百段。遺好事。字體帶草。勁健如王會稽書。朱氏尋衰。其園後歸尤氏。
挑燈集異。明初。沈萬山貧時。夜夢青衣百餘人祈命。及旦。見漁翁持青蛙百餘。將事刲刳。萬山感悟。以鏹買之。縱於池中。嗣後喧鳴達旦。聒耳不能寐。晨往敺之。見俱環踞一瓦盆。異之。持其盆歸。以爲盥手具。初不知其爲寶也。萬山妻於盆中灌濯。遺一銀記於其中。已而見盆中銀記盈滿。不可數計。以金銀試之。亦如是由是。財雄天下。高皇初定鼎。欲以事殺之。賴聖母諫。始免其死。流竄嶺南。抄沒家貲。得其盆。以示識古者。曰此聚寶盆也。後築金陵城不就。命埋其盆於城下。因名其門曰聚寶。
謝氏詩源。薛瓊家貧苦無以養。有一老者以物與之。曰此銀實也。種之得贍汝親。瓊如言種之。旬日發苖。又旬日生花。花如鈿螺。又旬日結實。實如櫻李。種而收。收而復種。一歲之間。所得銀實無限。瓊曰。真仙所賜。我豈可以自封。凡有親而不能養者。皆徧周之。
閩書。唐昭宗時。建陽熊袞。爲兵部尚書。性至孝。時値亂離。例無俸給。惟立功有賞賚。袞悉散之部下。親喪不葬。晝夜號泣。天忽於其院中雨錢三日。袞叩天以成葬事。所餘錢盡舉入官。其鄰里僕隸有得之者。悉化爲土。人皆異之。
大有奇書。明甌寧王氏。事姑孝。貧無以養。天亦雨錢以給之。又汀州林氏。爲郡守。罷任居家。天忽雨錢於其宅。林叩天拜祝曰。非常之事。必將爲禍。求速止之。應聲而止。然所收巳億萬矣。
高坡纂異。載洪洞韓肅。即忠定公之父也。三歲時。誤吞一釘。家人皆驚哭待盡。其祖以神醫名。視之曰。無恙。然必待三年。釘乃得出。人莫之信。遂定時日書壁間以俟。但每作腹痛。必絕而復甦。久漸黃羸骨立。及期謂家人曰。兒疾將瘳。勢必大作。雖絕勿懼。宜先煮粥飲以俟之。既而腹果大痛。一叫而絕。良久吐出。釘銳盡刓。又復絕。逾時始甦。歲餘獲安。壽七十一卒。又三原王宗貫。少師。十一歲時。口含一釘。忽聞師命。誤吞下咽。至十六嵗。左腹作痛。遂成一癤。膿潰釘出而愈。後撫吳。親與醫官盛春雨言者。至九十有七而卒。
挑燈集異。萬歷中。湖州凌漢章。精于鍼炙。一日見一嫗溪邊瀝米。出涕滂沱。凌問故。嫗曰。媳產難死。將炊飯作倒頭祭耳。淩曰。曾產否。嫗曰未產。又問其氣絕許久。嫗曰未久。凌令嫗引至其家。視之。見死者胸尚未寒。凌乃取鍼于其胸中鍼之。鍼始入。胎即下。婦亦復甦。嫗請其故。凌曰。此子以手捧母心。故不下。所以死耳。今鍼其手。手痛釋放。子命雖傷。母命得生矣。嫗叩謝。
聞有太學生。在學舍讀書。偶晝寢。同輩戲以白紙書其姓字爲靈位。設于桌上。更置楮帛香燭于前。反閉其門。而從外窺伺之。生既寤。拭目熟視。大驚云。我豈死耶。遂嗚咽流涕。乃復就寢。久之不起。入戶視之。則真死矣。急輟戲具而諱其事。豈此生因疑駭喪其神魂平。
康熙中。平湖陸稼書先生〖龍其〗。罷嘉定令。里居。一日坐書室。似夢非夢。見青衣二隸持刺相邀。視之。乃楊椒山先生帖也。驚而醒。頃之假寐。神魂飄蕩。見二隸在前引路。至一處。宮殿巍奐。隸入稟。椒山出。肅入。分賓主禮。坐定。椒山極道稼書居官清正。彼此欽仰。茶罷。椒山云。有嘉定治民張某。訟公枉法受銀十二兩。請公對簿。陸即起立。隸引至法堂。頃之。椒山升殿。喝隸拘張某至。張堅執老爺在任。曾受民銀十二兩。陸辯其無。張云。康熙某年。兒子援例求老爺出結。某引兒子拜門生。送二杯二縀。用銀十二兩。亦是詐聞知縣數內銀子。陸云。杯縀是有。但是贄禮。何得云贓。椒出謂陸云。朝廷收他俊秀銀子。知縣自應出結。雖云贄禮。亦算不枉法贓。今聞人上現在獄中。公將銀十二兩送還聞人上。便結此案矣。稼書應允。椒山起揖之曰。公清簾正直。爲人所擠。上帝憫之。此位不久屬公矣。命二隸仍送公還。陸醒道其事。不踰年。先生卒。
談圃。王安石在金陵。于死之前一年。白日見一人上堂再拜。乃故吏也。死已久矣。安石驚問何來。曰奉冥司檄來。決公之子雱一案。問雱安在。吏曰。公如欲見。可于某日之夜。伏廡下觀之。切勿驚呼。但可使一人侍側。安石如其言。見故吏紫袍冠帶坐堂上。獄卒數人枷一囚入。身具桎梏。兩足流血。呻吟之聲。慘不可聞。視之乃雱也。雱哀告云。乞早結案。吏據案舉筆判訖。厲聲呵叱。安石失聲而哭。忽不見。明年安石死。
張黃岳先生山天樓隨筆。崇禎中唐中丞中楫名暉。撫楚時。予在衙齋。衙右曰陽春園。中有老柏數百章。陰森薈蔚。群鴉巢其巔。無慮千萬。啞啞之聲。自晨徹昏。始聞之。意殊不耐。久而習聞。漸不復覺。池蓮甚茂。亭曰宛在。再人得臺榭四五。環植芭蕉翠竹。其後有雄楚樓。巍峨軒廠。俯瞰城堞。大別漢川。渺渺在目。但扃鐍甚密。人鮮入其中者。久而詢之。知園中嘗有一衣緋女子。相傳爲前中丞之女。及笄而歿。遂葬園中。每際風清月朗。女輒遊衍于迴廊曲檻間。殆有不勝情者。是以人恐中其祟。莫敢入。予聞之喜曰。是固有待于張生也。每讀傳記所載幽情事。恨吾獨不躬逢。今有此是吾緣也。乃白中丞。願居其中。遂敕邏卒薙兩日。幽爽更倍。予入居于樓前之寅亮堂。日以二小童給侍。夜則遣去。凡十日。而衣緋之女。訖莫肯見。其棄我耶。抑前聞之謬耶。有情莫至。良用悵悵。後以流寇勢逼。尋返郡中。不能再至陽春園矣。
宋元符中。張子顏常見目前光閃。中有白衣人如佛者。遂奉佛斷葷酒。而體漸瘠多病。太醫汪壽卿見之。授以大丸藥數十。小丸藥千餘。約于十日內服完。既服五六日。漸見白衣人變爲黃。而光不見矣。便思飲酒食肉。十日後一無所見。而病全愈。乃詣壽卿謝。壽卿曰。公脾受病。爲肺所剋。心乃脾之母。心氣不固。則多疑。故有所見。吾以大丸實𦜉。小丸實心。肺爲𦜉之子。既不能勝其母。則病自去耳。
武林王丹麓。牆東草堂。初植秋海棠一二本。數年遂蔓衍階砌。嵗乙丑。忽發奇葩。千葉起樓。錦開四面。經月不落。其旁復有三四如蝴蝶。家人異之。爲護其本根。散布其子。迨明年。子出無異。而原本所發。亦如常花。乃離原本尺許。見花心之上。複起一花。如重臺。始細視叢中。有千瓣如洛陽者。六瓣如桃者。五瓣如梅如幽蘭者。越日重視。或若山茶之初放。或若牡丹之半謝。至蓓蕾似垂絲。含蔕似石榴。碎剪如秋紗。其花或大或小。其心或連或散。其色紅白深淺種種奇幻。莫可名狀。丹麓特繪爲圖。繫以月日。且自爲記。刻之霞舉堂集中。
康熙己卯。有寧國老嫗。傭于予姪方爲家。見冬天久雪。因言寧國山中雪甚時。正好掘蛟。蛟伏處。雪輒不積。土人尋得其處。老幼男女。咸助一臂力。蓋爲一方除害也。土深一丈。蛟重百觔。深二丈三丈。蛟更加重。其形如腰子。無頭尾。色淡黑。烹而切食之。味如海參。或云即龍蛋。傳野雉與蛇交。子生石上。遇雷雨入土一尺。沉至極深。積久則化爲蛟。韓韶簫山園中亦曾掘得。
張黃岳先生〖習孔〗。雲谷臥餘。世知關壯繆刮骨療毒。飲奕自如。不知高開道。有矢鏃在頰。召醫出之。醫曰。鏃深不可出。高怒斬之。別召一醫。曰出之恐痛。又斬之。更召一醫。醫曰可出。乃鑿頰骨。置楔其間。骨裂寸餘竟出其鏃。開道奏妓進饌不輟。此事新舊唐書皆不載。惟資治通鑑有之。
順治壬辰。句容笪在辛〖重光〗。聯捷禮闈。以丁艱歸里。過吳門。寓同年。姚茵穉〖馠〗先生家。一日間步至吳子纓命館。推測子平。在辛貌質樸。又蔴衣蔴冠。絕無貴介容。子纓爲之布算。亦甚忽略。並不譽及科甲功名一字。推畢。在辛取子纓所持素扇。書高達夫尚有綈袍贈。應憐范叔寒。不知天下士。猶作布衣看句。後題笪重光書。以子纓牌板書命友天下士。故書此詩以譏之也。子纓見之。惶愧無地。而在辛毫無怒容。一笑而別。抵暮。其牌板已爲人取去。牌有爲之介紹者。餽銀十二兩。始得返璧。
明世說。江南某相國語所親曰。酒色財氣。不意近萃吾門。或請其故。相國曰。大兒好飼。次兒好貨。三兒好色。老人訓之不聽。惟有怒氣填胸而已。
予幼時曾侍一先輩飲。坐客譽及長公善治生產。先輩怫然曰。大凡人必須人家兼做爲妙。大兒做家而不做人。次兒做人而不做家。三兒既不做人。又不做家。又曰。予三子被孟子說煞。予問云何。先輩曰。大兒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次兒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三兒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豈非被孟子決定已。
雲谷臥餘。秦始皇二十九年。博浪沙中爲盜所驚。大索十日。人皆知之。至于三十二年。始皇微行。與武士四人夜出關中。逄盜于蘭池。見窘。武士擊殺盜。大索二十日。世鮮知者。此帝王微行之始。故表而出之。
艮齋雜說。福州人皆祀孫行者爲家堂。又立齊天大聖廟。甚壯麗。四五月間。迎旱龍舟。裝飾寶玩。鼓樂喧闐。市人奔走若狂。視其中坐一獼猴耳。無論西遊記爲子虛烏有。即水簾洞豈在閩粤間哉。風俗怪誕如此。而不以滛祠毀。則杜十姨伍髭鬚相公固無怪也。
西施生諸曁。苧蘿村。下有浣沙江。此郡志圖經所載。蕭山七十九爭之曰。范史郡國志引越絕書云。西施蕭山之所出。今蕭山有苧蘿山。山前有紅粉石。西施廟。居人皆祀西施爲土榖神。此其證也。或笑曰。西施爲土神。則蕭山百姓皆婦人乎。尤悔翁曰。不然。巫山有姚。妃洛川有宓妃。湘江有湘君。浣紗夫人。生爲美人。沒爲明。神亦何足怪。惟是夫人不可無配。夫差乎。少伯乎。恐王軒亦欲爲辟陽侯矣。
彭蠡湖中。有大孤山。彭澤江中。有小孤山。又有彭郎磯。女兒港。皆山水名耳。韓子蒼詩。大姑已嫁彭郎去。小姑還隨女兒住。以孤爲姑。直是戲語。而後人遂於山上立大姑小姑廟。毛穉黃小匡載。蔡可宗隨父仲敷司理衡州。過鄱陽湖。可宗題小姑廟詩有狎語。其夜岸上無柝聲。詰朝。官召巡役詢之。云昨夜見有冠帔者立船頭。我輩謂是夫人玩月。故不敢出耳。官疑其惰而誑。亦置不問。開船。大風陡發。闔家俱溺。豈非小姑作祟與。小姑本無姓氏。既有廟貌。則物或憑之矣。
吳語云。天下歇家王百榖。山中驛吏趙凡夫。相傳百榖家居。申少師予告歸里。車騎闐門。賓客牆進。兩家巷陌。各不相同。凡夫卜築寒山。搜剔泉石。又得卿子爲妻。靈均爲子。貴遊麇至。幾同朝市。兩君可稱處士之特矣。然題之曰歇家。曰驛吏。豈非春秋之筆乎。
陳眉公隱茶山。與董宗伯齊名。遠而土司酋長。丐其詞章。近而茶館酒樓。懸其畫像。然俯仰之間。已爲陳跡。徵君故宅。他人是保。而書床藥竈。不可復問矣。
臨川黎瀟雲。語尤悔翁云。內江有一女子。自矜才色。不輕許人。讀湯若士牡丹亭而悅之。徑造西湖訪焉。願奉箕帚。若士以年老辭。姬不信。訂期。一日若士湖上宴客。女往觀之。見若士皤然一翁。傴僂扶杖而行。女歎曰。吾生平慕才子。將託終身。今老醜若此。此固命也。遂投木而死。此女可謂鍾情者矣。小青云。人間亦有癡於我。不獨傷心是小青。信然。
侯官蕭長源〖震〗。以順治壬辰進士。爲大名府司理。擢御史。後巡鹽兩淮。家資鉅富。與耿精忠有隙。及精忠叛。蕭之內子。和藥勸其自盡。震弗從。遂污僞命。爲布政使。亡何以事害之。腰斬東市。藉其財。得三十六萬。康熙甲子。尤悔翁先生至三山。過其居已廢。問其妻子。無復存者。慨然悲之。作詩云。人生富貴本無常。生縳摩訶事可傷。多少朱門皆自汝。空留燕子話興亡。震之愚乃不及一婦人。悲哉。
紀善錄。長洲潘粹中〖純〗。由監生拜御史。永樂中。在京邸娶穆氏爲妾。穆本宧族。初不知潘有妻也。既而純妻黃氏自蘇至。純懼。館於他所。妻亦不知其有穆也。穆氏知之。具鞋帕之儀。執妹禮以見。意甚勤。妻曰。吾初不知有汝也。吾有子婦在蘇。家有田產。吾當還。汝善事君子。既而穆之母及兄弟皆至。曰吾女不與君爲妾。將論純而歸之。女曰。不可。乃以理諭兄弟。黃氏又以女禮事穆母。母感悟。和好如初。後純改陽信知縣。二室同處。幾二十年始終無間。
北墅手述。高雲客言。鬼孝子。閩中人。幼失父。未十歲。即能以力養。俾母安其室。越數年而孝子死。母無依。有欲誘而娶之者。孝子忽於空中作聲。止母勿再適。母悲曰。豈得已哉。無食何以爲生。考子曰。兒雖死。心未死。兒與母未相離。兒能贍母。母盍往市中。語擔者。令其倍擔所市物。吾當佐其利三倍。母果語擔者。擔者如其言。一人擔兩人之任。擔加輕。力加倍。走加疾。空所市者加速也。以所獲之半歸其母。日以爲常。勿敢欺。母獲歌黃鵠以終老。
孔平仲云。天行瘟氣。人多遘疾。宣聖軫念世人。遺有良方。孔氏今經七十餘代而不患時疾。用此方也。其方于每年臘月二十四日五更。取井花水。平旦苐一汲者。盛淨器中計家中人口多少。浸乳香。至元旦五更。煖令溫。從幼小起至長老。每人以乳香一小塊。飲木三口嚥下。則不染時癥矣。
集異記。隋開皇中。并州釋子澄空。鑄鐵佛。高七丈。三鑄捨身而後成。轉世爲李暠。建平等閣以覆之。七修載。真定龍興寺。有銅佛。高七丈。按真定即古并州。諺有滄州獅子景州塔。東光寺裡大菩薩云。亦高七八丈。耳中可容數人。北方近帝都。故大佛之多若此。
寶顏堂載。鄭廣文作聖善寺報慈閣大佛像記云。自頂至頤。八十三尺。頂珠以銀鑄成。虛其中。可容八石。一首之大如此。按聖善寺。乃唐太平公主所建。爲其母武氏作福也。寺僧惠範。後以罪誅。沒其私財。得一千三百萬。
成化初。我郡韓襄毅〖雍〗總𣈉兩廣軍務。道經江西南昌府。入鐵柱官。謁許真君。方下拜。真君塑像忽爾墮地。旁觀疑爲不祥。韓公亦驚異。乃語像曰。殺賊勝。當爲真君鑄銅像。後至廣東。獲賊奏功。像遂易焉。至今真君像乃銅範者。考南昌鐵柱宮。晉許真君鎮蛟之所。鐵柱在池水中。徑尺餘。水退可見。昔有人擕燈池上。水遂沸騰。急滅燈乃已。蓋真君與蛟誓。鐵柱開花釋之。蛟見火。將謂柱開花也。至今池上不敢燃燈。
夸堅志。湖州四安鎮。翟楫。年五十無子。𦅩觀音像。懇禱甚至其妻方妊。夢白衣婦人以盤送一兒。甚韶秀。妻大喜。欲抱取之。一牛橫隔其中。竟不得抱。既而生子。彌月不育。又禱如初。聞其夢者告楫曰。子酷嗜牛肉。故隔斷耳。楫竦然而誓。合家不復食。遂夢前婦人送兒至。抱得之。生子得成人。
郎佛機乃國名。非砲名。正德間。海島佛郎機。逐滿剌伽國王蘇端末媽。據其地。遣使加必丹木等入貢。請封。會武宗南巡。貢使羈會同館一年。後遣去。因遺此製。遂名佛郎機。嘉靖二年。佛郎機國人別都魯冠廣東。守臣擒之。
正德末。林見素〖俊〗聞宸濠反。即範錫爲佛郎機銃式。併火藥方。遣人間道遺王伯安〖守仁〗書至。濠已就擒。文成因作佛郎機行。中云。佛郎機。誰所爲。截取比干腸。裹以鴟夷皮。老臣忠憤𠖏所洩震驚百里賊膽披。則佛郎機遂爲銃名。
張世南宦遊紀。聞玉出藍田崑岡。本朝禮器及乘輿服御多是于闐玉。玉分五色。惟青碧一色高下最多。端帶白色者漿水又分九色。宣和殿有玉等子。以諸色玉次第排定。凡玉至則以等子比之。高下自見。
西域記云。于闐玉池國人。夜視月光盛。必得美玉。常以端午日國王親往取玉。每得玉一團。則以一團石投之。又湘煙錄。白氏國人。白如玉。國中無五榖。惟種玉食之。玉成。椎爲屑。採近地樹葉同食之。玉得葉即柔軟。味甘而美。宴客則以膏露浸玉屑少選。便成美酒。飲一升。醉三年始醒。
王丹麓牆束草堂。中置量書尺。式倣木工六尺笴以烏木爲之。金錯爲字。每嵗積四方投贈詩文及諸雜編。于除夕量之。準以六尺上下。如七尺外爲嬴。五尺內爲絀。遂安毛會侯有量書尺記。同里吳吳山有量書尺銘。
楓窗小牘。宋高宗在建康。有大赤鸚鵡自江北來。集行在承塵上。口呼萬歲。宦者以手承之。鼓翅而下。足有小金牌。有宣和二字。因以索架置之。比上膳。以行在草草無樂。鸚鵡大呼卜尚樂起方響。久之又曰。卜娘子不敬萬嵗卜。蓋道君時。掌樂宮人以方響引樂者。故猶以舊格相呼。高宗爲之罷膳泣下。後至臨安。此鳥忽死。高宗瘞之。親爲文以祭。有謝跡雲端。投身禁裡。每呼舊人。以勵近侍句。其全文見湘煙錄。
崇禎未。唯亭袁某。航海貿易。同伴八十餘人。舟泊一沙渚。共登岸伐木供㸑。行不百步。見一巨人臥于山麓。急欲避。而巨人忽起。舒兩臂。將六七十人拉拘一處。內一人脫出。墜石溝。巨人欲取。指不得入。尋摘一長籐。將眾人右手搯破。聯貫一串。懸于高樹而去。〖頃〗復邀二巨人來。皆喧嘩笑語。方欲及。而眾已將腰間利刃割斷奔逃。石罅中人亦出。急還舟。而初遇巨人已追及。遽伸右手攀船。船上人出巨刀斷其食指。負痛不前。因得揚帆而遁。指僅一節之半。秤之得十八觔。袁某與予佃道其詳如此鏬。
閩王審知初爲泉州刺史。有地名光啟村村。中一夕地震有聲。如鳴數百面鼓。明日視地上草無一根。掘地求之。草皆倒懸土下。
又福州城中有一山。山上有峰。大鑿薛老𡶶三字。忽一夜。聞山上如數百人喧噪聲及旦。則薛老二字倒立。峰字反向。凡城中所有石碑。俱自倒轉。其年閩遂亡。
李北海書法絕妙。而莫奇於追魂碑。方十葉法善。求邕爲先人作碑文。不許。乃設壇作法。追魂書之。邕固正人。而爲幻術所迷。亦可怪矣。蔣虎臣太史以一本贈尤悔翁。先生鉤畫莊嚴。而波瀾動蕩。若有神助。其末連點數點。因雞鳴魂去。不及竟書也。悔翁甚寶之。
宋孟珙開閫荊襄。嘗出巡。見漢江一漁者。狀貌奇偉。提巨魚避道左。問其姓名與年庚。則年月日時皆與巳同。異之。邀與俱歸。欲命以官。漁者不願。曰。富貴貧賤。各有定分。某雖與公相年庚相同。然公相生於陸。故貴。某生於舟。水上輕浮。故賤。某以漁爲活自足。若一日富貴。實不能勝。必致暴亡。再三強之。不可而去。孟悵然久之。曰吾不如也。漁者之言。可謂達矣。
葭鷗雜識。唐末有一省郎。遊華山。夢至碧巖下。一老僧前煙穗極微。僧云。此是檀越結願香。煙穗存。而檀越已三生矣。問之僧云。苐一生𢆯宗時。爲劍南安撫巡官。第二生憲皇時西蜀書記。第三生即今生也。省郎洒然而悟。
耳談。嘉靖末。宜興大疫。死者相枕籍。有二青衿俱死。同上閻王殿。一從東廊。一從西廊。各相眄以目。王查其籍。以無罪復生。從東者曰。柱上對爲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無窮。恨不見西柱對。從西者云。胎生卯生濕生化生。生生不已。餘所見皆同。
廣莫野語。嘉靖中。黎聞野鶴穎州衛人。舉戊午孝簾。選山東樂平令。性豪放任俠。響馬盜魁。捕除殆盡。以酷削籍。七月七夕。納涼庭中。月色朦朦。有螢飛來。頃刻千萬。旋繞不巳。聞野厲聲曰。能爲半月形乎。則群聚爲上弦之月。又厲聲曰。能爲滿月形乎。則又聚爲望夕之月。又厲聲曰。能爲星散布乎。又散爲列星。形殊酷肖。聞野大怖。掩戶寢。次日。穎上二千戶以鋃鐺來捕。力辯得釋。未一年卒。又野史載天啟丙寅五月初二日。京都前門城樓角。人見青色熒熒如有無數螢火蟲。忽然合攏來。大如車輪。光照遠近。觀者叫喊。始漸漸分散。是皆冤魂所聚化也。
挑燈集異。滁州魏某。夜乘馬過田間。時已昏黑。見一物如金盤。相去甚邇。魏疑其爲鬼。且前且卻。既而漸迫。不得已。以鞭擊之墮地。視之。乃一螢也。
雲谷臥餘。象入北土。從不生育。近年京師象房。生一象子。人以未見其交而孕爲奇。近閱曲靖兵備程于周試〖庠〗客滇偶筆。象仁而有禮。非象奴命。不觸一物。交感必擇人跡不到處行之。偶爲人所窺。必盛怒窮追。力盡而止。孕十有二載乃生。乃知此象初有身於滇。來今始足十二載耳。
晉惠帝謂民飢何不食肉麋。近閱金世宗紀。言遼主聞民間乏食。謂何不食乾臘。乃知古今事未嘗無對。
雨窗雜錄。正德中。。南昌李某業木作段某業針。劉某業星卜。俱以歲旱遷湖廣金沙州家焉。鄉戚比鄰。情好甚篤。亡何。李有姪喬來湖省叔。相依授徒。喬工制舉業。從者日眾。脩脯漸饒。劉推其星命當大貴。段有女少喬四五歲。劉因執伐。遂聘段女。嘉靖壬午。喬歸應試。欲娶女偕歸。而段婦忽中變。謂喬固窶人。失館即飢矣。奈何捨愛女適他省。又不可背盟。遂爲計誑喬。謂女當扺暮登舟。已亦送半途始返。實則贗女。喬與劉皆罔識也。喬歸援例入場。鄉會聯捷。官刑部。久之擢守成都。便道還鄉。過湖省餽遺段父母甚厚。而爲禮亦甚恭。段女適蕭姓子作天平者。敗蕩日貧。而羨贗者擁高華。膺官誥。鬱鬱病卒。
崇正癸未。維亭錢裕鞠。合夥入海貿易。共一百二十餘人。適𩗗風作。飄泊窮濱。因共登岸。見一處屋宇巍然。入其中。床帳羅列。米麥俱備。觸之皆灰也。旁有一庫。扃鑰甚固。眾竭力啟視。則元寶填塞。各懷其四五。還舟前去。貨亦倍利而歸。後諸人復欲往。覓惟裕鞠爲顧邵南力勸乃止。而一百二十餘人。往者無一還家。
康熙庚辰。維亭毛蘭生子升官。入東海捕石首魚。舟泊一山下。同伴俱登山取柴。見山上一方石。如八仙桌大。光耀奪目。視之。則宛然金也。爲澗水衝注。磨盪日久。金屑四散。升官於其旁取其泥約三擔。歸家煎之。得赤金三錢零。
耳談。黃岡有紫潭李翁。族產俱盛。得一吉地。相者曰。主出飛來金帶。後浙有孝廉某北上。過其家。阻雪。翁觴之屢日。孝廉見傳餐小婢。貌頗秀整。因人語翁。欲遘爲妾。翁諾之。與偕行。捷南宮。歷任至大司馬。夫人曁諸姬皆無子。獨李姬生二男二女。夫人歿。遂令主家事。念其翁媼甚。遣人於黃岡問消息。時翁媼歿已久。家亦淪替。莫有知者。忽翁之子以解軍赴遼陽。經都下過大司馬門。與門吏誶語。知爲黃岡人。以聞於夫人。夫人訊之。其兄也。爲之慟。令餙衣冠。具羔雁謁公。公厚客之。餽贈甚豐。夫人益不悅。曰能富貴人者公也。今待妾家若此。何以令諸兒女有外家也。時有侯李氏絕胤。而山東人奏請襲者。敘功績不合。其功績冊在所司庫。公陰以冊視李子。令熟之。亦奏請襲。下所司勘之。李子語合。得襲侯。夫人大悅。相者所稱飛來金帶始驗。
雲谷臥餘。登龍門。世但知有李膺事。不知袁昂。雅有倫鑑。遊處不雜。入其門者。號登龍門。又晉書。王衍妙善𢆯理。嗜談老莊。每義理有不安。隨即更改。世號口中雌黃。朝野翕然。謂之一世龍門。又梁書。任昉爲中丞。簪裾輻輳。預其宴者。號曰龍門之遊。
陶侃母截髮事。古今艷稱。本傳云。截髮得雙髲以易酒肴。樂飲極歡。雖僕從亦過所望。夫雙髲之値幾何。能堪如許供設乎。理之所不可信。此殆陶氏家狀美辭。傳者據以爲實。遂成千古佳話耳。
晉孫秀求綠珠於石崇。不得。而崇因秀誅。宋阮佃夫求張耀於何恢。不得。而恢坐阮廢。阮謂恢不思惜指失掌。時亦謂崇不知斷指免頭。又北史。和士開使求平鑑愛妾阿劉。鑑即與之。仍謂人曰。老公失阿劉。與死無異。要自爲身計。不得不然。若鑑之識高於石崇何恢遠矣。
工部主事黃謙。會試時。過書肆。有菊坡叢話四冊。持閱之。傍一人從黃借閱。黃視其貌寢甚。調之曰。老鼠拖生薑。譏其無用也。其人微笑。私問黃姓名。後與黃同第。官刑部。會黃以夤緣事發。參送法司。其人坐黃受賄削籍。過司日。大聲曰。老鼠拖生薑。黃始悟結怨之由。
高士傳。接輿姓陸名通。字接輿。楚昭王時人。沈秋田一得錄云。姓接名輿。非陸通也。周時齊有接予。漢有接昕。又長沮。長姓沮名。葉人。周有長魚矯。戰國時有長息。漢有長樂。張良錐擊始皇。始皇大索。良改姓爲長。當時以有此姓。故改之也。桀溺。桀姓溺名。亦葉人。見高士傳。漢有桀龍。
公輸子名班。魯之巧人。見孟子註。李君實先生云。公輸子名魯班。楚之巧人。與墨翟攻守相拒者。又古樂府艷歌行云。誰能刻鏤此。公輸與魯班。是又兩人矣。班今作般。匠作又祀張般。又金華皇初起與弟初平。師事赤松子。得道。自稱魯班。初平自稱赤松子。則是詭襲古人名號。以愚俗人耳。
酉陽雜俎。大歷中。有乞兒無兩手。以足夾筆寫經。中朝故事。天復中。黃巢入冠。一婦人爲賊所傷。自鼻以上。並隨刃去。有人以藥封之。得不死。坐床用手緝麻甚熟。友會談叢。天聖中。京師一婦人。全無兩臂。每梳頭。左足夾櫛。右足綰髮。及繫衣洗面亦如之。說儲。景德中。一婦人無雙臂。但用兩足刺繡。鞋片纖好無敵。此皆不能具手足形。而能不廢手足之用。彼直以心運也。故莊子叔山無趾曰。猶有尊於足者存。又曰莫哀於心死。而形死次之。
寰海記。天寶末。德清沈朝家。母鵝抱雛成創。腸出而死。其雛仰天號切。銜芻母前。若祭奠。長叫數聲而死。沈埋之。名孝鵝塚。又兩京記載。淨影寺慧遠一鵝。隨遠聽經。遠八京。鵝晝夜鳴唳。僧徒送至京。及門放之。自知遠房。便入。馴狎。聞講經。入堂伏聽。若談他事。鳴翔而去。如是六年。忽一日哀叫不肯八堂。二旬而慧遠卒。二事雖出稗官。然鵝性視他禽實馴善。昏禮所以取此也。
山海經云。亶爰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狎而 髦。名曰類。自爲牝牡食者不妒。則類固獸名也。而許氏說文釋類字云。種類相似。惟天爲甚。故從大。此解可笑。豈羊豕之屬。獨不相似耶。自爲牝牡句。郭景純註亦未明。獨其讚有曰。類之爲獸。一體兼二。近取諸身。不用假器。𥥆窕是佩。不知妒忌。此似謂類之交媾。即于本身有其具而然。此亦不經之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