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瓠四集卷之三

長洲石農褚人穫學稼纂輯

蓬山不遠

宋仁宗朝。宋子京祁知成都。帶修刻唐書。垂簾燃二椽燭。媵婢夾侍。和墨伸紙。人望之如神仙。皆知其修唐史也。子京嘗過御街。逢內家車子。有搴帷者曰。小宋也。子京因賦鷓鴣天一曲。落句云。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千萬重。其詞傳達禁中。仁宗訪知呼小宋者。後因與翰林語及宋詞。祁惶恐。上曰。蓬山不遠。遂以贈之。

大諫同名

宋史載韓𠈁胄。有愛姬。小過被譴。錢唐合程松壽。亟召女儈。以八百千市之。舍之中堂。旦夕夫妻上食。事之甚謹。姬惶恐。莫知所由。居數日。𠈁胄意解。復召之。知爲松壽所市。大怒。松壽亟上謁獻之曰。頃有郡守辭闕者。將挾去外郡。某忝赤縣。恐忤君顏。故匿之舍中耳。𠈁胄意猶未平。姬既入。具言松壽謹待禮。𠈁胄大喜。即日躐除太府寺丞。遷監察御史。踰進右諫議大夫。猶怏怏不滿。更市一美人名曰松壽。獻之。𠈁胄問曰。奈何與大諫同名。答曰。欲使賤名常達釣聽耳。𠈁胄憐之。即除同知樞密院事。

隸人扞刃

裴度爲御史中丞。武元衡遇害之日。度亦爲人所剌。隸人王義扞刃而死。度由是獲免。乃自爲文以祭之。仍厚給其妻子。是歲進士。撰王義傳者。十二三焉。出國史補傳奇。稱度爲御史。請伐淮蔡。忤宰相李逢吉。逢吉夜遣人剌之。裴僕裴旺。乃效陳嬰代公死。不知何不用王義事。

遊嵩頂

玉海劉伯壽。洛陽九老中人。築室嵩山下。每登嵩頂回。則於峻極中院。記其歲月。捐館之年記云。余今年若干。登頂七十四次。後王輔道與其孫之靜。共遊至峻極中院。作一絕云。爛紅一點出浮漚。夜坐嵩峰頂上頭。笑對松窗談祖德。當年七十四回遊。

木中詩

淅川縣志。金人伐宋時。伐香巖寺木造舟。木中有文成詩云。栽松種柏興唐日。解板成丹破宋時。可惜香巖千載樹。等閒零落歲寒枝。時傳以爲奇異。

桑大等詩

于忠肅公題桑云。一年一度伐條柯。萬木叢中苦最多。爲國爲民甘寂寞。一作皆是汝卻教挑李漫笙歌。唐末蔣密詠桑。有綺羅因片葉。桃李漫同時句。于公又有犬詩云。護主有恩當食肉。卻銜枯骨惱飢腸。于今多少閒狠虎。無益於民更食羊。或云犬詩。乃李古簾者。沈石田詠蠶云。衣被功深藏蠢動。碧筐火煖起眠時。願言努力加餐葉。二月吳民要賣絲。馬清癡愈題蠶豆云。蠶忙時節豆離離。爛煮堪充老肚皮。卻笑牡丹如斗大。可能結實濟人飢。此詩本宋王文康詩云。棗花至小能成實。桑葉雖柔解吐絲。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只空枝。又王尚文題棉花云。採得西風雪滿籃。禦寒功在倍春蠶。世間多少閒花草。無補於人也自慚。無鍚秦廷韶題菜云。翠葉蒙茸塌地鋪。曉炊初薦美如酥。世間此味人知少。乞報中州士大夫。諸作皆非嘲風弄月之比。可獻之採風者。

赤壁詩

烏衣佳話。杜公序庠號西湖醉老。以詩名。永樂間。過赤壁詩云。水軍東下本雄圖。千里長江隘舳艫。諸葛心中空有漢。曹暪眼底已無吳。兵消炬影束風猛。夢斷蕭聲夜月孤。過此不堪回首處。荒磯鷗鳥滿煙蕪。一時人皆傳誦。謂之杜赤壁。又虛齋曹翰卿詩云。白石江頭烈火紅。千年遺事說東風。不知畫史將何意。不畫周郎畫長公。亦有意味。吳𠣻庵詩云。西飛孤寉記何詳。有客吹蕭楊世昌。當日賦成誰與註。數行石刻舊曾藏。世昌。綿竹道士。與東坡同遊赤壁。所謂客有吹洞簫者。即其人也。微𠣻庵表而出之。世昌幾無聞矣。

鴉卜

潛居錄。巴陵鴉。不畏人。除夕。婦女各取一鴉。以米果食之。明旦。以五色縷擊于鴉頸。放之。視其方向。卜一歲吉凶。其占甚多。大略云。鴉子東。興女紅。鴉子西。喜事齊。鴉子南。利桑蠶。鴉子北。織作息。甚驗。又元旦梳頭。先以櫛理其毛羽。祝曰。願我婦文。黰髮髟髟。音彪髮長垂貌惟百斯年。似其羽毛。故楚人謂女髻爲鴉髻。

今俗誤爲了髻。

巖老好睡

百斛明珠。南岳李巖老好睡。眾人食罷下碁。巖老輒就枕。閱數局。乃一展轉云。我始一局。公幾局矣。東坡曰。巖老常用四腳碁盤。只着一色黑子。昔與邊韶敵手。今被陳搏饒先。着時自有輸嬴。着了全無一物。永叔詩云。夜涼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碁罷不知人世換。酒䦨無奈客思家。殆類是也。

搭題

順治庚寅。郡守王光晉府試時。同知石映星。攝長邑事。與之同試。出題。首題。乃雍也。可使南面。仲弓問子桑伯子。命吏書牌呈驗。王見不寫註字。曰。這許多何不寫。石曰。只要上下大字。王曰。只要大字。何不竟寫一行。石曰。此是搭題。王曰。石老爺考童生。竟出蠻子家題目罷了。何必要出搭題。眾聞之絕倒。於是次題。出至於治國家。

秀才甲天下

見聞搜玉太學生相聚。各言土產以相嘲難。東魯生曰。一山一水一秀才。甲天下矣。關中生曰何山。曰泰山。曰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當在華山下矣。又何水。曰東海。曰黃河之水天上來。東流到海不復迥又屬河之委矣。又秀才誰也。曰孔子。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孔子。文王之弟子也。相與一笑。是稱文譚。

睡訣

鴻書。花竹幽窗午夢長。此中與世暫相忘。華山處士陳搏如容見。不覓仙方覓睡方。西山蔡季通有睡訣云。先睡心。後睡眼。晦庵以爲此古今未發之妙。然其語本千金方云。半醉酒。獨自宿。軟枕頭。煖蓋足。能息心。自暝目。此睡詇也。

貴人十反

經鉏堂貴人十反。夜當眠而飲宴。早當起而醉臥。心當逸而勞。身當勞而逸。吝束修。不請師教子弟。而以大錢雇教聲伎。藥餌無病而服。有病不肯服。果蔬尚新不待熟。食物取細失正味。山水不喜真境。而喜圖畫。器用不貴金銀。而貴銅磁。

子美無詩

天中記。少陵居蜀數年。吟詠殆遍。海棠奇艷。而詩章獨不一及。鄭谷曰。浣花溪上堪惆悵。子美無情爲發揚。是已。迨宋世賦海棠者甚多。往往用此爲實事。如石延年云。杜甫句何略。薛能詩未工。錢易云。子美無情甚。都官着意頻。李定云。不沾工部風騷力。猶沭勾芒造化權。王荊公作梅花詩。少陵爲爾牽詩興。可是無心賦海棠。蘇東坡贈妓李琪詩。恰是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留題。亦點此意。又凌景陽一絕。末句云。多謝許昌傳雅釋。蜀都曾未識詩人。爲不道破而不解其無詩之由。蓋子美父名閑。母名海棠。故其吟詠無閑字。而不賦海棠。固深有意。宋人未之考耳。

花十友

萬花谷。曾端伯花十友。調笑令云。芳文者蘭也。清友者梅也。奇友者臘梅也。殊友者瑞香也。淨友者蓮也。禪友者薝蔔也。佳友者菊也。仙友者巖桂也。名友者海棠也。韻友者酴醿也。仍有玉友。來奉佳賓。謂酒也。

花客

花譜。牡丹爲貴客。梅爲清客。蘭爲幽客。桃爲妖客。杏爲艷客。蓮爲谿客。木樨爲巖客。海棠爲蜀客。躑躅爲山客。梨爲淡客。瑞香爲閨客。菊爲壽客。木芙蓉爲醉客。酴醿爲冰客。臘梅爲寒客。瓊花爲仙客。素馨爲韻客。丁香爲情客。葵爲忠客。含笑爲佞客。楊花爲狂客。玫瑰爲刺客。月季爲癡客。木槿爲時客。安石榴爲材客。鼓子花爲田客。棠棣爲俗。客曼陀爲心客。孤燈爲窮客。棠梨爲鬼客。茉莉爲遠客。芍藥爲近客。

援引士類

青瑣詩話。丞相呂夷簡。一日有儒者張球獻詩曰。近日廚中乏所供。孩兒啼哭飯籮空。母因低語告兒道。爹有新詩上相公。公見詩甚捝。因以俸錢百緡遺之。又爲引導貴官門館。得依棲之。又韓魏公鎮真定時。有門客彭知方爲酒使。踰垣宿妓室。門吏報公。公不究。爲種竹詩曰。殷勤洗濯加培壅。莫遣狂枝亂出牆。彭見詩。愧甚。乃和公詩云。主人若也憐高節。莫爲狂枝贈一柯。公特以百緡。遣一指使呼吏報。都下市一女妓贈之。二公之援引士類如此。

神淚

夷堅志。和州士人杜默。累舉不成名。性英儻不羈。因過烏江謁項王廟。被酒霑醉。才炷香拜訖。徑升偶坐。據神頸。拊其首而慟。大聲語曰。大王有相虧者。英雄如大王。而不能得天下。文章如杜默。而進取不得官。語畢又大慟。淚如迸泉。廟祝慮其獲罪。強扶以下。掖之而出。猶回首嗟歎。不能自釋。祝秉燭檢視。神像亦垂淚未已。

岳王墓

岳王墓。在西陵橋之右。墓上松柏。枝皆南向。墓前有分屍檜。自根以上。劈分爲兩。至稍全其生。中格以木。以示支解奸檜也。正統間。郡倅馬偉爲之指揮李隆。冶鐵爲檜及妻王氏萬侯咼。三形皆赤身反接跪墓前。萬曆中巡道范淶。又益鑄張俊。像其四焉。遊人拜墓後。必以瓦礫敲擲之。咸溺其頭。而撫摩王氏兩乳。至精光可鑑。忠奸昧於一時。榮辱分於千載如此。李卓吾曰。宜鑄施全在旁。作持刀殺檜狀。更快。

詩鬼

常彥溫。少不羈。落魄京師。偶閒步。見一宅樓上。有女子靚籹麗服。倚闌𤁒佇而歌。彥溫屢見之。稍玩。乃踰垣而入。見門戶四闢。寂無人跡。遂登其西樓。但見積塵滿几。上有一幅紙。字墨尚新。題一詞曰。禁鼓初傳時下打。虛過清風明月夜。眼如魚目幾時乾。心似酒旗終日掛。銀漢低垂星斗斜。院字空寥燈燭䣃。西樓瀟洒有誰知。獨自上來獨自下。彥溫出間其鄰。皆云。此屋多祟。無人敢居。將百餘年矣。彥溫愛其詞調。乃名之曰。倚西樓云。

鶬鶊止妒

文苑。梁武平齊。獲侍兒十餘輩。頗娛於目。爲郄后所拘。憤恚將成疹。左右識其情者。進言曰。臣嘗讀山海經云。以鶬鷓爲膳。可以止妒。梁武從之。郄茹之後。妒殆減半。帝神其事。左右復言曰。願陛下廣爲羞儲。以徧賜群臣。使不才者無妒於才。挾私者不妒其奉公。濁者不妒其清。貪者不妒其簾。亦助化之一端也。帝然其言。詔虞人廣捕之。適崇佛戒殺。遂止。

跨竈

子過其父。俗爲跨竈。解者紛紛。王朗雜箴云。家人有嚴君焉。井竈之謂也。吳崇賀人生子曰。寄語王渾防跨竈。阿戎清賞袛須臾。跨竈之說。竟無定論。及讀海客日談云。邊徼中相馬者。言馬前蹄之上。有兩空處。名曰竈門。凡善走之馬。前蹄之痕印地。則後蹄之痕。反在前蹄之先。故軍中謂之跨過竈門。夫跨從足。後步過前。似後人追及前人之意。以擬父子。於義爲協。

葉瓊章授記

吳江葉氏瓊章。月府侍書女也。卒後。從泐大師授記。師曰。既願皈依。必須審戒。我當一一審汝仙子。身三惡業。曾犯殺否。對曰。曾呼小玉除花風。嘗遣輕紈壞蝶衣。曾犯盜否。對云。不知新綠誰家樹。怪底清簫何處聲。曾犯滛否。對云。晚鏡偷窺眉曲曲。春裙新繡鳥雙雙。口四惡業。曾妄言否。對云。自謂生前歡喜地。詭云今世辨才天。曾綺語否。對曰。團香製就夫人字。鏤雪裁成幼婦詩。曾兩舌否。對云。對月意添愁喜句。拈詩評出短長謠。曾惡口否。對云。生怕簾開畿燕子。爲憐花謝罵東風。意三惡業。曾犯貪否。對云。經營緗帙成千軸。辛苦鶯花滿一庭。曾犯嗔否。對云。怪他道薀敲枯硯。薄彼崔徽撲玉釵。曾犯癡否。對云。勉棄珠環收漢玉。戲捐粉盒葬花魂。泐大師遂授記。

嗜飲

夷門廣牘云。嗜飲者。無早晚。無寒暑。樂固醉。愁亦如之。閒固醉。忙亦如之。肴核有無。醪醴善否。一不問。典當抽那。借貨賒荷。一不恤。日必飲。飲必醉。醉不厭病。貪不悔。俗號瓶盞病。徧揭本草。細檢素問。只無此一種藥。

兒繼

今小兒乳哺時。値母有孕。輒眉心青黑。泄瀉羸瘦。俗謂之記。按爾雅翼言。伯勞能療繼病。繼病者。母有娠而乳子。使子得疾如痁。淮南鴻烈解曰。男子植蘭。美而不芳。繼子得食。肥而不澤。蓋情在腹中之子。故於所乳之子。情不相與往來。所以病而不滭。此即繼病。

金帶圍

後山談叢。花之名天下者。洛陽牡丹。廣陵芍藥耳。牡丹中紅瓣而黃腰者。號金帶圍。無種。有時而開。則城中當有宰相。韓魏公爲守。一發四枝。公自當其一。選客具樂以當之。是時王岐公以高科爲倅。王荊公以名士爲屬。皆在選。猶闕其一。花已欲放。公私念。今日有過客。即使當之。及暮。報陳太博一竹傅升之來。亟使召之。乃秀公也。明日遂開宴。折花插賞。後四人皆爲首相。

黃楊

世重黃楊。以其無火。或曰。以水試之。沉則無火。取此木。必於陰晦夜無一星。則伐之。爲枕不裂。爲梳不積垢。

黃楊一年只長一寸。遇閏年退一寸。宋人閏月表。梧桐之葉十三。黃楊之厄一寸。

予反其意云。敢期綠草逢春雨。惟冀黃楊長閏年。

女香草

女香草。甚繁績。婦女佩之。則香聞數里。男子佩之。則臭。昔海上有丈夫。拾得此香。嫌其臭。棄之。有女子拾去。其人跡之。香甚。欲奪之。女子疾走。其人逐之不及。乃止。故曰。欲知女子強。轉臭得成香。呂覽有海上逐臭之夫。疑即此事。

賦清菴

楮記室。有眾飲清庵。翟欽甫至。眾不之識。俾賦清庵。欽甫故爲拙句云。爲問清庵何以清。眾大笑。及賦霜天明月照蓬𤄞。眾失色。連賦廣寒宮裡琴三弄。白玉樓頭笛一聲。金井玉壺秋水冷。石田茅屋暮雲平。夜來一枕遊仙夢。十二瑤臺獨自行。眾詢知爲欽甫。愧謝。延之上坐。

和象棋詩

明仁廟。在東宮時。嘗觀二內侍象奕。因命曾子棨賦詩云。兩軍對敵立雙營。坐運神機決死生。千里封疆馳鐵馬。一川波浪動金兵。虞姬歌舞悲垓下。漢將旌旗遏楚城。興盡計窮征戰罷。松陰花影滿棋一作殘枰。瑣綴錄。載仁廟和詩云。二國爭強各用兵。擺成隊伍定輸嬴。馬行曲路當知道。將守深宮戒遠征。乘險出車收敗卒。隔河飛砲下重城。等閒識得軍情事。一着功成見太平。詞意宏偉。似勝曾詩。

紅木樨

謝無逸詠木樨花詩曰。白雪疑酥點嫩黃。于武陵曰。夜揉黃雪作秋光。楊誠齋曰。雪花四出剪鵝黃。皆言白蕊黃香。小爾雅。有丹桂。話腴。載宋高宗時。象山史本家木樨。忽變紅色。因獻闕下。高宗圖之扇面。作詩以賜從臣。詩云。秋入幽巖桂影團。香深霏霏照林丹。應隨王母瑤池宴。染得朝霞下廣寒。七修云。錢塘學中。有大紅木樨。四明誌。亦有大紅木樨。誌中載詩云。月宮移就日宮栽。引得輕紅入面來。好向煙霞承雨露。丹心一點爲君開。是詩堯山堂作。明高皇詩。未知孰是。而顏魯公集。有謝人青桂花詩。尤爲異事。

怕考判

督學將至。棚廠已具。有三秀才薀藥。謀爇之。邏獲驗確。學使者發縣王謔庵思任判理。具申。一炬未成。三生有幸。欲有謀而幾就。不待教而可誅。萬一延燒。罪將何贖。須臾乞緩。心實堪哀。聞考即以命終。火攻乃出下策。各還初服。恰遂驚瑰。

市名

市井之區。交易之地。其名各省不同。南方謂之牙行。牙本作互以交互爲義。互字似牙。因訛爲牙。牙音似衙。又訛爲衙。昌黎廣州詩云。衙時龍戶集。上日馬人來。是也。北方謂之集。謂百貨集於此也。聲轉亦謂之積。西蜀謂之疾。豈疾即集之誤耶。或言欲其交易之疾速也。嶺南謂之虛。柳子厚詩。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送虛人。王臨川云。花間人語趁朝虛。黃山谷云。荷葉裡鹽同趁虛。義或取夫市朝滿而夕虛也。一曰虛而往。實而歸也。或謂古虛墟字通用。又有謂之亥者。南昌有常州亥。則因亥日爲市。元微之謫通州。白香山詩云。寅年籬下多逢虎。亥曰沙頭始賣魚。後人有東市行云。亥日饒蝦蟹。寅年足虎狼。長籍云。江村亥日常爲市。山谷亦有魚收亥日妻到市之句。南中諸夷謂之場。每以丑卯酉日爲市。故曰。牛場兔場雞場云。

石敢當

人家門戶。當巷陌橋梁之衝。則立小石將軍。或植石碑。鐫字曰石敢當。以厭禳之。不知起於何時。按石敢當。見史遊急就章顏師古註曰。衛鄭周齊。皆有石氏。其後因以命族。敢當。所向無敵也。據此。其名始於西漢。五代史。載劉知遠爲晉押衙。高祖與愍王議事。知遠遣勇士石敢。袖鐵椎。侍晉祖以虞變。敢與左右格鬭而死。今立門首以爲保障。似取五代之石敢。其曰當者。或爲惟石敢之勇。可當其衝也。否或因急就章之石敢當也。劉元卿賢弈。陳眉公群碎錄。俱以石敢當爲五代時人。則誤矣。

僧還俗

杭州經山寺僧至慧。銖積既充。欲還俗。乃作詩曰。少年不肯戴儒冠。強把身心赴戒壇。雪夜孤眠雙足冷。霜天剃髮滿頭寒。朱樓美酒應無分。紅粉佳人不許看。死去定爲惆悵鬼。西天依舊黑漫漫。

順治間。蘇郡某寺僧某。積貲既厚。忽蓄髮還俗。花燭之夕。其師儼然受禮。友人作黃鶯兒嘲之曰。和尚討家婆。脫褊衫。着綺羅。彌陀大笑金剛怒。撇了師徒。別了尼姑。繡房穩似禪床臥。喝興波。堂前花燭。撁出老葫蘆

長洲酷令

康熙初。長洲縣令彭　。賦性貪酷。設立紙枷紙半臂。便欠糧者衣而荷之。有損則加責罰。滑稽者。改清明祭掃一詩。粘于縣牆云。長邑低區多瘠田。經催糧長役紛然。紙枷扯作白蝴蝶。布棍染成紅杜鵑。日落生員敲櫈上。時撫院朱國治奏銷之。後輒以抗糧爲名。而撲責之。夜歸皂隸鬧門前。人生有產須當賣。一粒何曾到口邊。百姓怨恨。爲韓撫軍　所劾。羈棲聽勘。死於花橋巷寓所。

梁令批詞

長洲令梁月臺廷桂賢父母也。其治吾邑。鋤強有力。催科有法。惜爲嘉定命案。鐫級調任。曾見其批詞。䊀縣牆云。夫妻反目。常事。兩鄰首告。生事。捕衙申報。多事。本縣不准。省事。而予錄之。猶未免爲好事也。

詩諷僧

江右聶大年。教授於杭。時有二僧。爭住一院。聶招二僧飲酒。贈以詩云。蕭蕭落日下荒基。古殿淒涼白塔低。燕子不知身是客。秋風猶戀舊巢泥。二僧慚愧。讓院不爭。

呂徽之

元呂徽之。安貧樂道。隱居逃名。以耕漁自給。一日。詣富家易榖種。大雪。立門下。聞閣中有吟哦聲。乃一人分韻。得滕字。吟苦弗就。呂不覺失笑。眾詰其故。呂曰。我意欲舉滕王蛺蝶事耳。眾始歎伏。以藤滕二字。請呂足之。援筆書曰。天上九龍施法水。人間二鼠嚙枯藤。騖鵝聲亂功收蔡。蝴蜨飛來妙過滕。復請和曇字韻詩。隨筆書云。萬里關河凍欲含。渾如天地尚函三。橋邊驢子詩何惡。帳底羔羊酒正酣。竹委長身寒郭索。松埋短髮老瞿曇。不如乘此擒元濟。一洗江南草木慚。書畢即去。問其姓字。亦不答。眾驚訝曰。嘗聞呂處士名。欲一見而不能。先生豈其人耶。曰我農家。安知呂處士。與之榖。怒曰。我豈取不義之財。必易之。剌船而去。遣人遙尾其後。路甚僻遠。識其所而返。雪晴往訪。惟草屋一間。家徒壁立。値呂不在。忽米桶中有人。乃其妻也。因天寒無衣。故坐其中。

拆嘉靖字

徐文貞階。拆詠嘉靖二字云。士本朝堂一丈夫。口稱萬壽與三呼。一橫直亘乾坤大。兩𥪡斜飛社稷扶。加官加祿加爵位。立綱立紀立皇圖。主人幸有千秋歲。明月當天照五湖。

蠶食葉成字

解人頤。有詠蠶食葉成字詩云。綠雲稠疊滿懿筐。繡口紛紛爭啖忙。近聽餘聲追筆陣。細看剩跡紹書香。絲綸未吐先施巧。籕篆無心每見長。。烏跡蝌文人競賞。幾曾問字向蠶房。

原棋

碁有三。圍碁。博物志曰。堯作以教丹朱。夫子曰。不有博奕者平。而皮日休原奕。則辯明始於戰國。象棋。見於太平御覽。爲周武王所創。然其名曰象戲。其字又有日月星辰之名。非今之象棋。幽怪錄戴唐岑順于陝州。夜見車馬步卒之移。掘地。得金象局并子。故唐以後方顯。又說苑。雍門周謂孟嘗君下燕。則鬭象棋。是以象爲棋勢。而分陣相鬭。象棋之名。戰國時已有之。彈棋。始於劉向。因漢成帝惡蹴踘之勞。作以獻之。其制義備於柳子厚序。棋今不傳。所傳者。前之二種。雖一藝之微。皆有妙存其間。窮其趣者。終日不能完一二局。所謂虎穴得子人皆驚。靜算江山千里近之妙。他如東坡荊公。性非不敏。亦不能造其極。東坡有勝固欣然敗亦可喜之語。遯齋間覽云。荊公棋將敗。則隨手歛之。嘗作詩曰。莫將戲事擾真情。且可隨緣道我嬴。戰罷兩奩收黑白。一枰何處有虧成。

演繁露云。今碁方十九道。合枰爲碁子三百六十一枚。按李善註韋昭博奕論。枯碁三百。引鄲邯淳藝經曰。碁局縱橫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格。白黑碁子。各一百五十枚爲證。

五貫九百俸

墨客揮犀。一名公初任縣尉。有舉人投書索米。戲爲詩答之曰。五貫五百九十俸。虛錢請作足錢用。妻兒尚未厭糟穅。僮僕未能免飢凍。贖典贖解不曾休。喫酒喫肉何曾夢。爲報江南癡秀才。更來謁索覓甚瓮。熙寧中。例增選人俸錢。以爲養簾隅之本。不復五貫九百俸矣。

雙廟詞

宋文文山。題張巡許遠雙廟。沁園春詞云。爲子死孝。爲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氣分。士無全節。君臣義缺。誰負綱常。罵賊雎陽。愛君許遠。留得聲名萬古香。後來者無二公之操。百鍊之剛。嗟哉人生。翕歘云亡。好轟轟烈烈做一場。使當時賣國。甘心降㢚。受人唾罵。安得流芳。古廟幽沉。遺容儼雅。枯木寒鴉幾夕陽。郵亭下有奸雄過此。仔細思量。

勸學詞

餘姚謝文正遷有勸學詞云。聞得入試不得意。怒髮衝冠欲成疾。餘姚雖有好良醫。相顧終朝不能治。我昔曾經害一場。傳得于金不易方。因便抄錄寄同志。倘有得效無相忘。洙泗魯論語。齊梁鄒孟子。曾參大學章。孔伋中庸理。加上本經只六味。更添子史十七粒。龍虎石硯香麻油。休歙煙墨湖州筆。頓在明窗淨几中。煎熬晝夜莫停功。切忌陰人來相擾。不妨君子過相從。慢幔嚼。細細服。過三冬。顏如玉。可以平步上青雲。可以坐享千鍾粟。遺得渣滓莫輕棄。留與兒孫再煎服。此方累試累有效。我願知音勿輕忽。

三字詩

堯山堂。有劉伯溫思美人三字詩曰。雨欲來。風蕭蕭。披桂枝。拂陵苕。繁英隕。鮮葉飄。揚煙埃。靡招搖。激房帷。發綺綃。中髮膚。憯寂寥。思美人。隔青霄。水渺茫。山岹嶢。雲中鳥。何翛翛。欲寄書。天路遙。東逝川。不可邀。芳蘭花。日夜凋。掩瑤琴。閑玉蕭。魂睘睘。心搖搖。望明月。歌且謠。聊逍遙永今宵

除夕遺俗

漢時除夕。人家祀先及百神。高架松柴焚之。謂之火爆。煙焰燭天。炮音聒耳。家庭舉宴。長幼咸集。謂之合家歡。終夜不睡。謂之守歲。燃燈室中。謂之照虛耗。是日各家封井。不復汲水。至正月三日始開。而諸行亦罷市。往來邀飲。不問貧富。俱競市什物。以慶嘉節。光餙門戶。男子衣帽。婦女釵環之屬。更造一新。亦遺俗也。家蒼書叔。有沁園春詞云。殘臘云除。暗數居諸。都爲去塵。笑逃臺債緩。傭工休息。且教勞客。暫作閒人。術屑九丹。松薪燎火。齏菜堆盤簇五辛。圍爐坐。喜分擕歲酒。樂在天倫。癡呆賣卻誰曾訝。如願何須敲喚頻。更圖形驅魅。旄旓示武。通靈祀竈。餳粔迎新。筒竹雷轟。瓶梅凍解。待漏千門萬戶春。蒼龍駕。便明年明日。已報東巡。

通判

有以知縣轉管糧通判者。一郎中作詩賀之云。最妙無如轉判通。州官門報氣何雄。班聯喜得先推府。尊重何須羨老同。丞簿晚生今已矣。教官侍教且從容。更有一般堪羨處。下倉攢典列西東。後郎中亦謫濟南州判先通判。者官德州。其屬吏也。方到任時。僚屬滿堂。即書此詩。持軸賀之。及言其故。無不絕倒。

先儒成語

陸通明。世居洞庭。有吳某客於山。往來頗狎。一日陸內人臨蓐。吳訊曰。曾弄璋未。陸曰昨暮生一女。已溺之矣。吳嘲其諱曰。先生極明。此事欠通了。陸訝之。吳曰。豈不聞溺愛者不明耶。

廣文嘲語

解頤日抄。廣文先生之貧。自古記之。近日士風日趨於薄。有某學先生者。人餽之肉。乃瘟豬也。先生嘲之曰。秀才送禮。言之可羞。瘦肉一方。堯舜其猶。又有以銅銀爲贄者。又嘲之曰。薄俗送禮。不過五分。啟封視之。堯舜與人。或作破云。教官之責門人也。言必稱堯舜焉。

先生提舉

浙江花提舉。與鄞縣學官顏某交往。後花陞僉事。提舉至鄞。以舊誼。戲出對云。雞卵與鴨卵同窠。雞卵先生。鴨卵先生。顏應聲曰。馬兒與驢兒並走。馬兒蹄舉。驢兒蹄舉。

陸伯陽

潘滄浪邂逅一客。扣姓字。客曰。姓陸字伯陽。潘笑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民無得而稱焉。六伯羊値甚的。聞者大笑。

鄭玄婢

鄭玄家奴婢皆讀書。嘗怒一婢。拽着泥中。一婢問曰。胡爲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訴。逢彼之怒。

王三六四

王三名觀。恃才放誕。陸子履行四。性慎默。於事無所可否。觀嘗以直方少之。然二人極相善。觀嘗寢疾。子履往候之。觀以方帽包裹。坐複帳中。子履笑曰。體中小不佳。何至是。所謂王三惜命也。觀厲聲曰。王三惜命。何如六四括囊。

錢馬相嘲

吳人馬承學。性好乘馬。喜馳驟。同學錢同愛戲曰。馬承學。學乘馬。汲汲而來。馬即答曰。錢同愛。愛銅錢。孳孳爲利。

號寒䖝

五臺山。有鳥名號寒䖝。四足。有肉翅。不能飛。其糞即五靈脂。當盛暑時。文采絢爛。常自鳴曰。鳳凰不如我。至深冬嚴寒之際。毛羽脫落。索然如鷇。遂自鳴曰。得過且過。噫世人中無所守者。不甘澹泊。鄉里中必振拔自豪。求尺寸名。便志得意滿。及遇貶抑。遽若喪家之狗。搖尾乞憐。視號寒䖝何異哉。白香山有詩曰。得過且過。飲啄隨時度朝暮。得隴望蜀徒爾爲。未知是福還是禍。得過且過。新知錄作張東海詞誤。

兒回來

汴洛深山中。多異鳥。其聲多類人言。一鳥名兒回來。鳴曰兒回來。娘家炒麻誰知來。土人以爲昔有繼母。偏愛己子。以生麻子授之。以熟麻子授前妻之子。囑之曰。植麻生者得歸家。二子不知也。幼子嗜食熟麻子。遂彼此相易。由是其子誤植熟麻子。不得歸。母思之。至死化爲此鳥。呼其子曰。兒回來。兒回來。好事者記之以警世。亦如提葫盧脫布袴之類。

禽言

閩鄭蒲澗有三禽言詩云。快快插禾。清明榖雨天氣和。田中水滿禾好插。轉眼便是人催科。快快插禾。　子歸子歸胡不歸。田園既蕪屋成灰。遲遲吾行當訴誰。王門抱瑟不如抱竽吹。鬚髮改。筋力衰。不歸不歸更何爲。　提葫蘆。沽美酒。三百青銅何處有。桃花落盡杏花殘。十分春色今無九。縱遇採樵人。勒馬空回首。況又多年失孟光。一斗憑誰爲藏久。忍聽提壺休飲酒。殊警策可誦。

元廬陵鄧光薦剡號中齋。宋亡。之義行。嘗賦鷓鴣詩曰。行不得也哥哥。瘦妻弱子羸馱。天長地闊多網羅。南音漸少北語多。肉飛不起可奈何。行不得也哥哥。

江浦張瑄嘗作五禽言詩。亦有意義。行不得哥哥。君意自不定。妾心靡有他。黃花九折坂。山水險惡多。山險不容幰。水險舟覆波。君心類比妾奈何。行不得哥哥。　子歸子歸。高堂日將暮。故篋開彩衣。子不歸。待何時。親歸子不歸。欲養悔。何可追。姑惡姑惡。新婦何曾自認錯。人家有姑無此惡。姑生女。作人婦。姑不惡。婦則樂。　提胡盧。提胡盧。不愁無酒賣。只慮無錢沽。但得有錢即沽酒。權貴門前嬾趨走。君不見鄰翁了卻官家租。沽酒取樂一事無。　喚起喚起。黑甜不及黃妳美。五更莫恨雞聲速。日出高人睡方足。人子孝。不色難。雞鳴起。來問安。先盥洗。

林馬公卿亦有四禽言詩。詞亦可玩。哌哌呱。百鳥相隨婦與夫。嗟我天陰便逐去。誰忍天晴盡日呼。　布榖布榖。春風和。春雨足。此時不種那得熟。嗟我獨催耕。群鳥亦啄粟。　八風八火。八山看火。嘗恐火來燒殺我。燕雀爾何愚。棟焚不知禍。　瘦兒瘦兒。我自錯。當怨誰。天長地遠兒不歸。啼聲曰。夜無休期。吻中流血羽毛摧。人間後母不見之。

寄衣侑詩

輟耕錄。洞庭葉正甫。久客都門。其妻劉氏因寄寒衣。侑以詩云。情同牛女隔天河。又喜秋來得一過。歲歲寄郎身上服。絲絲是妾手中梭。剪聲自覺和腸斷。線腳那能抵淚多。長短只依先去一作舊時樣。不知肥瘦近如何。

鍾馗示夢

開元中。明皇講武驪山翠華之宮。因痞疾作。晝臥。夢一小鬼。衣絳犢鼻。跣一足。履一足。腰懸一履。搢一笏扇。盜太真繡香囊。及上玉笛。繞殿奔戲。上叱問之。小鬼奏曰。臣乃虛耗也。上曰。未聞虛耗之名。小鬼奏曰。虛者望空中盜人物如戲。耗者耗人家喜事成憂。上怒。欲呼武士。俄一大鬼。頂烏帽。衣藍袍。擊角帶。著朝靴。徑捉小鬼。先刳其目。然後劈而啖之。上問之。奏曰。臣終南山進士鍾馗也。因武德中應舉不第。羞歸故鄉。觸殿階而死。奉旨賜綠袍以葬。感恩。願與我王除天下虛𦓯妖孼之事。言訖夢覺。痞疾頓瘳。乃詔畫工。吳道子奉旨。恍若有睹。立筆成圖。上視之。撫几曰。是卿與朕同夢。賜以百金。

𨿅于仁四箴

萬曆中。三原𨿅于仁。彈上以酒色財氣自蠱。神廟大怒。幾罹不測。召元輔申瑤泉每事分辯。瑤泉委曲解救。得以免禍。後轉大理寺評事。進酒色財氣四箴。酒箴曰。酒爲麴蘖。昕昕不輟。心志內暗。威儀外缺。神禹疏狄。發詔興隆。晉師銜杯。糟丘成風。進藥陛下。醲醑勿崇。色箴曰。艷彼妖冶。飲食在側。啟寵納侮。爭妍娛國。成湯不邇。享有遐壽。漢成寵姬。享年不久。進藥陛下。內嬖勿厚。財箴曰。競彼鏐鐐。錙銖不剩。公帑稱贏。私家塵甑。武𣪚鹿臺。八百歸心。隋煬剝利。大命難諶。進藥陛下。貨賂勿侵。氣箴曰。逞彼忿怒。恣性任情。法尚操切。政戾太平。大舜溫恭。和以致祥。秦皇暴戾。群憝孔彰。進藥陛下。舊怨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