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瓠首集卷之二

長洲後進好事儒者褚稼軒輯

文文山弟子

文文溪璧文山胞弟也。仕宋爲惠州知州。宋亡降元。有譏之者曰。江南見說好溪山。兄也難時弟也難。可惜梅花各心事。南枝向䁔北枝寒。又輟耕錄載。至元間。文山有子出爲郡教授。行數驛而卒。士子作詩悼之。閩人翁某一聯云。地下修文同父子。人閒讀史各君臣。獨爲絕唱。然考文山次子佛生。環生。皆被執道死。惟長子道生奔循州。次年八月復亾。家屬皆盡。遺命以璧子陞爲後。七修類稿亦載文山寄璧詩。有親喪君所盡。猶子是吾兒之句。爲教授者或其人與。

聶碧窗詩

聶碧窗道士哀被擄婦云。當年結髮在深閨。豈料人生有別離。到底不知因色誤。馬前猶自買胭脂。　雙柳垂鬟別樣梳。醉來馬上倩人扶。江南有眼何曾見。爭捲珠簾看固姑。固姑胡婦髻名。

憫農詞

康熙丙寅冬。於棧壁上見一詞云。春驅黃犢。夏耘烈日。肌膚暴亢陽。爭水如珠玉。逐鳥防雞。收獲多勞碌。　送到倉場嫌水榖。篩搧狼藉淋尖斛。誰知農苦藏心腹。希發慈悲。還汝兒孫福。調寄一斛珠。使凌虐佃戶者見之。亦當憮然。諺云。少收幾粒。多收幾年。凡爲業主。宜書此詞於租簿之首。

巧對

有三女而通於一人者。色美而才。事發到官。出一對云。三女爲姦。二女皆從長女起。一女對云。五人張𠍘。四人全仗大人遮。官薄懲之。又無錫人作平湖令。有才名而簠簋不飭。巡方將劾之。憐其才。出一聯云。平湖湖水水平湖。未饜所欲。令對云。無錫錫山山無錫。空得其名。得以免劾。又一生以潮銀市物相爭。適郡守過。間知出對云。使假銀。買真貨。弄假成真。生應聲云。遇兇徒。見吉星。逄兇化吉。守即釋之。三對皆得之猝辦。有祈哀剖辯之意。天賦貪滛之才。所謂人皆欲殺。我意獨憐者也。

回回偈

堯山堂外紀載。柳含春明州女子也。患病禱於延慶寺而愈。躬往謝。一少年僧。窺柳氏姿。以其姓作回回偈。誦於神前曰。江南柳。嫩綠未成陰。枝小未堪攀折取。黃𪇾飛上力難禁。留與待春深。僧意女莫喻。而柳聞之恙甚。歸告於父。時方谷珍據明州。父因訟於谷珍。谷珍拘僧至。詢其姓名。對 曰。姓竺名月華。谷珍乃召匠作大竹籠。狀若豬篰。將納僧以沉諸江。且語曰。我亦取汝姓作一偈。送汝東流。吟曰。江南竹。巧匠作爲籠。留與吾師藏法體。碧波深處伴蛟龍。方知色是空。僧曰。死則死耳。容再一言。谷珍許之。僧曰。江南月。如鑑亦如鉤。如鑑不臨紅粉面。如鉤不上𠚇簾頭。空自照東流。谷珍知其以名爲答。笑而宥之。且令蓄髮。以柳氏配焉。閒中今古錄。以此爲谷珍女事。云谷珍內附後。此女配黔國公之子在雲南。宣德間浙人仕雲南者。以鄉里故得見之。

夢草圖

唐六如畫夢草圖。題詩云。池塘春漲碧溶溶。醉臥沙塵淺草中。一夢熟時鷗作伴。錦衾何必抱輕紅。按輕紅崔氏青衣。崔與柳生厚。死猶冥合。輕紅從焉。又曹惠得木偶。夜而見夢。自稱輕素

郭馮相類

郭汾陽與馮道亦有相類者。郭以尚父太尉中書令汾陽王。馮以太師中書令𤄞王。年俱八十餘卒。有女俱配龍王。皆許之而死。塑像於廟。事亦同。有人題馮女廟云。身既事十主。女亦配九龍。可供一笑

送竈詩

羅隱送竈詩云。一盞清茶一縷煙。竈君皇帝上青天。玉皇若問人間事。爲道文章不値錢。當今之選。非錢不行。自唐已然。豈獨今日。王季重有無不可買謠。上好黃錢。童生買起到狀元。絕大元寶。童生買起到閣老。即此可以覘時矣。

瞿存齋詩

明初瞿存齋宗吉詩云。自古文章厄命窮。聰明未必勝愚蒙。筆端花語胸中錦。賺得相如四壁空

祝壽

還帶記。嘉定沈練塘所作。以壽楊一清者也。曲中有昔掌天曹。今爲地主等語。楊大喜之。又貴溪陶集分教楊州。畫蔔蔔一幅。題詩云。萬斛驪珠帶雨鮮。摘來浸酒薦春筵。枝頭剩有千千顆。一顆期公壽一年。楊亦大喜

回回敬孔聖

回回教門不供佛。不祭神。不拜尸。所尊敬者惟天。天之外最敬孔聖。其言曰。僧言佛子在西空。道說蓬萊住海東。惟有孔門真實事。眼前無日不春風。

碑詞

洛陽大內。掘得一碑。有詞名後庭宴。千里故鄉。十年華屋。亂魂飛過屏山簇。眼垂眉褪不勝春。菱花知我消香玉。雙雙燕子歸來。應解笑人幽獨。斷歌零舞。遺恨清江曲。萬樹綠低迷。一庭紅撲簌。

銷金鍋

西湖之盛起於唐。至南宋建都。遊人仕女。畫舫笙歌。日費萬金。目爲銷金鍋。元上饒熊進德作竹枝詞云。銷金鍋邊瑪瑙坡。爭似儂家春最多。蝴蜾滿園飛不去。好花紅到剪春羅。明仁和張子興傑亦有詩云。誰爲鴻濛鑿此陂。湧金門外即瑤池。平沙水月三千頃。畫舫笙歌十二時。今古有詩難絕唱。乾坤無地可爭奇。溶溶漾漾年年綠。銷盡黃金總不知。

水仙子詞

張明善作木仙子譏時云。鋪唇苫眼早三公。祼袖拉拳享萬鐘。胡言亂語成時用。大都來總是哄。說英雄誰是英雄。五眼雞。岐山鳴鳳。兩頭蛇。南陽臥龍。三腳貓。渭水飛熊。

村婦道傍便旋

王威寧越善詞曲。嘗於行師時。見村婦便旋道傍。因作塞鴻秋曲云。綠楊深鎖誰家院。見一女嬌娥。急走行方便。轉過粉牆東。蹴地金蓮。清泉一股流銀線。衝破綠苔痕。滿地珍珠濺。不想牆兒外。馬兒上。人瞧見。一作陳全詞。

王西樓詞

王西樓磐喜慍不形於色。其家嘗走失雞。西樓戲作滿庭芳云。平生淡泊。雞見不見。童子休焦。家家都有閒鍋竈。任意烹炮。煮湯的貼他三枚火燒。穿炒的助他一把胡椒。到省了我開東道。免終朝報曉。直睡到日頭高。

詠妓

弘治間。吳橋令王魁免官家居。以詞曲自樂。有妓爲人傷目。睫下有青痕。戲作沉醉東風曰。莫不是捧硯時太白墨洒。莫不是畫眉時張敞描差。莫不是檀香染。莫不是翠鈿瑕。莫不是蜻蜓飛上海棠花。莫不是明皇時墜下馬。

賀婢生子啟

陸伯麟有婢育子。陸象翁以啟戲之曰。犯簾前禁。尋竈下盟。玉雖種於藍田。珠將還於合浦。移夜半鷺鷥之步。幾度驚惶。得天上麒麟之兒。這回喝采。既可續詩書禮樂之脈。深嗅得油鹽醬醋之香。

應履平

明應履平爲德化令。滿考。吏部試論。文優而貌不揚。不得列上。乃題詩部門曰。爲宮不用好文章。只要鬍鬚及胖長。更有一般堪笑處。衣裳漿得硬綳綳。不書姓名。吏呈家宰。曰此必應知縣也。遂陞考功。

海剛峰

海剛峰瑞爲應天巡撫。蔡春臺國熙爲兵備。意主博擊豪強。因而刁風四起。有投匿名狀者曰。告狀人柳跖。告爲勢吞血產事。極惡伯夷叔齊兄弟二人。倚父孤竹君世代聲勢。發掘許由墳塚。被惡來告發。惡又賄求嬖臣魯仲連得免。今某月日挽出惡兄柳下惠。捉某篐禁孤竹水牢。日夜痛加炮烙極刑。逼獻首陽薇出三百餘畝。有契無交。崇侯虎見證。窺思武王至尊。尚被叩馬羞辱。何況區區螻蟻。𣷫切上告。海公見狀。頗悔前事。訟黨少解。

十二辰詩

堯由堂載。成化丙午。嘉興坐者召仙降筆問時事。以十二辰爲詩云。勸君莫狀相鼠詩。勸君莫歌飯牛詞。騎虎之勢不得下。狡兔三窟將焉之。神龍未遇囚淺水。虺蛇鰍鱔爭雄雌。千金駿馬買死骨。神羊觸邪安所施。沐㺅猶作供奉官。鬭雞亦是五百兒。吁嗟犬下陛走。牧豬奴戲令人嗤。次年憲廟升遐。

王十李三

正統己未。廷試榜出。華亭錢原博溥倣宋人王十李三之詩自誦曰。舉頭暫且窺張大。伸腳猶能踏小張。或以爲近於忿。易之曰。頭上小張纔踏過。舉頭又見大張來。蓋會試崑山張敬之穆第二。溥第三。廷試第二甲張節之和第一。愽第二。而穆則和之母兄也。

勉甥

明錢昕初習舉子業。從張節之遊。其外祖吳思菴訥作詩遺之曰。阿昕近喜習科埸。百里從師日夜恟。老我曾聞前輩說。一憑陰騭二文章。後登正統己丑進士。仕知府。

宗人入學

湧幢小品載。明朝宗室日多。祿米日減。自將軍而下。有文學者。得應試爲秀才。趨者甚眾。士子爲詩嘲曰。願將紗帽換儒巾。解帶擊縚穩稱身。老爺博得相公叫。娘娘重結秀才親。一王子口占報云。紗帽儒巾氣類同。擊縚脫帶掛玲瓏。娘娘原抱老爺睡。喜得天潢有相公。聞者絕倒。

觴則

張莊簡悅致政歸田。杜門不出。見風俗奢靡。益崇節儉。書揭屏間曰。客至留饌。儉約適情。殽隨有而設。酒隨量而傾。雖新親不擡飯。雖大賓不宰牲。匪直戒奢侈而可久。亦將免煩勞以安生。

乩對

唐伯虎召乩仙。令對雪消獅子瘦。乩即書云。月滿兔兒肥。又令對七里山塘。行到半塘三里半。乩又書云。五溪蠻洞。經過中洞五溪中。時刑部郎中黃暐亦令仙對羊脂白玉天。乩云。當出丁家巷田夫口中。黃明日往試之。見一耕者鋤土。問此何土。耕者曰。此鱔血黃泥土耳。眾始信其仙。

一對減死

駒陰冗記。載韓襄毅雍巡按江西。方鞫死獄。忽誦句曰。水上凍冰冰積雪。雪上加霜。久不能對。一囚冒死請對。韓曰。能對貸汝死。囚曰。空中騰霧霧成雲。雲開見日。韓稱善。果爲減死。或謂不若空中擁霧霧成雲。雲騰致雨。更順。但見曰意于囚爲當耳

陳玉父詩

弘治間。海寧陳玉善畫山水。其父五十。忽欲讀書。坐閉一室。晝夜不息者五年。遂能詩。題賈似道湖山圖云山上樓臺湖上船。平章醉後懶朝天。羽書莫報樊城急。新得娥眉正少年。

嘲新貴

中洲野錄。載樂平彭綏之福守泰州。以直道忤部使者歸。適友人新登第。綏之具酌邀之。以微雨屢速不至。乃遺以詩云。倘來名利若浮塵。何事癡兒太認真。咫尺泥途行不得。山陰雪夜是何人。時傳誦之。

九月桃花

閩高廷堅瑤令番禺日。鎮守府紅桃九月盛開。三司諸公皆有吟詠。索題於高。高題詩云。九月雷聲振海涯。絳桃開遍五侯家。殷勤報與寒梅道。莫遂東風浪放花。

驛氶登第

百可漫志。載成化間張驛丞某。山東鄉試中式。督學畢瑜贈之詩曰。一官恥不與清流。退食遺編自校讎。枳棘豈能留彩鳳。鹽車未必困驊騮。東藩領薦名初顯。西蜀題橋志已酬。脫卻樊籠入佳境。春雷萬里步𤄞洲。考登科錄。成化戊戌進士譚溥。四川瀘州人。係山東 膠縣驛驛丞。登第詩有西蜀句。爲溥無疑。百可爲張驛丞誤。前正統辛酉豐城鄭溫。以松陵驛丞南畿中式登王戌進士。登科錄及吳江志可證。

詩贈教授

弘治中。有老儒以貢授教職。翰林某題白頭翁送之云。幽谷多年滯羽翰。泮林今借一枝安。世人莫笑頭空白。看取春花雨後殘。

江東太守

綠雪齋雜言。載江東某太守。文雅政聲。頗得時譽。遣吏擕金賂劉瑾求速轉。禱於紫姑仙。仙降筆曰。幾樹棠陰種未成。使君何事苦經營。雷霆怒擊冰山碎。只恐錢神也不靈。苞苴入而瑾果敗。太守以鑽剌落職。

朱原虛

明江州朱原虛。有詩名。父亾時。二弟俱幼原虛匿父所遺綾錦十餘篋。二弟流離居外。一日原虛召仙。即降筆曰。何處西風夜捲霜。雁行中斷各悲涼。吳綾越錦藏私篋。不及姜家布被香。原虛得詩皇恐。召二弟分其資。勸勉之。後俱登科。

詩止飛稅

樂平値大造稅冊。彭綏之子屬司書者飛稅他戶。綏之知之。延司書飲。戲吟詩曰。洛陽城中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司書曰。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綏之曰。既不飛上天。飛入地。不過飛入百姓家。何忍爲此。乃爲詩謝之曰。洪水推沙塞兩涯。推來推去只交加。誰知二世宮中鹿。走過劉家又李家。司書感其意。飛稅乃止。

張翼德廟

荊州張翼德廟。題詠甚多。當塗楊觀作。人頗傳誦。其後四句云。山勢西廻終護漢。江聲東去尚吞吳。營星不隕將軍在。未必中原不可圖。特有思致。

寄夫詩

成化中。奉新女子蕭鳳質因夫遊學郡城。屬小疾。爲詩以寄。有云。聞不安。恨東西相隔。妾職有所不能盡。徒涕泣懷念而已。小詩慰勉。欲把相思遠寄君。恐教牽動讀書心。閒花野草休關念。養取葵心向紫宸。又閒居筆記。載一士居太學。其妻寄鞋襪并詩云。細襪弓鞋別樣新。殷勤寄與讀書人。好將穩步青雲上。莫向平康謾惹塵。可謂相朂以正者矣。

孝宗對語

明孝宗體稍不佳。即誦詩曰。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將心自醫。心若病時身亦病。心生原是病生時。嘗因重九出一對曰。今朝重九。九重又過一重陽。未有能對者。

李西涯

李西涯東陽柄政。無救世亂。揚州陸滄浪以詩譏之曰。文章聲價斗山齊。伴食中書日又西。回首湘江春水綠。鷓鴣啼罷子規啼。蓋以鷓鴣聲道行不得也哥哥。子規聲道不如歸去。湘江者。西涯故鄉也。西涯卒不能捨。輕薄者畫一𨢄惡老嫗。騎牛吹笛。題曰。李西涯相業。或以告西涯。西涯自題一絕云。楊妃血濺馬嵬坡。出塞昭君怨恨多。爭似阿婆牛背穩。笛中吹出太平歌。堯山堂謂此詩沈石田題禿嫗牧牛圖。未知孰是。

詩譏左璫

成化中。程信參贊南都。左璫安寧時爲守備。燕程。設席中爲已坐。而以程位其下。信戲爲一絕云。主人首席客居傍。此理分明大不祥。若使周公來守備。定應屋上放交床。安見詩。遂分賓主。

雍世隆

雍世隆泰巡鹽兩淮。見竈丁貧而𩹌者幾二于人。比及二年。俱與完室。既去。淮人詠曰。客邊蕳橐渾無硯。海上遺民盡有家。又曰。了卻四千男女願。春風解纜去朝天。後以忤劉瑾致仕。

陳白沙詩

。世以陳白沙詩不入法。而麓堂詩話載其題厓山大忠祠曰。天王舟楫浮南海。大將旌旗僕北風。世亂英雄終死國。時來胡虜○亦成功。身爲左衽皆劉豫。志復中原有謝公。人眾勝天非一日。西湖雲掩岳王官。以爲深知音律者。又白沙外傳中儘有好句。如仲尼不作周公夢。天下誰嗟吾道衰。又一春花鳥篇章廢。萬里雲霄羽翼孤。又出牆老竹青千箇。汎浦春鷗自一雙。又竹徑旁通沽酒市。桃花亂點釣漁船。此等句何常不佳。

李程寵遇

李東陽。四歲能作大字。景皇召見。抱置膝。賜上林珍菓。六歲時。程敏政以神童同受英宗𠮥見。過宮門。不能度。上曰。書生腳短。李曰。天子門高。時御羞有蟹。上曰。螃蟹一身甲胄。程曰。鳳凰遍體文章。李曰。蜘蛛滿腹經綸。上又曰。𩿾翅高飛。壓風雲于萬里。程曰。鰲頭獨占。依日月於九霄。李曰。龍顏端拱。位天地之兩間。上悅曰。他日一個宰相。一箇翰林。命皆廩於翰院。

雨帝謠

正統末。京師旱。街上小兒爲土龍祈雨。拜而歌曰。雨帝雨帝。城隍土地。雨若再來。還我土地。成群噪呼。不知所起。未幾有監國即位之事。繼又有復辟之舉。謂雨帝者。與弟也。城隍土地。謂郕王有此土地也。雨再來還土地。謂駕旋而復辟也。

石羊鳴

西樵野記。載徐武功有貞謫金齒。過一寺。見老僧治果茗遠迎。武功訝而問之。僧曰。吾寺有石羊。每異人至則鳴。宋時一鳴蘇相至。昨夕復鳴。而公適至。故治菓茗以進。

于謙妾王振兒

兵部侍郎頊文曜。媚附于肅愍公。每朝待漏。必附于耳密言。及朝退亦然。行坐不離。時目爲丁謙妾。菽園雜記。載戶部侍郎王祐。貌美無鬚。謟事王振。振甚眷之。一日問祐曰。王侍郎何故無鬚。祐曰。老爺無鬚。兒子豈敢有鬚。聞者絕倒。

朱靜菴

成化間。海寧朱靜菴教諭周汝航濟之妻。能詩。其詠明妃曰。玉容憔悴向胡天。爲惜黃金娛少年。堪笑君王重聲色。丹青不畫夢中賢。詠虞姬云。貞魂化作原頭草。不逐東風入漢郊。詞氣烈烈。錢蒙叟曰。劉長卿謂李季闌爲女中詩豪。余於靜菴亦云。＋

銓部

吏部曰銓部。嘉靖末。創立掣籤之法。則改爲籤部可矣。伍蓉菴林居漫錄。載一詩云。冢卿無計定官衡。枯竹拈來卻有靈。若使要津關節到。依然好缺作人情。

改琵琶曲

崇禎壬午。南畿榜發。物議沸騰。有告廟文。四六精工。哄傳一時。又改琵琶記二曲。繡帶兒云。費金錢穩取圖甘旨。又落得誇兒耀妻。終不見范丹寒賤。有一個應舉及第。須知功名富貴錢所與。錢若與。不求而至。營生是把文章擲取。天須鑑我。我秀才不富的情罪。太師引云。身將老。觀場有幾。得志正當今日。終不然爲着滿把牙籤。卻落後一領荷衣。真癡。此番榮貴雖可擬。怕錢少買不得榮貴秋闈裡。紛紛的多是富儒。堪笑那沒家私的。也去求試。　順治丁酉。方猶錢開宗典試江南。首題爲貧而無謟章。榜發後。亦有黃鶯兒云。命意在題中。賤貧兒。重富翁。詩云子曰全無用。切磋未通。琢磨欠功。其斯之謂方能中。告諸公。多財子貢。貨殖是家風。又詩云。孔方主試副錢神。題義先分富與貧。定價七千方立契。經房十五不論文。金陵自古成金穴。白下從今聚白丁。最訝丁酉兼壬子。博得財星始發身。

壁詩四絕

敖東谷英一曰山行。午飯農家。見壁上四絕句。意甚警策。或曰晦翁詩也。鵲噪未爲吉。鴉鳴豈是凶。人間凶與 吉。不在鳥音中。一耕牛無宿草。倉鼠有餘糧。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恟。二翠死因毛貴。龜亡爲殼靈。不如無用物。安樂過平生。三雀啄復四顧。燕寢無二心。量大福亦大。機深禍亦深。四

譏奉使

農田餘話。載至正乙酉。遣廷臣爲諸道黜陟使。察官吏。賑貧乏。褒善良。禮高年。奉遣者惟以歛取民財爲事。民大失望。作詩曰。九重丹詔頒恩至。萬兩黃金奉使回。又官吏黑漆皮燈籠。奉使來時添一重。

吳敏德詩

吳文恪訥由醫士薦舉。仕至副都御史。其按貴州還。有司以黃金百兩餽公。追送至夔州。公不發封。反之。題詩其上。曰。蕭蕭行李向東還。要過前途最險灘。若有贓私并土物。任教沉在碧波間。

劉侍郎謔詞

滁州劉廉夫清。少爲州學生。當丁祭畢。見諸生爭取祭物。乃戲爲彈文曰。天將曉。祭祀了。只聽得兩廊下鬧炒炒。爭胙肉的你精我肥。爭饅頭的你大我小。顏淵德行人。見了微微笑。子路好勇者。見了心焦燥。夫子喟然嘆曰。我也曾在陳絕糧。不曾見這夥餓殍。近日有倣其意詠武生云。也載銀雀帽。也穿粉底皂。也要着襴衫。也去謁孔廟。顏淵喟然歎。夫子莞爾笑。遊夏文學徒。驚駭非同調。子路好勇者。怒目高聲叫。我若行三軍。着他鍘草料。

楊文貞詠梅

宣正間。三楊皆秉樞軸。溥榮由進士。士奇以薦舉致相位。一日會席間。以松竹梅爲題。分賦一詩。文敏文定題畢。各書賜進士某。文貞知其誚己。乃奮筆題梅詩曰。竹君子。松大夫。梅花何獨無稱呼。回頭試問松與竹。也有調羹手段無。二公咲而謝之。

假詩投刺

胡文穆廣與楊文貞善。約致政歸拿舟往來。廣病篤。文貞猶在朝。時人投詩假楊作云。漢朝胡廣號中庸。今日中庸又見公。堪笑古今兩奸宄。天教名姓正相同。廣得詩慚憤而卒。按宋陳賈劾朱文公。人謂之曰。姬周大聖猶遭謗。伊洛名賢亦被譏。堪笑古今兩陳賈。如何專把聖賢非。前詩蓋祖此。

夏公大度

夏忠靖原吉寬中大度。有賜硯。僕以冬月炙冰損破。諭而釋之。又驛未偶焚公隻襪。亦笑而不問。嘗詠螭首云。非龍非虎亦非羆。頭角皆因造化爲。不向草茅誇氣象。卻於廊廟著威儀。昂昂飽歷風霜古。默默深承雨露滋。寄語群飛諸燕雀。好來相近莫相疑。

姚少師

姚少師領敕往蜀雲臺觀懸旛。至蘇。暫駐寒山寺。偶在松下散飯。曳履獨行。會吳邑曹三尹喝道來。少師行如故。尹怒執而笞之。少師受笞不自道。人有識之者。曰此姚少師也。曹恐。伏地請罪。少師作詩曰。出使南來坐𠚇船。袈裟猶帶御爐煙。無端撞着曹三尹。二十皮鞭了宿緣。

劉伯川識鑑

泰和劉伯川。善觀人。楊士奇陳孟潔。以故人子。往候之。因留款。雪霽酒酣。命各賦詩言志。孟潔云。十年勤苦事雞窗。有志青雲白玉堂。會待春風楊柳陌。紅樓爭看綠衣郎。士奇云。飛雪初停酒未消。溪山深處踏瓊瑤。不嫌寒氣侵人骨。貪看梅花過野橋。伯川笑曰。陳子十年勤苦。僅博紅樓一看。當爲風流進士。楊子雖寒。當大用。後孟潔以永樂丙戌登第。以庶常終。東里以薦舉至少師。如伯川言。

盛允高

正統中。吳中盛允高㫤。初爲御史有聲。旋以奏事被謫廣西。古田典史。未幾陞四川羅山知縣。皆有山水之盛。爲詩曰。性懶才疎官亦拙。天然處處有青山。銓司頗信爲知己。一度遷移一度閒。有怨而不怒之意。

諷觀競渡

鄱陽高舉任御史罷歸。謝絕人事。一日棹小舟至城下。値郡守飲月波樓。觀競渡。舉微服箕坐舟中。守怒逮至。令其供狀。舉書一絕云。皇后升遐末一年。今春先帝宣德又賓天。江山草木皆垂淚。太守如何看畫船。守詢之。知爲高侍御。慚而罷宴。

駝峰熊掌

呂震與解縉談食中美味。呂曰。駝峰珍美。恨未之識。解云。僕嘗食之呂知其誑。他曰從光祿得死象蹄踁。語解曰。昨有駝峰之賜。宜共饗焉。解至大嚼。呂戲以詩曰。翰林有個解癡哥。光祿何曾宰駱駝。不是呂生來說謊。如何嚼得這般多。相與大笑而別○江綠蘿雪濤集。載一師命熊掌亦我所欲也題。其徒文中云。朝而饔。朝此熊掌也。夕而餐。夕此熊掌也。先生笑曰。老夫從不曾得熊掌嘗新。你卻把作小菜吃。爲之絕倒。

詠桃

古穰雜錄。載吳康齋詠桃詩。靈臺清曉玉無瑕。獨立東風玩物華。春趣夜來深幾許。小桃又放兩三花。有吾與點也氣象。

鳥啄蝗歌

康熙壬子夏。吳中大旱。飛蝗蔽天。竹粟殆盡。蝗亦有爲鴉鵲所食者。余家庭中椿樹有鳥巢。朝暮飛鳴。甚可憎惡。斯獨喜其捕蝗。中有一無尾者。攫啄尤多。胡溯翁喜而作歌。曰。昔人曾稱鴉種麥。今日喜見鴉捕蝗。吳民徵輸困來久。況復連遭水旱殃。苗未插蒔田未墾。催科巳比五分糧。仰屋躊躇莫措手。忽閒蝗來西北方。老人昔年被災沴。談虎色變如虎傷。無稼可食且集樹。繩繩振振滋駭惶。園竹岸蘆到即罄。黃衣三使徵夢祥。浙中消弭賴剌 史。吾蘇漫漫無短長。烏鳥啞啞高下翔。奮迅攫啄如鷹揚。承蜩之捷猶掇爾。就中尤羨禿尾狼。群烏相將飽枵腹。吳民或得療飢腸。臺上快睹等捷凱。擬草露布爲張皇。白公大嘴可勿誚。竟當進號烏鳳凰。瞻烏爰止在鄰屋。愛之卻彈將弓藏。溯翁名汝源。少爲弟子員。潦倒場屋。年八十有五卒。

雁詩賜第

宋王奇字漢謀。贑人。家貧。補縣小史。令題雁詩一聯於壁。曰隻隻銜蘆背曉霜。晝隨鴛鷺立寒塘。奇密續之曰。晚來漁棹驚飛去。書破遙天字一行。令見而詢之。犬嘆賞。使遊學都下。真宗得其詩。召見。立賜及第。時稱天子門生。

書生夜巡

范周字無外。方臘之亂。州民團結巡護。雖士流不免。周率諸生冠帶夜行。題詩燈籠云。自古輕儒莫若秦。山河社稷付他人。而今重士如周室。忍使書生作夜巡。守將聞之。亟爲罷去。

孔門七十二賢

比齊石動筩。嘗詣國學問博士曰。孔門達者七十二人。幾人冠。幾人未冠。博士曰。經傳無文。動筩曰。先生讀書。豈合不解。冠者三十人。未冠者四十二人。博士曰。據何文解之。動筩曰。冠者五六人。五六得三十也。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也。合之得七十二人也。眾皆大笑。○一說。又問三千弟子。後來作何結果。答曰。二千五百人爲軍。五百人爲旅。

小試冒籍

華亭人冒籍上海小試。憤其不容。大書通衢云。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如之何其拒人也。上海人答云。我之大賢與。何必去父母之邦。我之不賢與。焉往而不三黜。

水香勸盞

扈戴畏內。欲出則謁假於細君。細君滴水於地。水不乾當歸。若去遠。則燃杳掐至某所以爲限。一日因筵聚。方三行酒。扈色欲遁。眾客覺之。譁曰。扈君恐砌水隱影。香印過界耳。吾輩人撰新句一聯。奉洒一杯。庶得早歸不罰。眾以爲善。一人捧甌吟曰。解稟香三令。能遵水五申。逼扈飲盡。別云。細彈防事水。短爇戒時香。別云。戰兢思水約。匍匐赴香期。別云。出佩香三尺。歸防水九章。別云。命擊逡巡水。時牽決定香。扈連飲六七巨觥。吐嘔淋漓。既上馬。群譟謂使人曰。夫人若怪歸遲。但道被水香勸酒留住耳。

賀喪妻

解縉常弔友人喪妻。入門曰恭喜。繼曰。四德俱無。七出咸備。嗚呼哀哉。大吉大利。蓋學士夫人亦悍也。

洗馬

劉定之陞洗馬。朝遇少司馬王偉。王戲之曰。太僕馬多。洗馬須一一洗之。劉笑曰。何止太僕。諸司馬不潔。我亦當洗。○楊文懿公守陳以洗馬乞假。行次一驛。其丞不知爲何官也。坐而抗禮。卒然問曰。公職洗馬。日洗幾馬。公漫應曰。勤則多洗。懶則少洗。無定數也。俄一御史至。則公門人。跪而起居。丞恐。百態乞憐。公卒不較。

周德華

周德華。劉採春女也。春時喜踏青郊外。見楊柳垂垂。則採其枝。結爲同心。隨流水放之。每放一枝。則歌云。碧玉粧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是剪刀。萬首絕句。作賀知章詩。

春歸

孟淑卿有春歸詩云。落盡棠梨木拍堤。淒淒芳草望中迷。無情最是枝頭鳥。不管人愁只管啼。

道河亭詩

穆陵道何亭上。有題詩云。榖雨初晴綠漲溝。落花流水共沉浮。東風莫掃楡錢去。爲買殘春更少留。

青桐詞

春來士女踏青郊外。有以錯刀畫詞青桐樹上云。春光入水到底碧。野色隨人是處同。何事殷勤頻借問。妾家止住杏花東。

崔唐臣

茗齋隨筆云。崔唐臣。閩人。與蘇子客㠯晉叔同學相好。二公登第。崔遂罷舉。後二公在官。偶乘馬偕出。循汴岸。見一人停舟坐篷窗下。乃崔也。亟下馬。詢其別後況味。曰。初檢篋中。有錢百貫。以其半買此舟往來江河間。以半販雜貨。取息以自給。雖云汎梗飄蓬。差愈應舉覓官時也。二公邀與同歸。崔不可。但問官居坊曲所在。別去。明日二公出外歸。見崔留一剌。再訪之。舟已行矣。歸復閱其剌。末幅有詩一絕。云。集賢仙客問生涯。買得漁舟度歲華。案有黃庭尊有酒。少風波處便爲家。二公爲之憮然。

神童詩

神童詩一舉登科曰句。乃宋陳林贈王俊民登科詩。時韓魏公亦贈詩云。青雲一第人皆有。白髮雙親世所無。時又有兄弟同榜者。有客贈詩曰。綵衣膝下成行舞。丹桂庭前並幹生。

聶夷中詩

聶夷中傷田家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榖。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偏照逃亡屋。夷中字坦之。咸通十二年進士。爲華陰尉。此詩最有深意。學齋佔畢誤以二月無絲五月無榖爲解。不知二月將事千蠶。五月正力千農。而賦稅疊征。不得不稱貸于有力者。及絲榖既登。則倍息以償。是未絲而賣。未榖而糶矣。以辭害志。豈說詩者乎。

種芝蔴

諺云。長老種芝蔴。未見得吃。相傳芝蔴必夫婦同下種。獨種無可得之理。長老無妻者也。猶憶唐詩云。蓬鬢荊釵世所稀。布裙猶是嫁時衣。胡麻好種無人種。合是歸時祗不歸。

袁伯修

珂雪齋隨筆。載袁伯修宗道爲諸生時。夢身邊懸一牙牌。上書洗馬二字。後書顏回二字。年二十七。舉南宮第一。官翰林。至三十二。頗疑懼。明年以宮詹告歸。生朝作一枝花帶折桂令小曲。以自壽。云秋風高掛洞庭帆。夏雨深耕石浦田。春窗飽喫南乎飯。笑先生歸忒晚。明朝已是三三。雕蟲呵懶拈象管。野鹿呵難聯鷺班。隙駒呵且養龜年。嫩柳成園。修竹圍庵。講甚麼道非道夢中的老聃。說恁麼空非空紙上的瞿曇。只消過了尋常甲子萬萬千千。又八年。官至掌坊。卒于京。按伯修於詞曲號當家。又有付阿誰楊柳蠻腰。知何處桃花人面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