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瓠五集卷之二

長洲石農褚人穫學稼纂輯

屠酥酒

四民月令。元日飲屠酥酒次第。當從小起。以年少者起。後漢李膺杜密。以黨人同擊獄。値元日。於獄中飲酒。曰元旦從小起。時鏡新書。晉海西令問董勛曰。正旦飲酒。先從小者何也。勛曰。俗以少者得歲。先酒賀之。老者失歲。故後飲酒。劉夢得白樂天元日舉酒賦詩。劉云。與君同甲子。壽酒讓先杯。白云。與君同甲子。歲酒合誰先。白有歲假內命酒篇云。歲酒先拈辭不得。被君推作少年人。顧況云。不覺老將春共至。更悲擕手幾人全。還丹寂寞羞明鏡。手把屠蘇讓少年。裴夷直云。自知年幾偏應少。先把屠蘇不讓春。儻更數年逢此日。還應惆悵羨他人。成文幹云。戴星先捧祝堯觴。鏡裡堪驚兩鬢霜。好是燈前偷失笑。屠蘇應不得先嘗。方干云。𦆵酌屠蘇定年齒。坐中皆笑鬢毛斑。東坡云。但把窮愁博長徤。不辭最後飲屠酥。

七修。作屠蘇。四時纂要。屠蘇。孫思邈庵名。天中記。屠。割也。蘇。腐也。

藍尾酒

容齋四筆。引白樂天元日對酒詩云。三杯藍尾酒。一楪膠牙餳。又老過占他藍尾酒。病餘收得到頭身。歲盞後推藍尾酒。春盤先勸膠牙餳。荊楚歲時記云。膠牙者。取其堅固如膠也。而藍尾之義。殊不可曉。河東謂載。申屠澄。與路傍茅舍中老父嫗及處女。環火而坐。嫗自外挈酒壺至曰。以君冒寒。且進一杯。澄因揖遜曰。始自主人翁。即巡澄。當婪尾。蓋以藍爲婪。當婪尾者。謂最在後飲也。石林燕語云。唐人言藍尾藍字。多作啉婪。出於候白酒律。謂酒巡匝末。連飲三杯。爲藍尾。蓋末坐遠。酒行到常遲。連飲以慰之。故以啉爲貪婪之意。七修云。藍。澱電也。說文云。澱。滓垽也。滓垽者。渾濁也。據此。則藍尾酒。乃酒之濁腳。如盡壺酒之類。故有尾字之義。知此。則樂天之詩及少薀所謂酒巡匝末。俱通矣。

綵燕人勝

歲時記。立春日。剪綵爲燕以戴之。鄭毅夫詩云。漢殿鬭簪雙綵燕。始知春色上釵頭。又貼宜春於門。王沂公詩云。北陸凝寒盡。千門淑氣新。年年金殿裡。寶字貼宜春。又人日剪綵勝爲人形。帖帳中。及屏風上。戴頭鬢。或以相遺。景龍文館記。唐中宗時。人日賜王公以下綵縷人勝。令群臣賦詩。

風流帽

桐下聽然。馮南谷。吳門愽徒。善恢諧。嘗負愽錢十萬。匄貸豪門。時王元美在坐。戲以優人風流帽。襲其首曰。能詩。當如所請。馮即朗吟曰。天下風流少。區區帽上多。鬢邊齊拍手。恰似按笙歌。元美欣然贈十金。一時座客爲充囊而去。明日訪之。室如洗矣。

按風流帽。亦稱不倫。圍如束帛。兩旁白翅。不搖而自動。惟白兔記。李洪義八義記。樂人戴之。先大父言張幼于門客某。欲告貸于幼于。凂其兄伯起爲言。幼于諾之。復曰。以不倫爲題。吟詩一首。能則與之。伯起復於客。客求伯起代作前詩。明日客見幼于伯起已在坐。客言其情。幼于初命題。客毫不思索。隨口吟詩。幼于曰。非汝所能。幾不與。伯起婉言。得如所請。

吳評

吾蘇轄一州七縣。舊有評語曰。金太倉。銀嘉定。銅常熟。鐵崇明。豆腐吳江。叫化崑山。紙長洲。空心吳縣。言金銀富厚。銅臭鐵剛。豆腐淡。叫化齷齪。紙薄。空心虛僞也。

中涓產子女

後漢荀文若。父緄。爲文若娶中常侍唐衡女。中官有女。固奇。而文若爲中官倩。尤湼而不淄。

又宋靖康之亂。有中涓挈一宮人南奔。僑寓平江。稱夫婦。潛蓄美男。餙以釵袿。佯爲婢而進之。與宮人產子。四歲。中涓死。宮人嫠居。偕婢撫其子。他年宮人又產女。鄰人聞於官。訊之。吐實。以聞。上詔給配賜姓。名宦成宦成遂洗粧。而衣冠爲丈夫。其後更有二子。皆舉進士。長者爲奎章閣待制。父母榮封焉。待制常宴客。懸三教圖。座客爲對句云。夫子天尊。大士頭上不同。趙秘書彥中對曰。宮娥宦者。官人腰間各別。舉座匿笑。待制引滿。觴之曰。可謂一網打盡矣。

參幕內人

桐下聽然。林文節鎮并州日。與僚屬唱和。參幕徐君內人能詩。每分韻。密遣人馳歸。眾方苦吟。內人詩已至矣。有幕府客醉起舞。和藜字云。幕中舞客聞鴝鵒。帳下雄兵掃蒺藜。又送屬官除監司。押僚字云。補袞自宜還舊物。繡衣先見冠同僚。監司。相國之後也。爲一時賞冠。又陳述古女。適李判官。題雁屏詩。沙淡蘆欹曲水通。幾雙容與對西風。扁舟自向江鄉去。卻喜相逢一枕中。又曲屏誰畫水瀟湘。雁落秋風蓼半黃。雲薄雨踈孤嶼遠。曾令清夢到高唐。

不識一丁

野客叢書。今文人。多用不識一丁字。祖唐書。挽兩石弓。不如識一丁字。出處考之。乃個字。非丁字。按續世說書。此個字。蓋個與丁相似。傳寫誤爾。後觀張翠微考異。亦謂個字。又觀蜀志南史。皆有所識不過十字之語。史通。謂三平所識。僅通十字。恐是十字。亦未可知。十與丁字又相似。此與淮南子言。宋景公熒惑徙三舍之謬同。史記謂三度。

桑落酒

桑落酒。相傳九月九日。作水米麴。皆以三十爲準。熟於桑落之辰。故名桑落。張伯起譚輅云。西羌有桑落河。出馬乳酒。羌人兼葡萄壓之。晉宜帝時。常來獻。九日賜百官飲之。則似桑落。又地名。非時也。又見雜記。載河中桑落坊井。桑落時。取其水釀酒。甚佳。似又兼地與時矣。庾信乞酒詩。蒲城桑落酒。灞岸菊花天。又似出蒲州。

紅袖拂塵

冠萊公典陜日。與魏野同遊僧寺。萊公舊日留題處。皆用碧紗籠之。野詩則塵蒙其上。時從行官妓之黠慧者。以紅袖拂之。野顧萊公笑詠曰。世情冷煖由分別。何必區區較異同。但得常將紅袖拂。也應勝似碧紗籠。

曲水園

曲水園有竹三十畝。爲文潞公先得。賈文元題詩園壁云。畫船載酒及芳辰。丞相園林潩亦水濱。虎節麟符拋不得。卻將清景付閒人。潞公見詩。即以地劵歸賈。賈亦不復再至。

王盧溪送胡忠簡

岳珂桯〖汀〗史胡忠簡〖銓〗乞斬秦檜。掇新州之禍。直聲振天壤。士大夫畏罪箝舌。莫敢與立談。獨安福王盧溪〖廷珪〗字民瞻。以詩送之曰。囊封初上九重關。是日清都虎豹閑。百辟動容觀奏牘。幾人回首愧朝班。名高北斗星辰上。身墮南州瘴海間。豈待他年公論出。漢庭行召賈生還。大廈元非一木支。欲將獨立柱傾危。癡兒不了官中事。男子要爲天下奇。當日姦諛皆膽落。平生忠義只心知。端能飽吃新州飯。在處江山足護持。於是有以聞於朝者。檜怒。坐以謗訕。流夜郎。時年七十。既而檜死。尋許自便。孝宗初政。召對便殿。除官不受。再召再辭。年九十三卒。時朝士陳〖剛中〗。三山寓公張〖仲宗〗。亦以作啟與詞爲餞而得罪。檜之怒忠簡。蓋流貶不少置也。

王民瞻在辰陽謫所。郡守承風旨。待以囚隸。檜死。隨有自便之命。守張燕公堂以召之。盧溪題詩壁間云。辰州更在武陵西。每望長安信息稀。二十年興縉紳禍。一朝終失相公威。外人初說哥奴病。遠道俄聞逐客歸。當日弄權誰敢指。如今憶得姓依希。蓋志喜也。

宣和御畫

康伯可〖與之〗在高宗朝。以詩章應制。與左璫狎。適𧇖思殿有徽祖畫扇。繪事卓絕。高宗時持玩流涕。以起羹牆之思。璫偶下直。竊擕至家。而康適至。留之燕飲。漫出以示。康紿璫八取殽核。輒書一絕於上曰。玉輦宸遊事已空。尚餘奎藻繪春風。年年花鳥無窮恨。盡在蒼梧夕照中。璫出。見之大恐。而康已醉。無可奈何。明日伺間。𨙫頭請死。上大怒。亟取視之。天威頓霽。但一慟而已。

又王盧溪題宜和殿雙鵲圖曰。玉鎖官扉三十六。誰識連昌滿宮竹。內苑寒梅欲放春。龍池水暖鴛鴦浴。宣和殿後新雨晴。兩鵲蜚來東向鳴。人間畫工貌不成。君王筆下春風生。長安老人眼曾見。萬歲山頭翠華轉。恨臣不及宣政初。痛哭天涯觀畫圖。

明張來儀〖羽〗。詠徽廟折技桂云。玉色官瓶出內家。天香濃浸月中葩。六宮絕愛清涼好。不道金風捲翠華。夏原吉詠墨竹云。寶殿無心論治安。碧窗着意寫琅玕。枝枝葉葉真瀟洒。不道金人不愛看。責其不能君也。又有詠石榴曰。金風吹綻絳紗囊。零落宜和御墨香。猶喜樹頭霜露小。南枝有子殿秋光。此言南渡得人。有情之之意。

王義豐詩

德安王阮。仕至撫州守。嘗從張紫微學詩。紫微罷荊州侍總。偕之遊廬山。山南有萬杉寺。本仁皇所建。奎章在焉。紫微大書二詩曰。老幹參天一萬枝。廬山佳處著浮圖。袛因買斷山中景。破費神龍百斛珠。莊田本是昭陵賜。更著官船載御書。今日山僧無飯喫。卻催宮欠意何如。阮得詩。獨憮然不滿意曰。先生氣吞虹蜆。今獨少異之。何也。紫微不復言。送之江津。別去𦆵兩旬。而得紫微河陰之訃。蓋絕筆云。阮時亦有詩曰。昭陵龍去奎文在。萬歲靈杉守百神。四十二年真兩露。山川草木至今春。紫微擊節。自以爲不及。既而復過是寺。又題其碑陰曰。碧紗籠底墨𦆵乾。白玉樓中骨已寒。淚盡當時聯騎客。黃花時節獨來看。阮詩亦紆餘有味。號義豐集。

大小寒

慶元初。韓平原〖侂胃〗爲相。其弟仰胄。爲知閤門事。頗與密議。時人謂之大小韓。求捷徑者爭趨之。一日內宴。優人有爲衣冠到選者。自敘履歷材藝。應得美官。而留滯銓曹。自春徂冬。未有所擬。方徘徊浩歎。又爲日者過其旁。遂邀使談庚甲。問以得祿之期。日者推測曰。君命甚高。但五星局中。財帛宮有耗破星。若欲通達。先到小寒。更望成事。必到大寒。優蓋以寒爲韓。侍燕者皆縮頸匿笑。

祁門客邸詩

慶元己未。岳珂如中都。道徽之祁門。夜憩客邸。見壁間一詩曰。蹇衛衝風怯曉寒。也隨舉子到長安。路人莫作親王看。姓趙如今不似韓。味其語意。乃天族之試南宮者。所作旁有細書八字云。霍氏之禍。萌於驂乘。而侂胄懵然不少悟。以至於敗。

淮陰廟

楚州淮陰。夾漕河而邑於澤國。諸聚邑尤爲荒涼。開禧北征。岳珂舟過其下。登楚王信廟。堂廡傾圯。幾不庇風雨。兩旁皆過客詩句。左廂高堵。有揚誠齋詩二首。字跡潦草。亦舛筆畫。不知何人所書。珂以意揣之曰。來時月黑過淮陰。歸路天花舞故城。一劍光寒千古淚。三家市出萬人英。少年𦜮下安無忤。老父圯邊愕不平。人物若非觀歲暮。淮陰何必減文成。鴻溝袛道萬夫雄。雲夢何銷武士功。九死不分天下鼎。一生還負室前鐘。古來大斃愁無蓋。此後禽空悔作弓。兵火荒餘非舊廟。三間破厔兩株松。音節悲壯。徧壁間殆無繼者。

海陵詩詞

金完顏亮。初封岐王。爲平章政事。能書。好爲詩詞。語輒崛彊。有不爲人下之意。出使道驛。詠竹曰。孤驛繡瀟竹一叢。不同凡卉媚春風。我心正與君相似。只待雲梢拂碧空。又書壁述懷云。蛟龍潛匿隱滄波。且與蝦蟆作混和。等待一朝頭角就。撼搖霹靂震山河。過汝陰復作詩曰。門掩黃昏染綠苔。那回蹤跡半塵埃。空亭日暮烏爭噪。幽徑草深人未來。數仞假山當戶牗。一池春水遶樓臺。繁花不識興亡地。猶倚闌干次苐開。一日至臥內。見几上瓶中植巖桂。索筆賦云。綠葉枝頭金縷裝。秋深自有別般香。一朝揚汝名天下。也學君王著赭黃。又嘗作雪詞。〖已見二集〗。中秋待月不至。賦鵲橋仙曰。停杯不舉。停歌不發。等候銀蟾出海。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虯髯撚斷。星眸睜裂。惟恨劍鋒不快。一揮截斷紫雲腰。子細看嫦娥體態。〖與夸堅志不同〗味其詞旨。已多圭角。又使畫工圖臨安之城邑。及吳山西湖之勝以歸。瞷然有垂涎杭越之想。而於吳山絕頂。貌已之狀。策馬而立。題曰。萬里車書盍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苐一峰。明年。起兵下兩淮。臨發。賜所製喜𨗇鶯詞曰。旌麾初舉。正駃騠力徤。嘶風江渚。射虎將軍。落鵰都尉。繡帽錦袍翹楚。怒磔戟髯爭奮。捲地一聲鼙鼓。笑談頃。指長江齊楚。六師飛渡。此去。無自墮。金印如斗。獨在功名取。斷鎖機謀。垂鞭方略。人事本無今古。試展臥龍韜韞。果見成功旦暮。問江左。想雲霓望切。玄黃迎路。桀驁之氣。溢於詢表。

劉觀堂讀赦詩

紹興己未。金人歸我侵疆。曲赦新復州縣。赦文曰。上穹開悔禍之期。大金報許和之約。割河南之境土。歸我輿圖。戢宇內之干戈。用全民命。兀朮讀之。以爲不歸德其國。遂指爲釁。以起兵復陷而有其地。後二年。和議成。秦檜懼當制者之不能說敵也。以孼子嬉。及其黨程克俊改其。文曰。上穹悔禍。副生靈願治之心。大國行仁。遂子道事親之孝。可謂非常之盛事。敢忘莫報之深恩。而況申遣使軺。許構〖一作光宗廟諱惇〗。盟好。來存歿者萬餘里。慰契闊者十六年。禮備送終。天啟固陵之吉壤。志伸就養。日承長樂之慈顏。於是郵傳至四方。遺黎讀之。有泣者。蜀人劉望之作詩曰。一紙盟書換戰塵。萬方呼舞淚沾巾。崇陵訪沈空遺恨。郢國憐懷尚有人。收拾金繒煩廟算。安排鐘鼎誦宗臣。小儒何敢知機事。終望君王赦奉春。時語禁未嚴。無以爲諷者。聖之有集。自號觀堂。他書多謟秦。所謂奉春。竟不知指何人也。

墨杖二銘

張紫巖〖浚〗謫居十五年。憂國耿耿。不替昕夕。適權㚥新斃。時宰恃敵好而不固圉。紫巖居母喪。上疏論事。上以爲狂。詔居零陵。作几間丸墨。并常支筇竹枝二銘。以寓意。墨銘曰。存身於昏昏。而天下之理因以昭昭。斯爲瀟湘之寶。予將與之歸老而逍遙。杖銘曰。用則行。舍則藏。惟我與爾。危不持。顛不扶。則焉用彼。或錄以示當路。怒以爲諷已。將奏之。會病卒不果。後陳正獻〖俊卿〗爲孝廟誦之。摘杖銘書於御杖焉。

何處難忘酒

白樂天始爲何處難忘酒詩。後人多傚之。宋王景文〖質〗雪齋集。雋放豪逸。岳珂桯史載其四篇曰。何處難忘酒。荊蠻大不庭。有心扶白日。無力洗滄溟。豪傑將班白。功名未汗青。此時無一盞。壯氣激雷霆。何處難忘酒。姦邪大陸梁。腐儒空有酈。好漢總無張。曹趙扶開寶。玉徐賣靖康。此時無一盞。淚與海茫茫。何處難忘酒。英雄太屈蟠。時違聊置畚。運至即登壇。梁父吟聲苦。干將寶氣寒。此時無一盞。拍碎石闌干。何處難忘酒。生民太困窮。百無一人飽。十有九家空。人說天方解。時和歲自豐。此時無一盞。入地訴英雄。又王荊公臨川集。亦有二篇。其一篇特典重。曰。何處難忘酒。君臣會合時。深堂拱堯舜。密席坐皋夔。和氣襲萬物。歡聲連四夷。此時無一盞。真負鹿鳴詩。二公同一題。而喑鳴叱咤。一轉於俎豆間。便覺閑雅不侔矣。

東坡屬對

宋與遼歡盟。文禁甚寬。輅客往來。率以談笑詩文相娛樂。元祐間。蘇東坡嘗膺是選。遼使數聞其名。思以奇困之。其國舊有對曰。三光日月星。凢以數言者。必犯其上一字。久無有能對者。首以請於坡。坡唯唯。謂其介曰。我能而君不能。非所以全大國之體。四始風雅頌。天生對也。盍先以此復之。介如言。方共歎愕。坡徐對曰。四德元享利。使睢盱欲起辨。坡曰。爾謂我忘其一耶。謹閟爾舌。兩朝兄弟邦。卿爲外臣。此固仁廟之諱也。使出不意。遂駭服。

張幼于對六脈寸關尺。吳文之對一陣風雷雨。亦妙。

蟻蝶圖

黃山谷居黔。有以屏圖遺之者。繪雙蝶翾舞罥於蛛絲。而隊。蟻憧憧其間。題六言於上曰。胡蝶雙飛得意。偶然畢命網羅。群蟻爭收墜翼。策勛歸去南柯。崇寜間。又遷于宜。圖偶爲人擕八京。鬻於相國寺肆。蔡客得之。以示元長。元長大怒。將指爲怨望。重其貶。會以訃奏。僅免。其在黔。嘗摘香山句爲十詩。卒章曰。病人多夢醫。囚人多夢赦。如何春來夢。合眼在鄉社。一時網羅之味。蓋可想見。

慶元公議

趙忠定〖汝愚〗爲韓𠈁胄所逐。至衡州暴卒。公論譁然。日有懸書北闕下者。捕莫知主名。太學生敖器之〖陶孫〗題壁云。左手旋乾右轉坤。群公相扇動〖一作如何群小恣〗流言。狼胡無地歸姬旦。魚腹終天弔屈原。一死固知公所欠。〖一作不免〗。孤忠賴有史長存。九原若遇韓忠獻。休說渠家末代孫。都下競傳。平原如其出於器之。亦不之罪。

牧牛亭

金陵牧牛亭。秦檜坵隴在焉。有移忠旌忠寺。相去五里。金碧相照。楊誠齋過之。題詩壁問曰。函關只有一穰侯。瀛館寜無再帝𨚑。天極八重心未死。台星三點折方休。只看壁後新亭築。恐作移〖音夷〗中屬國羞。今日牛羊上坵隴。不知丞相更嗔不。自註其下曰。秦暮年起大獄。必殺張德遠浚胡邦衡銓等五十餘人。不知殺盡諸公。將欲何爲。奏垂上而卒。故有新亭之句。然初節似蘇子卿而晚謬。岳珂云。檜在金。不久即逃歸。撻辣實縱之。不知何以似子卿也。

李白竹枝詞

紹聖二年。黃山谷以史事謫黔南。道間作竹枝詞二篇。題歌羅驛曰。撑崖拄谷蝮蛇愁。入箐攀天猿掉頭。鬼門關外莫言遠。五十三驛是皇州。浮雲一百八盤縈。落日四十九渡明。鬼門關外莫言遠。四海一家皆弟兄。又自書其後曰。古樂府。有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但以抑怨之音。和爲數疊。惜其聲今不傳。余自荊州上峽入黔中。備嘗山川險阻。因作二疊。傳與巴娘。令以竹枝歌之。前一疊可和去。鬼門關外莫言遠。五十三驛是皇州。後一疊可和云。鬼門關外莫言遠。四海一家皆弟兄。或各用四句。入陽關小秦王。亦可歌也。是夜宿于驛。夢李白相見曰。予往謫夜郎。於此聞杜鵑。作竹枝詞三疊。世傳之不子細。集中無有三誦。而使之傳焉。其辭曰。一聲望帝花片飛。萬里明妃雪打圍。馬上胡兒那解聽。琵琶應道不如歸。竹竿坡面蛇倒退。摩圍山腰胡孫愁。杜鵑無血可續淚。何日金雞赦九州。命輕人鮓瓮頭船。曰瘦鬼門關外天。北人墮淚南人笑。青壁無梯聞杜鵑。豫章集所刋。自謂夢中語也。音響節奏似矣。而不能掩其真。亦寓言之流與。

味諌軒

戎州有蔡次律者。家于近郊。黃山谷嘗過之。延以飲。有小軒極華潔。檻外植餘甘子數株。因乞名焉。山谷題曰味諌。後王子予以橄㰖遺山谷。有詩曰。方懷味諌軒中果。忽見金盤橄㰖來。想共餘甘有瓜葛。苦中真味晚方回。時蓋徽祖始登極。國論稍還。是以有此句云。〖程史〗

蔣燾巧對

挑燈集異。我蘇蔣燾。幼聰慧。一日與父友武官者。同遊佛寺。指殿上佛出對曰。三尊大佛。坐獅坐象坐蓮花。燾對曰。一介書生。攀鳳攀龍攀桂子。出寺。武官部軍牽燾衣問曰。適對何句。燾曰。我對一箇小軍。偷狗偷貓偷芥菜。其捷於調戲如此。一日。其祖擕遊佛殿。見燾跳下階級曰。三跳跳下地。對曰。一飛飛上天。又父客因坐久。出對曰。凍雨洒窗。東二點。西三點。燾對曰。切糕〖一作瓜〗分客。〖一〗〖片〗作。上七刀。下八刀。〖解人順作楊一清對〗。

錢李諛玉劉

王振死土木。錢學士〖博〗爲撰葬銘。稱其忠烈。陸式齋詩云。王閹素稱慧。輕生忍如此。史官忠烈銘。千載孰非是。劉瑾作玄明宮。李閣老東陽。爲作碑記。頌其功勳。李空同詩云。峨碑照輝頌何事。一諛死後。一諛生時。同歸謟附。其能免後世之誚乎。

施槃幼志

我蘇洞庭施宗銘〖槃〗幼從父遊淮揚。歸舟泊河下。送客。失足墮水。眾掖登舟。乃長吟曰。腳踏船頭船便開。天公爲我洗塵埃。諸君莫笑衣衫濕。𦆵向龍門跳出來。〖與萬花金谷所載卓沃詩相似〗。

𤕰甲考。槃少落拓自負。常詠蝴蝶云。莫怪風前多落魄。三春應作探花郎。年二十三。大魁天下。皆以洛陽年少遇之。

石僧

紹興問。劉大中以兵部尚書。出守處州。俄召還。上問麗水石僧之狀若何。蓋風門山東下。爲石僧山。山有一石。狀類癯僧。大中以詩對曰。雲作袈裟石作身。巖前獨立幾經春。有人問我西來意。默默無言總是真。

豬脬油囊

靖難兵至淮。無舟可渡。有兵人於囊中。取乾豬脬十餘。納氣其中。環擊腰問。洇水而渡。奪南舟以濟北軍。桃燈集異。載汶上人。用油塗生牛皮作囊。納身其中。止露眼鼻。雖深亦不溺。登涯。則解如蟬蛻。衣履不霑。捲囊而去。

倭使詩

明高皇欲征倭國。彼遣使嗐哩嘛哈。奉表乞降。上問彼國風俗。嗐哩嘛哈以詩答曰。國比中原國。人同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銀瓮篘新酒。金刀膾錦鱗。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上初欲罪其不恭。徐乃貫之。

小先生

菽園雜記。山陰張倬。景泰初。爲崑山訓導。年雖少。以聰敏聞。典史姜某。嘗戲倬曰。二十三歲小先生。倬應聲云。三五百觔肥典史。

有黠僧對客云。儒學雖正。不如釋學之愽。如僧人多能讀儒書。儒者不能通釋典也。本朝儒釋兼通者。宋景濓一人而已。倬呵之曰。譬如飲食。人可食者。狗亦能食之。狗所食者。人決不食之矣。此僧默然不能辨。

分合字對

古對以文字分合者。如鉏麑觸槐。甘作木邊之鬼。豫讓吞炭。終爲山下之灰。奴手爲拿。已後莫拿奴手。人言是信。從今休信人言。半夜生孩。子亥二時難定。百年匹配。己酉兩命相當。皆佳。近又有人曾作僧。人弗可以爲佛。女卑爲婢。女又可以爲奴。亦喜其占對之妙。

洗鳥挑土

御史職司風紀。中書舍人供奉絲綸。其任皆不薄也。成化戊戌。徽州倪進賢。出入閣老萬安之門。得庶吉士。安病陰痿。進賢自譽善醫。具藥瀋。爲洗之。因改御史。翼聖夫人之姪季通。以門蔭官中舍。濟寜某。與通同僚友善。嘗歸省。以篋寄通。所封鐍甚固。夫人素諳世故。命啟視之。同僚固辭。夫人不許。乃強啟之。篋中舊衣數件。下皆土𡐊。夫人大怒曰。他日欲誣我家耶。命毆之。通跪請得免。乃命自擔其篋去。時人爲之語曰。洗鳥御史。挑土中書。其辱敗士風。同官爲之喪氣。

彩鳳

成化中。言官言宮闈事。受挫辱。自此噤不敢言。崑山徐生。善寫竹。遊京師。吏科某請寫竹於壁。欲題其上云。朝陽鳴鳳。或云。恐被人議論。不若易以舞鳳。或又以爲不可。乃以彩鳳題之。某從旁口占云。鳴也鳴不成。舞也舞不成。不如華彩服。搖擺過平生。眾爲哄堂大笑。

一箇波

莆田姚園客〖旅〗露書。啇孟和。父令西楚。自父任所。擕貲八金陵。因遊曲中。作秦淮詩二十首。甚麗。又贈妓詩。有可憐十二峰頭雨。化作秦淮八月波句。或戲改之云。可憐幾兩江西錁。買得秦淮一箇波。曲中謂不在行。曰波老。

酒三平

吳興沈太學〖某〗倅雲間。令吏取酒三瓶。寫作三平。吏曰。非此平字。沈即將平字腳加一踢。曰。三乎也罷。

等一等

成化丙戌。陳公甫〖憲章〗。莊孔暘〖㫤〗。章德懋〖懋〗。應試南宮。主試劉定之萬安相戒曰。場中有此三人。不可草率。及填榜。章莊高列。獨不見陳卷。時題爲老者安之三句。亟覓至。則陳破云。人各有其等。聖人等其等。同考者業批其旁云。若要中進士。還須等一等。見者哄堂。

又明季遺編。南直李宗師歲考其縣諸生。命斯民也一節題。一生文中有云。一代一代又一代。宗師批云。二等二等再二等。置之六等云。。

腐德

余宗污謂荳腐有十德。水者柔德。乾者剛德。無處無之。廣德。水土不服。食之即愈。和德。一錢可買。儉德。徽州一兩一碗。貴德。食乳有補。厚德。可去垢。清德。投之污則不成。聖德。建寜糟者。隱德。

奕僧

永嘉僧野雪。以奕稱。一日在許無念宅。與吳嗣仙對㭔。嗣仙稱苐一手。沈思而後下一子。野雪殊不顧。對客間談。隨手應敵。無不取勝。來子魚贈以詩云。蕉團坐隱靜皈依。十九行中喻法微。慧眼欲生拋大刼。觀心不定卻斜飛。分先未許爭先手。戒殺何堪露殺機。跳出刀山投鐵網。與師一笑解重圍。

琵琶妓

仲宗約宗候子斗姚園客至家。聽其妓彈琵琶。比入座。美人嬌寵。不肯出彈。園客口號曰。許聽琵琶不與聽。佳人無分見眉青。方屬落句。子斗遽續之曰。不如且就藤床臥。猶見襄王夢裡形。

才婦擇婿

濮監丞婦鄒賽真。有才藻。工詩文。鵝湖費狀元宏。少隨其父之太學。鄒聞其奇。索見之。酒間試以對曰。金杯春泛綠。費應聲云。銀燭夜搖紅。鄒遂以女字之。其女亦能詩。爲一品夫人。

十忙

金陵有十忙。祝石林〖世祿〗寫字忙。何雪漁圖書忙。魏考叔畫畫忙。汪堯卿代作忙。雪浪出家忙。馬湘蘭老妓忙。孟小兒行醫忙。顧春橋合香忙。陸成叔討債忙。程彥之無事忙。

金尚卿善倣祝無功書法。祝欲繩之。董玄宰〖其昌〗笑謂祝曰。右軍有靈。弟應下獄矣。祝笑而釋之。

道中栽李

程仲權在武昌。昵一妓。謂妓欲嫁之。俞羨長不信也。試調之。妓亦心動。羨長因作詩寄仲權曰。官道中間栽李樹。一株開作兩邊花。仲權心爲之灰。

致曲

王渼陂〖九思〗好爲詞曲。有客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公宜留心經世文章。渼陂答曰。公獨不聞其次致曲。

一作汪南溟。〖俱露書〗。

愚蠢

桐下聽然。嚴文靖訥柄政時。留故人飯。其人椎魯村俗。故作謙退之狀。避席請曰。須相公入內。乃敢坐。某何人。敢當伴食宰相。又一參幕。索沈太史薦牘致御史。御史問太史近況。其人鞠躬對曰。太史近來無所不爲。蓋其意。本欲言無一事不佳也。御史大笑而起。

永嘉相命

永嘉張蘿峰〖孚敬〗初名〖璁〗。久困禮闈謁選於天曹。道遇山陰蕭靜庵〖鳴鳳〗。蕭素善星學。時以比部郎罷歸。張使推已造。蕭觀之歎曰。命不可憑。我今不復言矣。張問故。蕭曰。據子之造。八年後當大拜。今尚作孝簾。那得驟至相位。且如我命冝三品。今以比部郎罷歸。寧望起復耶。然決以台輔期張。力阻其意。正德庚辰。張復入試畢。題詩蓆舍曰。月色團團照舉場。河光片片落天章。風雲交會人初散。星斗寒芒夜未央。敢向人心論用舍。直於吾道卜行藏。至公堂上焚香在。吾力猶能擊紀網。是年果登第。後八年丁亥。以議禮入相。因憶蕭言。爲起用。仕至方伯。

湧幢小品。光山王夢弼相。爲御史。有風力。屢劾錢寜江彬。謫判高郵。素善相術。蘿峰以落第候除。相一見奇之。謂曰。子有異相。他日所就。奚止科第。因厚貽之。勸勿就選。蘿峰既貴。相已卒。上疏曰。相以忠鯁蒙誣。宜䘏。詔贈光祿少卿。諭祭。

葡萄說

岳季方〖正〗。善畫葡萄。嘗作葡萄說云。其幹臞者。簾也。節堅者。剛也。枝弱者。謙也。葉多而蔭。仁也。蔓而不附。和也。實可啖。才也。味甘平無毒。入藥力勝者。用也。屈伸以時。道也。其德之備如此。

蠶有六德

楊簾夫嘗論蠶有六德。衣被天下生靈。仁也。食其食。死其死。以答主恩。義也。身不辭湯火之厄。忠也。必三眠三起而熟。信也。象物以成。繭色必尚黃素。智也。繭而蛹。蛹而蛾。蛾而卯。卯而復繭。神也。此六德也。

李沅南

萬歷中。桃源李沅南〖春熙〗。八歲時。騎竹馬遊市中。遇縣丞。問姓名。具舉以對。丞曰。爾能聯句乎。曰能。丞曰。書生騎馬街心走。李曰。舉子乘龍天上來。丞大異之。年十八。舉于鄉。赴公車。別所愛姬。代詩云。寶馬金鞭白玉鞍。稿砧明日上長安。夜深幾點傷心淚。滴入紅爐火亦寒。嗜色病廢。終萬縣令。

董生

董生十歲時。外祖熊博士舉峰誕日。試對曰。六十八翁。有數十人。子婦女婿并外孫。稱觴慶壽。便𢬵一醉何妨。董對曰。百世一師。集三千士。顏曾閔冉及子夏。論道傳絰。繼統萬年無已。又謝泉溪出對云。車馬象士并卒砲。那來護衛將軍。董云。吏戶刑工及禮兵。一齊轉助聖主。後果少年顯達。

嫁娶謔詞

康熙壬申仲冬。訛傳釆選繡女。邑中愚民。紛然嫁娶。花轎盈街。鼓吹聒耳。猶憶唐明皇詞云。莫倚傾國貌。嫁取箇有情郎。彼此當年少。休負好風光。今事成俄。頃不無以傾城之貌。而誤適匪類。然年少有情。則今古同揆也。滑稽生作兩同心謔詞云。天使遙臨。小民惶惑。年庚帖。𦆵出寒門。花燈轎。已來香陌。趁今宵。日吉時良。嫁個嬌客。那管門楣非匹。便諧琴瑟。一枝花。銀燭搖紅。三杯酒。金尊凝碧。倩鱗鴻。探問梅香。夜來消息。憲示森嚴。民疑莫釋。乏粧奩。藉口匆忙。無聘禮。乘時倉猝。感皇恩。女嫁男婚。向平累畢。頓使皮箱淨桶。價高什百。呼掌禮。數遍追求。喚喜娘。多方尋覓。看來年。節屆秋冬。穩婆忙廹。

李氏女

洪武初。吳郡李氏女。詩思敏捷。有集一卷。今不傳。揚君謙吳中故實記。載其警句曰。桃花一簇開無主。終不留題崔護詩。

詩訕

咸平中。洪州來鵠。名振都下。然喜以詩譏訕當路。人惡之。卒不第。金錢花云。青帝若教花裡用。牡丹應是得錢人。夏雲云。無限旱苗枯欲盡。悠悠間處作奇峰。偶題云。可惜青天好雷電。只能驅趁懶蛟龍。語亦頗韻。

堠子詩

劉子儀與夏英公同在翰林。子儀推爲先達。章獻臨朝。子儀主文在貢院。聞英公爲樞蜜副使。意頗不平。作堠子詩曰。空呈厚貌臨官道。更有人從捷徑過。

閉門弭災

唐景龍中。洛下霖兩百餘日。宰相令閉坊市北門以弭之。卒無效。滂沱益甚。人歌曰。禮賢不解開東閣。燮理惟能閉北門。

費鵝湖別築

費鵝湖搆別築。乃宋柴侍郎故居也。勤勞建造。有絳袍者題其桯曰。我昔猶君昔。君今勝我今。盛衰皆有數。何必苦勞心。

四休

孫景初昉。號四休居士云。粗茶澹飯飽即休。補破遮寒煖即休。三平四滿過即休。不貪不妒老即休。黃山谷曰。此安樂法也。

葉唐夫

洪武中。葉唐夫築茅屋于江村橋之松問。作詩云。家住夕陽江上村。一灣流水繞柴門。種來松樹高於屋。借與春禽養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