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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集解纂疏
漸
序卦曰：「物不可以終止，故受之以漸。漸者，進也。」【崔憬曰：終止雖獲敦艮，時行須漸進行，故曰「物不可終止，故受之以漸。漸者，進也」。】
【疏】敦艮之吉以厚終，是「終止」也，然時止則止，亦時行則行，故「物不可以終止」，而必「受之以漸」也。消息之機，循環不已，震繼以艮，動極必靜也，艮繼以漸，止極必進也，故曰「漸者，進也」。
䷴艮下巽上漸。女歸吉，利貞。【虞翻曰：否三之四。「女」謂四，歸，嫁也。坤三之四承五，「進得位，往有功」。反成歸妹，兑女歸吉。初上失位，故「利貞」，「可以正邦也」。】
【疏】三陰三陽之卦自否來，故云「否三之四」，是乾坤交也。離爲中女，故「女謂四」也。隱二年穀梁傳「婦人謂嫁曰歸」，故云「歸，嫁也」。否坤三之四，上承五陽，進得陰位，自内曰「往」，故「往有功也」。「反成歸妹，兑女歸吉」者，歸，自外來也，今四自下往，不可謂歸，故以反成歸妹爲義。雜卦曰「漸，女歸待男行也」，虞彼注云「兑爲女，艮爲男，反成歸妹，巽成兑，故女歸待艮成震乃行，故待男行也」。尋歸妹之義，震兄嫁兑妹，以坎離爲夫婦。漸亦四離三坎爲夫婦，九三「夫征婦孕」是也。三動則五體坎，故亦與四爲夫婦，「婦三歲不孕」是也。四與五三，俱有夫婦之義，四爻注云「四已承五，又顧得三」是也。是女歸之義，仍在漸象。卦有歸妹反象，故取「女歸吉」也。九三雖坎體，權變成震，九三變，則四專承五而上正，五坎爲夫婦，所謂「終莫之勝」者，是亦震兄嫁妹，歸妹之義也。以女无自進之道，歸妹由陽來而漸由陰往，故取義如此，非謂漸當反成歸妹也。若反歸妹，則「利貞」不可通也。當與復反震之象同例。初上失位，利變之正，故「利貞」。初正，三權變坤爲邦，受上易位，成既濟定，故「可以正邦也」。
彖曰：「漸之進也，女歸吉也。【虞翻曰：三進四得位，陰陽體正，故吉也。】
【疏】否三進四，各得其位，陰陽體正，坎離交爲夫婦，故「女歸吉也」。
進得位，往有功也。【虞翻曰：「功」謂五，四進承五，故「往有功」，巽爲「進」也。】
【疏】「五多功」，故「功謂五」。否三進四得位，以陰承陽，故「往有功也」。巽爲進退，故「爲進」也。
進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剛得中也。【虞翻曰：謂初已變爲家人，四進已正而上不正，三動成坤爲邦，上來反三，故「進以正，可以正邦。其位，剛得中」。與家人道正同義。三在外體之中，故稱「得中」。乾文言曰「中不在人」，謂三也。此可謂上變既濟定者也。】
【疏】初上不正當變，初變成家人。四自三進，其位得正。而上猶未反于正。三動互坤爲邦，上與三應，三上易位，是「上來反三」。巽爲進，故「進以正，可以正邦也」。三在六爻之中，又居外卦之内，故曰「其位，剛得中也」。家人道正，以三上易位，六爻皆正，而三亦得中，故云「同義」。「三在外體之中」者，言在内也。在内，故得稱中。乾文言曰「中不在人」，謂九三也。故知漸三爲中也。初已變，待上再變，則六爻正，成既濟定矣。
止而巽，動不窮也。」【虞翻曰：止，艮也。三變，震爲動。上之三據坤，動震成坎，坎爲通，故「動不窮」。「往來不窮謂之通」。】
【疏】止，艮象也。「三變，震爲動」，謂初已變，故三成震也。三已變互坤，上即之三據坤，則震動成坎矣。「坎爲通」，説卦文。通，故「動不窮也」。「往來不窮謂之通」，繫上文。引之以明通故不窮之義。
象曰：「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德善俗。」【虞翻曰：「君子」謂否乾。乾爲「賢德」，坤陰小人柔弱爲「俗」。乾四之坤，爲艮爲居，以陽善陰，故「以居賢德善俗」也。】
【疏】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枚乘曰「十圍之木，始生如蘖」，木生以漸，故「山上有木，漸」。乾三爲「君子」，故「君子謂否乾」。可久則賢人之德，故「乾爲賢德」。坤陰小人柔弱，陰随陽轉，故「爲俗」。乾四之坤爲艮，艮爲門闕，故「爲居」。乾元爲善，是以乾陽善坤陰。蓋艮三君子，乾四賢德，是「君子居賢德」也。巽四，坤三也，否坤小人，其俗柔弱，君子居之，能善俗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以陽善陰，故曰漸也。
初六。鴻漸于干，小子厲，有言无咎。【虞翻曰：鴻，大雁也。離五，鴻。漸，進也。小水從山流下稱「干」。艮爲山，爲小徑。坎水流下山，故「鴻漸于干」也。艮爲「小子」，初失位，故厲，變得正，三動受上成震，震爲「言」，故「小子厲，有言无咎」也。】
【疏】小雅「鴻雁于飛」，毛傳「大曰鴻，小曰雁」，故云「鴻，大雁也」。初應四，四與五互離，説卦「離爲雉」，郭璞洞林「離爲朱雀」，法言「時往時來，朱鳥之謂歟」，注「雁也」，鴻，雁類，故離有飛鳥之象，而五爲鴻焉。鴻飛不獨行，有次列者也，五爲鴻，與五爻俱漸也，上體巽爲進，故云「漸，進也」。詩魏風「寘之河之干兮」，毛傳「干，厓也」，小雅「秩秩斯干」，毛傳「干，㵎也」，岸从干，亦取水涯之義，故云「小水從山流下稱干」。説卦曰：「艮爲山，爲徑路，爲小石」，故「爲小徑」。三艮體互坎，水流下于山，故「鴻漸于干」也。艮少男，故「爲小子」。初陰失位，變而得正，上不正，三動受上，易位成震，震聲爲「言」，故「小子厲，有言无咎」也。愚案：離有鳥象。書禹貢「陽鳥攸居」，鄭彼注云「陽鳥謂鴻雁之屬，随陽氣南北」，是鴻者，南北鳥也。三四互坎離，南北之象。三之四成離，自北而南也。四之三成坎，自南而北也。南北有信，故象鴻也。又漸反歸妹，故取女歸之義，士昏禮「下達納采用雁」。又「昏之夕，親迎奠雁」。雁順陰陽往來不再偶，故昏禮用之，而漸六爻皆取象也。鴻本水鳥，初在互坎之下，有水干之象。艮少男伏兑口，是「小子有言」之象。鴻飛長幼有序，長在前，幼在後。惟恐失羣，故危厲而呼號，長者緩飛以俟，初六在後，故爲「小子厲有言」之象。
象曰：「小子之厲，義无咎也。」【虞翻曰：動而得正，故「義无咎也」。】
【疏】失位且无應，故咎。變得正，成既濟定，故「義无咎也」。
六二。鴻漸于磐，飲食衎衎，吉。【虞翻曰：艮爲山石，坎爲聚，聚石稱「磐」。初已之正，體噬嗑食，坎水陽物，並在頤中，故「飲食衎衎」。得正應五，故吉。】
【疏】艮爲山，爲小石，坎水會聚爲聚，磐，大石也，聚小石成大石，故「稱磐」。艮石在坎水下，是磐爲水邊石也。初已變正，自初至五體噬嗑，有食象，坎水一陽爲物，並在頤中，有飲象，釋詁「衎，樂也」，王氏云「磐，山石之安者」，進而得安，故「飲食衎衎」也。得正且中，上應五陽，故吉也。
象曰：「飲食衎衎，不素飽也。」【虞翻曰：素，空也。承三應五，故「不素飽」。】
【疏】詩魏風「不素餐兮」，毛傳「素，空也」。「素飽」猶「素餐」也。二陰在中，能盡臣道，近承三，遠應五，以陰輔陽，措國家于磐石之安，以功詔禄，故曰「不素飽也」。
九三。鴻漸于陸，【虞翻曰：高平稱「陸」。謂初已變，坎水爲平，三動之坤，故「鴻漸于陸」。】
【疏】釋地「高平曰陸」，故「高平稱陸」。初未變，三屬艮。初已變，三屬坎。尚書大傳「非水無以準萬里之平」，釋名「水，準也」，準平物，故「坎水爲平」。三動成坤，坤土无水，故陸矣。磐在水邊，陸遠于水，故三變爲「鴻漸于陸」。以水鳥而漸陸，不得其位矣。
夫征不復，【虞翻曰：謂初已之正，三動成震，震爲「征」爲「夫」而體復象，坎陽死坤中，坎象不見，故「夫征不復」也。】
【疏】初已變正，三動則成震，震足爲「征」，國語「震一夫之行」，爲「夫」。初三已變，體有復象，乙喪于坤爲死，坎陽已變，死于坤中，是「坎陽不見」而爲「夫征不復也」。
婦孕不育，凶。【虞翻曰：孕，妊娠也。育，生也。巽爲「婦」，離爲「孕」，三動成坤，離毁失位，故「婦孕不育，凶」。】
【疏】説文「孕，懷子也」。郊特牲「牲孕弗食」，鄭注「孕，妊子也」，鄭易注云「孕，猶娠也」，故云「孕，妊娠也」。中庸「發育萬物」，鄭彼注云「育，生也」。巽長女爲「婦」，互離大腹爲「孕」。三變成坤，離象毁壞，陰又失位，坤雖爲腹而非大腹，故「婦孕不育」。與上无應，故「凶」。案：「夫」謂三坎，「婦」謂離四，以卦取坎離爲夫婦也。鄭君謂「離爲大腹，孕之象也」。又互坎爲丈夫，坎水流而去，是「夫征不復」。夫既不復，則婦人之道顛覆，故孕而不育也。
利用禦寇。【虞翻曰：禦，當也。坤爲「用」，巽爲高，艮爲山，離爲戈兵甲胄，坎爲「寇」，自上禦下，三動坤順，坎象不見，故「利用禦寇，順相保」。保，大也。】
【疏】蒙「禦寇」，虞彼注云「禦，止也」。此云「當也」。當，猶止也。以艮三爲止也。否坤器爲用，外巽爲高，内艮爲山，互離爲戈兵、甲胄，互坎盗爲寇。用兵甲于高山之上，有禦寇之象。「自上禦下」，謂五也。三動成坤，坤爲順，坎象毁壞，故「利用禦寇」也象曰「順相保也」。「保，大也」者，春秋傳所謂「保大定功」是也。
象曰：「夫征不復，離羣醜也。【虞翻曰：坤三爻爲醜，物三稱羣也。】
【疏】三變爲坤，故云「坤三爻」。詩小雅「執訊獲醜」，鄭箋「醜，衆也」。國語「三人爲衆」，故「坤三爻爲醜」。小雅「或羣或友」，毛傳「獸三爲羣」，故「物三稱羣也」。鄭氏云「離，去也」。坎變不復，去乎坤衆，故曰「離羣醜也」。
婦孕不育，失其道也。【虞翻曰：三動離毁，陽隕坤中，故「失其道也」。】
【疏】離大腹爲孕。三動離象不見，坎陽隕于坤中，陽爲道，故「失其道也」。四當順五而婦三失其道，宜不育矣。
利用禦寇，順相保也。」【虞翻曰：三動坤順，坎象不見，故以「順相保也」。】
【疏】三動成坤爲順，坎寇不見，故曰「順相保也」。
六四。鴻漸于木，或得其桷，无咎。【虞翻曰：巽爲「木」。桷，椽也，方者謂之「桷」。巽爲交，爲長木，艮爲小木，坎爲脊，離爲麗，小木麗長木，巽繩束之，象脊之形，椽桷象也，故「或得其桷」。得位順五，故「无咎」。四已承五，又顧得三，故「或得其桷」也矣。】
【疏】四直巽爲「木」，故曰「漸于木」。説文「桷，椽也，椽方曰桷」，故云「桷，椽也，方者謂之桷」。坤交乾自巽始，故「巽爲交」。爲長，故「爲長木」。艮爲小石，又木多節，故「爲小木」。坎美脊爲脊。離者，麗也，故「爲麗」。艮巽相麗，故云「小木麗大木」。巽爲繩，故「巽繩束之」。以繩束木，象屋脊之形，故曰「椽桷象也」。四无應宜咎，得位順五，故「无咎」。「木」謂五，「桷」謂三，四已上承五，又下顧得三，故「或得其桷」。四女得兩顧者，坎離爲夫婦之義，三五一坎也，「女歸待男行」，三成震，四然後嫁。卦辭取歸妹者，此也。
象曰：「或得其桷，順以巽也。」【虞翻曰：坤爲「順」，以巽順五。案：四居巽木，爻陰位正直，桷之象也。自二至五體有離坎，離爲飛鳥而居坎水，鴻之象也。鴻，随陽鳥，喻女從夫。卦明漸義，爻皆稱焉。】
【疏】虞注：三變坤爲「順」，巽柔在下亦爲「順」，四順承五，故「順以巽也」。案：巽爲木，爻四爲陰位，巽以下爻稱巽，故云「正直，桷之象也」。自二至五體互離坎兩象。鴻，水鳥也。離爲飛鳥而居坎水，故爲「鴻之象也」。鴻随陽，象義已見前。以陰随陽，喻女從夫。卦明漸，取女歸之義，故爻皆稱焉。
九五。鴻漸于陵，婦三歲不孕，【虞翻曰：陵，丘，「婦」謂四也。三動受上時，而四體半艮山，故稱「陵」。巽爲「婦」，離爲「孕」，坎爲「歲」，三動離壞，故「婦三歲不孕」。】
【疏】釋丘「後高陵丘」，又「如陵陵丘」，故云「陵，丘」。巽長女稱「婦」，離中女亦稱「婦」，故「婦謂四也」。初已變，三動受上成震時，四體半在艮山，揚子曰「丘陵學山而不至于山」，故「山半稱陵」也。巽婦，互離大腹爲「孕」，歲始冬至，故「坎爲歲」，三動，離腹不見，故「婦三歲不孕」，自三至上三爻，故稱「三歲」。上三易位，則婦孕矣。
終莫之勝，吉。【虞翻曰：莫，无，勝，陵也。得正居中，故「莫之勝吉。」上終變之三，成既濟定，坎爲心，故象曰「得所願也」。】
【疏】詩殷其靁「莫敢或皇」，鄭箋「無或敢閒暇時」，説文「无」通「無」，故云「莫，无」也。賁九三象曰「終莫之陵」，此云「終莫之勝」，「陵」猶「勝」也，故云「勝，陵也」。「終」謂上也，上以陽陵陽，有勝象焉，五得正居中，故「莫之勝吉」。初上易位，成既濟定，此云「上之三」，葢初三已變，故「上變之三，成既濟定」也。上變，五坎爲心，坎心爲思，釋詁「願，思也」，故曰「得所願也」。
象曰：「終莫之勝吉，得所願也。」【虞翻曰：上之三，既濟定，故「得所願也」。】
【疏】初三變，上三易位，六爻皆正，成既濟定，故「得所願也」。
上九。鴻漸于陸，【虞翻曰：「陸」謂三也。三坎爲平，變而成坤，故稱「陸」也。】
【疏】上與三應，三言「陸」，故「陸謂三也」。三坎水爲平，變成坤土，故「稱陸也」。
其羽可用爲儀，吉。【虞翻曰：謂三變受，成既濟，與家人彖同義。上之三得正，離爲鳥，故「其羽可用爲儀，吉」。三動失位，坤爲「亂」，乾四止坤，象曰「不可亂」，彖曰「進以正邦」，爲此爻發也。三已得位，又變受上，權也。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宜无怪焉。】
【疏】「謂三變受」者，變而受上，易位也。初已變，故「成既濟」。與家人彖辭上變成既濟同義。上之三，陽得正位，體離爲鳥，故曰「其羽可用爲儀」。變得正，故吉也。三動失位，成坤爲「亂」。「乾四」謂三也，上來即三出，故云「乾四」。「止」當爲「正」，乾正坤亂，故象曰「不可亂」，彖曰「進以正邦」。以三變受上，故云「爲此爻發也」。三已得位，又變陰，受上易位，不當變而變，故云「權也」。「可與適道，未可與權」，論語文。繫下曰「巽以行權」，漸家人皆體巽，故「權變无怪也」。愚案：隱五年「初獻六羽」，何休注「羽，鴻羽也。所以象文德之風化疾也」，「其羽可用爲儀」者，謂羽舞也。巽爲舞，虞義也，左傳謂「舞行八風」，巽爲風，故爲舞。羽舞，文舞也，考工記「青與赤謂之文」，巽位東南，故爲文舞。儀，容也，保氏「教六儀，一曰祭祀之容」是也。蔡邕月令章句曰「舞者，樂之容也」，故曰「其羽可用爲儀」。
象曰：「其羽可用爲儀吉，不可亂也。」【虞翻曰：坤爲「亂」，上來正坤，六爻得位，成既濟定，故「不可亂也」。干寶曰：處漸高位，斷漸之進，順艮之言，謹巽之全，履坎之通，據離之耀，婦德既終，母教又明，有德而可受，有儀而可象，故曰「其羽可以爲儀，不可亂也」。】
【疏】虞注：三變，坤陰爲「亂」。受上易位得正，故「上來正坤」。六爻皆正，成既濟定，故曰「不可亂也」。干注：在上爲「處漸高位」。漸已進極，故「斷漸之進」。上應三艮，艮曰「言有孚」，故云「順艮之言」。巽至上始全，故「謹巽之全」。坎爲通，上履三，故「履坎之通」。上據五互離，離火有耀，故「據離之耀」。女歸在上，故「婦德既終」。長女互離，故「母教又明」。上九以陽剛之德，處謙巽之極，故「有德而可受」。巽爲進退，「容止可觀」，故「有儀而可象」。蔡邕謂舞有俯仰、張翕、行綴、長短之制，羽舞以象德容，故曰「其羽可用爲儀」。「巽德之制」，故「不可亂也」。
校勘記
〔一〕潘校：「毫」，原本作「亭」，據陳校本正。
字數：4255，最後更新時間：2021-1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