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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集解纂疏
蠱
序卦曰：「以喜隨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蠱。蠱者，事也。」【九家易曰：子行父事，備物致用而天下治也。「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爲天下利，莫大于聖人」。子脩聖道，行父之事，以臨天下，无爲而治也。】
【疏】蠱自泰來。泰乾，父也，往而成艮爲少男，故「子行父事」。乾爲「物」，坤爲「用」，故「備物致用」。「乾爲天」，坤爲「下」，乾往治坤，故「天下治也」。「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爲天下利，莫大乎聖人」，繫上文。「聖人」謂乾。艮子能脩聖道，以行乾父之事，由事君臨天下，所以「无爲而治也」。愚案：書益稷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終之以「庶事康哉」，是「以喜隨人者必有事」也。然事不生于治而生于亂。孔疏引褚氏云「蠱者，惑也。物既惑亂，終致損壞，當須有事也。蠱者，事也。謂物蠱必有事，非謂訓蠱爲事」。得其義矣。
䷑巽下艮上蠱。元亨。【虞翻曰：泰初之上，與隨旁通。剛上柔下，乾坤交，故「元亨」也。伏曼容曰：蠱，惑亂也。萬事從惑而起，故以蠱爲事也。案：尚書大傳云「乃命五史，以書五帝之蠱事」。然爲訓者，正以太古之時，无爲无事也。今言蠱者，是卦之惑亂也。時既漸澆，物情惑亂，故事業因之而起惑矣。故左傳云「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是其義也。】
【疏】虞注：從三陽三陰之例，蠱自泰來，故云「泰初之上」。與隨反對，故云「旁通」。初之上是「剛上」，上之初是「柔下」。乾初爲始，交坤爲通，故「乾坤交」，爲「元亨也」。伏注：昭元年左傳「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故云「蠱惑亂也」。蠱非事，「萬事從蠱惑而起，故以蠱爲事也」。尚書大傳，漢伏生作。「乃命五史，書五帝之蠱事」者，雜卦傳曰「蠱則飭也」，言書五帝之飭事。蓋太古之時，結繩而治，无爲无事，不可以惑亂訓蠱也。今卦言蠱者，義取惑亂。以時既澆薄，物情惑亂，將欲整飭紀綱，則事業因之以起。左傳曰「于文，皿蟲爲蠱」。坤器爲皿，之初成巽，巽爲風。説文曰「風，風動蟲生」，故風爲蠱卦。二五不正，初上失位，以巽女而惑艮男，以巽風而落艮果，故左傳曰「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皆同物也。
利涉大川。【虞翻曰：謂二失位，動而之坎，故「利涉大川」也。】
【疏】二失位當之五，動則互坎，坎爲大川，得正，故「利涉大川」。不言五失位者，二上易五得正，故爻言「幹父用譽」。
先甲三日，後甲三日。【子夏傳云：「先甲三日」者，辛壬癸也。「後甲三日」者，乙丙丁也。馬融曰：甲在東方。艮在東北，故云「先甲」。巽在東南，故云「後甲」。所以十日之中，唯稱「甲」者，甲爲十日之首，蠱爲造事之端，故舉初而明事始也。言所以「三日」者，不令而誅謂之暴，故令先後各三日，欲使百姓徧習，行而不犯也。】
【疏】子夏傳：此統甲之先後三日言也。以納甲言之，「甲」謂乾也。乾納甲，泰内卦本乾，故言「先甲」，「後甲」。「先甲三日」，辛也。巽納辛，坤上之初成巽，在乾之先，故「先甲三日」也。鄭氏謂「取改過自新，故用辛」是也。「後甲三日」，丁也。兑納丁，四體兑，在乾之後，故「後甲三日」也。鄭氏謂「取丁寧，之義，故用丁」是也。馬注：艮巽合而互震，震，東方之卦也。震爲木，甲，東方木神。故云「甲在東方」。艮，東北之卦也。故云「先甲」。巽，東南之卦也。故云「後甲」。甲爲幹首，鄭氏所謂「造作新令之日」是也。事不生于無事，而生于有事，故「蠱爲造事之端」。事欲慎終于始，「故舉初以明事始」。論語曰「不戒視成謂之暴」，即「不令而誅」之謂也。惟于事之未行，先三日而告之。事之既行，後三日而戒之。庶「百姓徧習，行而不犯也」。
彖曰：「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虞翻曰：泰初之上故「剛上」，坤上之初故「柔下」。上艮下巽，故「巽而止，蠱」也。】
【疏】泰乾初之上爲「剛上」，坤上之初爲「柔下」。「巽爲風」，爲「入」，艮爲「止」。下體巽風入，而上體艮止不動，蟲所由生也。故云「巽而止，蠱也」。
蠱元亨，而天下治也。【荀爽曰：蠱者，巽也。巽歸合震，故「元亨」也。蠱者，事也。備物致用，故「天下治也」。】
【疏】蠱，巽宫歸魂卦也。故云「蠱者，巽也」。巽宫三變益，四變无妄，五變噬嗑，四不變頤爲遊魂，内卦皆震。至蠱歸魂，震變爲巽，故云「巽歸合震」也。震之初陽爲「元」，乾始通坤爲「亨」，故曰「元亨也」。物壞而後有事，故云「蠱者，事也」。虞繫注云「取乾之坤謂之備物，以坤之乾謂之致用」。「立成器以爲天下利」，故曰「天下治也」。「乾爲天」，坤爲「下」。陽升陰降，以乾通坤，是「天下治也」。
利涉大川，往有事也。【九家易曰：陽往據陰，陰來承陽，故「有事」也。此卦泰，乾天有河，坤地有水。二爻升降，出入乾坤，「利涉大川」也。陽往求五，陰來求二，未得正位，戎事不息，故「有事」。】
【疏】初陽往據五陰，上陰來承二陽，陰陽往來，故「有事」也。卦自泰來，有乾有坤。詩雲漢鄭箋「天河，水氣也，精光轉運于天」，埤雅「水象在天爲漢」，故云「乾天有河」。孟子曰「水由地中行」，故云「坤地有水」。初上二爻，一升一降，出入乾坤之閒，故曰「利涉大川也」。「陽往據陰」，是「求五」也。「陰來承陽」，是「求二」也。初上皆不得剛柔正位，三至上體離爲甲胄戈兵，故爲「戎事」。互震動，故，不息。」世亂當治，故「有事也」。愚案：二五失位，二動往五互坎，坎爲大川，故「利涉大川」。蠱者，事也。二往居五，得中得正，「幹蠱用譽」，故「往有事也」。
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虞翻曰：謂初變成乾，乾爲「甲」。至二成離，「離爲日」。謂乾三爻在前，故「先甲三日」，賁時也。變三至四體離，至五成乾。乾三爻在後，故「後甲三日」，无妄時也。易出震消息，歷乾坤象，乾爲「始」，坤爲「終」，故「終則有始」。乾爲「天」，震爲「行」，故「天行也」。】
【疏】消息之卦，與隨旁通，故謂「初變成乾」。乾納甲，故「爲甲」。變至二成離。「離爲日」，説卦文。山火成賁。内卦爲「先」。乾三爻在前，故云「先甲三日，賁時也」。變至四則體離，變至五則成乾，天雷成无妄，外卦爲「後」，乾三爻在後，故云「後甲三日，无妄時也」。飭事之道，盡飾而无妄，此因通隨見義也。陽初動爲復，故云「易出震」。息至乾，入巽爲姤，消至坤，故云「消息歷乾坤」。始于乾之一陽，又乾「知始」，故「爲始」。終于坤之上陰，又坤「代終」，故「爲終」。坤終則乾又始而爲復也，故曰「終則有始」。以納甲言之。乾納甲，始于震之初陽，是「先甲」而爲乾「始」也。「先甲三日」者，震兑乾爲三日也。終于坤，之上陰，是「後甲」而爲「終」也。「後甲三日」者，巽艮坤爲三日也。亦坤終則震生，納甲與消息，其義一也。泰「乾爲天」，互震爲「行」，故曰「天行」。明出震爲飭蠱之道也。
象曰：「山下有風，蠱。【何妥曰：山者高而静，風者宣而疾。有似君處上而安静，臣在下而行令也。】
【疏】艮爲山，山高而静在上，似君在上而安静也。巽爲風，風宣而疾在下，似臣在下而行令也。當壞亂之時，正君臣有爲之日，故其象爲蠱。
君子以振民育德。」【虞翻曰：「君子」謂泰乾也。坤爲「民」，初上撫坤，故「振民」。乾稱「德」，體大畜須養，故以「育德」也。】
【疏】泰「君子道長」，故「君子謂泰乾也」。坤衆爲「民」，亦泰坤也。乾初之上撫坤，故爲「振民」。説文「振，舉救也」。當蠱之時，民生巳困，故宜振以舉救之。互震爲動，艮爲手，故稱「振」。乾龍德，故「稱德。」自二至上體象大畜，三至上亦象頤，「物畜然後可養」，故以「育德」也。説文「育養子使作善也」。當蠱之時民德已傷，當如養子作善以育之，艮爲少男，巽爲申命，兑爲講習，故取「養子作善」爲「育」。
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虞翻曰：幹，正，蠱，事也。泰乾爲「父」，坤爲事，故「幹父之蠱」。初上易位，艮爲「子」，父死大過稱「考」，故「有子考」。變而得正，故「无咎厲終吉」也。案：位陽令首，父之事也。爻陰柔順，子之質也。】
【疏】虞注：薛君韓詩章句曰「幹，正也」，詩詁云「木正出者爲幹」，乾文言曰「貞者事之幹」，故知「幹」爲「正」也。序卦曰「蠱者，事也」，故云「蠱，事也」。泰有乾坤，「乾爲父」，説卦文。坤「發于事業」，故「爲事」。正父之事，故曰「幹父之蠱」。泰初之上成艮，艮爲少男，故「爲子」。曲禮曰「生曰父母，死曰考妣」。初至四體大過，有棺椁象，故云「父死大過稱考」也。陽伏于下爲「考」，艮子成于上，是「有子考」也。此從「有子考」斷句也。王弼注云「任爲事首，能堪其事，考乃无咎，故曰有子考无咎也」。此以「考无咎」斷句也。王注是也。失位故危，以柔濟剛則「吉」，艮爲「終」，故「終吉」也。案：初爲陽位而居令首，故爲「父事」。六爲陰爻而體柔順，故爲「子質」。
象曰：「幹父之蠱，意承考也。」【王弼曰：幹事之首，時有損益，不可盡承，故意承而已也。】
【疏】幹事之首，時當損而損，時當益而益，不可盡承，在以意承之而已。愚案：初承二。「承考」謂承二也。以陰承陽，剛柔相濟，所以「終吉」。初至四體坎爲「意」。「意承考」者，中庸所謂「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
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也。」【虞翻曰：應在五，泰坤爲「母」，故「幹母之蠱」。失位，故「不可貞」。變而得正，故「貞」而「得中道也」。案：位陰居内，母之象也。】
【疏】虞注：二應在五，五本泰坤也，故云「泰坤爲母」。以二幹正，故曰「幹母之蠱」。二五失位不正，故曰「不可貞」。當變之正也。變則貞而且中，故曰「得中道也」。案：二爲陰位，又居于内，女司中饋，故爲母象。
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无大咎。
象曰：「幹父之蠱，終无咎也。」【王弼曰：以剛幹事而无其應，故「有悔」也。履得其位，以正幹父，雖小有悔，終无大咎矣。案：爻位俱陽，父之事。】
【疏】王注：九爲剛爻，故云「以剛幹事」。上无正應，以剛濟剛，故「有悔」。兑爲「小」，故「小有悔」也。以陽居陽，故爲「履得其位」。得位之正，以「幹父之蠱」。重剛雖有小悔，然得正，終「无大咎」也。案：以陽爻居陽位，故爲「父事」。
六四。裕父之蠱，往見吝。【虞翻曰：裕，不能爭也。孔子曰「父有爭子，則身不陷于不義」。四陰體大過「本末弱」，故「裕父之蠱」。兑爲「見」。變而失正，故「往見吝」。象曰「往未得」，是其義也。】
【疏】中庸曰：「寬裕温柔」。以柔爻居柔位，故稱「裕」。柔裕，「故不能爭」。孔子曰「父有争子，則身不陷于不義」，孝經文。四本陰柔，又體大過，初上皆陰，故「本末弱」。是不能爭父之過，而僅能「裕父之蠱」也。雜卦曰「兑見」，故「兑爲見」。變陽失正，故「往見吝」。象謂「往未得」是也。愚案：三以剛居剛，過猛故「悔」。四以柔居柔，過寬故「吝」。三變爲蒙「无攸利」，然亦「无大咎」也。四變爲鼎，「鼎折足」，故爲「往見吝」也。唯初與五，以陰居陽，雖不得位，然剛柔相濟，故一則「終吉」，一則「用譽」也。
象曰：「裕父之蠱，往未得也。」【虞翻曰：往失位，折鼎足，故「未得」。】
【疏】四變則體鼎，是「往失位」也。鼎九四日「鼎折足，覆公餗」，故「未得也」。
六五。幹父之蠱，用譽。【荀爽曰：體和應中，承陽有實。用斯幹事，榮譽之道也。】
【疏】六陰爲「體和」，五位爲「應中」。上承九陽，故「有實」。用斯幹事，剛柔相濟，榮譽之道也。
象曰：「幹父用譽，承以德也。」【虞翻曰：「譽」謂二也。二五失位，變而得正，故「用譽」。變二使承五，故「承以德」。二乾爻，故稱「德」矣。】
【疏】繫下云「二多譽」，故「譽謂二也」。二陽五陰，故皆失位。二升五降，變而得正，故「用譽」。既變則二上承五，乾龍德爲德，故曰「承以德也」。愚案：荀謂「承陽有實」，謂五承上也。初承二，五承上，皆以柔濟剛，故初「吉」五「譽」。初難知，故承以「意」。五得中，故「承以德」。
上九。不事王侯，【虞翻曰：泰乾爲「王」，坤爲「事」。應在于三，震爲「侯」。坤象不見，故「不事王侯」。】
【疏】泰有乾坤。「乾爲君」，故「爲王」。坤「發事業」，故「爲事」。下應在三，三互震「爲侯」。變蠱則坤象不見，故曰「不事王侯」。案：震爲帝，故爲「王」。「長子主器」，故爲「侯」。「王侯」皆謂震也。上不與三應，故「不事王侯」。
高尚其事。【虞翻曰：謂五已變，「巽爲高」。艮陽升在坤上，故「高尚其事」。】
【疏】五已變體巽，「巽爲高」，説卦文。艮之一陽，自乾來升在坤上，故曰「高尚其事」。愚案：五爻皆言「蠱」，上獨言「事」，蓋用幹用裕，蠱巳飭矣。至五「用譽」，則彖傳所云「蠱元亨而天下治也」。天下已治，故上獨變「蠱」言「事」。陽剛有治事之德，處陰非得位之人，成功者退，故不事王侯之事。上處最高，「上」與「尚」通。鄭氏云「君猶高尚其所爲之事」，謂王侯皆高尚其撥亂反正之事也。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荀爽曰：年老事終，不當其位，體艮爲止，故「不事王侯」。據上臨下，重陰累實，故「志可則」。】
【疏】鄭氏云「上九艮爻，辰在戌，得乾氣，父老之象」，故云「年老」。艮「成終成始」，故云「事終」。以陽居上，故云「不當其位」。「艮，止也」，故云「體艮爲止」。位不當而艮止，故「不事王侯」。據上臨下，四五重陰，二三累實。合初則體象坎，坎爲「志」，又爲「法則」，故「志可則也」。
校勘記
〔一〕潘校：「風」，原本作「蠱」，據陳校本及説文正。
〔二〕潘校：「東」，原本作「西」，據陳校本正。
〔三〕潘校：「上」，原本作「下」，據陳校本正。
〔四〕潘校：「序卦」原本作「説卦」，據所引序卦文正。
字數：3834，最後更新時間：2021-1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