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行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
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鬚兒。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奔騰畏蒺藜。
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
自從棄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時飛箭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
路傍時賣故侯瓜，門前學種先生柳。
蒼茫古木連窮巷，寥落寒山對虛牖。
誓令疏勒出飛泉，不似潁川空使酒。
賀蘭山下陣如雲，羽檄交馳日夕聞。
節使三河募年少，詔書五道出將軍。
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
願得燕弓射大將，恥令越甲鳴吾君。
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立功勳。

〔奪胡馬〕《史記》：李廣兵敗，胡騎得廣，廣佯死。睨其傍有一胡兒騎善馬，廣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推墮兒，取其弓，鞭馬南馳得脫。

〔白額虎〕《晉書·周處傳》：處好田獵，父老歎曰：「三害未除。」處曰：「何謂也？」曰：「南山白額虎，長橋下蛟，並子爲三矣。」處乃入山射虎，沒水殺蛟。遂勵志好學，志存義烈。期年，州府交辟。

〔黃鬚兒〕《魏志》：任城王彰，少善射御。太祖喜，持彰鬚曰：「黃鬚兒竟大奇也。」

〔轉戰〕《後漢書》：逾越險阻，轉戰千里。按：轉戰，謂相馳逐戰鬥也。

〔霹靂〕《爾雅》：疾雷爲霆霓。注：雷之急擊者爲霹靂。《隋書》：長孫晟爲總管，突厥聞其弓聲，謂爲霹靂。

〔蒺藜〕《爾雅翼》：軍旅以鐵作茨，布敵路，謂之鐵蒺藜。《埤雅》：蒺藜布地蔓生，子有三角，刺人。狀如菱而小。今兵家乃鑄鐵爲之，以梗敵路。亦呼蒺藜。

〔衛青不敗〕《漢書》：衛青拜車騎將軍。至蘢城，斬首虜數百。天子使使即軍中拜爲大將軍。霍去病從大將軍爲嫖姚校尉，敢深入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按：天幸，乃霍去病事。今指衛青，蓋借用也。

〔李廣無功〕《史記·李廣傳》：元朔六年，廣復爲後將軍，從大將軍軍出定襄，擊匈奴。諸將多中首虜率，以功爲侯者，而廣軍無功。元狩四年，廣從大將軍青擊匈奴。青陰受上誡，以爲李廣老，數奇，毋令當單于。按：奇音基。

〔全目〕《帝王世紀》：帝羿有窮氏與吳賀北遊。賀使羿射雀。羿曰：「生之乎？殺之乎？」賀曰：「射其左目。」羿引弓射之，誤中右目。羿抑首而愧，終身不忘。故羿之善射，至今稱之。鮑照詩：驚雀無全目。

〔左肘〕《莊子》：支離叔與滑介叔觀於冥伯之丘，崑崙之墟，黃帝之所休。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惡之。注：柳，瘍癤也。按：右丞衍柳爲垂楊。聞人倓注以爲誤甚。然《右丞全集》五古中，有《胡居士臥病遺米因贈詩》：徒言蓮花目，豈惡楊枝肘。則以柳作楊，當另有解矣。

〔故侯瓜〕《史記》：邵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爲布衣。貧，種瓜於長安。瓜美，世謂之東陵瓜。

〔先生柳〕陶潛《五柳先生傳》：先生，不知何許人，亦不詳其姓氏。宅邊有五柳，因以爲號。

〔虛牖〕慧淨詩：落照侵虛牖。

〔疏勒出泉〕《後漢·耿恭傳》：恭以疏勒城傍有澗水可固，乃引兵據之。匈奴於城下擁絕澗水，恭於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笮馬糞汁而飲之。恭仰天歎曰：「聞昔貳師將軍，拔佩刀刺山，飛泉湧出。今漢德神明，豈有窮哉。」乃整衣服，向井再拜，爲吏士禱。有頃，水泉奔出，乃令吏士揚水以示虜。虜以爲神，遂引去。

〔潁川使酒〕《史記》：灌夫爲人剛直，使酒。家累數千萬，食客日數十百人。陂池田園，宗族賓客，爲權利橫於潁川。師古曰：使酒，因酒而使氣也。

〔賀蘭山〕《元和郡縣志》：賀蘭山在靈州保靜縣西九十三里。山有樹木青白，望如駁馬。北人呼駁爲賀蘭。其山阿東望雲中，形勢相接，迤邐向北，經靈武縣，又西北經保靜西，又北經定遠城西，又東北抵河。其抵河之處，亦名乞伏山，在黃河西。從首至尾，有像月形。南北約長五百餘里，直邊城之拒防山之東。

〔陣雲〕《史記》：陣雲如立垣。

〔羽檄〕陸倕《石闕銘》：羽檄交馳，軍書狎至。

〔節使〕《通典》：朔方有寇戒之地，則加以旌節，謂之節度使。

〔三河〕《史記》：漢王悉發關內兵，收三河士。《史記·貨殖傳》：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水經注》：韋昭曰：河南、河東、河內爲三河也。

〔五道出將軍〕《漢書·傅介子傳》：漢大發十五萬騎，五將軍分道出。《宣帝紀》：御史大夫田廣明爲祁連將軍，後將軍趙充國爲蒲類將軍，雲中太守田順爲虎牙將軍，及度遼將軍范明友，前將軍韓增，咸擊匈奴。

〔星文〕吳筠詩：劍抱七星文。

〔燕弓〕《周禮》：燕之角翰曰角弓，出幽燕。

〔越甲〕《說苑》：越甲至齊，雍門子狄請死之。齊王曰：「鼓鐸之聲未聞，矢石未交，長兵未接，子何務死之爲？」雍門子狄對曰：「昔者王田於囿，左轂鳴，車右請死之。王曰：『左轂鳴，工師之罪也，子何事之有焉。』車右曰：『臣不見工師之乘，而見其鳴吾君也。』遂刎頸而死。知有之乎？」齊王曰：「有之。」雍門子狄曰：「今越甲至，其鳴吾君，豈左轂之下哉。車右可以死左轂，而臣獨不可死越甲也？」遂刎頸而死。是日，越人引甲而退七十里。曰：「齊王有臣，鈞如雍門子狄，擬使越社稷不血食。」遂引甲而歸。齊王葬雍門子狄以上卿之禮。

〔雲中守〕《史記·馮唐傳》：馮唐曰：「臣竊聞魏尚爲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文帝悅。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爲雲中守。《括地志》：今大同府，古雲中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