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
    1. 卷之九
      1. 第四十二回 逞豪華門前放烟火 賞元宵樓上醉花燈

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卷之九


第四十二回 逞豪華門前放烟火
賞元宵樓上醉花燈


金瓶梅插圖-逞豪華門前放烟火 金瓶梅插圖-賞元宵樓上醉花燈

詩曰

星月當空萬燭燒,人間天上兩元宵。樂和春奏聲偏好,人蹈衣歸馬亦嬌。易老韶光休浪度,最公白髮不相饒。千金博得斯須刻,分付譙更仔細敲。

話説西門慶打發喬家去了,走來上房,和月娘、大妗子、李瓶兒商議。月娘道:「他家既先來與咱孩子送節,咱少不得也買禮過去,與他家長姐送節。就權爲插定一般,庶不差了禮數。」大妗子道:「咱這裏,少不的立上個媒人,往來方便些。」月娘道:「他家是孔嫂兒,咱家安上誰好?」西門慶道:「一客不煩二主,就安上老馮罷。」于是,連忙寫了請帖八個,就叫了老馮來,同玳安拿請帖盒兒,十五日請喬老親家母、喬五太太並尚舉人娘子、朱序班娘子、崔親家母、段大姐、鄭三姐來赴席,與李瓶兒做生日,並吃看燈酒。一面分付來興兒,拿銀子早定下蒸酥點心並羹果食物。又是兩套遍地錦羅段衣服,一件大紅小袍兒、一頂金絲縐紗冠兒、兩盞雲南羊角珠燈、一盒衣翠、一對小金手鐲、四個金寶石戒指兒。十四日早裝盒擔,叫女婿陳敬濟和賁四穿青衣服押送過去。喬大户那邊,酒筵管待,重加答賀。回盒中,又回了許多生活鞋脚,俱不必細説。正亂着,應伯爵來講李智、黄四官銀子事,看見,問其所以。西門慶告訴與喬大户結親之事:「十五日好歹請令正來陪親家坐坐。」伯爵道:「嫂子呼唤,房下必定來。」西門慶道:「今日請衆堂官娘子吃酒,咱每往獅子街房子内看燈去罷。」伯爵應諾去了,不題。

且説那日,院中吴銀兒先送了四盒禮來,又是兩方銷金汗巾,一雙女鞋,送與李瓶兒上壽,就拜乾女兒。月娘收了禮物,打發轎子回去。李桂姐只到次日纔來,見吴銀兒在這裏,便悄悄問月娘:「他多咱來的?」月娘如此這般告他説:「昨日送了禮來,拜認你六娘做乾女兒了。」李桂姐聽了,一聲兒没言語。一日只和吴銀兒使性子,兩個不説話。

却説前廳王皇親家二十名小厮,兩個師父領着,挑了箱子來,先與西門慶磕頭。西門慶分付西廂房做戲房,管待酒飯。不一時,周守備娘子、荆都監母親荆太太與張團練娘子,都先到了。俱是大轎,排軍喝道,家人媳婦跟隨。月娘與衆姊妹,都穿着袍出來迎接,至後廳叙禮。與衆親相見畢,讓坐遞茶,等着夏提刑娘子到纔擺茶。不料等到日中,還不見來。小厮邀了兩三遍,約午後纔喝了道來,擡着衣匣,家人媳婦跟隨,許多僕從擁護。鼓樂接進後廳,與衆堂客見畢禮數,依次序坐下。先在卷棚内擺茶,然後大廳上坐。春梅、玉簫、迎春、蘭香,都是齊整妝束,席上捧茶斟酒。那日扮的是《西廂記》。不説畫堂深處,珠圍翠繞,歌舞吹彈飲酒。

單表西門慶打發堂客上了茶,就騎馬,約下應伯爵、謝希大,往獅子街房裏去了。分付四架烟火,拿一架那裏去。晚夕,堂客跟前放兩架。旋叫了個厨子,家下擡了兩食盒下飯菜蔬,兩壇金華酒去。又叫了兩個唱的——董嬌兒、韓玉釧兒。原來西門慶已先使玳安雇轎子,請王六兒同往獅子街房裏去。玳安見婦人道:「爹説請韓大嬸,那裏晚夕看放烟火。」婦人笑道:「我羞剌剌,怎麽好去的,你韓大叔知道不嗔?」玳安道:「爹對韓大叔説了,教你老人家快收拾哩。因叫了兩個唱的,没人陪他。」那婦人聽了,還不動身。一回,只見韓道國來家。玳安道:「這不是韓大叔來了。韓大嬸這裏,不信我説哩。」婦人向他漢子説:「真個叫我去?」韓道國道:「老爹再三説,兩個唱的没人陪他,請你過去,晚夕就看放烟火。你還不收拾哩!剛纔教我把鋪子也收了,就晚夕一搭兒裏坐坐。保官兒也往家去了,晚夕該他上宿哩。」婦人道:「不知多咱纔散,你到那裏坐回就來罷,家裏没人,你又不該上宿。」説畢,打扮穿了衣服,玳安跟隨,逕到獅子街房裏來。來昭妻一丈青早在房裏收拾下床炕、帳幔、褥被,安息沉香薰的噴鼻香。房裏吊着一對紗燈,籠着一盆炭火。婦人走到裏面炕上坐下。一丈青走出來,道了萬福,拿茶吃了。

西門慶與應伯爵看了回燈,纔到房子裏。兩個在樓上打雙陸。樓上除了六扇窗户,掛着簾子,下邊就是燈市,十分鬧熱。打了回雙陸,收拾擺飯吃了,二人在簾裏觀看燈市。但見:

萬井人烟錦繡圍,香車寶馬鬧如雷。鼇山聳出青雲上,何處遊人不看來?

二人看了一回,西門慶忽見人叢裏謝希大、祝實念,同一個戴方巾的在燈棚下看燈,指與伯爵瞧。因問:「那戴方巾的,你可認的他?」伯爵道:「此人眼熟,不認的他。」西門慶便叫玳安:「你去下邊,悄悄請了謝爹來。休教祝麻子和那人看見。」玳安小厮賊,一直走下樓來,挨到人鬧裏,待祝實念和那人先過去了,從旁邊出來,把謝希大拉了一把。慌的希大回身觀看,却是玳安。玳安道:「爹和應二爹在這樓上,請謝爹説話。」希大道:「你去,我知道了。等我陪他兩個到粘梅花處,就來見你爹。」玳安便一道烟去了。希大到了粘梅花處,向人鬧處,就扠過一邊,繇着祝實念和那一個人只顧尋。他便走來樓上,見西門慶、應伯爵兩個作揖,因説道:「哥來此看燈,早晨就不呼唤兄弟一聲?」西門慶道:「我早晨對衆人,不好教你每的。已托應二哥到你家請你去,説你不在家。剛纔,祝麻子没看見麽?」因問:「那戴方巾的是誰?」希大道:「那戴方巾的,是王昭宣府裏王三官兒。今日和祝麻子到我家,要問許不與先生那裏借三百兩銀子。央我和老孫、祝麻子作保。要幹前程,入武學肄業。我那裏管他這閒帳!剛纔陪他燈市裏走了走,聽見哥呼唤,我只伴他到粘梅花處,交我乘人亂,就扠開了走來見哥。」因問伯爵:「你來多大回了?」伯爵道:「哥使我先到你家,你不在,我就來了,和哥在這裏打了這回雙陸。」西門慶問道:「你吃了飯不曾?」謝希大道:「早晨從哥那裏出來,和他兩個搭了這一日,誰吃飯來!」西門慶分付玳安:「厨下安排飯來,與你謝爹吃。」不一時,就是春盤小菜、兩碗稀爛下飯、一碗𤆑肉粉湯、兩碗白米飯。希大獨自一個,吃的裏外乾净,剩下些汁湯兒,還泡了碗吃了。玳安收下家活去。希大在旁看着兩個打雙陸。

只見兩個唱的門首下了轎子,擡轎的提着衣裳包兒,笑進來。伯爵在窗裏看見,説道:「兩個小淫婦兒,這咱纔來。」分付玳安:「且别教他往後邊去,先叫他樓上來見我。」希大道:「今日叫的是那兩個?」玳安道:「是董嬌兒、韓玉釧兒。」忙下樓説道:「應二爹叫你説話。」兩個那裏肯來,一直往後走了。見了一丈青,拜了,引他入房中。看見王六兒頭上戴着時樣扭心鬏髻兒,身上穿紫潞紬襖兒,玄色披襖兒、白挑線絹裙子,下邊露兩隻金蓮,拖的水鬢長長的,紫膛色,不十分搽鉛粉,學個中人打扮,耳邊帶着丁香兒。進門只望着他拜了一拜,都在炕邊頭坐了。小鐵棍拿茶來,王六兒陪着吃了。兩個唱的,上上下下把眼只看他身上。看一回,兩個笑一回,更不知是什麽人。落後,玳安進來,兩個悄悄問他道:「房裏那一位是誰?」玳安没的回答,只説是:「俺爹大姨人家,接來看燈的。」兩個聽的,從新到房中説道:「俺每頭裏不知是大姨,没曾見的禮,休怪。」于是插燭磕了兩個頭。慌的王六兒連忙還下半禮。落後,擺上湯飯來,陪着同吃。兩個拿樂器,又唱與王六兒聽。

伯爵打了雙陸,下樓來小解净手,聽見後邊唱,點手兒叫玳安,問道:「你告我説,兩個唱的在後邊唱與誰聽?」玳安只是笑,不做聲,説道:「你老人家『曹州兵備——管事寬』。唱不唱,管他怎的?」伯爵道:「好賊小油嘴,你不説,愁我不知道?」玳安笑道:「你老人家知道罷了,又問怎的?」説畢,一直往後走了。伯爵上的樓來,西門慶又與謝希大打了三貼雙陸。只見李銘、吴惠兩個驀地上樓來磕頭。伯爵道:「好呀!你兩個來的正好,怎知道俺每在這裏?」李銘跪下説道:「小的和吴惠先到宅裏來,宅裏説爹在這邊擺酒。特來伏侍爹每。」西門慶道:「也罷,你起來伺候。玳安,快往對門請你韓大叔去。」不一時,韓道國到了,作了揖,坐下。一面放桌兒,擺上春盤案酒來,琴童在旁邊篩酒。伯爵與希大居上,西門慶主位,韓道國打横,坐下把酒來篩;一面使玳安後邊請唱的去。

少頃,韓玉釧兒、董嬌兒兩個,慢條斯禮上樓來。望上不當不正磕下頭去。伯爵駡道:「我道是誰來,原來是這兩個小淫婦兒。頭裏我叫着,怎的不先來見我?這等大膽!到明日,不與你個功德,你也不怕。」董嬌兒笑道:「哥兒,那裏隔墻掠個鬼臉兒,可不把我諕殺!」韓玉釧兒道:「你知道,『愛奴兒掇着獸頭城往裏掠——好個丢醜兒的孩兒』!」伯爵道:「哥,你今日忒多餘了。有了李銘、吴惠在這裏唱罷了,又要這兩個小淫婦做什麽?還不趁早打發他去。大節夜,還趕幾個錢兒,等住回晚了,越發没人要了。」韓玉釧兒道:「哥兒,你怎麽没羞?大爹叫了俺每來答應,又不伏侍你,你怎的閒出氣?」伯爵道:「傻小歪剌骨兒,你見在這裏,不伏侍我,你説伏侍誰?」韓玉釧道:「『唐胖子吊在醋缸裏——把你撅酸了』。」伯爵道:「賊小淫婦兒,是心酸了我。等住回散了家去時,我和你答話。我左右有兩個法兒,你原出得我手!」董嬌兒問道:「哥兒,那兩個法兒?説來我聽。」伯爵道:「我頭一個,是對巡捕説了,拿你犯夜,教他拿了去,拶你一頓好拶子。十分不巧,只消三分銀子燒酒,把擡轎的灌醉了,隨你這小淫婦兒去,天晚到家没錢,不怕鴇子不打。」韓玉釧道:「十分晚了,俺每不去,在爹這房子裏睡。再不,叫爹差人送俺每,王媽媽支錢一百文,不在于你。好淡嘴女又十撇兒。」伯爵道:「我是奴才,如今年程反了,拿三道三。」説笑回,兩個唱的在旁彈唱春景之詞。

衆人才拿起湯飯來吃,只見玳安兒走來,報道:「祝爹來了。」衆人都不言語。不一時,祝實念上的樓來,看見伯爵和謝希大在上面,説道:「你兩個好吃,可成個人。」因説:「謝子純,哥這裏請你,也對我説一聲兒,三不知就走的來了,叫我只顧在粘梅花處尋你。」希大道:「我也是誤行,纔撞見哥在樓上和應二哥打雙陸。走上來作揖,被哥留住了。」西門慶因令玳安兒:「拿椅兒來,我和祝兄弟在下邊坐罷。」于是安放鍾筯,在下席坐了。厨下拿了湯飯上來,一齊同吃。西門慶只吃了一個包兒,呷了一口湯,因見李銘在旁,都遞與李銘下去吃了。那應伯爵、謝希大、祝實念、韓道國,每人吃一大深碗八寶攢湯,三個大包子,還零四個桃花燒賣,只留了一個包兒壓碟兒。左右收下湯碗去,斟上酒來飲酒。希大因問祝實念道:「你陪他到那裏纔拆開了?怎知道我在這裏?」祝實念如此這般告説:「我因尋了你一回尋不着,就同王三官到老孫家會了,那許不與先生那裏借三百兩銀子去,吃孫寡嘴老油嘴把借契寫差了。」希大道:「你每休寫上我,我不管。左右是你與老孫作保,討保頭錢使。」因問:「怎的寫差了?」祝實念道:「我那等分付他,文書寫滑着些,立與他三限纔還。他不依我,教我從新把文書又改了。」希大道:「你立的是那三限?」祝實念道:「頭一限,風吹轆軸打孤雁;第二限,水底魚兒跳上岸;第三限,水裏石頭泡得爛。這三限交還他。」謝希大道:「你這等寫着,還説不滑哩。」祝實念道:「你到説的好,倘或一朝天旱水淺,朝廷挑河,把石頭吃做工的兩三鐝頭砍得稀爛,怎了?那時少不的還他銀子。」

衆人説笑了一回,看看天晚,西門慶分付樓上點燈,又樓簷前一邊一盞羊角玲燈,甚是奇巧。家中,月娘又使棋童兒和排軍,擡送了四個攢盒,都是美口糖食、細巧果品。西門慶叫棋童兒問道:「家中衆奶奶們散了不曾?誰使你送來?」棋童道:「大娘使小的來,與爹這邊下酒。衆奶奶們還未散哩。戲文扮了四折,大娘留在大門首吃酒,看放烟火哩。」西門慶問:「有人看没有?」棋道:「擠圍着滿街人看。」西門慶道:「我分付留下四名青衣排軍,拿杆欄攔人伺候,休放閒雜人挨擠。」棋童道:「小的與平安兒兩個,同排軍都看放了烟火,並没閒雜人攪擾。」西門慶聽了,分付把桌上飲饌都搬下去,將攢盒擺上,厨下又拿上一道果餡元宵來。兩個唱的在席前遞酒。西門慶分付棋童回家看去。一面重篩美酒,再設珍羞,叫李銘、吴惠席前彈唱了一套燈詞。

唱畢,吃了元宵,韓道國先往家去了。少頃,西門慶分付來昭將樓下開下兩間,吊掛上簾子,把烟火架擡出去。西門慶與衆人在樓上看,教王六兒陪兩個粉頭和一丈青在樓下觀看。玳安和來昭將烟火安放在街心裏。須臾,點着。那兩邊圍看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數。都説西門大官府在此放烟火,誰人不來觀看?果然扎得停當好烟火。但見:

一丈五高花樁,四圍下山棚熱鬧。最高處一隻仙鶴,口裏啣着一封丹書,乃是一枝起火,一道寒光,直鑽透斗牛邊。然後,正當中一個西瓜炮迸開,四下裏人物皆着,觱剥剥萬個轟雷皆燎徹。彩蓮舫,賽月明,一個趕一個,猶如金燈冲散碧天星;紫葡萄,萬架千株,好似驪珠倒掛水晶簾。霸玉鞭,到處響喨;地老鼠,串繞人衣。瓊盞玉臺,端的旋轉得好看;銀蛾金彈,施逞巧妙難移。八仙捧壽,名顯中通;七聖降妖,通身是火。黄烟兒,緑烟兒,氤氲籠罩萬堆霞;緊吐蓮,慢吐蓮,燦爛争開十段錦。一丈菊與烟蘭相對,火梨花共落地桃争春。樓臺殿閣,頃刻不見巍峨之勢;村坊社鼓,仿佛難聞歡鬧之聲。貨郎擔兒,上下光焰齊明;鮑老車兒,首尾迸得粉碎。五鬼鬧判,焦頭爛額見狰獰;十面埋伏,馬到人馳無勝負。總然費却萬般心,只落得火滅烟消成煨燼。

應伯爵見西門慶有酒了,剛看罷烟火下樓來,因見王六兒在這裏,推小净手,拉着謝希大、祝實念,也不辭西門慶就走了。玳安便道:「二爹那裏去?」伯爵向他耳邊説道:「傻孩子,我頭裏説的那本帳,我若不起身,别人也只顧坐着,顯的就不趣了。等你爹問,你只説俺每都跑了。」落後,西門慶見烟火放了,問伯爵等那裏去了,玳安道:「應二爹和謝爹都一路去了。小的攔不回來,多上覆爹。」西門慶就不再問了。因叫過李銘、吴惠來,每人賞了一大巨杯酒與他吃。分付:「我且不與你唱錢,你兩個到十六日早來答應。還是應二爹三個並衆夥計當家兒,晚夕在門首吃酒。」李銘跪下道:「小的告禀爹:十六日和吴惠、左順、鄭奉三個,都往東平府,新升的胡爺那裏到任,官身去,只到後晌纔得來。」西門慶道:「左右俺每晚夕纔吃酒哩。你只休誤了就是了。」二人道:「小的並不敢誤。」兩個唱的也就來拜辭出門。西門慶分付:「明日,家中堂客擺酒,李桂姐、吴銀姐都在這裏,你兩個好歹來走一走。」二人應諾了,一同出門,不在話下。西門慶分付來昭、玳安、琴童收家活。滅息了燈燭,就往後邊房裏去了。

且説來昭兒子小鐵棍兒,正在外邊看放了烟火,見西門慶進去了,就來樓上。見他爹老子收了一盤子雜合的肉菜、一甌子酒和些元宵,拿到屋裏,就問他娘一丈青討,被他娘打了兩下。不防他走在後邊院子裏頑耍,只聽正面房子裏笑聲,只説唱的還没去哩,見房門關着,就在門縫裏張看,見房裏掌着燈燭。原來西門慶和王六兒兩個,在床沿子上行房。西門慶已有酒的人,把老婆倒按在床沿上,褪去小衣,那話上使着托子幹後庭花。一進一退往來𢵞打,何止數百回,𢵞打的連聲響喨,其喘息之聲,往來之勢,猶賽折床一般,無處不聽見。這小孩子正在那裏張看,不防他娘一丈青走來看見,揪着頭角兒拖到前邊,鑿了兩個栗爆,駡道:「賊禍根子,小奴才兒,你還少第二遭死?又往那裏張他去!」于是,與了他幾個元宵吃了,不放他出來,就諕住他上炕睡了。西門慶和老婆足幹搗有兩頓飯時纔了事。玳安打發擡轎的酒飯吃了,跟送他到家,然後纔來同琴童兩個打着燈兒跟西門慶家去。正是:

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



校勘記

 〔一〕「詩曰」,内閣本、首圖本無。

 〔二〕「八個」,吴藏本作「八帖」。

 〔三〕「結親」,吴藏本作「結姻」。

 〔四〕「玉簫」,原作「玉蕭」,據吴藏本改。

 〔五〕「教你」,内閣本、首圖本作「邀你」。按張評本作「教你」,詞話本作「邀你」。

 〔六〕「坐下」,吴藏本作「坐了」。

 〔七〕「心酸」,内閣本、首圖本作「撅酸」。按張評本、詞話本均作「撅酸」。

 〔八〕「那許不與」,吴藏本、首圖本作「要問許不與」。詞話本、内閣本作「往許不與」。

 〔九〕「文書又改了」,首圖本作「文書文改了」。

 〔一〇〕「看去」,吴藏本作「看看」。

 〔一一〕「四圍下」,首圖本作「四圍了」。

 〔一二〕「落地桃」,吴藏本作「落地梅」。

字數:5037,最後更新時間:2024-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