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學紀聞注
【何本載閻云】萬斯同季野曩謂余云:「撰一統志奚必及人物,人物自有史傳諸書。」予甚駭其説,及近覽元和郡縣圖志、太平寰宇記,意果不足重在此,一州内或人物無,或僅姓名貫址,即間舉生平,亦寥寥數語,不似明一統志誇多泛濫,令人厭觀。乃悟著書自有體要,苟其人其事無關地理,不容闌入。善乎,杜君卿有云:「言地理者,在辨區域,徵因革,知要害,察風土。」李弘憲云:「飾州邦而敘人物,因丘墓而徵鬼神,乃言地理者通弊。至於丘壤山川,攻守利害,反略而不書。」元和宰相之言,施於譔述如此。若南軒論「修誌不可不載人物,典刑繫焉,世教補焉」,此則儒生之見。以此點綴郡邑志則可,非所論大一統之書、卷帙浩繁者也。
【又云】地理東至某地若干里,南至某地若干里,西至某地若干里,北至某地若干里,謂之「四至」。東南到某地若干里,西南到某地若干里,西北到某地若干里,東北到某地若干里,謂之「八到」。惟杜氏通典係刻本,宛然具存。若元和郡縣志、太平寰宇記繕寫本多譌,或原有不備者矣。
【又云】古書中言地理者,舉東可以該南,舉西可以該北,非若東之與西、南之與北截然不相通也。知此乃觸處無疑。
【何云】通典舉「四至」,郡縣志詳「八到」,寰宇記仍李弘憲之例。
1、
三禮義宗引禹受地記,王逸注離騷引禹大傳,豈即太史公所謂禹本紀者歟?
【集證】玉海五十七:「三禮義宗明天地歲祭義引禹受地記云:『崑崙東南五千里之地,謂之神州。』」王逸注離騷引禹大傳曰:「洧盤之水,出崦嵫之山。」史記大宛傳:「禹本紀言:『河出崑崙,其高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避隱爲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自張騫使大夏之後,窮河源,惡覩所謂崑崙者乎?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按張騫傳:「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崑崙。」通典疑所謂「古圖書」即禹本紀。
2、
鹽鐵論論鄒篇:「大夫曰:『鄒子推終始之運,謂中國天下八十分之一,名赤縣神州。而分爲九州,絶陵陸不通,案:論鄒篇以「九」字斷句,下云「川谷阻絶,陵陸不通」。此所引有脱文。乃爲一州。有大瀛海圜其外,所謂八極而天下際焉。故秦欲達九州,方瀛海,朝萬國。』文學曰:『鄒衍怪説,熒惑諸侯。秦欲達瀛海,而失其州縣。』」愚謂秦皇窮兵胡、粤,流毒天下,鄒衍迂誕之説實啓之。異端之害如此。
【元圻案】史記孟子荀卿列傳曰:「鄒衍深觀陰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以爲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爲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裨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爲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〇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三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壻、賈人略取陸梁地,爲桂林、象郡、南海。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陰山。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陶山、北假中,築亭障以逐戎人。」
3、
管子水地篇曰:「齊之水道躁而復,故其民貪麤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輕果而賊。越之水濁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秦之水泔最而稽,𡌧滯而雜,故其民貪戾罔而好事。齊、案:閻本無「齊」字。晉之水枯旱而運,𡌧滯而雜,故其民諂諛而葆詐,巧佞而好利。燕之水萃下而弱,沈滯而雜,故其民愚戇而好貞,輕疾而易死。宋之水輕勁而清,故其民閒易而好正。是以聖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故水一則人心正,水清則民心易。」此即漢志所謂「繫水土之風氣」也。案:漢書地理志下:「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繫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静亡常,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杜牧罪言亦云:「山東之地,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重十三,唐書作「十一二」。故其人沈鷙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
【何本載閻云】自周官屢言天下土地之圖、九州之圖及地圖,圖於地理爲尤切矣。班固撰地理志,一則曰「秦地圖」,再則曰「秦地圖書」,故蕭何入咸陽,收丞相御史圖書藏之,帝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彊弱處、民所疾苦者,以得此圖書也。晉裴秀曰:「周、秦地圖祕書殆絶,僅有漢氏及括地諸雜圖,粗具形似,不爲精審。」於是作禹貢地域圖,今亦不可得見矣。見者元道士朱思本輿圖,所謂蓋其平生之志而十年之力者。明人轉相增竄,名以己圖,漸失其本真,獨計里畫方之法,猶遵若玉律,愚謂亦自唐賈躭來也。舊書云:「其令工人畫海内華夷圖一軸,廣三丈,從三丈三尺,率以一寸折成百里。」隋宇文愷曰:「裴秀輿圖,以二寸爲千里。」
【何云】元稹集有「進西北地圖」文字,朱子集書牘中亦有之。
【元圻案】唐書杜佑傳:「佑子式方,式方子牧。牧,字牧之,善屬文,作罪言曰:『生人常病兵,兵祖於山東,羨於天下。不得山東,兵不可死。山東之地,禹畫九土曰冀州,舜以其分太大,離爲幽州,爲并州。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重十一二,故其人沈鷙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魏、晉以下,工機纖雜,意態百出,俗益卑弊,人益脆弱,唯山東敦五種,本兵矢,他不能蕩而自若也,所以兵常當天下。』」〇晉書裴秀傳:「秀,字季彦,河東聞喜人也。作禹貢地域圖十八篇,其序曰:『制圖之體有六,一曰分率,所以辨廣輪之度也。二曰准望,所以正彼此之體也。三曰道里,所以定所由之數也。四曰高下,五曰方邪,六曰迂直,此三者各因地而制宜,所以校夷險之異也。有圖象而無分率,則無以審遠近之差;有分率而無准望,雖得之於一隅,必失之於他方;有准望而無道里,則施於山海絕隔之地,不能以相通;有道里而無高下、方邪、迂直之校,則徑路之數必與遠近之實相違,失准望之正矣。』」〇閻氏引裴秀語「漢氏」下,當依本文增「輿圖」二字。
4、
太史公、班孟堅謂「禹釃二渠以引其河」,一貝丘,一漯川。見河渠書、溝洫志。李垂導河書曰:「東爲漯川者,乃今泉源赤河。北出貝丘者,乃今王莽故瀆。而漢塞宣房所行二渠,蓋獨漯川,其一則漢決之,起觀城,入蒲臺,所謂武河者也。」晁補之河議曰:「二渠於禹貢無見。閻按:「兖州之漯,即『禹厮二渠』之一渠。」禹時河入海,蓋在碣石。」地理志:「碣石漢書作「揭」。在北平驪城縣西南。」計勃海北距碣石五百餘里。而河入勃海,蓋漢元光武帝七年改元元光。三年,河徙東郡所更注也。而言禹時河入勃海,何哉?
【閻按】齊都賦「海旁出爲勃」,不獨今天津衞之海名勃,碣石之海亦名勃。或曰:抑别有證乎?余曰:莫妙乎太史公天官書「中國山川東北流,其維首在隴、蜀,尾没於勃、碣」,班固增其文曰「尾没於勃海、碣石」,益明顯矣。
【程易田云】史記高祖本紀「齊,北有勃海之利」,索隱曰:「崔浩云:『勃,旁跌也。旁跌出者,橫在濟北,故齊都賦云海旁出爲勃,名曰勃海郡。』」余謂勃,蓋「旁跌」合聲,緩讀旁跌,急讀則勃也。此人口中自然之聲,初無義,有聲而後義具也。
【集證】玉海二十二:「祥符四年,開滑州減水河。五年,秘閣校理李垂上導河形勝書三篇并圖,書目一卷。考古揆今,欲復河之故道。又有導河形勝計功畢功圖,今缺。」
【元圻案】漢書地理志下「右北平郡驪成」注:「大揭石山,在縣西南。莽曰揭石。」溝洫志:「禹以爲河所從來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爲敗,迺釃二渠以引其河,北載之高地,過洚水,至於大陸,播爲九河,同爲逆河,入於勃海。」注:「臣瓚以爲『禹貢夾右碣石入於河』,則河入海乃在碣石也。武帝元光三年,河移徙東郡,更注勃海。禹時不注也。」〇欽定前漢書考證:「臣齊召南按尚書但云『入于海』,史記河渠書始云『入于勃海』,而班固用之,本無差訛。禹河自周定王以後,雖漸遷移不定,而其入海之口總在直沽,至漢猶如故也。孝武紀元光三年,『春,河水徙從頓丘東南流入勃海』。其入勃海與禹時不異,所異者改道從頓丘移徙耳。地理志於魏郡鄴縣曰:『故大河在東北入海。』于勃海郡成平縣曰虖沱河,民曰徒駭河。此則禹河故道也,豈可曰禹時不注勃海乎?使禹河不入勃海,則史記于宣房既築,又何以云『道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跡』也?瓚説非是。」此説足以釋厚齋之疑。〇東都事略李垂傳:「垂,字舜工,聊城人。由進士第,上兵制、將制書。自湖州録事參軍,召爲崇文校勘,累遷修起居注。丁謂惡之,罷知亳州。」又文藝傳:「晁補之,字无咎,宗慤之曾孫也。有雞肋集一百卷。」
5、
蔡氏禹貢傳曰:「鳥鼠,地志在隴西郡首陽縣西南,今渭州渭源縣西也。」此以唐之州縣言。若本朝輿地,當云「今熙州渭源堡」。又曰:「朱圉,地志在天水郡冀縣南,今秦州大潭縣也。」按九域志,全云:「王存作。」建隆三年,秦州置大潭縣。熙寧七年,以大潭隸岷州。見九域志卷三。今爲西和州,當云「今西和州大潭縣」。朱文公詩傳曰:「秦德公徙雍,今京兆府興平縣。」按輿地廣記,全云:「歐陽忞作。」鳳翔府天興縣,故雍縣,秦德公所都也。興平乃章邯爲雍王所都之廢丘也。當云:「雍,今鳳翔府天興縣。」
【元圻案】太平寰宇記隴右道二:「渭州渭源縣,本漢首陽縣地。後魏改首陽爲渭源縣。」隴右道一:「秦州大潭縣,本良恭、大潭兩鎮,皇朝乾德元年合二鎮立大潭縣。朱圉山在縣西,俗名白巖山。」〇輿地廣記十五:「皇朝熙寧五年,置渭源堡,屬熙州。有鳥鼠同穴山,今謂之青雀山。」又:「岷州大潭縣,皇朝建隆三年,以良恭、大潭二鎮置大潭縣。熙寧六年來屬,有禹貢朱圉山。」〇史記項羽本紀:「項王立章邯爲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正義曰:「括地志:『犬丘故城,一名廢丘,古城在雍州始平縣東南十里。』」〇輿地廣記十五:「鳳翔府天興縣,故雍縣。秦德公既立,卜居雍,曰:『後世子孫,飲馬於河。』遂都雍。」又十三:「京兆府興平縣,本周犬丘,懿王都之。秦改曰廢丘。漢高帝三年,更名槐里。晉置扶風郡,而改槐里曰始平縣。」〇書録解題地理類:「元豐九域志十卷,知制誥丹陽王存正仲、集賢校理曾肇子開、官制所檢討邯鄲李德芻等删定。輿地廣記三十八卷,廬陵歐陽忞撰。政和中作。忞爲文忠族孫行,名皆連心字。」
6、
吕氏春秋:「禹南至九陽之山,羽人、裸民之處,不死之鄉。」此屈子遠遊所謂「仍羽人於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朝濯髮於湯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陽」。
【集證】文選孫綽天台山賦:「仍羽人於丹丘兮,尋不死之福庭。」注:「楚辭曰:『仍羽人於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王逸注曰:『因就衆仙於光明也。丹丘晝夜常明。山海經有羽人之國,不死之鄉。』」
【元圻案】吕氏春秋慎行論求人篇高誘注曰:「南方積陽,陽數極於九,故曰九陽之山也。羽人,鳥喙,背上有羽翼。裸民,不衣衣裳也。鄉,亦國也。」
7、
朱文公謂:「漢之尋陽縣,在江北,今之江州,非古九江地。」其説明矣。然漢柴桑縣屬豫章郡,而莽以豫章郡爲九江,柴桑縣爲九江亭,案:漢書地理志:「豫章郡,高帝置,莽曰九江。柴桑,莽曰九江亭。」則九江之名,其誤久矣。以九江爲洞庭,本於水經,集證:「水經三十五:『江水又東至長沙下嶲縣北,澧水、沅水、資水合東流注之。湘水從南來注之。』注:『凡此諸水,皆注于洞庭之陂。』」〇山海經中山經:「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遊於江淵。澧、沅之風,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而胡、晁、曾氏因之。
【全云】胡旦,晁説之,曾旼。
【元圻案】朱子九江彭蠡辨:「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淺原即今之德安縣,則漢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謂江州者,實武昌郡之柴桑縣。後以江北之尋陽并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尋陽之名,後又因尋陽而改爲江州,實非古九江地也。唯國初胡秘監旦、近世晁詹事説之,皆以九江爲洞庭,則其援證皆極精博。而鄭漁仲謂『東匯澤爲彭蠡,東爲北江,入于海』十三字爲衍文,亦爲得之。」〇蔡氏傳曰:「九江,今之洞庭也。水經言九江在長沙下嶲西北,楚地記曰:『巴陵瀟湘之淵,在九江之間。』今岳州巴陵,即楚之巴陵,漢之下嶲也,洞庭正在其西北,則洞庭之爲九江審矣。」
8、
國語注「姑蔑,今太湖」,當作「太末」;「甬句東,今句章東,海口外洲」,韋昭注。當作「浹口」,蓋傳寫之誤。【原注】唐盧潘引地理志「浙江出黟縣南率山,東入海」,今漢志云「蠻夷中」。
【集證】漢地理志:「丹陽郡黝縣,漸江水出南蠻夷中,東入海。」師古曰:「黝音伊,字本作黟,其音同。」續漢郡國志「會稽郡太末」注:「左傳謂姑蔑。」「句章」注:「山海經曰:『餘句之山,無草木,多金玉。』郭璞曰:『山在餘姚南,句章北,故二縣因以爲名。』句踐欲遷吴王於甬東。韋昭曰縣東洲。」羅願新安志:「率山在休寧縣東南四十里,高五十七仞,周二十一里,率水出焉。寰宇記引山海經『漸江出三天子都,在率東』,蓋此山也。漢地理志云:『浙江出黟縣南率山,東入海。』唐盧潘引此以解山海經率山,今地理志『率山』乃作『蠻夷中』,不可曉。」槐按:考御覽六十五引地理志作「南率中」。「率」俗作「卛」,蓋因形近而誤。
【元圻案】越語:「句踐之地,南至于句無,北至于禦兒,東至于鄞,西至于姑蔑。」韋昭注:「姑蔑,今太湖是也。」〇左傳哀六年「見姑蔑之旗」,注:「姑蔑,越地,今東陽太末縣。」漢書地理志:「會稽郡太末。」孟康曰:「太,音如闥。」〇韓退之衢州徐偃王廟碑:「姑蔑之墟,太末之里。」〇吴語:「越王使人告于吴王曰:『王其無死!民生於地上,寓也,其與幾何?寡人其達王於甬句東。夫婦三百,唯王所安,以没王年。』」
9、
戰國策:「田單爲棧道木閣,迎齊王與后於城陽山中。」非但蜀有棧閣也。
【閻按】淮南本經訓:「延樓棧道。」即宫室亦有之。
【全云】宫室複道,見史記、漢書甚多。
【元圻案】齊策:「燕人興師而襲齊墟,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田單敗燕而反齊地,故爲棧道木閣而迎之。」
10、
楚「北有甘魚之口」,鮑氏注「疑爲濟陰高魚」,非也。左氏昭十三年傳「次于魚陂」,注云:「竟陵縣城西北有甘魚陂。」
【集證】水經二十八:「沔水又東南與楊口合。」注:「竟陵城傍有甘魚陂。」左傳昭公十三年:「次于魚陂者也。」
【元圻案】書録解題雜史類:「鮑氏校定戰國策十卷,尚書郎括蒼鮑彪注。」〇秦策:「冷向謂魏冉曰:『楚包九夷,又方千里,南有符離之塞,北有甘魚之口。』」注:「未詳,疑爲濟陰高魚。」元吴師道校注,即引王氏此條以正之。
11、
大事記解題:「沈黎郡、汶山郡,地理志不載。按輿地廣記,漢武帝置郡,既而罷之。」案:見解題十二。愚按黃霸傳「入穀沈黎郡」,後漢莋都夷傳:「武帝所開,以爲莋都縣。元鼎武帝二十五年改元元鼎。六年,以爲沈黎郡。至天漢武帝四十一年改元天漢。四年,并蜀爲西部,置兩都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漢人。」冉駹夷傳:「武帝所開,元鼎六年以爲汶山郡。至地節宣帝五年改元地節。三年,省并蜀郡爲北部都尉。靈帝時,復分蜀郡北部爲汶山郡。」【原注】宣帝紀:「地節三年十二月,省汶山郡并蜀。」
【元圻案】史記大宛傳:「是時漢既滅越,而蜀、西南夷皆震,請吏入朝。於是置益州、越嶲、䍧牱、沈黎、汶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漢書武帝紀:「元鼎六年,定西南夷,以爲武都、䍧牱、越嶲、沈黎、文山郡。」班氏以沈黎、汶山二郡旋即省并,故不列於地理志。然汶山之省書於宣帝紀,沈黎之并不書於武帝紀,亦記事之疎漏也。〇歐陽忞輿地廣記三十:「黎州,漢屬蜀、越嶲二郡。唐大足元年,置黎州,取古沈黎郡爲名。按沈黎郡,本莋都地,漢武帝開之置郡,既而罷之。又茂州本冉駹國,漢武帝開其地,置文山郡,尋罷,屬蜀郡。」
12、
荀卿爲蘭陵令。案:史記荀卿傳:「荀卿乃適楚,春申君以爲蘭陵令。」縣在漢屬東海郡,見漢書地理志。今沂州承縣。誠齋延陵懷古有蘭陵令一章,蓋誤以南蘭陵爲楚之蘭陵也。古靈閻按:「古靈,陳襄號。」〇全云:「安定弟子。」詩亦誤。
【閻按】魏地形志:「蘭陵郡蘭陵縣有荀卿冢。」與史記「卒,因葬蘭陵」合。
【全云】疑是淮陰之蘭陵,當再考。
【集證】晉地理志:「元康元年,分東海,置蘭陵郡。永嘉之亂,淪没石氏。元帝渡江後,幽、冀諸州流人相率過江、淮,帝並僑立郡縣以司牧之。置南東海、南琅邪、南東平、南蘭陵等郡。」按:今山東兖州府嶧縣,漢蘭陵。唐省入承縣,楚之蘭陵也。江蘇常州府武進縣西北有蘭陵廢城,此南蘭陵也。
【元圻案】楊萬里,字廷秀,自號誠齋,吉水人。官至寶謨閣學士致仕。及韓侂胄用事,召之不至。開禧出師,不食而死,謚文節。事蹟具宋史儒林傳。著誠齋集一百三十卷。〇書録解題别集類中:「古靈集二十五卷,樞密直學士長樂陳襄述古撰。襄在經筵,薦司馬光而下三十三人,皆顯於時。集序,李忠定綱作也。」
13、
文中子父曰銅川府君。【原注】隆爲銅川令。〇案:司馬温公文中子補傳:「隆,字伯高。」阮氏注:「上黨有銅鞮縣。」本漢書地理志。龔氏何本載閻云:「龔氏,名鼎臣,明道間人。」注:「隋初置銅川縣,今忻州秀容是。」愚考隋地理志:「定襄郡閻按:「當作樓煩,始統秀容。」秀容縣,開皇初,置新興郡、銅川縣,十八年置忻州。」龔注是也。
【集證】隋地理志:「定襄郡統縣一:大利。樓煩郡統縣三:静樂、臨泉、秀容。秀容舊置肆州,後齊又置平寇縣。後周州徙雁門。開皇初置新興郡、銅川縣。郡尋廢。十年廢平寇縣。十八年置忻州,大業初州廢,又廢銅川。」
【元圻案】書録解題儒家類:「中説注十卷,太常丞阮逸天隱撰。」又:「中説注十卷,正議大夫淄川龔鼎臣輔之撰。龔自云明道間得唐本於齊州李冠,比阮本改正二百餘處。」〇案:龔注今佚。
14、
中説「同州府君」,龔氏本作「司州」,注云:「宋武置司州於虎牢,西魏始改華州爲同。」
【集證】宋書州郡志:「武帝北平關、洛,河南底定,置司州刺史,治虎牢,領河南、滎陽、弘農三郡。」隋地理志:「馮翊郡,後魏置華州,西魏改曰同州。」
【元圻案】中説王道篇:「晉陽穆公之述曰政大論八篇,其言帝王之道著矣。同州府君之述曰政小論八篇,其言王霸之業盡矣。」〇司馬温公文中子補傳:「晉陽穆公名虬,虬生彦,官至同州刺史。彦生傑,官至濟州刺史,封安康公,謚曰獻。傑生隆,隆生通。」
15、
子夏居西河,在汾州。案:史記儒林傳「子夏居西河」,正義曰:「今汾州。」文中子之教,興於河汾。
【閻按】宋史地理志:「汾州治西河縣。」即今更名汾陽縣,非古子夏設教地也。詳見余博湖掌録。
【何本載閻云】鄭注檀弓「西河」云:「龍門至華陰之地。」水經酈注屢言子夏石室,正在其地,與宋汾州無涉。
【集證】水經四:「河水南出龍門口,又南,崌谷水注之。」注云:「崌谷側谿山南有石室,西面有兩石室,北面有二石室,皆因阿結牖,連扃接闥,似是棲遊隱學之所,昔子夏教西河,疑即此也。」按唐地理志:「汾州西河縣,本隰城,肅宗上元元年更名。」與子夏西河無涉,張守節誤。
【元圻案】司馬温公補傳曰:「晉陽穆公始家河汾之間。」〇中説事君篇:「楊素使謂子曰:『盍仕乎?』子曰:『疏屬之南,汾水之曲,有先人之敝廬在,可以避風雨,有田,可以具饘粥,不願仕也。』」
16、
漢地理志言風俗,多取太史公貨殖傳。然太史公語尤奇峻,可以參觀。
17、
地理志南陽郡平氏:「禹貢桐柏大復山在平氏東南,淮水所出,東南至淮陵閻按:「『陵』似當作『浦』。」入海。」案:此班氏自注文。禹貢集解云:「淮陵,晉猶存,不知何代廢省。今其地當在楚州界。」愚考宋州郡志:「淮陵郡本淮陵縣。」【原注】漢屬臨淮,後漢屬下邳,晉永寧元年爲淮陵國。〇案:小注亦宋書州郡志文。攷之兩漢及晉志俱合。輿地廣記淮南東路:「泗州招信縣,本淮陵縣,漢屬臨淮郡。宋曰睢陵,置濟陰郡。」今按漢、晉有淮陵、睢陵二縣,宋濟陰郡有睢陵縣,而淮陵郡無淮陵縣。蓋宋之睢陵,即漢之淮陵也。【原注】廣記:「漢睢陵故城,在淮陽軍下邳縣。」寰宇記:全云:「樂史作。」「古淮陵城在招信縣西北二十五里。」見河南道十六。然則禹貢解以淮陵在楚州,非也。
【集證】山海經海内東經:「淮水出餘山義鄉,西入海,淮浦北。」水經:「淮水又至廣陵淮浦縣入于海。」閻氏謂「淮陵」當作「淮浦」是也。經義考:「傅寅禹貢集解二卷,存。」
【元圻案】書録解題地理類:「太平寰宇記二百卷,太常博士直史館宜黃樂史子正撰。起自河南,周於海外,當太宗朝上之。」〇史記夏本紀索隱曰:「桐柏一名大復山。」〇漢志:「淮浦屬臨淮郡。」後漢志屬下邳郡。蔡氏傳:「淮入海,在今淮浦。」
18、
志謂:「齊俗彌侈,織作冰紈綺繡純麗之物,號爲冠帶衣履天下。」案:師古注曰:「冰,謂布帛之細,其色鮮潔如冰者也。純,精好也。麗,華靡也。言天下之人,冠帶衣履,皆仰齊地。」「臨淄屬齊郡。有服官。」齊三服官,見漢書平帝紀五年詔。説苑:「墨子曰:『錦繡絺紵,亂君之所造,其本皆興於齊景公喜奢而忘儉。幸有晏子以儉鐫之,然猶幾不能勝。』」集證:「説苑反質篇引墨子。檢今墨子無之,疑是節用中下兩篇佚文。」齊俗之侈,蓋自景公始。
【全云】今世織造在江、浙蘇、杭二府,而東人之技無聞。
【集證】漢書元帝紀:「初元五年,詔罷齊三服官。」注:李斐曰:「齊國舊有三服之官,春獻冠幘縰爲首服,紈素爲冬服,輕綃爲夏服。」師古曰:「縰,即今之方目紗也。紈素,今之絹也。輕綃,今之輕紗也。」
19、
琅邪郡靈門縣壺山,浯水所出。【原注】音吾。元次山名浯溪,亦有所本,非自造此字也。
【集證】漢地理志:「靈門縣有高䂞山。壺山,浯水所出。」〇今山東莒州西南有靈門廢縣。
【元圻案】程氏大昌演繁露十四:「世傳浯溪本無『浯』字,元結自名之,恐不然也。説文『浯水出琅邪靈門縣壺山,東北入濰。從水吾聲』,則『浯』非結所自名也。」〇元次山浯溪銘序曰:「浯溪,在湘水之南,北匯於湘。愛其勝異,遂家溪畔。溪世無名稱者也,爲自愛之,故名浯溪。」〇唐書元結傳:「後魏常山王遵十五代孫。天寶十二載舉進士,復舉制科。會代宗立,丐侍親歸樊上。作自釋曰:『結,元子名也。次山,結字也。少居商餘山,著元子十篇,故以元子爲稱。』」
20、
溝洫志「史起引漳水溉鄴」,出吕氏春秋先識覽,以「賢令」爲「聖令」,「舄鹵」爲「斥鹵」。
【閻按】河渠書以引漳水溉鄴爲西門豹。余謂西門豹當魏文侯時,史起當襄王時,皆爲鄴令,皆鑿十二渠利民,故左思魏都賦:「西門溉其前,史起灌其後。」括地志亦云爾。
【元圻案】漢書溝洫志:「民歌之曰:『鄴有賢令兮爲史公,決漳水兮灌鄴旁,終古舄鹵兮生稻粱。』」〇吕覽先識覽樂成篇:「民歌曰:『鄴有聖令,時爲史公。決漳水,灌鄴旁。終古斥鹵,生之稻粱。』」〇後漢安帝紀:「初元二年,修西門豹所分漳水爲支渠,以溉田。」〇水經十「濁漳水」注,亦云豹引漳以溉鄴,而吕覽謂史起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鄴獨二百畝,是田惡也。漳水在其旁,而西門豹弗知用,何也?」
21、
史記貨殖傳:「南陽西通武關、鄖關。」正義云:「地理志宛西通武關而無鄖關。『鄖』當作『洵』。洵水上有關,在金州洵陽縣。」愚按:漢志漢中郡長利縣有鄖關。長利,今商州上津縣。武關在商洛縣,正義失之。
【集證】今陝西商州東有武關,湖北鄖陽府鄖陽縣西有廢長利縣,鄖關在焉。
22、
古公事獯鬻,而商不與;晉拜戎不暇,昭十五年左傳。而周不知。封建之效也。唐以幽、鎮扞契丹,及幽、鎮亡而契丹之患始熾,方鎮之效也。郡縣削弱,則夷狄之禍烈矣。
【全云】感燕、雲之禍也。
【元圻案】唐書地理志:「河北道鎮州常山郡、幽州范陽郡皆置大都督府。」北狄傳:「契丹,本東胡種。至元魏,自號契丹,臣於突厥。咸通中,部落寖彊。光啓時,入寇幽、薊。劉仁恭討之,十年不敢近邊。」〇五代史晉高祖紀:「天福元年,唐廢帝下詔,削奪石敬瑭官爵,命張敬達等討之。敬瑭求援於契丹。契丹耶律德光入自鴈門,與唐兵戰,敬達大敗。敬瑭即位,以幽、涿、薊、檀、順、瀛、漠、蔚、朔、雲、應、新、嬀、儒、武、寰州入于契丹。」〇宋文鑑吕氏大鈞世守邊郡議曰:「在商之時,古公以皮幣珠玉事獯鬻,而商不知;在周之時,晉國拜戎不暇,而周室不與。然則三代禦邊之略,蓋可知矣。」
23、
九域志:「滄州有漢武臺。」唐太宗紀:「貞觀十九年,伐高麗,班師,次漢武臺,刻石紀功。」臺餘基三成,燕、齊之士爲漢武求仙之處。
【集證】玉海一百六十二:「唐太宗實録:『貞觀十九年,十月,班師,次漢武臺,餘基三成,旁有祠室塋域。帝顧問侍臣,對曰:「此是燕、齊之士爲漢武求仙之處。」其地俯臨大海,長瀾接天,巉巖峻石,奇怪之狀。帝製文刻於石。』」
【元圻案】史記封禪書:「李少君死,天子以爲化去不死,而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
24、
李太白蜀道難云:「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其説本揚雄蜀記。愚謂岷、嶓載于禹貢,庸、蜀見于牧誓,非至秦始通也。
【全云】蜀記本不足據。
【元圻案】文選左太沖蜀都賦曰:「夫蜀都者,蓋兆基於上世,開國於中古。」劉淵林注:「揚雄蜀王本紀曰:『蜀王之先,名蠶叢、柏濩、魚鳧、蒲澤、開明。是時人民椎髻左衽,不曉文字,未有禮樂。從開明上到蠶叢,積三萬四千歲。』」注又曰:「秦惠王討滅蜀王,封公子通爲蜀侯。惠王二十七年,使張若與張儀築成都城,其後置蜀郡,以李冰爲守。」
25、
水經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在焉。案:今本水經所列僅一百一十六水。酈氏注引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集證云:「見唐六典注。」通典州郡四謂:「晉郭璞注三卷,後魏酈道元注四十卷,皆不詳撰者名氏,不知何代之書。云『濟水過壽張』,則前漢壽良縣,光武更名;案:漢書地理志「東郡壽良」,應劭曰:「世祖父叔名良,故曰壽張。」『又東北過臨濟』,則狄縣,安帝更名;漢志「千乘郡狄」,應劭曰:「安帝更名曰臨濟。」『荷水通典作「菏」。過湖陸』,則湖陵縣,章帝更名;漢志「山陽郡湖陵,莽曰湖陸」,應劭曰:「章帝封東平王倉子爲湖陵侯,更名湖陵。」後漢郡國志:「湖陸故湖陵,章帝更名。」劉昭注:「前漢志王莽改曰湖陸,章帝復其號。」『汾水過永安』,則彘縣,順帝更名,漢志「河東郡彘」,應劭曰:「順帝改曰永安。」故知順帝以後纂序也。」愚按經云「武侯壘」,又云「魏興安陽縣」,注謂:「諸葛武侯所居。魏分漢中,立魏興郡。」並見卷二十七「沔水」條下。〇閻按:「王禕水經序於『立魏興郡』下,有『又云江水又東逕永安宫南,則昭烈託孤於武侯之地也。又其言北縣名多曹氏時置,南縣名多孫氏時置,是又若三國以後人所爲也』一段,似王氏原文,爲今刊本鈔本所遺,殊可惜,特補於此。」〇全云:「是歐陽圭齋序文,非王語。」又云「改信都從長樂」,則晉太康晉武帝初元。五年也,然則非後漢人所撰。隋志云「郭璞注」,而不著撰人,舊唐志云「郭璞撰」。愚謂所載及魏、晉,疑出於璞也。新唐志始以爲桑欽,而又云「一作郭璞撰」,蓋疑之也。經云「河水又北薄骨律鎮城」,注云「赫連果城也」,乃後魏所置,其酈氏附益歟?案:錢氏大昕曰:「王氏所引武侯壘、永安宫、薄骨律鎮城,皆注之溷入經文者。」按前漢儒林傳「古文尚書,塗惲授河南桑欽君長」,晁氏讀書志謂「欽,成帝時人」,意者欽爲此書,而後人附益,「如山海經禹、益所記,有長沙、零陵、桂陽、諸暨之名;本草神農所述,有豫章、朱崖、趙國、常山、奉高、真定、臨淄、馮翊之稱;爾雅作於周公,而云張仲孝友;蒼頡篇造於李斯,而云漢兼天下,皆非本文」,顔之推嘗論之矣。自「如山海經」以下,皆顔氏家訓書證篇之文。通典州郡四又謂「景純注解疏略,多迂怪」,今郭注不傳。
【閻按】漢地理志班固自注引桑欽言者七,是欽通地理學,有撰著,故後人以水經歸之與?至作郭璞撰,可一言以折曰:璞注山海經,引水經者八,此豈經出璞手哉?
【何云】焯按地理志引桑欽言者六,「敦煌郡效穀」下乃小顔注也。玉海第二十卷并載之,故閻文亦誤作七。
【又云】歐陽玄功水經補正序云:近代宇文氏以爲經傳相淆者,此説近之也。
【集證】歐陽玄補正水經序:「按隋志有兩水經,一郭璞注,一酈善長注,然皆不著撰人姓名。唐杜佑作通典時,尚見兩書,言郭璞疎略,於酈注無所言。撰人則概未之考也。舊唐志始云郭璞作。宋崇文總目亦不言撰人爲誰,但云酈注四十卷,亡其五。新唐志乃謂漢桑欽作水經,今人言桑欽者本此。崇文總目作於宋景佑,與新志書同時,又未知新志何所據以爲説也。余嘗參訂之,説者疑欽爲東漢順帝以後人,以彘一縣疑之也。今經言『江水東逕永安宫南』,永安宫,昭烈託孤於孔明之地也。今特著於斯,又若因其人而重者,得非蜀漢間人所爲也?不寧惟是也,其言北縣名多曹氏置,南縣名多孫氏置,余又未暇一二數也。斯則近代宇文氏以爲經傳相淆者,此説近之也。」
【元圻案】唐六典七:「水部郎中員外郎,掌天下川瀆陂池之政令。凡天下水泉三億三萬三千五百五十有九,其江、河自西極達於東溟,中國之大川者也。其餘百三十有五水,是爲中川者也。其千二百五十有二,斯爲小川者也。」注:「桑欽水經所引之天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在焉。酈善長注水經,引其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〇四庫全書總目地理類:「水經注四十卷,後魏酈道元撰。道元,字善長,范陽人。官至御史中尉。事迹具魏書酷吏傳。自晉以來,注水經者凡二家,郭璞注三卷,今惟道元所注存。道元自序一篇,諸本皆佚,惟永樂大典有之。至於經文注語,諸本率多混淆,今考驗舊文,得其端緒。凡水道所經之地,經則云『過』,注則云『逕』,經則統舉都會,注則兼及繁碎地名。凡一水之名,經則首句標明,後不重舉,注則文多旁涉,必重舉其名以更端。凡書内郡縣,經則但舉當時之名,注則兼考故城之迹。皆尋其義例,一一釐定,各以案語附於下方。又水經作者,唐書題曰桑欽,然班固嘗引欽説,與此經文異。道元注亦引欽所作地理志,不曰水經。觀其『涪水』條中,稱『廣漢』已爲『廣魏』,則決非漢時;『鐘水』條中,稱『晉寧』仍曰『魏寧』,則未及晉代。推尋文句,大抵三國時人。今既得道元原序,知並無桑欽之文,則據以削去舊題,亦庶幾闕疑之義云爾。」
26、
三輔黃圖所載「靈金内府」及「天禄閣青藜杖」,皆王嘉全云:「字子年,苻秦時人。」拾遺記譎誕之説。程泰之雍録謂黃圖蓋唐人增續成之。【原注】水經注引黃圖,今本所無。
【閻按】王氏弟應鳳,字仲儀,有訂正三輔黃圖。
【集證】按水經注引黃圖云「神明臺上有九室」,又「棘門在橫門外」,又「柱南京兆主之,柱北馮翊主之,有令丞,各領徒千五百人。橋之北首,壘石水中,故謂之石柱橋也」,又「有船庫官,後改爲縣」,凡四條,皆今本所無。
【元圻案】拾遺記:「漢太上皇佩一刀,長三尺,上有銘,其字難識,疑是殷高宗伐鬼方時所作也。上皇遊酆沛山中,有人歐冶鑄。上皇問曰:『此鑄何器?』工者笑而答曰:『爲天子鑄劍。今所鑄鐵鋼礪難成,若得公腰間佩刀,雜而冶之,即成神器,可以尅定天下。』上皇則解匕首投於爐中。劍成,工人持授上皇,上皇以賜高祖,佩於身,以殲三猾。及天下已定,吕后藏於寶庫,白氣如雲,出於户外,狀如龍蛇。吕后改庫名曰靈金藏。惠帝即位,以此庫貯禁兵器,名曰靈金内府也。」又:「劉向校書天禄閣,夜有老人,著黃衣,植青藜杖,登閣而進。見向暗中獨坐誦書,老人乃吹杖端煙燃,因以見向,説開闢以前。向因受五行洪範之文。請問姓名,云:『我是太一之精。天帝聞金卯之子有博學者,下而觀焉。』乃出懷中竹牒,有天文地圖之書,『余略授子焉』。至向子歆,從向受其術。」此二事,三輔黃圖「庫類」、「閣類」載之,與此文略同,而以高祖劍謂「即佩之以斬白蛇者是也」。〇四庫全書總目地理類:「三輔黃圖六卷,不著撰人名氏。晁公武據所引劉昭續漢志註,定爲梁、陳間人作。程大昌雍録則謂晉灼所引黃圖多不見於今本,而今本漸臺彪池、高廟元始祭社稷儀,皆明引舊圖,知非晉灼之所見。又據改槐里爲興平,事在至德二載,知爲唐肅宗以後人所作。其説較公武爲有據。」又:「雍録十卷,宋程大昌撰。是編考訂關中古跡,以三輔黃圖、唐六典、宋敏求長安志、吕大防長安圖記及紹興秘書省圖諸書,互相考證,於宫殿山水都邑皆有圖有説。」又小説類:「拾遺記十卷,秦王嘉撰。嘉,字子年,隴西安陽人。事迹具晉書藝術傳,故舊本繫之晉代。然嘉實苻秦方士。是時關中雲擾,與典午隔絶久矣,稱晉人者非也。」
27、
殷芸小説云:「諸葛武侯躬耕於南陽。」南陽是襄陽墟名,非南陽郡也。
【閻按】南陽爲墟名,出異苑。注杜者不甚遵之。
【全云】漢晉春秋云:「亮家於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曰隆中。」則非墟明矣。
【元圻案】書録解題小説類:「殷芸小説十卷,宋殷芸撰。邯鄲書目云『或題劉餗』,非也。其序事止宋初,或稱商芸者,宣祖未祧時避諱也。」〇隋經籍志「雜傳類」:「異苑十卷,宋給事劉敬叔撰。」〇梁書殷芸傳:「芸,字灌蔬,陳郡長平人。勵精勤學,博洽群書。歷官秘書監司徒左長史。」
28、
素問云:何本無「云」字。「天不足西北,左寒而右涼;地不滿東南,右熱而左温。」
【元圻案】書録解題醫書類:「黃帝内經素問二十四卷。此固出於後人依託,要是醫書之祖也。」此四語見素問五常政大論篇第七十。
29、
漢袁良碑云:「帝御九龍殿,引對飲宴。」集古録跋謂「九龍殿名,惟見於此」。愚按張平子東京賦曰:「九龍之内,寔曰嘉德。」注:「九龍,本周時殿名。門上有三銅柱,柱有三龍相糾繞,故曰九龍。嘉德殿在九龍門内。」非但見於此碑也。
【集證】後漢楊賜傳:「光和元年,有虹蜺晝降於嘉德殿前。」注引洛陽記:「殿在九龍門内。」
【元圻案】歐陽公集古録跋尾:「右漢袁良碑,云『君諱良,字卿』,『卿』上一字摩滅。陳國扶樂人也。又云『帝御九龍殿,引對飲宴』,九龍殿名,惟見於此。」
30、
武后在洛陽,不歸長安,此通鑑所載也。張柬之等舉兵,至后所寢長生殿,又遷后於上陽宫,皆在洛陽。程泰之雍録乃謂長安宫殿,誤矣。
【集證】玉海百六十一:「唐書張廷珪傳:『武后召見長生殿。』此殿在東都。」又一百五十七:「唐地理志:『上陽宫在東都禁苑之東,東接皇城之西南隅。上元中置。』」
【元圻案】通鑑唐紀:「高宗永徽六年:『十月,立武氏爲皇后,故后王氏、故淑妃蕭氏並囚於别院。上嘗念之,武后遣人杖王氏及蕭氏各一百,斷去手足,捉酒甕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死,又斬之。武后數見王、蕭爲祟,被髮瀝血,如死時狀。後徙居蓬萊宫,復見之,故多在洛陽,終身不歸長安。』」又:中宗神龍元年:「正月癸卯,張柬之等迎太子至玄武門,斬關而入。太后在迎仙宫,柬之等斬易之、昌宗於廡下,進至太后所寢長生殿。太后驚起,問曰:『亂者誰耶?』對曰:『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太后見太子曰:『乃汝耶?小子既誅,可還東宫。』彦範進曰:『太子安得更歸?天意人心,久思李氏。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乙巳,太后傳位於太子。丁未,太后徙居上陽宫。」〇洛陽本東都,武后居之,改名神都。
31、
馮衍賦云:「皋陶釣於雷澤兮,賴虞舜而後親。」未詳所出。案:章懷注:「吕氏春秋曰:『舜陶于河濱,漁于雷澤。』今言皋陶,未詳。」水經注「沁水」條引墨子曰:「舜漁濩澤。」今墨子尚賢篇曰:「舜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服」字疑即「濩」字。
【元圻案】水經注九:「沁水又南與濩澤水合。水出濩澤城西白澗嶺下,墨子曰:『舜漁濩澤。』應劭曰:『澤在縣西北。又東逕濩澤縣故城南,蓋以澤氏縣也。』」〇路史有虞紀注:「濩澤在今澤州之陽城。墨子言舜漁於此。」〇後漢書馮衍傳:「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幼有奇才,博通群書。更始二年,遣鮑永安集北方,衍以計説永,永以衍爲立漢將軍。世祖即位,遣使招永、衍,疑不肯降。審知更始已殁,乃罷兵降於河内。帝怨衍等不時至,永以立功任用,以衍爲曲陽令。衍不得志,乃作賦自厲,命其篇曰顯志。」
32、
漢王嘉傳「爲南陵丞」,顔注:「南陵,縣名,屬宣城。」今本云「屬宣州」。按漢無宣城郡南陵縣。【原注】宣城縣屬丹陽郡。〇何云:「貢父云:『南陵,薄太后陵耳。』」〇全云:「明見外戚傳,何必引貢父?」南陵屬京兆,文帝七年置。見地理志。顔注不攷地理志何邪?
【集證】按史記景紀:「二年,置南陵。」風俗通正失篇:「薄后以孝景二年四月壬子薨,葬南陵。文帝先太后崩。」地理志云「文帝七年置」,非也。三輔黃圖:「文帝母薄姬葬南陵,在霸陵南,故曰南陵。」
【元圻案】漢書王嘉傳:「嘉,字公仲,平陵人也。察廉爲南陵丞。建平三年,代平當爲丞相。」〇唐書地理志:「關内道京兆郡領縣二十。」無南陵,蓋京兆之南陵,唐時已廢,而江南道宣州宣城郡有南陵,遂據唐時之郡縣以入注,而不攷地志以致誤。
33、
禹貢:「冀州,治梁及岐。」先儒皆以爲雍州之山。晁氏謂:「冀州之吕梁、狐岐山也。」蔡氏集傳從之。【原注】朱文公曰:「梁山證據不甚明白。」
【閻按】朱子不甚分明之言最精。
【元圻案】地理今釋:「孔傳:『梁、岐在雍州,今陝西西安府韓城縣西北九十里之梁山,鳳翔府岐山縣東北四十里之岐山也。』蔡傳疑雍州之山不當載于冀州,指今山西汾州府永寧州東北之吕梁山,一名骨脊山爲梁山;汾州府孝義縣西之狐岐山,一名薛頡山者爲岐山。然二山去河甚遠,不得爲河水所經。曾旼云:『壺口、梁、岐一役也,其施功皆同時,不可分言于二州,故并言于冀。』得此可以釋蔡氏之疑。」〇宋毛晃禹貢指南曰:「梁、岐二山在雍州,今于冀州言之者,豈當時河患上及梁、岐乎?禹導底柱則壺口平,而梁、岐自治。因河而言,非以二山爲冀州之地也。」
34、
賈誼書曰:「所謂建武關、函谷、臨晉關者,大抵爲備山東諸侯也。」壹通篇文。武關在商州商洛,以限南諸侯。案:秦昭王詐楚懷王入武關,伏兵截其後,即此。函谷在陝州靈寶,以限北諸侯。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兵,乘勝逐秦兵,至函谷關,抑秦兵,秦兵不敢出,即此。臨晉在同州朝邑,以限東諸侯。楚、漢之際,魏王豹盛兵蒲坂,塞臨晉,韓信陳船欲渡臨晉,即此。
【集證】按武關在今陝西雒南縣,函谷在今河南靈寶縣,臨晉在今陝西朝邑縣。
【元圻案】陳振孫曰:「賈子書,漢志五十八篇。今書首載過秦論,末爲弔湘賦,餘皆録漢書語,且略節誼本傳於第十一卷中。其非漢書所有者,輒淺駁不足觀,決非誼本書也。」
35、
鮑明遠登大雷岸與妹書云:「棧石星飯,結荷水宿,旅客貧辛,波路壯闊。」其辭奇麗超絶翰墨畦逕,可以諷誦。明遠妹令暉有文才能詩,見鍾嶸詩品。案:詩品曰:「鮑令暉歌詩往往斷絶清巧,擬古尤勝。照嘗答武帝云:『臣妹才自亞於左芬,臣才不及太沖爾。』」大雷在舒州望江縣,集證:按隋地理志:「同安郡望江縣,陳置大雷郡,開皇十八年改名。」水經注所謂大雷口也。集證:太平御覽六十五:「水經曰:『雷水南經大雷戍,西注大江,謂之大雷口。一派東南流入江,謂之小雷口也。宋鮑明遠登大雷岸與妹書,乃此地。』」晉有大雷戍,陳置大雷郡。庾亮報温嶠書:「無過雷池一步。」【原注】積雨爲池,謂之雷池。東入于江,爲大雷口。元和郡縣志云。〇全云:「元和郡縣志,李吉甫撰。」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别集類:「鮑參軍集十卷,宋鮑照撰。照,字明遠,東海人。晁公武讀書志作上黨人,蓋誤讀虞炎序中『本上黨人』之語。照或作昭,蓋唐人避武后諱所改。」〇梁書鍾嶸傳:「嶸,字仲偉,潁川長社人。選西中郎、晉安王記室。嘗品古今五言詩,論其優劣,名爲詩評。」隋書經籍志「總集類」:「鍾嶸詩評三卷,或曰詩品。」〇晉書庾亮傳:「亮報嶠書曰:『吾憂西陲過於歷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步也。』」
36、
余仕於吴郡,閻按:「仕吴郡,乃淳祐登第初,差監平江百萬東倉也。」嘗見長洲宰,其圃扁曰茂苑,蓋取諸吴都賦。案:吴都文粹載唐方干茂苑堂詩、米友仁記。余曰:「長洲非此地也。」問其故,余曰:「吴王濞都廣陵。漢郡國志:『廣陵郡東陽縣有長洲澤,吴王濞太倉在此。』此後漢書續郡國志文。東陽,今盱眙縣,故枚乘説吴王云『長洲之苑』,服虔以爲『吴苑』,韋昭以爲長洲在吴東,蓋謂廣陵之吴也。」曰:「它有所據乎?」曰:「隋虞綽撰長洲玉鏡,蓋煬帝在江都閻按:「時贈諸葛潁,亦有『參翰長洲苑』之句。」所作也。長洲之名縣,始於唐武后時。」【原注】元和郡縣志:「苑在長洲縣西南七十里。」未足據也,當從郡國志。
【閻按】萬歲通天元年,析吴縣置長洲。蓋取越絶書、吴越春秋「走犬長洲」之文以名縣,亦非無其地。
【何本又載閻云】漢王莽傳:「臨淮瓜田儀等爲盜賊,依阻會稽長洲。」此則與元和志所云長洲苑同,指在蘇州者而言,非東陽也。果屬東陽,不得冠以會稽,古人文字密。
【集證】太平御覽八百三十一引吴地記曰:「長洲在姑蘇南,太湖北岸,闔閭所遊獵處也。吴主遣徐詳至魏,魏太祖謂詳曰:『孤比老,願濟橫江之津,與孫將軍遊姑蘇之上,獵長洲之苑,吾志足矣。』」按此指在蘇者言。
【元圻案】左思吴都賦:「造姑蘇之高臺,臨四遠而特建。帶朝夕之濬池,佩長洲之茂苑。」〇漢書枚乘傳:「乘,字叔,淮陰人也,爲吴王濞郎中。吴王濞之謀爲逆也,乘奏書諫吴王,不納。乘復説吴王曰:『夫吴有諸侯之位,而實富於天子。夫漢并二十四郡,方輸錯出,其珍怪不如東山之府;轉粟西向,不如海陵之倉;修治上林,雜以離宫,不如長洲之苑。』」注:服虔曰:「吴苑。」韋昭曰:「長洲在吴東。」〇隋書文學傳:「虞綽,字士裕,會稽餘姚人也。晉王廣引爲學士。大業初,奉詔與虞世南、庾自直等撰長洲玉鏡等書十餘部。」
37、
殺胡林在欒城縣。【原注】唐屬趙州,後屬真定府。紀異録云:「林内射殺狐,因以名之。」續通典云:「唐天后時襲突厥,群胡死於此,故以名之。」
【集證】唐地理志:「鎮州常山郡欒城縣,本隸趙州,大曆三年來屬。」〇張舜民使北記:「契丹怒晉出帝不稟北命,擅登大寶,自將兵南下,執出帝北歸,於鄴西愁死崗得疾,至欒城殺狐林而崩。愁死崗者,本陳思王不爲文帝所容,於此悲吟,號爲愁思崗,訛爲『愁死』。殺胡林者,村民林中射殺一狐,因以名之。」
【元圻案】書録解題典故類:「續通典二百卷,翰林學士承旨大名宋白太素等撰。」
38、
隋牛弘封奇章公,僧孺其後也。奇章,巴州之縣,梁普通六年置,取縣東八里奇章山爲名。隋唐志、通典、九域志、輿地廣記皆云「其章」,誤也。續通典作「奇章」。
【全云】續通典,宋白作。
【又云】柳公綽呼牛僧孺爲奇章公以此。
【元圻案】太平寰宇記一百三十九:「巴州其章縣,本漢葭萌縣地。梁武帝普通六年置,取縣東八里其章山爲名。其章山一名隆城山。」是寰宇記亦誤作「其章」。近刻輿地廣記三十二,原闕利州路,據宋刻本補云:「巴州曾口縣其章鎮,本梁置其章縣。熙寧五年省入曾口。有奇章山。」縣名誤而山名不誤。〇隋書牛弘傳:「弘,字里仁,安定鶉觚人。在周襲封臨涇公。開皇初,授祕書監,進爵奇章郡公。」〇唐書牛僧孺傳:「僧孺,字思黯,隋奇章公弘之裔。工屬文,第進士,相穆宗。敬宗立,進封奇章郡公。」
39、
漢志:「曾子十八篇。」何云:「疑曾子之書已亡,後人採大戴記僞爲之。」今世所傳,視漢亡八篇矣。此晁氏讀書志之説。十篇見於大戴禮。景迂云:「世知讀曾子者,殆未見其人也。」朱文公云:「所記雖或甚疎,亦必切於日用躬行之實。」
【元圻案】今本所傳,有宋汪晫編曾子一卷,凡十二篇。四庫全書著録。晫,字處微,績溪人。〇晁氏讀書志子部儒家類:「曾子二卷。漢藝文志『曾子十八篇』,隋志『曾子二卷目一卷』,唐志『曾子二卷』,今世傳曾子二卷十篇本也。有題曰『傳紹述本』,豈樊宗師歟?視隋亡目一篇,考其書已見於大戴禮。予從父詹事公嘗病世之人莫不尊事孟子,而知子思中庸者蓋寡;知子思中庸者雖寡,而知讀曾子者,殆未見其人也。」〇朱子書劉子澄所編曾子後曰:「世傳曾子書,獨取大戴禮十篇充之。劉清之子澄集其言行,雜見語、孟他書者,爲曾子七篇。曾子之爲人,敦厚質實,而其學專以躬行爲主,是以從之遊者,所聞雖或甚淺,亦不失謹厚脩潔之人;所記雖或甚疎,亦必有以切日用躬行之實。」
40、
太史公序曆書曰:「律居陰而治陽,曆居陽而治陰。律、曆更相治,閒不容翲忽。」出曾子天圓章。【原注】曾子云:「其閒不容髮。」
41、
通鑑載「子思言苟變於衞侯」,在安王二十五年。大事記云:「去孔子没百有三年。子思逮事孔子,未必至是時尚存。」薛常州名季宣,字士龍。亦云:「子思之年,毋乃過於壽考乎?」
【閻按】言苟變事,出孔叢子,自不足信。
【元圻案】孔叢子居衞篇:「子思言苟變於衞君曰:『其材可將五百乘。』君曰:『變也嘗爲吏,賦於民,而食人二雞子,以故弗用也。』子思曰:『處戰國之世,選爪牙之士,而以二卵棄干城之將,此不可使聞於鄰國也。』」〇大事記一:「周威烈王十七年,魯穆公元年,穆公尊事孔伋。解題曰:伋,子思也。通鑑載孔叢子子思言苟變於衞侯三章於安王二十五年,是歲慎公之三十八年也,去孔子殁百有三年。子思逮事孔子,未必至是時尚存。」〇薛士龍浪語集二十八策問:「孟子題辭『孟子學於子思』,資治通鑑外紀繆公訪子思之歲,距孔子卒七十有三年,而周紀魯繆公薨,子思見衞謹侯,後此又三十有一年,下距孟子見梁惠王之歲,凡四十有一年,上下一百四十五年之間,而道學三傳,未足過多,子思之年,無乃過於壽考乎?」〇劉道原通鑑外紀周紀八:「劉恕曰:『家語篇後敘孔子子孫及孔子世家,皆云子思年六十二。孔叢子有子思與孔子相答問,則孔子時子思已長矣。孔子以周敬王四十一年壬戌卒,至魯穆公三年甲戌,當威烈王之十九年,距孔子卒七十三年,子思蓋九十餘矣。漢藝文志云:「子思,魯穆公師。」禮記檀弓云:「魯穆公問子思舊君反服。」孟子,子思弟子,亦言與魯穆公同時,必不妄,則家語、世家不當云子思六十二歲。而孔叢子云「子思居衞,魯穆公卒」,去此又三十一年,子思蓋百二十餘歲矣。壽考若是,當時莫之稱道,固可疑也。』」吕、薛之論,實本於此。
42、
家語三恕篇:「荀子宥坐篇謂:『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韓詩外傳三、説苑敬慎篇皆云「觀於周廟,有欹器焉」。晉杜預傳云:「周廟欹器,至漢東京,猶在御座。」當以周廟爲是。
【閻按】南史祖沖之傳亦云:「造欹器,獻竟陵王子良,與周廟不異。」
【集證】按北齊魏收傳亦云:「周廟之人,三緘其口。漏巵在前,欹器留後。俾諸來裔,傳之坐右。」
43、
皇覽記陰謀:「黃帝金人器銘:武王問尚父曰:『五帝之誡,可得聞乎?』尚父曰:『黃帝之戒曰:吾之居民上也,摇摇恐夕不至朝,故爲金人,三封其口,曰古之慎言。』」見太平御覽五百九十。按漢藝文志「道家」有黃帝銘六篇。蔡邕銘論:「黃帝有巾机之法。」皇覽集於魏文帝時,漢七略之書猶存。金人銘,載家語觀周篇。蓋六篇之一也。
【集證】三國志魏劉邵傳:「邵,字孔才,黃初中爲散騎侍郎,受詔集五經群書,以類相從,作皇覽。」〇隋書經籍志「雜家」:「皇覽一百二十卷,繆卜等撰。」〇皇王大紀曰:「黃帝作輿几之箴,以警宴安。作金几之銘,以戒逸欲。」
44、
胡文定名安國。銘龜山楊公曰:「孰能識車中之狀,意欲施之。」韓詩外傳九云:「孔子出衞之東門,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車避,有人將來,必相我者也。』孔子下步。姑布子卿曰:『羸乎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告。孔子曰:『丘何敢乎?』子貢曰:『何足辭也?』子曰:『汝獨不見夫喪家之狗歟?既斂而槨,布器而祭,顧望無人,意欲施之。上無明王,下無賢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强陵弱,衆暴寡,百姓縱心,莫之綱紀。是人固以丘爲欲當之者也,丘何敢乎?』」文定蓋用此以比二程。
45、
荀卿非十二子,案:荀卿非十二子篇謂它囂、魏牟、陳仲、史鰌、墨翟、宋鈃、慎到、田駢、惠施、鄧析、子思、孟子也。韓詩外傳四引之,止云十子,而無子思、孟子。何云:「韓嬰詩外傳嘗引孟子『求放心』之論,所以止云十子,不盡與荀卿同也。」〇案:韓詩十子有范雎、田文、莊周而無它囂、陳仲、史鰌,亦不盡同。愚謂荀卿非子思、孟子,蓋其門人如韓非、李斯之流託其師説以毁聖賢,當以韓詩爲正。
【元圻案】法言君子篇:「或曰:『荀卿非數家之言,侻也;至于子思、孟軻,詭哉!』吾於荀卿歟,見同門而異户也。」〇賈同責荀文亦未能辨晰及此。
46、
荀卿曰:「盜名不如盜貨,田仲、史鰌不如盜也。」陳仲子猶可議,直哉史魚,以爲盜名可乎?非十二子,史鰌與子思、孟軻皆在焉,豈有法仲尼而非三子者乎?
【元圻案】此條非與上條相反,乃所以實非、斯假託之説也。
47、
楚辭漁父:「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荀子不苟篇曰:「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彈其冠,人之情也。其誰能以己之僬僬,閻本云:「元板作『潐潐』。」受人之掝掝者哉!」案:今本荀子「僬」作「潐」。楊倞注:「潐潐,明察之貌。掝,當爲『惑』。掝掝,惛也。」荀卿適楚,在屈原後,屈原卒於楚頃襄王時,春申君以荀卿爲蘭陵令,在考烈王八年。考烈王,頃襄王太子完也。豈用楚辭語歟?抑二子皆述古語也?
【何云】曰「吾聞之」,則述古語矣。
【元圻案】説苑説叢亦曰:「新沐者必拭冠,新浴者必振衣。」
48、
荀子大略篇曰:「非其人而教之,齎楊倞注:「齎與資同。」盜糧借賊兵也。」獨不知李斯、韓非乎!
49、
成相荀子篇名。曰:「禹傅土,平天下,躬親爲民行勞苦。得益、皋陶、橫革、直成爲輔。」注云:「橫革、直成,未聞。」韓侍郎云:「此論益、皋陶之功,橫而不順者革之,直者成之也。」楊倞注文。愚嘗考吕氏春秋開春論求人篇云:「得陶、化益、真窺、橫革、之交五人佐禹,故功績銘乎金石,著於盤盂。」陶,即皋陶也。化益,即伯益也。真窺,即直成也。【原注】「真」與「直」相類。〇案:盧氏文弨曰:「窺,或本是『竀』字,與『成』音近。」橫革,即橫革也,皆禹輔佐之名。【原注】之交,未詳。世本「化益作井」,宋衷云「伯益」。
【元圻案】小注引世本宋衷語,見陸德明易井卦釋文。
50、
王霸篇:「睪牢天下而制之。」馬融傳注作「皋牢,猶牢籠也」。
【何云】古人多書「皋」作「睪」,一字也。天官書「黃澤」作「滜」。
【全云】世本「皋夷」作「睪夷」。
【集證】楊倞注:「睪牢,未詳。睪,或作『畢』,言盡牢籠天下也。新序作『宰牢』。」又按:益爲皋陶之子,列女傳作「睪子」。
【元圻案】列子天瑞篇「睪如」,殷敬順釋文:「音皋。」
51、
孟子三見齊王不言事,何云:「三見而不言,其亦遠乎人情矣。此腐儒僞撰也。」〇全云:「不言者事耳,非竟無言也。」曰:「我先攻其邪心。」楊倞注云:「以正色攻去邪心,乃可與言也。」大略篇。此莊子外篇所謂「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52、
荀子不苟篇曰:「千人萬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阿房宫賦之語本此。
【元圻案】阿房宫賦,唐杜牧作。
53、
勸學篇「青出之藍」作「青取之於藍」,「聖心循焉」作「備焉」,案:大戴記亦作「備」。「玉在山而木潤」作「草木潤」,「君子如嚮矣」作「知何本「知」作「如」。嚮矣」。賦篇「請占之五泰」作「五帝」。何云:「非此書幾不復見『五泰』之文矣。」監本未必是,建本未必非,餘不勝紀。【原注】今監本乃唐與政台州所刊,熙寧舊本亦未爲善,當竢詳攷。〇五泰,注云:「五帝也。」監本改爲「五帝」而删注文。
【何云】此校勘者所當知。
【元圻案】荀子賦篇曰:「功立而身廢,事成而家敗。弃其耆老,收其後世。人屬所利,飛鳥所害。臣愚不識,請占之五泰。」楊倞注:「五泰,五帝也。」謝金圃師校曰:「五泰,宋本作『五帝』,無『五泰五帝也』五字注,今從元刻。」與困學紀聞合。古音帝字不與敗、世、害韻,五支六脂之别也。
54、
河間獻王之言,惟見於説苑。何云:「獻王之言,亦見春秋繁露。」謂:「堯存心於天下,加志於窮民,痛萬姓之罹罪,憂衆生之不遂也。有一民飢,則曰此我飢之也。有一人寒,則曰此我寒之也。一民有罪,則曰此我陷之也。仁昭而義立,德博而化廣,故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治。先恕而後教,是堯道也。」又曰:「禹稱『民無食,則我不能使也;功成而不利於人,則我不能勸也』。故疏河以導之,鑿江通於九派,釃五湖而定東海,民亦勞矣,然而不怨苦者,利歸於民也。」見君道篇。又曰:「湯稱『學聖王之道,譬如日焉;静居獨思,譬如火焉』。夫捨學聖王之道,若捨日之光。獨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見小,未可用大知,惟學問可以廣明德慧也。」又曰:「管子稱『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夫穀者,禮義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書『五福』,以富爲始。子貢問爲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此治國之本也。」見建本篇。司馬公爲獻王贊,謂:「用其德,施其志,帝王之治復還,其必賢於文、景遠矣。」
【閻按】欲以河間獻王德代杜子春祀兩廡,以有功周禮爲最先。〇朱子云:「胡氏言使河間獻王爲君,董仲舒爲相,汲黯爲御史大夫,則漢治必盛。某謂如此差除,那裏得來?」〇河間獻王之言,亦見春秋繁露,謂:「衣服容貌者,所以説目也;聲言應對者,所以説耳也;好惡去就者,所以説心也。故君子衣服中而容貌恭,則目説矣;言理應對遜,則耳説矣;好仁厚而惡淺薄,就善人而遠僻圖,則心説矣。」
【全云】閻氏謂河間獻王當從祀孔廟,以其有功周禮爲最先,予謂獻王豈特有功周禮一經哉!以毛萇爲詩博士,則毛詩之傳,其功也;貫公爲春秋左氏博士,則左氏之傳,其功也。漢廷未立學官,河間已有博士,其功大矣。至其所集雅樂,武帝存而不御,以致元、成時鄭聲繁興。然王禹、宋曄猶能明其義者,使哀帝能立之學官,樂豈亡乎?
【元圻案】漢書景十三王傳:「河間獻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脩學好古,實事求是。從民得善書,必爲好寫與之,留其真。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周禮、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之屬,皆經傳説記,七十子之徒所論。其學舉六藝,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修禮樂,被服儒術,造次必於儒者。武帝時獻王來朝,獻雅樂,對三雍宫及詔策所問三十餘事。其對推道術而言,得事之中,文約指明。」〇司馬温公河間獻王贊曰:「景帝之子,十有四人,栗太子廢而獻王最長。嚮若遵大義,屬重器,用其德,施其志,必無神仙祠祀之煩,宫室觀遊之費,窮兵黷武之勞,賦役轉輸之敝,宜其仁豐義洽,風移俗變,焕然帝王之治復還,其必賢於文、景遠矣。」
55、
法言序舊在卷後,司馬公集注始寘之篇首。詩、書之序亦然。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儒家類:「法言集註十卷,司馬光集註。時惟李軌、柳宗元、宋咸、吴秘之註尚存,故光裒合四家,增以己意,各以其姓别之。舊本十三篇之序列於書後,蓋自書序、詩序以來,體例如是。宋咸不知書序爲僞孔傳所移,詩序爲毛公所移,乃謂:『子雲親旨,反列卷末,甚非聖賢之旨。今升之章首,取合經義。』其説殊繆。然光本因而不改,今亦仍之。」
56、
老泉太玄論曰:「疑而問,問而辨,問辨之道也。揚雄之法言,辨乎其不足問也,問乎其不足疑也。求聞於後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無取焉。」東坡與謝民師書亦謂太玄、法言「雕蟲而變其音節,謂之經可乎?」
【何云】以揚子爲無得,不可也,其言則可以爲監矣。
【全云】文人講道,其語不摯,況欲擬經,益悖矣。
【元圻案】漢書揚雄本傳贊:「其意欲求文章成名於後世,以爲經莫大於易,故作太玄;傳莫大於論語,作法言。」〇法言吾子篇:「或問:『吾子少而好賦。』曰:『然。童子雕蟲篆刻。』俄而,曰:『壯夫不爲也。』」〇宋咸注法言序曰:「柳宗元删定,雖釋二三,而不能盡補其亡誤。」子厚蓋有取乎法言也。
57、
法言末篇稱「漢公」,斯言之玷,過於美新揚雄劇秦美新文,見文選。矣。司馬公雖曲爲之辨,然不能滌莽大夫之羞也。
【何云】言稱漢公,法不法矣。
【元圻案】法言孝至篇曰:「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於阿衡。」〇司馬温公迂書謂:「莽自況伊、周,則與之;況黃、虞,則不與也。其志將曰爲伊、周而止,斯可矣;不止而至于篡,伊、周豈然哉!」〇朱子通鑑綱目八,於新莽天鳳五年書「莽大夫揚雄死」。
58、
「五兩之綸,半通之銅。」孝至篇。注云:「半通,闕。」【原注】今按仲長統昌言曰:「身無半通青綸之命。」注:「十三州志曰:『有秩、嗇夫,得假半章印。』」半通,半章也。
【全云】原注是正文。
【元圻案】後漢書仲長統傳:「統,字公理,山陽高平人也。少好學,博涉書記,贍於文辭。荀彧聞統名奇之,舉爲尚書郎,後參曹操軍事。著論名曰昌言。」損益篇曰:「井田之變,豪人貨殖,館舍布於州郡,田畝連於方國。身無半通青綸之命,而竊三辰龍章之服。」注:「十三州志曰:『有秩、嗇夫,得假半章印。』續漢輿服志曰:『百石,青紺綸,一采,宛轉繆織,長丈二尺。』説文:『綸,青絲綬也。』鄭玄注禮記曰:『綸,今有秩、嗇夫所佩也。』」
59、
「美靈根」,「閉朋牖」,太玄之心學也。
【何云】亦老子之學。
【集證】太玄養:「初一:藏心於淵,美厥靈根。測曰:藏心於淵,神不外也。」守:「初一:閉朋牖,守元有。測曰:閉朋牖,善持有也。」
60、
中説前述云:「隋文帝坐太極殿召見,因奏太平之策十有二焉。」案:中説魏相篇:「子謁見隋主,一接而陳十二策,編成四卷。」按唐會要:「武德元年五月,改隋大興殿爲太極殿。」隋無此名。
【元圻案】唐會要大内門:「武德元年,五月二十一日,改隋大興殿爲太極殿。」案帝號門記隋義寧二年,五月二十二日,高祖受禪於太極殿。唐書高祖紀同。義寧二年即武德元年也,豈因受禪之故而先一日改殿名歟?〇唐皮日休文中子碑曰:「文中子,姓王氏,諱通,字仲淹。生於陳、隋之世,以亂世不仕,退於汾、晉。序述六經,敷爲中説。有禮論二十五篇,續詩三百六十篇,元經三十一篇,易贊七十篇。其高第弟子,有薛收、李靖、魏徵、李勣、杜如晦、房玄齡。惜乎德與命乖,不及見吾唐受命而没。」〇唐會要一百卷,宋王溥撰。原本已佚,四庫全書從永樂大典裒輯成書。
61、
「詩失於齊、魯」,當從龔氏本云「論失於齊、魯」,謂論語也。上文已言「齊、韓、毛、鄭,詩之末也」,不當重出。
【元圻案】中説天地篇:「齊、韓、毛、鄭,詩之末也。大戴小戴,禮之衰也。書殘於古、今,詩失於齊、魯。」〇唐李行修請置詩學博士書云:「書殘於古、今,論失於齊、魯。」正用文中子語,可以證龔本之不誤。然其意則「論」爲「論詩」也,故其下云「漢有毛、鄭,師道可觀」。
62、
「封禪,秦、漢之侈心。」案:王道篇:「封禪之費非古也,徒以夸天下,其秦、漢之侈心乎!」此河汾篤論也。房、魏學於河汾,唐司空圖文中子碑曰:「房、魏數公,皆爲其徒。」而議封禪之禮,不以爲非,安在其爲守師説乎?梁有許懋,而唐無人焉,曾謂房、魏不如懋乎!
【元圻案】通鑑唐紀太宗貞觀十四年:「十一月,百官復表請封禪,詔許之。更命諸儒詳定儀注,以太常卿韋挺等爲封禪使。十五年,四月,詔以來年二月有事于泰山。五月己酉,有星孛於太微,太史令薛頤上言,未可東封。起居郎褚遂良亦言之。丙辰,詔罷封禪。」〇朱子綱目:「先是群臣再請封禪,上命顔師古議其禮,房玄齡裁定之。」〇范氏祖禹曰:「封禪實自秦始,古未有也。太宗方明,而佞者猶倡其議,獨魏徵以爲時未可,而亦不以爲非也。後議其禮,徵亦與焉。高宗、明皇遂踵而行之。終唐之世,惟柳宗元以封禪爲非。世俗之惑,可勝歎焉!」〇梁書許懋傳:「懋,字昭哲,高陽新城人。待詔文德省。時有請封會稽、禪國山者,高祖將欲行焉。懋建議曰:『舜柴岱宗,是爲巡狩,而鄭引孝經緯鉤命決云「封于泰山,禪于梁父」。此緯書曲説,非盛德事,不可爲法。』上嘉納之。」
63、
龔氏注中説,引古語云:「上士閉心,中士閉口,下士閉門。」愚按楚辭橘頌云:「閉心自謹終不過失兮。」王逸注:「閉心,捐欲也。」
【集證】按説苑政理篇:「公儀休相魯,魯君死,左右請閉門。休曰:『止。池淵吾不税,蒙山吾不賦,苛令吾不布,吾已閉心矣,何閉於門哉!』」
64、
中説於文取陸機,於史取陳壽,自魏、晉而下言之也。
【元圻案】事君篇:「子謂荀悦史乎史乎!謂陸機文乎文乎!皆思過半矣。」又曰:「顔延之、王儉、任昉有君子之心焉,其文約以則。」天地篇:「陳壽有志於史,依大義而削異端。范甯有志於春秋,徵聖經而詰衆傳。」事君篇:「子曰:君子哉思王也,其文深以典。」
65、
「記註興而史道誣矣」,案:問易篇:「史道興而經道廢矣,記註興而史道誣矣,是故惡夫異端者。」「註」當作「注」。「記注」,謂漢、晉以後起居注之類,虚美隱惡,史無直筆,故曰「誣」。阮逸謂若裴松之註三國志,恐非。
【何云】此論不謂厚齋已發之。
【元圻案】通典職官三:「起居。周官有左右史,記其言事,蓋今起居之本。漢武有禁中起居,後漢馬皇后撰明帝起居注,則漢起居注在宫中,爲女史之任。又王莽時置柱下五史,秩如御史,聽事侍傍,記其言行,此又起居之職。自魏至晉,起居注則著作掌之。其後起居皆近侍之臣録記。」〇左傳:「晉侯使鞏朔獻捷于周,王辭焉,以鞏伯宴而私賄之。使相告之曰:『非禮也,勿籍!』」則左右史非實録也久矣。
66、
「張玄素問禮」,見魏相篇。注云:「史傳未見。」玄素,蒲州人,唐書有傳。注以爲未見,非也。
【何云】注最疎略,當時隋書、舊唐書,想民間難得耳。
【元圻案】張玄素,蒲州虞鄉人。傳見舊唐書七十五、新唐書一百三。新書傳稱:「貞觀四年,詔發卒治洛陽宫乾陽殿,且東幸。玄素上書云云。帝顧房玄齡曰:『洛陽朝貢天下中,朕營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玄素言如此,使後必往,雖露坐庸何苦?』即詔罷役。魏徵聞玄素言,歎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哉!』」舊書所紀略同。通鑑删魏徵語不載。
67、
「戎狄之德,黎民懷之,三才其舍諸。」見王道篇。此叔恬之言也。【原注】元魏之君,唯稱孝文,然治家無法,佳兵不已,再傳而遂亂,安在其黎民懷之?
【何云】此論未爲非,周人之先,固自竄於戎狄之間矣。
【全云】原注是正文。又云:深寧非以其戎狄而外之也,惜其治之未善耳。何説謬。
【元圻案】中説王道篇:「子述元經皇始之事歎焉,門人未達,叔恬曰:『夫子之歎,蓋歎命矣。書云:「天命不於常,惟歸乃有德。」戎狄之德,黎民懷之,三才其舍諸?』子聞之曰:『凝爾知命哉!』」〇魏書高祖孝文紀稱:「帝聽覽政事,從諫如流。哀矜百姓,恒思所以濟益。每言人君患於不均,不能推誠御物,苟能均誠,胡越之人亦可親如兄弟。」誠得致治之要。其太子恂之廢也,因恂苦河洛暑熱,與左右謀,召牧馬輕騎奔代,中庶子高道悦諫,手刃之於禁中,罪由自取。孝文常戒恂曰:「字汝元道,所寄不輕。汝當尋名求義,以順吾旨。」其教子亦有方矣。惟好用兵,以致不祥。至其孫孝明帝崩,尒朱榮乃謀廢立。〇司馬温公文中子補傳云:「弟凝、績。叔恬,即凝之字。」
68、
「文中子遊馬頰之谷,遂至牛首之谿。」龔氏本云:「子遊黃頰之谷,遂至白牛之谿。」魏相篇。注云:「王績字無功,通之弟。嘗題詩黃頰山壁。」愚按負苓者傳王績作。見唐文粹九十九。「文中子講道於白牛之谿」,當從龔本。
【元圻案】四庫全書别集類:「東皋子集三卷,唐王績撰。唐志載績集五卷。陳振孫云:其友吕才鳩訪遺文,編成五卷,爲之序。今本止三卷,或後人從文苑英華、文粹諸書中,采績詩文,彙爲此編。」〇王績負苓者傳:「文中子講道於白牛之谿,語及周易,薛收歎曰:『不及伏羲氏乎,何辭之多也!』俄而有負苓者皤皤然,委擔而息,曰:『吾子何歎?』收曰:『伏羲畫卦,而文王繫之,不逮省文矣,以爲文王病也。』負苓者曰:『文王焉病?伏羲氏病甚者也。昔者伏羲氏之未畫卦也,三才其不立乎?四序其不行乎?百物其不生乎?萬象其不森乎?何營營乎而費畫也!』」
69、
仲長子光,中説稱之。王無功爲傳云:「著獨遊頌及河渚先生傳以自喻。文中子比之虞仲、夷逸。」又爲祭文云:「明道若昧,進道若退。鳥飛知還,龍亢靡悔。藏用以密,養正以蒙。不見其始,孰知其終。」
【元圻案】天地篇:「薛收問:『仲長子光何人也?』子曰:『天人也。』收曰:『何爲天人乎?』曰:『眇然小乎,所以屬乎人;曠然大乎,獨能成其天。』」〇禮樂篇:「自太伯、虞仲以來,天下鮮避地者也。仲長子光,天隱者也,無往而不適矣。」又:「仲長子光曰:『在險而運奇,不若宅平而無爲。』文中子以爲知言。文中子曰:『其名彌消,其德彌長;其身彌退,其道彌進。此人其知之矣。』」關朗篇:「薛收問政於仲長子光,子光曰:『舉一綱,衆目張;弛一機,萬事隳。不知其政也。』收告文中子,子曰:『子光得之矣。』」周公篇:「子謂仲長子光曰:『山林可居乎?』曰:『會逢其適也,焉知其可?』子曰:『達人哉!隱居放言也。』」〇唐書隱逸傳:「王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兄通,隋末大儒也。聚徒河、汾間,倣古作六經,又爲中説以擬論語。不爲諸儒稱道,故事不顯,惟中説獨傳。」〇王無功仲長先生傳:「先生諱子光,字不曜,自云洛陽人也。開皇末,結庵河渚間,以息身焉。守令至者皆親謁,先生辭以瘖疾,未嘗交語。著獨遊頌及河渚先生傳以自喻,識者有以知其懸解也。人有請道者,則書『老』、『易』二字示之。文中子比之虞仲、夷逸。」又祭仲長子光文曰:「明道若昧,進道若退。鳥飛知還,龍亢必悔。嗟嗟夫子,理融其内。不忮不求,無憎無愛。古人有言,微妙玄通。藏用以密,養正以蒙。嗟嗟夫子,允執其中。不見其始,孰知其終。」云云。〇「龍亢靡悔」,似當從集作「必悔」。
70、
無功答馮子華書曰:「吾家三兄,生於隋末,傷世擾亂,有道無位,作汾亭之操,蓋孔氏龜山之流也。吾嘗親受其調,頗謂曲盡。近得裴生琴,更習其操,洋洋乎覺聲品「品」,集作「器」。相得。」又曰:「吾往見薛收白牛谿賦,韻趣高奇,詞義曠遠,嵯峨蕭瑟,真不可言。壯哉邈乎,揚、班之儔也!案:楊升庵曰:「此賦今不傳。」高人姚義常謂吾曰:『薛生此文,不可多得。登太行,俯滄溟,高深極矣。』」【原注】可附中説注。
【全云】原注是正文。
【元圻案】中説禮樂篇:「子遊汾亭,坐鼓琴,有舟而釣者過曰:『美哉,在山澤而有廊廟之志。』子驟而鼓南風。曰:『嘻,道利生民,功足濟天下,其有虞氏之心乎?聲存而操變矣。』子遽捨琴,謂門人曰:『情之變聲也如是乎?』起將延之,釣者摇竿鼓栧而逝。遂作汾亭之操。」〇琴操:「季桓子受女樂,孔子欲諫不得,退而望魯龜山,作龜山操曰:『予欲望魯兮,龜山蔽之。手無斧柯,奈龜山何!』」
71、
李百藥曰:「分四聲八病。」按詩苑類格,沈約曰:「詩病有八:平頭、上尾、蜂腰、鶴膝、大韻、小韻、旁紐、正紐。唯上尾、鶴膝最忌,餘病亦通。」
【元圻案】中説天地篇:「李百藥見子而論詩,子不答。百藥退謂薛收曰:『吾上陳應、劉,下述沈、謝,分四聲八病,剛柔清濁,各有端序,音若壎箎,而夫子不應,我其未達與?』」〇書録解題文史類:「詩苑類格三卷,李淑撰。」〇唐書李百藥傳:「字重規,定州安平人。隋内史令德林子也。入唐,官散騎常侍,進左庶子、宗正卿,爵爲子。所撰齊史行於時。」〇梁書沈約傳:「約,字休文,吴興武康人也。撰四聲譜。高祖問周捨曰:『何謂四聲?』捨曰:『「天子聖哲」是也。』」〇南史陸厥傳:「時盛爲文章,沈約、謝朓、王融以氣類相推轂,汝南周彦倫善識聲韻。約等文皆用宫商,將平上去入四聲,以此制韻,有平頭、上尾、蜂腰、鶴膝。五字之中,音韻悉異,兩句之内,角徵不同。世呼爲『永明體』。」
【集證】魏慶之詩人玉屑:「沈約謂詩病有八:一曰平頭,謂第一第二字不得與第六第七字同聲,如『今日良宴會,讙樂莫具陳』,今、讙皆平聲,日、樂皆入聲。二曰上尾,謂第五字不得與第十字同聲,如『青青河畔草,鬱鬱園中柳』,草、柳皆上聲。三曰蜂腰,謂第二字不得與第五字同聲,如『聞君愛我甘,竊欲自修飾』,君、甘皆平聲,欲、飾皆入聲。四曰鶴膝,謂第五字不得與第十五字同聲,如『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别』,來、思皆平聲。五曰大韻,謂如聲、鳴爲韻,上九字不得用驚、傾、平、榮字。六曰小韻,謂除大一字外,九字中不得有兩字同韻,如遥、條不同。七曰旁紐,八曰正紐,謂十字内兩字疊韻爲正紐,若不共一紐而有雙聲爲旁紐,如流、久爲正紐,流、柳爲旁紐。」
72、
杜淹文中子世家:「二子,長福郊,少福畤。」龔氏本載前述長子福奬。劉禹錫撰王質碑云:「文中子生福祚,福祚生勉,勉生怡,怡生潛。」質,潛之季子,爲諫議大夫、給事中,終宣歙觀察使,唐書有傳。福畤之子,見於文藝傳者勔、勮、勃、助、劼、勸。【原注】太原府君召三子而教焉,龔氏注云:「文中子三子:福奬、福祚、福畤。」福奬疑即福郊也。書此以補世家之闕。
【元圻案】杜淹,字執禮,如晦之叔也。附見唐書如晦傳。〇新唐書文藝傳:「王勃,字子安。兄勮,弟助,皆第進士。助,字子功。初,勔、勮、勃皆著才名,故杜易簡稱『三珠樹』。其後助、劼又以文顯。福畤少子勸,亦有文。」〇劉禹錫宣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使宣州刺史王公碑曰:「常侍諱質,字華卿,姓王氏。自秦、漢以還,世多顯名,由今而上十有一代名傑,仕元魏爲并州刺史,子孫因家,遂爲太原祁人。并州六代孫名通,字仲淹,在隋諸儒,唯通能明王道,隱居白牛谿。既没,謚曰文中子。文中生福祚,爲蔡州上蔡主簿。上蔡生勉,舉進士,試賢良,皆上第,仕至河中府寶鼎令。寶鼎即公之曾祖也。祖諱怡,渝州司户參軍。考諱潛,揚州天長縣丞,公其季子也。」〇案舊唐書一百九十上王勃傳止附見勮、勔,而不及助、劼、勸三人,又以勔爲勮之兄,與新唐書不同。杜淹文中子世家并不及勃兄弟,故云「補世家之缺」。
73、
王無功遊北山賦序文載文苑英華九十七。云:「余周人也。本家於祁,永嘉之際,扈遷江左,地實儒素,人多高烈。穆公銜建元之恥,歸於洛陽;案:司馬温公文中子補傳:「六世祖玄則,玄則生焕,焕生虬。齊高帝受宋禪,誅袁燦,虬由是北奔魏。魏孝文帝甚重之,官并州刺史,封晉陽公,謚曰穆。始家河、汾之間。」同州悲永安之事,退居河曲。中説周公篇:「太原府君曰:『温子昇何人也?』子曰:『險人也,智小謀大。永安之事,同州府君常切齒焉。』」始則晉陽之開國,終乃安康之受田。」其賦云:「白牛溪裏,岡巒四峙,信兹山之奥域,昔吾兄之所止。許由避地,張超成市,察俗删詩,依經正史。組帶青衿,鏘鏘儗儗。階庭禮樂,生徒杞梓。山似尼丘,泉疑泗涘。」又注云:「此溪之集,門人常以百數。河南董恒、南陽程元、中山賈瓊、河南薛收、太山姚義、太原温彦博、京兆杜淹等十餘人,稱爲俊穎。而姚義慷慨,同儕方之仲由。薛收以理達方莊周。賦云:「樹即環林,門成闕里。姚仲由之正色,薛莊周之言理。」門人多至公輔,而文中之道未行。」以上皆無功自注文。然無功不及房、杜、魏,何哉?何云:「門徒當以賦注爲據。」鄭毅夫全云:「名獬。」論中説之妄,謂:「李德林卒於開皇隋文帝初元。十二年,通時年八九歲,未有門人,而有『德林請見,歸而有憂色,援琴鼓蕩之什,門人皆霑襟』。集證:「晁氏讀書志:『通生於開皇四年,而德林卒以十一年,通適八歲,未有門人。通仁壽四年嘗一到長安,時德林卒已九載矣。』按龍川文中子引云:『文中子没於大業十三年,則年三十三。』」〇案:中説王道篇:「子在長安,楊素、蘇夔、李德林皆請見。子與之言,退而有憂色。門人問,子曰:『素言政而不及化,是天下無禮也。夔言聲而不及雅,是天下無樂也。德林言文而不及理,是天下無文也。吾所以憂也。』門人退,援琴鼓蕩之什,門人皆霑襟焉。」〇隋書李德林傳:「德林,字公輔,博陵安平人也。開皇十年出爲湖州刺史,轉懷州刺史。歲餘卒官。」關子明全云:「關朗。」太和魏書孝文帝紀:「即位七年丁巳,改元太和。」當宋順帝昇明元年。中見魏孝文,如存於開皇間,亦一百二三十歲矣,集證:「晁氏志云:『自太和丁巳至通生之年甲辰,蓋一百七年矣。』」〇中説關朗篇:「或問關朗,子曰:『魏之賢人也。孝文没而宣武立,穆公死,關朗退,魏之不振有由哉!』」而有問禮於子明。杜淹文中子世家云:「開皇四年,文中子始生。十八年,文中子有四方之志,受書於東海李育,問禮於河東關子明。」是二者,其妄不疑。」晁氏讀書志謂:「薛道衡仁壽二年出襄州,隋書薛道衡傳:「道衡,字元卿,河東汾陰人也。高祖受禪,除内史舍人,後進位上開府。仁壽中出檢襄州總管。有子五人,收最知名。」通仁壽四年始到長安,通鑑隋文帝紀仁壽三年:「是歲龍門王通詣闕,獻太平十二策。上不能用,罷歸。」其書有『内史薛公見子於長安』,中説禮樂篇:「内史薛公見子於長安,退謂子收曰:『河圖、洛書,盡在是矣。往事之,無失也。』」用此推之,則以房、杜爲門人,抑又可知也。」
【何云】讀書志亦兼採鄭説。
【元圻案】杜淹文中子世家曰:「門人自遠而至,河南董恒、太山姚義、京兆杜淹、趙郡李靖、南陽程元、扶風竇威、河東薛收、中山賈瓊、清河房玄齡、鉅鹿魏徵、太原温彦博、潁川陳叔達等,咸稱師北面,受王佐之道焉。」〇朱子文中子續經説曰:「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爲弟子,是皆福郊、福畤之所爲,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是其平日好高自大之心有以啓之。」
74、
世説,其言清以浮,有天下分裂之象。中説,其言閎以實,有天下將治之象。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小説類:「世説新語三卷,宋臨川王劉義慶撰,梁劉孝標注。義慶事迹具宋書。孝標名峻,以字行,事迹具梁書。黃伯思東觀餘論謂世説之名,肇於劉向,其書已亡,故義慶所集名世説新書。段成式酉陽雜俎引王敦澡豆事,尚作世説新書可證。不知何人改爲『新語』,相沿已久,不能復正矣。」
75、
張巨山何云:「巨山名嵲。」讀管子曰:「讀心術、白心、内業諸篇,知其功業之所本,然後知世之知管子者殊淺也。書多古字,如『況』作『兄』,『釋』作『澤』,此類甚衆。召忽曰:『百歲之後,吾君下世,犯吾君命,而廢吾所立,奪吾糾也,雖得天下,吾不生也,兄與我齊國之政也。』而注乃謂召忽謂管仲爲兄。大匡篇。『澤命不渝』,而注乃以爲『澤恩之命』,小問篇。甚陋,不可徧舉。」愚謂管子乃尹知章注,今本云房玄齡,非也。
【閻按】張巨山,名嵲,襄陽人。官敷文閣待制。見宋史列傳第二百四文苑七。
【元圻案】書録解題:「張巨山集三十卷。嵲爲司勳郎官。金人再取河南,秦相惶恐,上章引伊尹『善無常主』及『周任不能者止』之文以自解,嵲之筆也。秦德之,遂擢修注掌制。」今四庫書目作紫薇集,蓋從宋史藝文志。〇唐書儒學傳:「尹知章,絳州翼城人。馬懷素緒定秘書,知章是正文字。於易、老、莊書尤懸解。」〇管子註,唐志、宋崇文總目皆作尹知章,陳氏書録作房玄齡。鄭樵通志又云:「尹知章注十九卷,房玄齡注二十卷。」晁氏讀書志以爲房玄齡注,尹知章所託。今攷房、尹本傳皆不載其注管子,或亦不出於尹手,未可知也。
76、
地員篇云:「管仲之正天下也,其施七尺,【原注】施者,大尺之名。瀆田悉徙,五種無不宜。其立后而手實。」【原注】謂立君以主之,手常握此地之實數。「手實」之名,始見於此。吕惠卿因以行手實之法。蘇文忠論管仲之無後,利不可與民争也,蓋有激云。
【元圻案】地員篇「正」作「匡」,此避宋諱。〇宋史吕惠卿傳:「立手實法,用弟曲陽尉和卿計,制五等丁産簿,使民自上其家之物産,官爲注籍。尺椽寸土,檢括無遺,下至雞豚亦徧抄之。訐告隱匿,賞以貲三分之一,民不勝困。」〇東坡論管仲無後云:「左氏云:『管仲之世祀也,宜哉。』謂其有禮也。而管仲之後,不復見於齊者。予讀其書,大抵以魚鹽富齊耳。夫以孔子稱其仁,丘明稱其有禮,然不救其無後,利之不可與民争也如此。桑弘羊滅族,韋堅、楊慎矜、王涯之徒皆不免於禍,孔循誅死,有以也夫。」〇厚齋原注皆管子注文,「瀆田悉徙」句下注云:「瀆田,謂穿溝瀆而溉田。悉徙,謂其地每年皆須更易也。」
77、
傅子全云:「名玄。」謂:「管子書過半是後之好事者所加,輕重篇尤鄙俗。」案:傅子語,劉恕通鑑外紀引之。古史謂:「多申、韓之言,以智欺其民,以術傾鄰國。有不貲之寶,石璧菁茅之謀,見輕重丁篇。使管仲信然,何以霸哉!」
【元圻案】蘇子由古史二十五:「管仲傳曰:『戰國之際,諸子著書,因管子之説而益增之。其廢情任法,遠於仁義者,多申、韓之言,非管子之正也。至其甚者,言治國則以智欺其民,言治外則以術傾鄰國,於是有不貲之寶、石璧菁茅之謀,使管仲而信然,則天下亦將以欺奪報之,尚何以霸哉!』」〇朱子語類:「管子非仲所著。仲任齊政事甚多,稍閒又有三歸之溺,決不是閒工夫著書底人。其書老、莊説話亦有之,想只是戰國時人,收拾仲當時行事言語之類著之,并附以他書。」〇葉水心曰:「管子非一人之筆,亦非一時之書。其言毛嬙、西施,吴王好劍,推之當是春秋末年。」〇傅子,晉司隸校尉鶉觚子北地傅玄撰。隋、唐志皆載傅子一百二十卷,宋志僅載五卷。傳本久佚。今四庫書從永樂大典所載編綴,總爲一卷。厚齋此條所引,不載卷中。〇書録解題别史類:「古史六十卷,蘇轍撰。因司馬遷之書,上觀詩、書,下攷春秋及秦、漢雜録爲七本紀、十六世家、三十七列傳。」
78、
管仲曰:「決獄折中,臣不如賓胥無,請立爲大理。」小匡篇。吕氏春秋審分覽勿躬篇云:「臣不若弦章。」按説苑,弦章在景公時,當以管子爲正。
【何云】後方論説苑多誤,奈何取以爲證?
【元圻案】説苑君道篇:「晏子没,景公飲諸大夫酒,公射出質,堂上唱善若出一口。公作色太息。弦章入,公曰:『章,自吾失晏子,於今十有七年,未嘗聞吾過。今射出質而唱善者若出一口。』弦章曰:『此諸臣之不肖也。』」此王氏所據也。君道篇又云:「晏子對景公曰:『昔先君桓公,左右多過,刑罰不中,則弦章侍。』」一篇之中而前後互異,説苑果不可據,王氏偶未詳攷耳。新序雜事篇又云:「臣不如弦寧。」
79、
黃帝六相,一曰蚩尤。通鑑外紀改爲風后。
【元圻案】管子五行篇:「黃帝得六相而天地治,神明至。蚩尤明乎天道,故使爲當時;大常察乎地理,故使爲廩者;奢龍辨乎東方,故使爲土師;祝融辨乎南方,故使爲司徒;大封辨乎西方,故使爲司馬;后土辨乎北方,故使爲李。」通鑑外紀引用此文,惟蚩尤改爲風后。〇史記五帝紀:「蚩尤作亂,黃帝禽殺蚩尤。」帝王世紀:「黃帝使力牧、神皇討蚩尤氏,擒於涿鹿之野。」周書:「黃帝執蚩尤,殺之於中冀。」皆不云爲黃帝相。而風后之名見於史記、帝王世紀、論語摘輔象諸書,故劉道原改之。
80、
弟子職,漢志附於孝經。朱子謂:「疑是作内政時,士之子常爲士,因作此以教之。」
【閻按】馬公驌以爲蓋古塾師教條。管子之作内政,以教士之子者爾。
【何云】馬驌云:「管子作内政,用以教士之子者爾。」蓋本朱子語。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孝經十一家。弟子職一篇。」注,應劭曰:「管仲所作,在管子書。」〇國語:「管子曰:『今夫士群萃而州處,閒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爲士。』」又:「管子曰:『君若欲速得志於天下諸侯,作内政而寄軍令焉。』」
81、
晁景迂云:「王弼注老子,知『佳兵者不祥之器』,至於『戰勝以喪禮處之』,第三十一章。非老子之言,不知『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第二十七章。獨得諸河上公,而古本無有也。傅奕能辯之。」
【元圻案】此晁景迂跋王弼注老子語。〇四庫全書提要:「晁公武讀書志曰:『太史公謂河上丈人通老子,再傳而至蓋公,蓋公即齊相曹參師也。而葛洪謂:河上公者,莫知其姓名,漢孝文時居河之濱。侍郎裴楷言其通老子,孝文詣問之,即授素書道經。兩説不同,當從太史公云云。』然隋志『道家』載老子道德經二卷,河上公注。又載梁有戰國時河上丈人注老子經二卷,亡。則兩河上公各一人,兩老子注各一書。戰國時河上公書,在隋已亡,今所傳者,實漢河上公書耳。」〇隋書經籍志:「道德經二卷。」今存。〇唐志傅奕注老子二卷,今四庫書不著録。〇畢氏沅道德經攷異自序謂:「所見老子注家不下百餘本,其佳者數十本,唯唐傅奕多古字古言,且爲世所希傳,故就其本互相參校云云。」今攷第三十一章後引王氏此條,案曰:「今所傳王弼本,獨此章無注,故晁氏云爾。」第二十七章「聖人常善救人,故人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物無棄物。」攷云:「河上公、王弼作『故無棄人』、『故無棄物』,淮南子同奕,然則傅奕不以此文謂非老子本書也。」豈晁氏所見奕注,非即畢氏所據之本耶?
82、
老子曰:「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早復,早復謂之重積德。」第五十九章。司馬公謂:「不遠而復,不離於德,可以修身。」朱文公謂:「能嗇則不遠而復,重積德者,先已有所積,復養以嗇,是又加積之也。」【原注】王弼注本作「早服」,而注云:「早服,常也。」亦當爲「復」。
83、
方伯謩,文公高弟也。其言曰:「老子之言,蓋有所激者。生於衰周,不得不然。世或黜之,以爲申、韓慘刻,原於道德,亦過矣。」又曰:「釋氏,固夷也,至於立志堅決,吾亦有取焉。」似與師説背馳。
【何云】此荆公莊周論之唾餘也。
【又云】朱子與黃直卿手畢曰:「伯謩不幸,未去時亦安静明了,但可惜後來一向廢學,身後但有詩數篇耳。」則方之所造可見。其安静明了,或得之二氏者也。王氏目爲高弟,蓋據放翁所作墓誌而云。此條亦具載墓誌中。伯謩,名士繇,一名伯休,莆田人,移居依朱子於建陽。
【元圻案】何注「一名伯休」四字,從閻本增。〇東坡韓非論云:「太史公曰:『申子卑卑,施於名實。韓非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慘覈少恩,皆原於道德之意。』嘗讀而思之,事固有不相謀而相感者,莊、老之後,其禍爲申、韓。」〇陸放翁方伯謩墓誌,見渭南集三十六。
84、
「生之徒十有三」,第五十章。韓非解老云:「四肢與九竅。」
【集證】韓非解老:「人之身三百六十節,四肢九竅,其大具也。四肢與九竅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動静盡屬於生焉,屬之謂徒也。」
【元圻案】陳振孫曰:「石林老子解從之。」〇宋丘昶賓朋宴語曰:「老氏論生之徒,死之徒,與動而之死地者,皆十有三。人多不能曉,曲爲異説,不知正謂其形而言爾。故河上公解以四肢九竅之數當之,不知此説自見韓非子。」〇容齋續筆九:「老子:『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者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王弼注曰:『十有三,猶云十分有三分取其生道,全生之極,十分有三耳;取死之道,全死之極,十分亦有三耳。而民生生之厚,更之無生之地焉。』其説甚淺,且不解釋後一節。唯蘇子由以爲『生死之道,以十言之,三者各居其三矣,豈非生死之道九,而不生不死之道一而已乎?老子言其九,不言其一,使人自得之,以寄無思無爲之妙』。其論可謂盡矣。」
85、
首章以「有」、「無」字下斷句,自王介甫始。【原注】朱文公謂:「名可名,有名無名皆一義。常無欲,是説無欲。」
【元圻案】道德經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〇晁氏讀書志道家類:「王安石注老子二卷。介甫平生最喜老子,故解釋最所致意,如『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皆於『有』、『無』字下斷句,與先儒不同。」〇朱子語類:「問:老子『道可道』章,或欲以『常無』、『常有』爲句讀,如何?曰:先儒亦有如此做句者,不妥貼。」
86、
「惟無以天下爲者,可以有天下。」集證:「今本道德經無此二語。」此即舜、禹有天下而不與之意。湯、武之征伐,非利天下也。無利天下之心,而與天下同其利,然後可以得天下。
【元圻案】文子十守篇:「老子曰:『夫所謂聖人者,適情而已。量腹而食,度形而衣,節乎己而貪污之心無由生也。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爲也。』」
87、
「谷神」一章,第六章。養生者宗焉。春秋繁露循天之道篇謂:「養生之大者,在愛氣閑欲以平意,平意以静神,静神以養氣。古之道士有言曰:『將欲無陵,固守一德。』此言神無離形,則氣多内充。」董子亦有得於此。
【元圻案】畢氏攷異:「陸德明曰:『谷,河上本作浴,云浴養也。』見釋文。後漢陳相邊韶建老子碑銘引亦作『浴神』,是與河上本同。見隸釋。馬公驌繹史曰:『谷神,列子引黃帝語也。』或云五千言,古有是語,而老子傳之。三教論曰:『五千文者,容成所説,老子爲尹談,蓋述而不作。』按莊子引容成氏曰:『除日無歲,無外無内。』則容成氏固有書矣。」
88、
文子者,老子弟子也。【原注】序曰:「亦曰計然。姓辛,名研,字文子。」其書稱平王問道,【原注】老子與孔子同時。又云范蠡師之,其去平王之時遠矣。序謂周平王時人,非也。〇案:平王問道,見今本道德篇。其言曰「玉在山而草木潤,珠生淵而岸不枯」,上德篇。荀子勸學取之;「譬若積薪燎,後者處上」,上德篇。汲黯取之;注見下條。「再實之木,其根必傷」,符言篇。明德后取之;後漢書后紀:「明德皇后馬氏,伏波將軍援女也。明帝崩,后爲皇太后。章帝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聽,曰:『馬氏無軍功,奈何得與陰、郭中興后等耶?富貴之家,禄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用兵有五,有義兵,有應兵,有忿兵,有貪兵,有驕兵。義兵王,應兵勝,忿兵敗,貪兵死,驕兵滅」,道德篇。魏相取之;漢書魏相傳:「上與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得復擾西域。相上書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争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臨河欲魚,不如歸而織網」,上德篇。董仲舒取之;漢書董仲舒傳:「對策曰: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孔子無黔突,墨子無暖席」,自然篇。班固答賓戲、杜甫同谷縣詩、韓愈争臣論取之;「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圓,行欲方」,微明篇。孫思邈取之;唐書隱逸傳:「孫思邈,京兆華原人,通百家説、善言老、莊,孟詵、盧照鄰等師事之。答照鄰曰:『心爲之君,君尚恭,故欲小。膽爲之將,以果決爲務,故欲大。仁者静,地之象,故欲方。知者動,天之象,故欲圓。』」「德均則衆者勝寡,力敵則智者制愚」,上禮篇。陸抗取之;三國志吴陸抗傳:「抗,字幼節。抗聞都下政令多闕,上疏曰:『臣聞德均則衆者勝寡,力侔則安者制危,此蓋六國所以兼并於彊秦,西楚所以北面於漢高也。』」「欲治之主不世出」,下德篇。王吉取之;漢書王吉傳:「吉,字子陽,琅邪皋虞人也。爲諫大夫,上疏言得失曰:『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銖而解「解」,今本文子作「稱」。之,至石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上仁篇。枚乘取之;漢書枚乘傳:「乘,字叔,淮陰人也。爲吴王濞郎中。吴王謀逆,乘奏書諫曰:『夫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云云。」「山有猛獸,林木爲之不斬;園有螫蟲,葵藿爲之不採;國有賢臣,折衝千里」,上德篇。鄭昌取之;漢書蓋寬饒傳:「諫大夫鄭昌愍傷寬饒忠直,以言事不當意而爲文吏所挫,上書頌寬饒曰:『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爲之不采;國有忠臣,姦邪爲之不起』云云。」「文之所加者深,則權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則威之所制者廣」,下德篇。班固刑法志取之;「人之將疾,必先厭魚肉之味;國之將亡,必先惡忠臣之語」,微明篇。越絶、德序外傳記曰:「夫差狂惑,賊殺子胥。句踐至賢,種曷爲誅?范蠡恐懼,逃於五湖。傳曰:人之將死,惡聞酒肉之味;邦之將亡,惡聞忠臣之氣。」劉子貴言篇取之;「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貍」,上德篇。何休注公羊莊十二年傳。取之。又曰:「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守弱篇。「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精誠篇。「狡兔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良弓藏。」上德篇。皆見此書。其見於列、莊、淮南子者,不可縷數。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道家」:「文子九篇。老子弟子,與孔子並時,而稱周平王問,似依託者也。」〇厚齋藝文志攷曰:「今本十二篇,道原至上禮,李暹注,豈暹析之與?晁氏曰:『曹子建表引文子,李善注以爲計然。今其書一以老子爲宗,略無與范蠡謀議之事。』唐志:『農家』范子計然,十五卷。注云:『范蠡問,計然答。』則與文子了不同。北史蕭大圜曰:『陶朱成術於辛文。』」〇柳子厚曰:「文子旨意,皆本老子。然考其書,蓋駁書也。其渾而類者少,竊取他書以合之者多。不知人之增益之歟?或者衆爲聚斂以成其書歟?」
89、
文子曰:「虚無因循,常後而不先。譬若積薪燎,後者處上。」上德篇。汲長孺學黃、老言,故用文子之語。顔注云:「積薪之言出曾子。」當攷。
【元圻案】漢書汲黯傳:「黯,字長孺,濮陽人。學黃、老言,治吏民,好清静,擇吏丞任之。」又曰:「始黯列九卿矣,而公孫弘、張湯爲小吏。已而弘至丞相,湯御史大夫,黯見上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
90、
戰國策云:「不聞老萊子之教孔子事君乎?示之其齒之堅也,六十而盡相靡也。」孔叢子抗志篇云:「老萊子謂子思曰:『子不見夫齒乎?雖堅剛卒盡相摩,舌柔順終以不弊。』」漢藝文志:「老萊子與孔子同時。」閻按:「史記老子傳亦云爾。」當從國策。
【元圻案】厚齋漢藝文志攷:「道家老萊子十六篇。史記:『老萊子亦楚人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大戴禮云:『德恭而行信,終日言不在悔尤之内,貧而能樂,蓋老萊子之行也。』」〇説苑:「常摐張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齒存乎?』老子曰:『亡。』常摐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豈非以其柔耶?齒之亡也,豈非以其剛耶?』」又以爲老子對常摐之言。
91、
壺丘子林,列子之師也。案:見列子天瑞篇。釋文曰:「司馬彪注南華真經云:『名林,鄭人也。』」吕氏春秋慎大覽下賢篇云:「子産相鄭,往見壺丘子林,與其弟子坐必以年。」下云「是倚其相於門也」。然則與子産同時。
【元圻案】高誘注:「子産,壺丘子弟子。」〇列子仲尼篇:「子列子既師壺丘子林,友伯昏瞀人。」又黃帝篇云:「列子師老商氏。」然則列子有二師也。〇漢藝文志「道家」:「列子八篇。名禦寇。先莊子,故莊子稱之。」殷敬順釋文或名圄寇。〇厚齋藝文志攷:「柳宗元曰:『劉向别録曰:「列子,鄭穆公時人。」穆公在孔子前幾百歲,列子書言子産、鄧析。史記:「鄭繻公二十四年,鄭殺其相駟子陽。」子陽正與列子同時,是歲魯穆公十年。不知向言魯穆公時,遂誤爲鄭耶?』」王氏自注曰:「或謂鄭繻公字誤爲繆公。」〇宋葉大慶攷古質疑三曰:「鄭繆公立於魯僖三十二年,薨於魯宣三年,正與魯文公並世。列子書楊朱篇云:『孔子伐木於宋,圍於陳、蔡。』夫孔子生於魯襄二十二年,鄭繆公之薨五十五矣。陳、蔡之厄,孔子六十三歲,統而言之,已一百十八年。列子,繆公時人,必不及知陳、蔡之事,況其載魏文侯、子夏之問答,則又後於孔子者也。不特此爾,第二篇載宋康王之事,第四篇載公孫龍之言,是皆戰國時事,上距鄭繆公三百年矣。莊子讓王篇云:『子列子窮,貌有飢色,客有言於鄭子陽曰:「列禦寇,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不好士乎?」子陽即令官遺之粟。』觀此,則列子與鄭子陽同時。史記鄭世家:『繻公二十五年,殺其相子陽。』即周安王四年癸未歲也。然則列子與子陽乃繻公時人。劉向以爲繆公,意者誤以『繻』爲『繆』歟?然大慶未敢遽以向爲誤,續見蘇子由古史列子傳亦引辭粟之事,以爲禦寇與繻公同時;又觀吕東萊大事記云安王四年鄭殺其相駟子陽,遂及列禦寇之事,然後因此以自信。」
92、
列子以仕衞爲「嫁於衞」,從一而終,之死靡它,是之謂正。
【何云】方言:「嫁,往也。自家而出謂之嫁,由女而出爲嫁。」故上云「國不足」。此條非本義。
【全云】厚齋蓋有爲言之。
【元圻案】天瑞篇:「子列子居鄭圃四十年,人無識者,國不足,將嫁於衞。」
93、
列子言「西方之聖人」、「西極之化人」,佛已聞於中國矣。
【何云】列子亦寓言。
【元圻案】仲尼篇:「商太宰曰:『孰者爲聖?』孔子曰:『西方之人,有聖者焉。』」周穆王篇:「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王執化人之袪,騰而上者,中天乃止,暨及化人之宫。」〇石林葉氏曰:「天瑞、黃帝篇,與佛書相表裏。」
94、
狐父之盜。案:説符篇:「東方有人焉曰爰旌目,將有適也,而餓於道。狐父之盜曰丘,見而下,壺飱以餔之。」史記曹相國世家正義:「括地志:狐父亭在宋州碭山縣東南三十里。」
95、
東坡欲去莊子盜跖、漁父篇,而邵子觀物外篇下謂:「盜跖言事之無可奈何者,雖聖人亦莫如之何;漁父言事之不可强者,雖聖人亦不可强。」案:下云「此言有爲無爲之理,順理則無爲,强則有爲也」。
【全云】邵子之説,高於坡公。
【元圻案】容齋續筆十二:「東坡作莊子祠堂記云:『讓王、説劍皆淺陋不入於道。反覆觀之,得其寓言之終曰:「陽子居西遊於秦,遇老子。其往也,舍者將迎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竈。其反也,與之争席矣。」去其讓王、説劍、漁父、盜跖四篇,以合於列禦寇之篇,曰:「列禦寇之齊,中道而反,曰:『吾驚焉,吾食於十漿,而五漿先餽。』」然後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莊子之言未終,而昧者勦之以入其言爾。』東坡之識見至矣盡矣。今之莊周書寓言第二十七,繼之以讓王、盜跖、説劍、漁父,乃至列禦寇爲第三十二篇,讀之者可以涣然冰釋也。予按列子書第二篇内首載禦寇饋漿事數百言,即綴以楊朱争席一節,正與東坡之旨異世同符,而坡公記不及,豈非作文時偶忘之乎?」
96、
五峰與張欽夫第十書云:「莊子之書,世人狹隘執泥者,取其大略,不爲無益。若篤行君子,句句而求,字字而論,則其中無真實妙義,不可推而行也。」愚謂此讀莊子之法。【原注】伊川一生不曾看莊、列。
97、
韓詩外傳:「楚成王讀書於殿上,而輪扁在下,作而問曰:『不審主君所讀何書也?』」與莊子同而小異。【原注】漢古今人表作「輪邊」。
【元圻案】韓詩外傳五:「楚成王讀書於殿上,而輪扁在下,作而問曰:『未審主君所讀何書也?』成王曰:『先聖之書。』輪扁曰:『此真先聖王之糟粕耳,非美者也。』成王曰:『子何以言之?』輪扁曰:『以臣輪言之。夫以規爲圓,矩爲方,此其可付乎子孫者也。若夫合三木而爲一,應乎心,動乎體,其不可得而傳者也。以爲所傳真糟粕耳。』故唐、虞之法可得而改也,其喻人心不可及矣。詩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孰能及之?」〇莊子外篇天道:「桓公讀書於堂上,輪扁斵輪於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耶?』公曰:『聖人之言也。』曰:『聖人在乎?』公曰:『已死矣。』輪扁曰:『是直聖人之糟魄已夫!』桓公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而議乎!有説則可,無説則死。』輪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觀之,斵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間。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斵輪。古之人與其不可傳也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已夫!』」〇淮南子道應訓與莊子略同,「糟魄」作「糟粕」。
98、
大宗師曰:「道可傳而不可受。」屈子遠遊曰:「道可受兮不可傳。」敢問其所以異?曰:「莊子所謂傳,傳以心也。屈子所謂受,受以心也。目擊而存,不言而喻,耳受而口傳之,離道遠矣。」
【元圻案】耳受口傳,即道聽塗説。〇王介甫書洪範傳後曰:「古之學者,雖問以口,而其傳以心;雖聽以耳,而其受以意。故爲師者不煩,而學者有得也。」厚齋之意,似本於此。
99、
朱文公謂庚桑楚一篇皆是禪。
100、
天運篇:「孔子見老聃歸,三日不談。弟子問曰:『夫子見老聃,亦將何規哉?』孔子曰:『吾乃今於是乎見龍。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乎雲氣,而養乎陰陽。予口張而不能嗋,予又何規老聃哉!』」太平御覽六百一十七引莊子曰云云,孔子曰:「吾與汝處於魯之時,人用意如飛鴻者,吾走狗而逐之;用意如井魚者,吾爲鉤繳以投之。吾今見龍云云,余口張不能噏,舌出不能縮,又何規哉?」與今本異。
【集證】文選夏侯孝若東方朔畫贊,李善注所引,與今本同。
101、
初寮閻按:「初寮,王安中號。」謂:「莊子之言風,其辭若與風俱鳴於衆竅,掩卷而坐,猶覺寥寥之逼耳。」
【元圻案】齊物論:「南郭子綦曰:『夫大塊噫氣,其名爲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而獨不聞之寥寥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喁,泠風則小和,飄風則大和,厲風濟則衆竅爲虚。而獨不見之調調之刁刁乎?』」〇陳振孫曰:「王安中,字履道,官尚書左丞。晁以道爲無極令,安中既第,修邑子禮,自言以新學竊一第爲親榮,非其志也。以道曰:『爲學當謹初,何患不遠到。』安中築室,榜曰初寮。其議論聞見,多得於以道。」
102、
齊物論:「女以妄聽之奚。」【原注】張文潛銘商瑶曰:「造物則奚。」句法本此。
【全云】原注是正文。
【元圻案】張文潛商屯田墓誌:「公諱瑶,字某,淄川人,景祐元年進士。君少博學,爲文詞豪健。貌魁傑,嚴整不可犯,而平居樂易,長者也。銘曰:有淄商公,甚畜不施。時棄其苴,則已光輝。彼不人逢,位下固宜。嗇不使年,造物則奚。」
103、
「飾小説以干縣令。」雜篇外物。疏云:「縣,高也。謂求高名令聞。」【原注】有進士程文用此,犯聖祖諱。
【集證】唐藝文志:「道士成玄英注莊子三十卷,疏十二卷。玄英,字子實,陝州人。貞觀間,召至京師。」
104、
謂惠子曰:「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爲五。」徐無鬼。列子仲尼篇釋文:「公孫龍平原君之客。字子秉。」【原注】秉謂公孫龍也。
【元圻案】列子釋文,唐殷敬順撰,舊散附於張湛注中,淆亂不可别。興化任大椿芝田於道藏中得其原書,遂版行。大椿,乾隆己丑二甲一名進士,官至御史。其官禮部時,與元圻爲忘年交。貧而好學,篤行之士也。
105、
「魯雞固能矣」,注云:「大雞也,今蜀雞。」爾雅釋畜:「雞大者蜀。」韓文公守戒曰:「魯雞之不期,蜀雞之不支。」是以蜀雞爲小也。未詳。
【閻按】昌黎熟於莊。「蜀」本「越」字。
【元圻案】庚桑楚:「庚桑子曰:『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雞不能伏鵠卵,魯雞固能矣。雞之與雞,其德非不同也,有能與不能,其才固有巨小也。』」陸氏釋文:「越雞,司馬彪、向秀云小雞也。或云荆雞。」
106、
荆公曰:「古之善事親者,非事其親之謂也,事其心而已矣。」「事其心」,出人間世。
【元圻案】人間世:「仲尼曰:『夫事其親者,不擇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擇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樂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爲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於悦生而惡死?』」
107、
吕吉甫吕惠卿字。曰:「聖人之所以駴天下,神人未嘗過而問焉。」此引外物篇之文。蓋孔氏與老氏同生於衰周,莊子與孟子,俱遊於梁惠,其書之言,未嘗相及,以此而已。
【何云】殊不足取。
【元圻案】書録解題:「莊子義十卷,參政清源吕惠卿吉甫撰。」〇郭象注:「神人,即聖人也。聖言其外,神言其内。」〇或問朱子:「孟子與莊子同時否?」曰:「莊子後得幾年,然亦不争多。」或云:「莊子都不説著孟子一句。」曰:「孟子平生只在齊、魯、滕、薛、大梁之間,不曾過大梁之南。莊子自是楚人,想見聲聞不相接。」
108、
「以恬養知」者,主静而識益明;「以知養恬」者,致知而本益固。
【元圻案】外篇繕性:「古之治道者,以恬養知。生而無以知爲也,謂之以知養恬。知與恬交相養,而和理出其性。」
109、
向秀注莊子,而郭象竊之;郗紹作晉中興書,而何法盛竊之。二事相類。
【元圻案】四庫全書莊子提要:「郭象,字子玄,河南人。世説新語曰:『注莊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旨統。向秀於舊注外,别爲解義,妙演奇致,大暢玄風,惟秋水、至樂二篇未竟而秀卒。子幼,其義零落,然頗有别本遷流。象爲人行薄,遂竊以爲己注,乃自注秋水、至樂二篇,又易馬蹄一篇,其餘衆篇,或點定文句而已。其後秀義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莊,其義一也。』晉書象本傳亦采是文。案秋水篇『與道大蹇』句,釋文云:『蹇,向紀輦反。』則此篇向亦有注。世説所云『象自注秋水、至樂二篇』者,尚未必實録矣。」〇南史徐廣傳:「廣撰晉紀。時有高平郗紹亦作晉中興書以示何法盛,法盛有意圖之,謂紹曰:『卿名位貴達,不復俟此延譽。我寒士,無聞於時,宜以爲惠。』紹不與。至書成,在齋内厨中,法盛詣紹,紹不在,直入竊書。紹無復兼本,於是遂行何書。」
110、
「支離疏鼓筴播精」,人間世。文選夏侯孝若東方朔贊注作「播糈」。
【集證】莊子釋文:「播精,如字。一音所,字則當作『數精』。司馬云:『簡米曰精。』崔云:『播精,卜卦占兆也。鼓筴播精,言賣卜。』」按釋文,「數」字必「糈」字之誤。山海經「去糈用稌米」,注:「糈,祀神之米。」離騷「懷椒糈而要之」,注:「糈,精米,所以享神也。」説文云:「齎財卜問曰䝪,从貝疋聲,讀若所。」然則「播糈」當作「播䝪」。
【元圻案】李善注:「糈,音所。」
111、
郭象注曰:「聖人之在天下,煖然若陽春之自和,故蒙澤者不謝;淒乎若秋霜之自降,故彫落者不怨。」大宗師注。李太白日出入行云:「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其語本此。注又曰:「世有假寐而夢經百年者,則無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夢者也。」齊物論注。邯鄲枕、南柯守之説,皆原此意。幽求子曰:「當其夢時,覩山念木,或志在舟楫,因舟念水,因水念魚。」東坡夢齋銘意,出於此。
【集證】沈既濟枕中記:「道士吕翁得神仙術,遊邯鄲道中。遇少年盧生,以囊中枕授之。生枕而夢,一生榮辱備歷,欠伸而寤,黃粱尚未熟也。」〇李昌齡樂善録:「淳于棼晝寢,夢二使引至宅南古槐下,入至一城,榜曰『大槐安國』。王見大悦,出典南柯郡二十年許。及覺,命掘槐下,窮其穴,直上南枝,即南柯郡也。棼大駭,復命掩之。」
【元圻案】晉書儒林傳:「杜夷,字行齊,廬江灊人也。少而恬泊,操尚貞素,博覽經籍,閉門教授,徵辟並不就。所著幽求子二十篇,行於世。」〇文子原道曰:「天常之道,生成而不有,成化而不宰。萬物恃之而生,莫之知德;恃之而死,莫之知怨。」郭象注本此。〇東坡夢齋銘序曰:「人有牧羊而寢者,因羊而念馬,因馬而念車,因車而念蓋,遂夢曲蓋鼓吹,身爲王公。夫牧羊之與王公亦遠矣,想之所因,豈足怪乎?銘曰:『我觀世人,生非實中,以寤爲正,以寐爲夢。忽寐所遇,執寤所遭,積執成堅,如丘山高。』」
112、
莊子天下篇稱「墨翟、禽滑釐聞其風而悦之」,則滑釐,墨者也。史記儒林傳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爲王者師。」豈滑釐逃儒而入於墨,亦若吴起之言兵歟?【原注】説苑反質篇載禽滑釐問墨子。
【集證】墨子耕柱篇作「駱滑釐」,吕氏當染篇作「禽滑𣫥」,尊師篇作「禽滑黎」,列子楊朱篇作「禽骨釐」,古今人表作「禽屈釐」。
【元圻案】吕氏春秋當染篇:「禽滑𣫥學於墨子。」列子湯問釋文:「滑釐,音骨狸,墨翟弟子也。」
113、
庖丁解牛,養生主。行其所無事也。管子制分篇云:「屠牛坦朝解九牛,而刀可以莫鐵,注:「莫猶削也。」則刃游閒也。」賈誼陳政事疏云:「解十二牛。」胡子知言云:「一目全牛萬隙開。」橫渠詩語也。
【元圻案】楊龜山語録謂「莊子養生主一篇,孟子所謂『行其所無事』。」〇朱子語類論「庖丁解牛」一段,至「恢恢乎其有餘刃」,曰:「理之得名以此,目中所見無全牛曰熟。」〇胡子知言云:「知易知春秋,然後知經綸之業。一目全牛萬隙開也。」〇書録解題儒家類:「胡子知言一卷,五峰胡宏仁仲撰。文定公安國之季子,張南軒師之。」
114、
王坦之著廢莊論,而其論多用莊語。胡文定春秋綱領有取於莊子之言,其可廢乎?
【元圻案】王坦之,字文度,湛之孫,述之子。晉書本傳謂「坦之有風格,尤非時俗放蕩,著廢莊論」。論具載本傳。〇胡文定取莊子「春秋經世先王之志也,聖人議而不辨」、「春秋以道名分」之言。〇朱子語類舉天運「天其運乎」一段,曰:「數語好,是他見得如此,方説到此,其才高如老子。天下篇言『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若見不分明,焉敢如此道!」
115、
豫且事有二。説苑正諫篇:「吴王欲從民飲。伍子胥曰:『昔白龍下清泠之淵,化爲魚,豫且射,中目。白龍不化,豫且不射。』」張平子東京賦所謂「白龍魚服,見困豫且」者也。集證:「薛綜注引説苑。」史記龜策傳:「褚先生曰:『宋元王二年,江使神龜使於河,至於泉陽,漁者豫且舉網得而囚之,置之籠中。夜半,龜來見夢於宋元王。』」莊子外物篇所謂「神龜能見夢於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者也。
【繼序按】豫且,即「漁」之二合聲。
116、
郭象人間世注云:「喜懼戰於胸中,固已結冰炭於五藏閻本作「臟」。矣。」韓文公聽穎師琴詩「無以冰炭置我腸」,本於此。
【何云】方本已云爾。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别集類:「韓集舉正十卷,外集舉正一卷,宋方崧卿撰。崧卿,莆田人,孝宗時嘗知台州軍事。朱子因是書作韓文考異。」
117、
齊物論,非欲齊物也,蓋謂物論之難齊也。是非毁譽,一付於物,而我無與焉,則物論齊矣。邵子放言詩謂「泥空終日著,齊物到頭争」,恐誤。張文潛曰:「莊周患夫彼是之無窮,而物論之不齊也,而託之於天籟。其言曰:『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已也。』此言自以爲至矣,而周固自未離夫萬之一也,曷足以爲是非之定哉?雖然,如周者,亦略税駕矣。」
【元圻案】邵子觀物外篇下:「莊子齊物,未免乎較量。較量則争,争則不平,不平則不和。無私無爲者,神妙致一之地也,所謂一以貫之。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〇張文潛柯山集有老子論,此條所引,蓋論莊子也。今本柯山集從永樂大典録出,較舊本多十餘卷,亦不載是篇。
118、
陸德明敘録曰:「莊生宏才命世,辭趣華深,正言若反,故莫能暢其弘致。後人增足,漸失其真,故郭子玄云:『一曲之才,妄竄奇説,若閼奕、意修之首,何云:「首猶篇也。」危言、游鳧、子胥之篇,凡諸巧雜,十分有二。』案:敘録作「三」,容齋隨筆十二引之亦作「三」。漢書藝文志『莊子五十二篇』,即司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詭誕,或似山海經,或類占夢書,漢書藝文志「雜占」:「黃帝長柳占夢十一卷,甘德長柳占夢二十卷。」故注者以意去取。其内篇衆家並同,自餘或有外而無雜,唯子玄所注,特會莊生之旨。」【原注】北齊杜弼注莊子惠施篇,今無此篇,亦逸篇也。
【集證】陸氏序録:「孟氏注十八卷五十二篇,不詳何人。」隋志「司馬彪注十六卷」,云:「本二十一卷,今闕。孟氏注,梁有録一卷。」〇北齊書杜弼傳:「弼,字輔玄,耽好玄理,老而愈篤。又注莊子惠施篇、易上下繫,名新注義苑,並行於世。」〇史記老莊列傳:「畏累虚、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索隱曰:「莊子畏累虚,篇名也。」按今亦無此篇。
【元圻案】容齋續筆十三:「閼奕、游鳧諸篇,今無復存矣。」
119、
閼奕之隸與殷翼之孫、遏氏之子,三士相與謀,致人於造物,共之元天之上。元天者,其高四見列星。【原注】司馬彪曰:「元天,山名。」
【全云】原注是正文。
【集證】引見文選顔延年車駕幸京口侍遊蒜山詩注。
120、
游鳧問雄黃曰:「今逐疫出魅,擊鼓呼噪,何也?」雄黃曰:「黔首多疾,黃帝氏立巫咸,使黔首沐浴齋戒,以通九竅;鳴鼓振鐸,以動其心;勞形趨步,以發陰陽之氣;飲酒茹葱,以通五藏。夫擊鼓呼噪,逐疫出魅鬼,黔首不知以爲魅祟也。」
【集證】引見太平御覽五百三十禮儀類。
【元圻案】史記秦始皇本紀:「二十六年,更名民曰黔首。」二字不應見莊子。
121、
插桃枝於户,連灰其下,童子入不畏,而鬼畏之,是鬼智不如童子也。
【元圻案】引見藝文類聚八十六果部上。
122、
童子夜嘯,鬼數若齒。
【集證】引見御覽三百九十二人事部。
【元圻案】已見藝文類聚十九人部三。
123、
小巫見大巫,拔茅而棄,閻本作「弃」。此其所以終身弗如。
【集證】引見御覽七百三十五方術類。〇吴志張紘傳注,吴書曰:「紘見陳琳作武庫賦、應機論,與琳書深歎美之。琳答曰:『今景興在此,足下與子布在彼,所謂小巫見大巫,神氣盡矣。』」琳語本此。
【元圻案】六朝事蹟:「大巫山在溧水縣北四十里,小巫山在縣東北二十五里。」
124、
尹儒學御三年而無所得,夜夢受秋駕。明日往朝師,師曰:「今將教子以秋駕。」【原注】司馬彪曰:「秋駕,法駕也。」
【全云】原注是正文。
【方樸山云】淮南子道應訓載此較詳。
【元圻案】此條見文選王融曲水詩序注。又案左思魏都賦「理秋御」,善注引莊子曰:「尹需學御三年而無所得,夜夢受秋駕於其師。明日往朝其師,其師望而謂之曰:『吾非獨愛其道也,恐子之未可與也。今將教子以秋駕。』」尹儒作尹需,而文亦增多二十二字,蓋彼注有節文也,當以魏都賦注爲正。〇漢書禮樂志師古注:「莊子有秋駕之法者,亦言駕馬騰驤,秋秋然也。」〇淮南亦作尹需。高誘注:「秋駕,善御之術。」
125、
空閲【原注】一作「門」。〇案:宋玉賦「空穴來風」。潘岳悼亡注引莊子亦作「空穴」。來風,桐乳致巢,此以其能苦其性者。【原注】司馬彪曰:「門户孔空,風善從之。桐子似乳,著其葉而生。其葉似箕,鳥喜巢其中也。」
【全云】原注是正文。
【集證】引見文選宋玉風賦注。
【元圻案】藝文類聚八十八載此條,無第三句,注文亦小異,多缺誤。
126、
紼謳所生,必於斥苦。【原注】司馬彪曰:「斥,疏緩也。苦,用力也。引紼所以有謳歌者,爲人用力不齊,故促急之也。」
【全云】原注是正文。
【集證】引見世説任誕門注。
【元圻案】世説注引司馬彪注「斥,疏緩也」之上有「紼,引柩索也」五字。〇酉陽雜俎砭誤引司馬彪注曰:「紼,引柩索。謳,挽歌。斥,疏緩。苦,急促。言引紼謳者,爲人用力也。」與世説注所引不同。
127、
庚市子肩之毁王也。
【方樸山云】「王」作「玉」。
【集證】引見文選張景陽七命注。善又引淮南子莊子后解曰:「庚市子,聖人無慾者也。人有争財相鬭者,庚市子毁玉於其間,而鬭者止也。」
128、
孔子病,子貢出卜。孔子曰:「汝待也。吾坐席不敢先,居處若齊,食飲若祭,吾卜之久矣。」
【集證】引見御覽八百四十九飲食部。
129、
老子見孔子從弟子五人,問曰:「前案:「藝文九十載此條無『前』字。」爲誰?」對曰:「子路,勇且多力。藝文作「子路爲勇」。其次子貢爲智,曾子爲孝,顔回爲仁,子張爲武。」老子歎曰:「吾聞南方有鳥,名藝文作「其名爲鳳」。爲鳳。鳳之所居也,藝文無「鳳」、「之」、「也」三字。積石千里,河水出下,鳳鳥居上。藝文無此八字。天爲生食,其樹名瓊枝,高百仞,以球琳琅玕爲寶。太平御覽作「實」,藝文同。天又爲生離珠,一人三頭,遞起藝文作「遞卧遞起」。以飼琅玕。鳳鳥之文,戴聖嬰仁,右賢左智。」藝文作「右智左賢」。
【集證】引見御覽九百十五羽族部。按文選江文通雜體詩注引莊子云:「老子歎曰:吾聞南方有鳥,其名曰鳳。居積石千里,河海出下,鳳皇居上。天爲生樹,名瓊枝,高百二十仞,以琳琅爲實。」與此小異。
130、
善卷,堯聞其得道之士,乃北面而師事之。蒲衣八歲而舜師之。
【元圻案】引見御覽四百四人事部四十五,「而舜師之」,作「而爲舜之師」。
131、
廉者不食不義之食,不噉不義之水。
【集證】引見御覽八百四十九飲食部。
132、
仲尼讀「讀」,今本太平御覽作「作」,誤。春秋,老聃踞竈觚而聽。【原注】觚,竈額也。
【集證】引見御覽一百八十六居處部。
【元圻案】原注文亦見太平御覽。〇藝文類聚八十:莊子曰:「仲尼讀書,老聃倚竈觚而聽之。曰:『是何書也?』曰:『春秋也。』」〇吾衍閒居録曰:「古人穴地爲竈,故席地可憑其觚。」
133、
羊溝之雞,三歲爲株,相者視之,則非良雞也。然而數以勝人者,以狸膏塗其頭。【原注】羊溝,鬭雞處。株,魁帥也。雞畏狸也。
【集證】引見御覽九百一十八羽族部。〇爾雅翼:「鬭雞私取狸膏塗其頭,輒鬭無敵。此非有厭勝,特是狸能捕雞,異雞聞狸之氣,則畏而走。」〇羊溝,亦作陽溝。爾雅釋畜:「雞三尺爲鶤。」郭璞注:「陽溝巨鶤,古之名雞。」
【元圻案】藝文類聚九十一載此條,多「莊子謂惠子曰」六字。原注是司馬彪注文,亦見藝文類聚。
134、
惠子始與莊子相見,而問乎莊子曰:「今日自以爲見鳳凰,而徒遭燕雀耳。」坐者俱笑。
135、
豫樟初生,可抓而絶。
【何云】抓,玉篇:「古華切,引也,擊也。」
【集證】引見文選枚乘上書諫吴王注。按漢書枚乘傳:「十圍之木,始生如蘖,足可搔而絶。」
【元圻案】汪藻浮溪集種德堂記:「百圍之木,其始生也,數寸之蘖耳,足可搔而絶,手可擢而拔。」亦作「搔」。〇字林:「搔,先牢切。抓,壯交切。」
136、
鵲上高城之垝,而巢於高榆之顛;城壞巢折,淩風而起。故君子之居世者,得時則義行,失時則鵲起。
【集證】引見文選謝朓登孫權故城詩注。〇顔氏家訓勉學篇:「莊生有乘時鵲起之説,故謝朓詩曰:『鵲起登吴臺。』吾有一親表作七夕詩云:『今夜吴臺鵲,亦共往填河。』此耳學之過也。」
【元圻案】藝文類聚九十二「之垝」句,無「之」字,「垝」作「危」,「榆」作「枝」。八十八引莊子,與此條所引同。〇文選陸士衡贈馮文熊詩注引莊子曰:「鵲巢於高榆之顛,巢折,從風而起。」謝朓登孫權故城詩注,與此文同。又引司馬彪注曰:「垝,最高危險之處也。」
137、
金鐵蒙以大緤,載六驥之上,則致千里。
【集證】引見御覽八百一十三珍寶部。
138、
孔子舍於沙丘,見主人曰:「辯士也。」子路曰:「夫子何以識之?」曰:「其口窮踦,其鼻空大,其服博,其睫流,集證:御覽作「其服博戲,其睫流僞」。其舉足也高,其踐地也深,鹿與而牛舍。」
【集證】引見御覽四百六十四人事部。
139、
青鵽愛子忘親。【原注】司馬彪曰:「鵽鳥專愛其子,而忘其母也。」
【全云】原注是正文。
【集證】引見御覽九百二十三羽族部。
【元圻案】爾雅釋鳥:「鵽鳩寇雉。」郭注:「鵽大如鴿,似雌雉,鼠脚無後指,歧尾。爲鳥憨急群飛,出北方沙漠地。」
140、
聲氏之牛,夜亡而遇夔,止而問焉:「我有四足,動而不善,子一足而超踊,何以然?」夔曰:「以吾一足王於子矣。」
【集證】引見御覽八百九十九獸部。
141、
市上之人有善戴尊者,累十尊而行。人有與之更者,行道未半,而以其尊顛。【原注】酒尊也。
【集證】引見御覽七百六十一器物部。
142、
亡羊而得牛,斷指而得頭。
【集證】引見御覽三百六十四人事部。
143、
羌人死,燔而揚其灰。
【元圻案】引見太平御覽七百九十四四夷部。今本作「將子曰」,蓋「莊」字之誤。
144、
子張見魯哀公不禮士也,託僕夫而去,曰:「臣聞君好士,故不遠千里而見。君之禮士也,有似葉公子高之好龍:室彫文盡寫以龍,於是天龍下之,窺頭於牖,施尾選注作「拖尾」。於堂;葉公見之,棄閻本作「弃」。而還走,選注作「退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不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也。今君非不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
【集證】引見文選任彦昇天監三年策秀才文注。
145、
流脈並作,則爲驚怖。陽氣獨上,則爲癲病。
【集證】引見御覽七百三十九疾病部。
146、
以十鈞射者,見天而不見雲。以七鈞射者,見鵠而不見鶬。以五鈞射者,見鶬而不見雀。
【集證】引見藝文類聚巧藝部。
147、
函牛之鼎沸,蟻不得措一足焉。【原注】喻聖主之法明,奸至不敢蹈也。
【集證】引見後漢書劉陶、邊讓兩傳注。
148、
趙簡子出田,鄭龍爲右。有一野人,簡子曰:「龍下射彼,使無驚吾馬。」三命鄭龍,鄭龍不對。簡子怒。鄭龍曰:「昔吾先君伐衞克曹,退爲踐土之盟,不戮一人。吾案:「吾」當作「君」。今一朝田,而曰『必爲我殺人』,是虎狼殺人,故將救之。」簡子愀然曰:「不愛其身以活人者,可無從乎?」還車輟田,曰:「人之田也得獸,今吾田也得士。」
【集證】引見御覽四百五十七人事部。
【元圻案】今本御覽作:「鄭龍曰:『昔踐土之盟,不戮一人。虎狼殺人,固將殺之。』簡子還車輟田,曰:『今吾田也得士。』」文多缺誤。
149、
梁君出獵,見白雁群集。梁君下車,彀弩【原注】一作「弓」。欲射之。道有行者不止,白雁群駭。梁君怒,欲射行者。其御公孫龍新序作「公孫襲」。下車撫其心。梁君忿然作色而怒曰:「龍不與其君而顧與他人,何也?」公孫龍對曰:「昔者齊景公之時,【原注】「齊」一作「宋」。天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頓首曰:『吾所以求雨者爲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將自當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者何爲?有德於天而惠施於民也。今主君以白雁之故而欲射殺人,無異於虎狼。」梁君援其手與上車,歸入郭門,呼萬歲曰:「樂哉今日獵也!人獵皆得禽獸,吾獵獨得善言而歸。」
【元圻案】亦見御覽四百五十七。藝文類聚六十六載此條,文有增減。
150、
人而不學,命之曰視皮。【原注】一作「肉」。學而不行,命之曰輒囊。【原注】輒,繫者也。一作「撮」。
【集證】引見御覽六百七學部。
【元圻案】史記李斯傳注,索隱:「莊子及蘇子曰:『人而不學,譬之視肉而食。』」或蘇子亦有是言也。
151、
秋禽之肥,易牙和之,非不美也,彭祖以爲傷壽,故不食之。
【集證】引見御覽八百四十九飲食部。
152、
祝牧謂其妻曰:「天下有道,我韍子佩;天下無道,我負子戴。」
【集證】引見御覽四百三人事部。
【元圻案】今本御覽誤入子思子之下。
153、
易姓而王,封於泰山、禪於梁父者,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垠堮勒石,凡千八百餘處。
【集證】引見後漢祭祀志劉昭補注。
154、
槐之生也,入季春五日而兔目,十日而鼠耳,更旬而始規,二旬而葉成。【原注】鷂爲鸇,鸇爲布穀,布穀爲鷂,此物變也。
【集證】引見御覽九百五十四木部。
【元圻案】今本御覽誤作淮南子。藝文類聚八十八載莊子「槐之生也」云云,無「更旬」二句。
155、
盧敖見若士深目鳶肩。
【集證】引見御覽三百六十九人事部。
156、
禮若亢鋸之柄。【原注】亢,舉也。禮有所斷割,猶舉鋸之柄以斷物也。
【集證】引見御覽七百六十三器物部。
【元圻案】注亦見御覽。
157、
叔文相莒三年歸,其母自績。謂母曰:「文相莒三年,有馬千駟,今母猶績,文之所得事,皆將棄之已。」母曰:「吾聞君子不學詩書射御,必有博塞之心;小人不好田作,必有竊盜之心;婦人不好紡績織絍,必有淫泆之行。好學爲福也,猶飛鳥之有羽翼也。」
【集證】引見御覽六百七學部。
【閻按】余孫名學翼,取此。
漢七略所録,若齊論之問王、知道,孟子之外書四篇,今皆亡傳。莊子逸篇十有九,案:漢志,莊子五十二篇,今郭象止定爲三十三篇,是逸十有九篇也。淮南鴻烈多襲其語。唐世司馬彪注猶存。後漢書、文選、世説注,藝文類聚,太平御覽間見之,斷圭碎璧,亦足爲篋櫝之珍。博識君子,或有取焉。
【閻按】漢嚴遵老子指歸引莊子甚多,皆不見今莊子書,其爲逸篇可知。備載之,以補王氏之漏焉。〇任車未虧,童子行之;及其傾覆也,顛高墮谷,千人不能安。卵之未剖也,一指麾之;及其爲飛鴻也,奮翼淩霄,罾繳不能達也。胎之能乳也,一繩制之;及其爲牡也,羅網不能禁也。虎也執群獸,食牛馬,劍戟不能難也。故漣滴之流,久久而成江海。小蛇不死,化爲神龍。積微之善,以至吉祥;小惡不止,乃至滅亡。〇我之所以爲我者,豈我也哉!我猶爲身者非身,身之所以爲身者,以我存也。而我之所以爲我者,以有神也。神之所以留我者,道使然也。〇道之所生,天之所興,始始於不始,生生於不生,存存於不存,亡亡於不亡。〇夫起福生利,成功遂事,備物致用,使人大富。天下奢僭,財貨不足,民人愈醜。福滿山澤,金玉成積,國愈不安,民益少利。飾智相愚,以詐相要。防隄邪淫奸宄之路密,分别同異是非之變衆,則國家昏而政事衰。作方遂伎,彫琢文彩,奇變異怪,以褒有德,以别尊卑,巧故滋起,俊出愈奇。令速賞深,罰峻刑嚴,斵肌膚,斷四支,疏遠不隱,親近不和,罪至夷滅,賞至封侯,天地振慄,盜賊愈多。〇夫飢而倍食,渴而大飲,熱而投水,寒而入火,所苦雖除,其身必死。胸中有瘕不可鑿,喉中有疾不可剥也。蟁蝱著面,不可射也。蟣蝨著身,不可斫也。〇夫日月之出入也同明,人之死生也同形;春秋之分也同利,玄聖之與野人也同容;通者之與閉塞也同事,道士之與赤子也同功。凡此數者,其中異而外同,非有聖人莫之能明。〇夫陰而不陽,萬物不生;陽而不陰,萬物不成。天地之道,始必有終,終必有始。〇夫嬰兒未知,而忠信於仇讐,及其壯大有識,欺紿兄嫂。三軍得意,則下亡虜;窮谿之獸,不避兕虎。其事非易,事理然也。
【全云】張南漪語予曰:「道德指歸前有谷神子序,其曰嚴君平姓莊氏,故稱莊子,班氏避明帝諱,更之爲嚴。然則篇中所稱莊子者,皆君平自稱也。故卷首即稱『莊子曰:老子之作,上經象天,下經象地。』其發明宗旨,幾二百言。此後每設爲問答,必曰『何以言之』,『何以明之』,『何以效之』,『或曰』、『敢問』,而後以『莊子』答之,蓋皆君平自稱之言無疑也。閻潛丘乃以爲莊周逸篇之文,以補王厚齋之漏,何其觕也!其所引亦不完。」南漪之言覈而篤,然余并疑是書乃贋本。
【元圻案】近仁和御史孫志祖讀書脞録續編:「困學紀聞載莊子逸篇數十,然未盡也。穀梁傳哀二年疏引莊子:『楚人賣矛及楯者,見人來買矛,即謂之曰此矛無何不徹;見人來買楯,則又謂之曰此楯無何能徹者。買人曰:「還將爾矛刺爾楯若何?」』顔氏家訓勉學篇引莊子『螝二首』。文選吴都賦注:『有繫謂之縣,無謂之解。』西征賦注引『襄公之應目夷,知大體者也』。難蜀父老注引『兩袒女浣於白水之上者,禹過之而趨曰:「治天下若何?」女曰:「股無胈,脛不生毛,顔色烈凍,手足胼胝,何以至是也?」』藝文類聚二引『陰陽伏於黃泉,陽氣上通於天,陰陽不争故爲霓。玉女投壺,天爲之笑,則電』。又『陽炙陰爲虹』。八引『水静則明,濁則混。水静猶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静乎!』又引『海水三歲一周,流波相薄,故地動』。八十七引『朽瓜化爲魚,物之變』。九十一引『鷂爲鸇,鸇爲布穀,布穀復爲鷂,此物變也』。初學記二十五引『梁麗可以衝城』。司馬彪注:「麗,小船也。」皆今莊子所無。又南史何子朗嘗爲敗家賦,擬莊周馬捶,蓋馬捶亦逸篇也。」〇愚案列子天瑞篇「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張湛注曰:「莊子亦有此文。」併引向秀注。今莊子無此文。陸德明莊子釋文逍遥遊「聾者無以與乎鐘鼓之聲」,此下更有「盲者無以與乎眉目之好。夫刖者不自爲假文履」,今逍遥遊亦無此二句。〇天道篇:「水静則明燭鬚眉,平中準,大匠取法焉。水静猶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静乎!」與藝文類聚八所引稍有不同耳,不得竟謂之逸文。若初學記所引「梁麗可以衝城」,見在秋水篇,孫氏或未詳考。
158、
太平御覽九百八十三香部引蘇子曰:「蘭以芳自燒,膏以明自焫,翠以羽殃身,蚌以珠致破。」蘇秦能爲此言,而不能保其身。漢書楚老父之言本於此。【原注】文子引老子曰:「鳴鐸以聲自毁,膏燭以明自煎。」
【全云】楚老父之言,見於龔勝傳。
【元圻案】史記蘇秦列傳:「秦詳爲得罪於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爲客卿。其後齊大夫多與蘇秦争寵者,而使人刺殺秦。」〇漢書兩龔傳:「兩龔皆楚人也,勝字君賓,舍字君倩,並著名節,故世謂之楚兩龔。莽既篡國,遣使迎勝,勝不飲食死。有老父來弔,哭甚哀,既而曰:『嗟乎!薰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遂趨而出,莫知其誰。」〇漢書藝文志「縱橫家」:「蘇子三十一篇,名秦。」
159、
尸子曰:「孝己事親,一夜而五起,視衣厚薄、枕之高下也。」見文選馬季長長笛賦注。〇案:北堂書抄一百二十九引尸子,作「孝己一夕五起,視衣之厚薄,枕之高卑,愛其親也」。又曰:「蒲衣生八年,舜讓以天下。周王太子晉生八年,而服師曠。」見太平御覽三百八十五。漢書稱孝己,漢書陳平傳「今有尾生、孝己之行」,注:「如淳曰:『孝己,高宗之子,有孝行。』」又武五子傳:「孝己被謗,伯奇放流。」〇文選馬融長笛賦注引世紀曰:「孝己母早死,高宗惑後妻之言,放之。」〇莊子外物篇:「人親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愛,故孝己憂而曾參悲。」莊子稱蒲衣子,應帝王第七:「齧缺問於王倪,四問而四不知。齧缺因躍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云云。」其事見此。【原注】太子晉事,見周書。
【元圻案】周書太子晉解:「晉平公使叔譽于周,見太子晉而與之言,五稱而五窮。歸告公曰:『太子晉行年十五,而臣弗能與言。』師曠曰:『請使瞑臣往。』師曠見太子云云。師曠曰:『王子,汝將爲天下宗乎?』」〇史記荀卿傳「楚有尸子」,集解引劉向别録曰:「楚有尸子,疑謂在蜀。今案尸子書,晉人也,名佼,爲二十篇書,凡六萬餘言。」漢藝文志班固自注,又以佼爲魯人。後漢書吕强傳注:「尸子書二十篇,十九篇陳道德仁義之紀,一篇言九州險阻、水泉所起。」
160、
鄒陽曰:「里名勝母,曾子不入。」尸子謂:「孔子至於勝母,暮矣而不宿;過於盜泉,渴矣而不飲。惡其名也。」見文選陸士衡猛虎行注。
【集證】水經注「沂水」條:「盜泉出汴城東北卞山之陰。尸子曰:『孔子至於勝母,暮矣而不宿;於盜泉,渴矣而不飲。惡其名也。』故論語比考讖曰:『水名盜泉,仲尼不潄。』即斯泉矣。」淮南子:「曾子至孝,不過勝母;墨子非樂,不入朝歌。」
【元圻案】漢書鄒陽傳:「陽,齊人也。景帝少弟梁孝王待士,鄒陽之梁。陽爲人有智略,不苟合,羊勝、公孫詭惡之,孝王下陽吏。陽上書曰:『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私汙義,底厲名號者不以利傷行。故里名勝母,曾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回車。』」
161、
尸子曰:「舜兼愛百姓,務利天下。其田太平御覽有「歷山」二字。也,荷彼耒耜,耕彼南畝,與四海俱有其利。太平御覽有「其漁」二字。雷澤也,旱則爲耕者鑿瀆,狩「狩」,太平御覽作「儉」。「儉」與「險」通。則爲獵者表虎,故有光若日月,天下歸之若父母。」見太平御覽八十一。文心雕龍祝盟篇:「舜之祠田云:『荷此耒耜,耕彼南畝,四海俱有。』」謂之「祠田」,豈他有所據乎?
【元圻案】梁書文學傳:「劉勰,字彦和,東莞莒人。官通事舍人、步兵校尉。撰文心雕龍五十篇,論古今文體,引而次之。沈約大重之,謂爲深得文理,常陳諸几案。」
162、
程子,見家語致思篇。子華子,見莊子讓王篇。近有子華子之書,謂程本字子華,即孔子傾蓋而語者。後序謂鬼谷子之師。水心葉適,字正則,水心其號也。銘鞏仲至,全云:「名豐,東萊弟子。」所謂程子,即此書也。朱文公讀子華子漫記謂:「詞艱而理淺,近世巧於模擬者所爲,決非先秦古書。」
【集證】玉海五十三:「書目儒家子華子十卷。載劉向校録序曰:『向所校讐中外書,子華子凡二十四篇,以相校除複重十四篇,定著十篇。』又曰:『子華子,程氏,名本,字子華,晉人也。善持論,聚徒著書,自號程子。』」
【元圻案】莊子讓王篇:「韓、魏相與争侵地。子華子見昭僖侯,昭僖侯有憂色。」〇朱子曰:「此子華子者,計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如論河圖之二與四抱九而上躋,六與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據三持七,巧亦甚矣。惟甚巧,所以知其非古書也。又以洛書爲河圖,亦仍劉牧之謬。或云王銍性之、姚寬令威多作僞書,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觀其書與前後三序,皆一手文字。前一篇託爲劉向,而殊不類向他書。後二篇乃無名氏、歲月,而皆託爲之號,類若世之匿名書者。至其首篇風輪水樞之云,正是並緣釋氏之説。其卒章宗君二祥蒲璧等事,皆剽剥他書,傅會爲説。其自序出處,又與孔叢子載子順事略相似。又言有大造於趙宗者,即指程嬰而言。以左傳考之,趙朔既死,其家内亂,朔之諸弟,或放或死,而朔之妻乃晉君之女,故武從其母,畜於公宫,安得所謂大夫屠岸賈者,興兵以滅趙氏,而嬰與杵臼以死衞之哉!且其曰有大造者,又吕相絶秦語,其不足信甚明!」〇晁公武曰:「藝文志不録子華子書,觀其文辭,近世依託爲之。」〇葉正則鞏仲至墓銘曰:「聞於程子,天地之生材,甚愛甚惜,必有恡固之心。蔽賢者違天地所恡固,使之氣沮志奪,怫然而怒,聚爲陰陽之罰,則其人『雖大必折,雖炎必撲,荒落而類,圮敗而族』。激哉是言也!」〇日知録:「莊子所云子華子,乃韓昭釐侯時人。按史記年表,韓昭侯元年上距孔子之卒凡二百二十一年,其非孔子所見之程子明甚。」
163、
韓子内儲説謂叔向讒萇弘,按左傳哀三年「周人殺萇弘」,叔向之没久矣。
【元圻案】内儲説下:「叔向之讒萇弘也,爲萇弘書謂叔向曰:『子爲我謂晉君,所與君期者時可矣,何不亟以兵來?』因佯遺其書周君之庭。周以萇弘爲賣周也,誅萇弘。」説苑記誅萇弘事,與韓非子略同。
164、
韓子曰:「殷之法,刑棄灰於街者。子貢以爲重,問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案:見内儲説上。又曰:「且夫重法者,人之所惡也。而無棄灰,人之所易也。使人行其所易,而無離所惡,此治之道。」以商鞅之法爲殷法,又託於仲尼,法家侮聖言至此。
【集證】劉歆新序論:「衞鞅内刻刀鋸之刑,外深鈇鉞之誅,步過六尺者有罰,棄灰於道者被刑。一日臨渭而論囚七百餘人,渭水盡赤。」
165、
五蠹韓非子篇名。曰:「周去秦爲從,朞年而舉;衞離魏爲衡,半歲而亡。是周滅於從,衞亡於衡也。」按史記,赧王倍秦,與諸侯約從。衞爲衡之事,未詳。
【方樸山云】衡成而秦帝,從成而楚王。周滅於從,衞亡於衡,正相對望。
【全云】六國盡亡,而衞尚存,韓子之言謬矣。
【元圻案】史記周本紀:「赧王五十九年,秦取韓陽城負黍,西周恐,倍秦,與諸侯約從,將天下鋭師出伊闕攻秦。昭王怒,使將軍摎攻西周。西周君奔秦,盡獻其邑三十六。周君、王赧卒。」
166、
説疑韓非子篇名。曰:「有扈氏有失度,讙兜氏有孤男,三苗有成駒,桀有侯侈,紂有崇侯虎,晉有優施。此六人者,亡國之臣也。」崇侯、優施事甚著。古今人表桀時有雅侈,案:在下中,今本作「推」。餘皆闕。吕氏春秋仲春紀當染篇云:「夏桀染於羊辛、岐踵戎,畢氏沅曰:「墨子及古今人表、抱朴子良規篇與此書慎大篇皆作『干辛』,説苑尊賢篇作『干莘』。歧踵戎,墨子諸書多作『推哆』,亦作『推侈』。」殷紂染於崇侯、惡來,高誘注:「惡來,嬴姓,飛廉之子。」周厲王染於虢公長父、榮夷終,幽王染於虢公鼓、祭公敦,高誘注:「傳曰:『榮夷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虢石父,讒諂巧佞之人也。以此教王,其能久乎?』」畢氏按:墨子作「染於傅公夷、祭公穀」。此四王者,所染不當。」古今人表桀時有干辛。在下中。榮夷終即榮夷公,虢公鼓即虢石父。【原注】墨子云:「夏桀染於干辛、推哆。」
【元圻案】此墨子所染篇文。〇傅子矯達篇:「桀信其佞臣推哆,以殺其正臣關龍逢,而夏以亡。紂信其佞臣惡來,以剖其正臣比干之心,而殷以亡。」〇史記周本紀:「崇侯虎譖西伯於殷紂,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〇詩「以伐崇墉」,正義:「崇侯虎導紂爲無道之事,故伐之。」〇晉語:「公之優曰施,通於驪姬。姬問焉,曰:『吾欲爲難,安始而可?』優施曰:『必於申生。』是故先施讒於申生。」
167、
韓子和氏篇曰:「商君教秦孝公燔詩、書而明法令。」愚按史記商君傳不言燔詩、書,蓋詩、書之道廢,與李斯之焚之無異也。
【何云】意者商鞅所燔止於國中,至李斯乃流毒天下。
168、
又和氏篇云:「吴起教楚悼王損不急之枝官。」注:「謂非要急,若樹之枝也。養樹者必披落其枝,爲政者亦損其閑冗。」宋景文屬疾第五首詩:「何言漢樸學,正似楚枝官。」【原注】「枝官」二字,前未有用者。
【元圻案】四庫全書韓非子提要曰:「韓子注,不知何人作。考元至元三年,何犿本稱舊有李瓚注,然瓚爲何代人,犿亦未之言。王應麟玉海已稱不知誰作,諸書亦别無李瓚注韓子之文,不知犿何所據也。」
169、
又問辨篇云:「儒服帶劍者衆,而耕戰之士寡;堅白無厚之詞章,而憲令之法息。」愚謂「堅白」,公孫龍之言也;「無厚」,鄧析之言也。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名家」:「公孫子十四篇。」列子釋文:「龍字子秉,趙人。」〇史記荀卿傳:「趙亦有公孫龍,爲堅白同異之辨。」平原君世家:「公孫龍善爲堅白之辯,及鄒衍過趙,言至道,乃絀公孫龍。」〇鄧析子無厚篇:「天不能屏勃厲之氣,全夭折之人,使爲善之民必壽,此於民無厚也。凡民有穿窬爲盜者,有詐僞相迷者,此皆生於不足,起於貧窮,而君必執法誅之,此於民無厚也。堯、舜位爲天子,而丹朱、商均爲布衣,此於子無厚也。周公誅管、蔡,此於弟無厚也。」
170、
「漁者持鱣,婦人拾蠶,利之所在,皆爲賁、諸。」説林下。吕太史西漢手筆曰:「利之所激,深宫之女皆儀、秦也。」文法本此。
【集證】説苑説叢:「蠋欲類蠶,鱓欲類蛇,人見蛇蠋,莫不身灑,然女工修蠶,漁者持鱓,不惡何也?欲得錢也。」
171、
「叔瞻、宫之奇二人俱見左傳。亦虞、鄭之扁鵲也。」案:此韓非喻老篇文。後魏崔浩謂:「王猛之經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此二語,朱子語類解「可以託六尺之孤」取之。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筆墨畦逕,皆有自來。
【元圻案】史記扁鵲傳:「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桑公奇之,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〇魏書崔浩傳:「浩,字伯淵,清河人也。常授太宗經書,與軍國大謀。浩曰:『臣嘗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治國云云。』」〇通鑑晉穆帝紀升平元年:「秦東平王苻堅,素有時譽。吕婆樓曰:『僕里舍有王猛,其人謀略不世出,殿下宜請而致之。』堅因招猛,一見如舊友。語及時事,堅大悦,自謂如劉玄德之遇諸葛孔明也。」「堅廢生自立,免左丞程卓官,以王猛代之。舉異才,修廢職,課農桑,恤困窮,禮百神,立學校,旌節義,繼絶世。秦民大悦。」〇又升平三年:「燕主慕容雋寢疾,謂大司馬太原王恪曰:『吾病必不濟,今二方未平,景茂沖幼,國家多難,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屬汝,何如?』恪曰:『太子雖幼,勝殘致治之主也。臣實何人,敢干正統!』雋怒曰:『兄弟之間,豈虚飾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豈不能輔少主乎!』雋喜曰:『汝能爲周公,吾復何憂!』」〇晉書德宗紀:「元興元年,桓玄稱帝,遷帝爲平固王,居之潯陽。三年,下邳守劉裕起京口討玄。玄誅,帝復位。六年,裕滅燕。十三年,滅秦。十四年,裕爲相國、宋公,受九錫命。冬,裕弑帝於東堂。」
172、
「必恃自直之箭,百世無矢;恃自圜之木,千世無輪。」顯學篇。劉夢得用此語。【原注】「恃」作「俟」。
【元圻案】劉夢得答連州薛郎中論書儀書曰:「語曰:俟自直之箭,則百世無一矢;俟自圓之木,則千歲無一輪。執矯揉之器者,視之灌叢,無非良材耳。」〇劉夢得,名禹錫,自云系出中山。唐書有傳。
173、
鉅、孱之費金璧,西門豹之納璽,戰國之時,官邪賂章,毁譽決於左右之口,於此可見。若阿、即墨之斷者,幾何人哉?【原注】趙之郭開,齊之后勝,皆受秦間金。魏信陵君之以毁廢,亦以萬金爲間。三國遂墟矣。
【元圻案】外儲説左下:「鉅者,齊之居士。孱者,魏之居士。齊、魏之君聽左右之言,故二子費金璧而求入仕也。」〇又云:「西門豹爲鄴令,左右相與比周而惡之。居期年,上計,君收其璽。豹自請復以治鄴,因急事左右,期年上計,文侯拜之,豹納璽而去。」〇史記田敬仲世家:「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闢,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闢,民貧苦,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併烹之。」〇戰國策:「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禦之。王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使爲反間。趙王使趙葱、顔聚代將,斬李牧,廢司馬尚。王翦大破趙軍,虜趙王遷。」又:「齊君王后死後,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王使賓客入秦,皆爲變辭,勸王朝秦,不修攻戰之備。」〇史記信陵君列傳:「公子破秦軍於河外,乘勝逐秦軍至函谷關。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毁公子於魏王。魏果使人代公子將。公子自知再以毁廢,乃謝病不朝,與賓客爲長夜飲,四年,竟病酒而卒。」
174、
「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外儲説右上。此名言也。鄭長者之書,見漢藝文志。
【閻按】「人主」二句,見韓非子,爲齊宣王之語。宣王聞之,鄭長者有言:「夫虚静無爲而無見也。」方爲鄭長者語。王氏漢藝文志攷證却合。
【集證】漢志「道家」:「鄭長者一篇,六國時。先韓子,韓子稱之。」師古曰:「劉向别録云:鄭人,不知其名。」王氏志攷曰:「袁淑真隱傳:鄭長者,隱德無名,著書一篇,言道家事,韓非稱之。世傳是長者之辭,因以爲名。」
175、
「吏者,民之本綱也。聖人治吏不治民。」外儲説右下。〇何云:「人主治三公九卿,三公治臺諫監司,九卿治其屬,監司治其屬。」斯言不可以韓非廢。
【閻按】韓謂「摇木者拊其本,張網者引其綱」。
176、
韓子難一篇謂:「趙襄子賞有功者五人,高赫爲賞首。閻按:「史記作『共』,吕氏春秋作『赦』,淮南人間訓與韓子同。」仲尼聞之曰:『善賞哉襄子!賞一人而天下爲人臣者莫敢失禮。』」案:史記趙世家:「三國共滅知氏,共分其地。於是襄子行賞,高共爲上。張孟同曰:『晉陽之難,唯共無功。』襄子曰:『方晉陽急,群臣皆懈,唯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事在孔子後,孔鮒已辨其妄。孔叢子答問篇:「昔我先君以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至二十七年,荀瑶與趙、魏伐鄭。是時,夫子卒已十一年矣,而晉四卿皆在也。後悼公十四年,知氏亡。此先後甚遠,而韓非公稱之,曾無怍意,是則世多好事者,皆非之罪也。」〇馬氏繹史曰:「知伯之滅,去孔子卒二十七年。」然傳記若此者衆。説苑尊賢篇:「周威公問於甯子曰:『取士有道乎?』甯子曰:『楚平王有士,曰楚傒胥、丘負客,出亡之晉,晉人用之,是爲城濮之戰。』」城濮在楚成王時,以爲平王,繆矣。【原注】甯子,甯越。〇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城濮之戰,在楚成王四十年,歷穆、莊、共、康、郟敖、靈,而後平王立。」又正諫篇曰:「晉平公好樂,多賦斂,治城郭。有咎犯者,見門大夫以樂見,平公納之。對曰:『臣不能爲樂,臣善隱。』」咎犯,晉文公舅。平公,文公之六世孫。又權謀篇曰:「石乞侍坐於屈建,屈建曰:『白公其爲亂乎?』」屈建,楚共王時人。白公勝,平王之孫。又尊賢篇曰:「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聞之,使人往視。」介子推,從晉文公出亡,文公得國,隱而死,不聞有相荆事。其時夫子猶未生也。又曰:「晉靈公造九層臺,荀息聞之,上書求見曰:『臣能累十二博棊,加九雞子其上。』」集證:「説苑佚文也。引見後漢皇后紀上注,文選魏都賦、西征賦注同。」〇案:靈公,獻公曾孫。荀息於獻公卒後,死里克之難。按犯、建、子推、息四人事蹟,皆在前。劉子政博極群書,何述紀之誤也?新序雜事篇楚共王逐申侯,申侯,成王時人。共王,成王之曾孫。晉文遇欒武子也,武子,欒書也。晉景公十三年,書將中軍。景公,文公之孫。葉公諸梁問樂王鮒,樂王鮒,見左傳襄二十一年。葉公諸梁,見哀十六年。皆不同時。
177、
韓子十過篇云:「趙襄子召延陵生,令將軍車騎先至晉陽。」戰國策云「延陵王」,誤也。鮑氏改「王」爲「君」,亦未之攷。
【集證】元吴師道本趙策直作「延陵君」,不復知鮑氏之改「王」爲「君」矣。
178、
韓子内儲説上云:「吴起欲攻秦小亭,置一石赤菽何本作「黍」。東門外,令人能徙此於西門外者,賜之上田宅。人争徙之。乃下令曰:『明日攻秦,能先登者仕之大夫,賜之上田宅。』於是攻之,一朝而拔。」吕氏春秋似順論慎小篇云:「吴起治西河,欲諭其信於民,夜日置表於南門之外,令於邑中曰:『明日有人能僨南門之外表者,仕長大夫。』明日日晏矣,莫有僨表者。民相謂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試往僨表,不得賞則已,何傷?』往僨表,來謁吴起。起自見而出,仕之長大夫。自是之後,民信吴起之賞罰。」愚按:商鞅入秦,在吴起死後二十一年,徙木予金,事見史記商君列傳。其祖吴起之遺智歟?
【元圻案】容齋四筆六:「商鞅變法,恐民不信,乃募民徙三丈之木而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金。乃下令。吴起治西河云云。予謂鞅本魏人,其徙木示信,蓋以效起。」〇史記吴起傳,起之死,在周安王二十一年。二十六年而烈王立,七年而顯王立。顯王八年,爲秦孝公元年,衞鞅入秦。
179、
説文鹽字部:「古者宿沙今説文作「夙」,古宿、夙通。初作煮海鹽。」魯連子曰:「古善漁者宿沙瞿子,使漁于山,則雖十宿沙子不得一魚焉。」見太平御覽九百三十五。又曰:「宿沙瞿子善煮鹽,使煮漬沙,雖十宿沙,不能得焉。」見御覽八百六十五。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儒家」:「魯仲連子十四篇。」王氏攷曰:「隋志五卷,録一卷。春秋正義、史記正義、文選注、太平御覽引之。」〇史記魯仲連列傳:「魯仲連者,齊人也。好奇偉俶儻之畫策,而不肯仕官任職,好持高節。」
180、
鶡冠子博選篇用戰國策郭隗之言,王鈇篇用齊語管子之言,不但用賈生服賦而已。柳子之辯,其知言哉!
【元圻案】博選篇曰:「博選者,以五至爲本者也,故北面而事之,則伯己者至;先趨而後息,先問而後默,則什己者至;人趨己趨,則若己者至;憑几據杖,指麾而使,則厮役者至;樂嗟苦咄,則徒隸之人至矣。故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亡主與其徒處。」〇戰國策:「郭隗對燕昭王曰:『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霸者與臣處,亡國與役處。詘指而事之,北面而受學,則百己者至;先趨而後息,先問而後嘿,則什己者至;人趨己趨,則若己者至;憑几據杖,眄視指使,則厮役之人至;若恣睢奮擊,呴藉叱咄,則徒隸之人至矣。此古服道致士之法也。王誠博選國中之賢者而朝其門下,天下之士必趨於燕矣。』」〇王鈇篇:「鶡冠子曰:其制邑里都使矔習者,五家爲伍,伍爲之長;十伍爲里,里置有司;四里爲扁,陸佃注:「扁當爲甸,後皆放此。」扁爲之長;十扁爲鄉,鄉置師;五鄉爲縣,縣有嗇夫治焉;十縣爲郡,有大夫守焉。」〇齊語:「管子於是制國,五家爲軌,軌爲之長;十軌爲里,里有司;四里爲連,連爲之長;十連爲鄉,鄉有良人焉。以爲軍令。」〇世兵篇:「禍乎福之所倚,福乎禍之所伏。禍與福如糾纏,渾沌錯紛,其狀若一,交解形狀,孰知其則?」又曰:「衆人唯唯,安定禍福?憂喜聚門,吉凶同域。失反爲得,成反爲敗。吴大兵强,夫差以困。越棲會稽,勾踐霸世。達人大觀,乃見其可。」又曰:「至德無師,泛泛乎若不繫之舟,能者以濟,不能者以覆。天不可與謀,地不可與慮。聖人捐物,從理與舍。衆人域域,迫於嗜欲。小知立趨,好惡自懼。夸者死權,自貴矜容。列士徇名,貪夫循財。至博不給,知時何羞。」〇賈子鵩賦:「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吉凶同域。彼吴强大兮,夫差以敗;越棲會稽兮,勾踐霸世。」又曰:「夫禍之與福兮,何異糾纏。命不可説兮,孰知其極?」又曰:「天不可預慮兮,道不可預謀。遲速有命兮,焉識其時?」又曰:「小智自私兮,賤彼貴我。達人大觀兮,物無不可。貪夫徇財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權兮,衆庶每生。」又曰:「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衆人惑惑兮,好惡積億。」又曰:「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静,泛乎若不繫之舟。」〇柳子厚辯鶡冠子曰:「余讀賈誼鵩賦,嘉其辭,而學者以爲盡出鶡冠子。吾意好事者僞爲其書,反用鵩賦以文飾之,非誼有所取之決也。太史公伯夷列傳稱賈子曰:『貪夫殉財,烈士殉名,夸者死權。』不稱鶡冠子。遷號爲博極群書,假令當時有其書,遷豈不見耶?」〇書録解題道家:「鶡冠子三卷,陸佃解。案漢志,鶡冠子,楚人,居深山,以鶡爲冠。今書十九篇,韓吏部稱十有六篇,故陸謂非其全也。韓公頗道其書,至柳柳州則曰『淺鄙言也。好事者僞爲其書,反用鵩賦以文飾之』。自今考之,柳説爲長。」〇李善注文選鵩賦,多用鶡冠子。顔師古注賈誼傳,略不一及,豈所見與柳子厚同歟?
181、
戰國秦策鄭璞之説,亦見尹文子。
【元圻案】尹文子大道下:「鄭人謂玉未理者爲璞,周人謂鼠未腊者爲璞。周人懷璞,謂鄭賈曰:『欲買璞乎?』鄭賈曰:『欲之。』出其璞,視之,乃鼠也。」〇漢志「名家」:「尹文子一篇。説齊宣王。先公孫龍。」師古曰:「劉向云:與宋鈃俱游稷下。」
182、
諺云:「不聰不明,不能爲王;不瞽不聾,不能爲公。」見慎子。
【集證】「不聰不明」四句在亡篇中,引見御覽四百九十六。
【元圻案】書録解題法家:「慎子一卷,趙人慎到撰。漢志四十二篇,先申、韓,申、韓稱之。唐志十卷,滕輔注。今纔五篇。案:莊周、荀卿書皆稱田駢、慎到。到,趙人。駢,齊人。見於史記列傳。」
183、
吴子初見魏文侯曰:「承桑氏之君,修德廢武,以滅其國。」柳子佩韋賦:「桑弘和而却武兮,涣宗覆而國舉。」桑,謂承桑氏也。【原注】一本改「桑」字爲「乘」,誤。
【元圻案】漢志「兵權謀」:「吴起四十八篇。」今存六篇,説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宋高似孫子略謂其「尚禮義,明教訓,或有得於司馬法者」。
184、
程子伊川遺書曰:「韓信多多益辦,是分數明。」按孫子勢篇:「治衆如治寡,分數是也。」杜牧注謂:「韓信多多益辦。」
【集證】曹公注:「部曲爲分,什伍爲數。」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兵家類:「孫子一卷,周孫武撰。漢志載孫子兵法八十二篇,圖九卷。杜牧亦謂武書本數十萬言,皆曹操削其繁剩,筆其精粹,以成此書。然史記孫子列傳稱十三篇,在漢志之前,牧之言固未可以爲據也。」〇「多多益辦」,史記淮陰侯傳作「益善」,此從漢書。
185、
漢景帝後二年詔曰:「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農事傷,則飢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原也。夫飢寒並至,而能無爲非者寡矣。」本李克對魏文侯之言。【原注】見説苑。〇反質篇。藝文志「儒家」:「李克七篇。」
【元圻案】班固自注曰:「子夏弟子,爲魏文侯相。」
186、
韓子外儲説左上謂:「鍾鼎之銘,皆番吾之跡,華山之博也。」蔡邕謂「唯郭有道無愧」。昌黎猶不免諛。白樂天立碑詩曰:「豈獨賢者嗤,仍傳後代疑。」
【閻按】番,音婆。番吾,趙地名,漢爲蒲吾縣,今之平山縣也。李吉甫言:「周武帝時,除天下碑,唯林宗碑詔特留。」
【何云】此條當入前「韓子」中。
【元圻案】後漢書郭太傳:「字林宗,太原介休人也。或問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貞不絶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蔡邕謂盧植曰:『吾爲碑銘多矣,皆有慚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〇唐書劉义傳:「劉义者,亦一節士。聞韓愈接天下士,步歸之。後以争語不能下賓客,因持愈金數斤去,曰:『此諛墓中人得耳,不若與劉君爲壽。』」
187、
鬼谷子午合篇:「伊尹五就桀,五就湯,然後合於湯。吕尚三入殷朝,三就文王,然後合於文王。」【原注】孫子用間篇當參攷。伊、吕聖人之耦,豈詭遇求獲者?此戰國辯士之誣聖賢也。伊尹三聘而起,太公避紂海濱,當取信於孟子。
【閻按】王氏竟忘伊尹事出孟子。
【元圻案】今本鬼谷子作:「伊尹五就湯,五就桀,然後合於湯。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後合於文王。」厚齋此條所引據太平御覽。〇孫子用間篇:「昔殷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吕牙在殷。故惟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爲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〇隋書經籍志「縱橫家」:「鬼谷子三卷,皇甫謐注。鬼谷子,周世隱於鬼谷。」新、舊唐書作「三卷,蘇秦撰」。柳子厚曰:「漢時劉向、班固録書,無鬼谷子。鬼谷子後出,而險盭峭薄,恐其妄言亂世,難信。」〇晁氏讀書志曰:「史記謂鬼谷子,戰國時隱居潁川陽城之鬼谷,因以自號。蘇秦、張儀師之,受縱橫之事。尹知章敘謂此書即授儀、秦者。」
188、
尹知章序鬼谷子曰:「蘇秦、張儀往事之,受捭闔之術十有二章,復受轉丸、胠篋轉丸、胠篋,今亡。三章。然秦、儀用之,裁得温言、酒食、貨財之賜。秦也、儀也知道未足行,復往見,具言:『所受於師,行之,少有口吻之驗耳,未有傾河填海移山之力,豈可更聞至要,使弟子深見其閫奥乎?』先生曰:『爲子陳言至道。』齋戒擇日而往見,先生乃正席而坐,嚴顔而言,告二子以全身之道。」文心雕龍論説篇云:「轉丸騁其巧辭,飛鉗伏其精術。」【原注】程子曰:「秦、儀學於鬼谷,其術先揣摩,然後捭闔,捭闔既動,然後用鉤鉗。」
【元圻案】鬼谷子捭闔篇:「捭之者,料其情也;闔之者,結其誠也。」又飛箝篇曰:「引鉤箝之辭,飛而箝之。鉤箝之語,其説辭也,乍同乍異。或量能立勢以鉤之,或伺候見𡼏而箝之。」〇周禮春官典同正義:「鬼谷子有飛鉗、揣摩之篇,察是非語,飛而鉗持之。」
189、
蒯通善爲長短説,主父偃學長短從橫術,邊通學短長。史記田儋傳索隱云:「戰國策亦名長短書。」
【全云】唐人趙蕤著長短經十卷,侈談王霸機權正變之説,蓋本於此。
【集證】漢志「從橫家」:「蒯子五篇。主父偃二十八篇。」
【元圻案】漢書蒯通傳:「蒯通,范陽人也。通論戰國説士權變,亦自序其説,凡八十一首,號曰雋永。」〇史記田儋傳:「太史公曰:蒯通者,善爲長短説,論戰國之權變八十一首。」索隱:「言欲令此事長,則長説之;欲令此事短,則短説之,故戰國策亦名短長書是也。」又主父偃傳:「主父偃者,臨淄人也,學長短縱橫之術。」又張湯傳:「邊通學短長,剛暴彊人也。」〇劉向校戰國策序曰:「書本號或曰國策,或曰國事,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脩書。臣向以爲戰國時游士輔所用之國,爲之策謀,宜爲戰國策。」〇漢書張湯傳注:「短長術興於六國時,長短其説,隱繆用相激怒也。」又:「蘇秦、張儀之謀,趣彼爲短,歸此爲長,戰國策名長短術也。」
190、
鬻熊爲周文王師,著書二十二篇,漢書藝文志。諸子之最先者,今存十四篇。列子天瑞篇引「運轉無已,天地密移」,力命篇引語文王曰:「自長非所增,自短非所損。」賈誼書脩政語下引文王、武王、成王問,皆今書所無。
【元圻案】史記楚世家:「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子,事文王,早卒。」漢書魏相奏記:霍光稱「文王見鬻子年九十餘」,與早卒之説不合。攷漢志「道家」:「鬻子説二十二篇。」又「小説家」:「鬻子説十九篇。」〇文心雕龍諸子篇:「鬻熊知道,而文王咨謀。諸子肇始,莫先於斯。」〇唐逢行珪鬻子序曰:「鬻子,名熊,楚人,周文王之師也。著書二十二篇,名曰鬻子。編秩殘缺,依漢書藝文志惟有六篇,今此本乃有十四篇,未知孰是。」
191、
吕氏春秋審分覽不二篇曰:「老耼貴柔,孔子貴仁,墨翟貴廉,關尹貴清,子列子貴虚,陳駢貴齊,案:高誘注:「陳駢,齊人也。作道書二十五篇。貴齊,齊生死、等古今也。」陽朱貴己,孫臏貴勢,孫子有勢篇。王廖貴先,兒良貴後。」注:「王廖謀兵事,貴先建策也。兒良作兵謀,貴後。」荀子天論曰:「慎子有見於後,無見於先。楊倞注:「莊子論慎到曰『塊不失道』,以其無争先之意,故曰見後而不見先也。」老子有見於詘,無見於信。注:「其意多以屈爲伸,以柔勝剛,故曰見詘而不見信也。」墨子有見於齊,無見於畸。注:「畸,謂不齊也。墨子著書有上同、兼愛,是見齊而不見畸也。」宋子有見於少,無見於多。」注:「宋子名鈃,宋人也。下篇云:『宋子以人之情爲欲寡,而皆以己之情爲欲多,爲過也。』據此説則是見少而不見多也。」墨子有見於齊,兼愛也。陽朱貴己,爲我也。吕氏以孔子列於老氏之後,秦無儒故也。
192、
迂齋云:「梓人傳柳子厚作。規模從吕氏春秋來。」愚按吕氏分職篇云:「使衆能,與衆賢,功名大立於世,不予佐之者,而予其主,其主使之也。譬之若爲宫室,必任巧匠,奚故?曰:『匠不巧則宫室不善。』夫國,重物也,其不善也,豈特宫室哉!巧匠爲宫室,爲圓必以規,爲方必以矩,爲平直必以準繩,功已就,不知規矩繩墨而賞匠巧也。巧匠之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善。此某君某王之宫室也。』」柳子立意本於此。
【元圻案】楊升庵謂:「郭象莊子注曰:『工人無爲於刻木,而有爲於運矩;主上無爲於親事,而有爲於用臣。』柳子厚演之爲梓人傳。」今案傳中實兼取其意。
193、
劉向論起昌陵疏:「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見本傳。本於吕氏春秋。孟冬紀安死篇。
194、
説苑權謀篇:「晉太史屠餘見晉平公之驕,以其國法歸周。周威公見而問焉,曰:『天下之國孰先亡?』對曰:『晉先亡。』居三年,晉果亡。」愚謂平公後三年,晉未亡也。是時兩周未分,亦無周威公。案:宋葉大慶攷古質疑四:「按晉平公以魯昭十年卒,自是年以至春秋之終,又歷七十四年,晉雖衰而未嘗亡也。又周威公乃當考王、威烈王之世,恐所謂晉平公者誤矣。」吕氏春秋先識覽「晉太史屠黍見晉公之驕」,高誘注以爲晉出公,當從吕覽。然晉政在大夫久矣,非以驕亡也。屠黍不可爲知幾。
【元圻案】史記六國表:「周元王三年,晉出公錯立。定王十三年,晉哀公元年。」晉世家:「出公十七年,四卿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當在定王之十二年。周本紀:「定王子哀王,哀王弟思王,思王弟考王,相繼立。考王封其弟於河南,是爲桓公。桓公卒,子威公代立。」然則晉出公亦卒於兩周未分以前。
195、
孔叢子「公孫龍臧三耳」,吕氏春秋作「藏三牙」。
【何云】牙字乃耳字,篆文作,傳寫之誤。
【集證】繫辭傳「藏諸用」,鄭本作「臧」。惠棟云:「説文無藏字,新附有之。漢書皆以『臧』爲『藏』。」
【元圻案】孔叢子公孫龍篇:「公孫龍言臧三耳甚辯析,子高弗應。明日,平原君曰:『疇昔公孫龍之言信辯也。』答曰:『僕願得又問於君:今爲臧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臧兩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弗能應。」吕氏春秋審應覽淫辭篇作「三牙」。案:吕覽本味篇「堯、舜得伯陽續耳」,畢氏校云:「尸子、韓非子作『續牙』,皆隸轉失之。」此誤「耳」爲「牙」之證。畢氏於淫辭篇校云:「餘姚盧氏作『三耳』,是也。但此下又言『馬齒』,則此書似是作『三牙』。」
196、
賈誼疏「壹動而五業附」,見漢書本傳。新書云:「五美附。」【原注】見五美篇。「業」字當作「美」。
197、
六韜曰:「冠雖弊,禮加之於首;履雖新,法踐之於地。」賈誼之言本此。案:誼本傳疏曰:「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弊,不以苴履。」新書階級篇作「弗以加枕」、「弗以苴履」。韓非子外儲説左下亦云:「冠雖穿弊,必戴於頭;履雖五采,必踐之於地。」「黃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見本傳政事疏。顔注:「此語見六韜。」守土篇。「主上之操也」,亦見政事疏。語出尉繚子。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兵家類:「六韜六卷,舊本題周吕望撰。考莊子有『金版六弢』,經典釋文曰:『司馬彪、崔譔云:金版、六弢,皆周書篇名。本又作六韜,謂太公文、武、虎、豹、龍、犬也。』則戰國之初原有此名,然即以爲太公六韜,未知所據。漢志『兵家』不著録,惟『儒家』有周史六弢六篇,班固自注曰:『惠、襄之間,或曰顯王時,或曰孔子問焉。』則六弢别爲一書。顔注以今之六韜當之,毋亦因陸德明之説而牽合附會歟?」又:「尉繚子五卷,周尉繚撰。其人當六國時,不知其本末。漢志『雜家』有尉繚子二十五篇,『兵形勢家』有尉繚子三十一篇。今雜家亡,而兵家傳二十四篇。」
198、
淮南詮言訓曰:「禹決江河,因水也;后稷播種樹穀,因地也;湯、武平暴亂,因時也。故天下可得而不可取也,霸王可受而不可求也。」張夫人諫苻堅之言本於此。
【集證】晉書列女傳:「苻堅將入寇江左,群臣切諫,不從。張氏進曰:『黃帝服牛乘馬,因其性也;禹鑿龍門,決洪河,因水之勢也;后稷之播殖百穀,因地之氣也;湯、武之滅夏、商,因人之欲也。是以有因成,無因敗。』」
199、
賈誼書禮篇云:「德渥澤洽,調和大暢,則天清澈,地富煴,物時熟。」吴斗南謂:「漢郊祀歌『后土富媪,昭明三光』,『媪』當作『煴』。」
【元圻案】吴仁傑兩漢刊誤補遺四:「『后土富媪』,張晏曰:『坤爲母,故稱媪。』刊誤曰:『言后土富媪者,由漢以土德也。』仁傑曰:『媪』當作『煴』,字之誤也,見賈誼新書。按字書『煴』有二義,一曰烟煴,天地合氣也;一曰鬱烟也。『富煴』以烟煴爲義。『后土富媪,昭明三光』,即新書『天清澈,地富煴,物時熟』之意。」
200、
鹽鐵論周秦篇文學曰:「臧文仲治魯,勝盜而自矜。子貢曰:『民將欺,而況民盜乎?』」文仲、子貢不同時,斯言誤矣。
201、
仲長子昌言曰:「北方寒,其人壽;南方暑,其人夭。閻按:「暑氣多夭,寒氣多壽,出淮南墬形訓。」此寒暑之方驗於人也。均之蠶也,寒而餓之則引日多,温而飽之則引日少,此寒温飢飽之爲修短驗於物者也。」見太平御覽八百二十五。論養生者,盍於此觀之?【原注】韓子蒼醫説用此意。物理論曰:「道家則尚冷,以草木用冷生。醫家則尚温,以血脈以煗通。」
【元圻案】後漢書仲長統傳:「統,字公理,山陽高平人也。每論説古今及時俗行事,恒發憤歎息,因著論名曰昌言,凡三十四篇,十餘萬言。」〇物理論云云,見藝文類聚醫類。
202、
淮南子説山訓曰:「春貸秋賦,民皆欣;春賦秋貸,衆皆怨。得失同,喜怒爲别,其時異也。方樸山云:「此狙公賦芧之説。」爲魚德者,非挈而入淵;爲蝯賜者,非負而緣木,縱之其所而已。」案:荀子天論謂「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聖人順其天政」,亦此意。亦見文子上德篇。此柳子種樹郭橐駝傳之意。
203、
文子道德篇:「聾蟲雖愚,不害其所愛。」注云:「鼈聾無耳。」淮南子説林訓曰:「狂馬不觸木,猘狗不自投於河,雖聾蟲而不自陷,又況人乎!」又曰:「馬,聾蟲也。」注云:「喻無知。」孝皇問王季海曰:「聾字何以從龍從耳?」對曰:「山海經龍聽以角不以耳。」【原注】山海經檢此語,未見。
【閻按】季海,名淮,金華人。孝宗朝丞相。
【集證】山海經龍聽以角之説,宋黃東發曾駁之,不知所據何本。張世南游宦紀聞引焦氏易林云:「牛龍耳聵。」本草注引生育論云:「龍耳虧聰,故謂之龍。」亦龍聽不以耳之證。
【元圻案】王淮事見羅大經鶴林玉露十三。
204、
傅子曰:「人之學者,猶渴而飲河海也,大飲則大盈,小飲則小盈。」見太平御覽六百七。伊川作明道行實謂:「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
205、
抱朴子
論仙篇:「按董仲舒所撰李少君家録。」仲舒儒者,豈肯爲方士家録?蓋依託也。
【元圻案】抱朴子内篇論仙第二:「按董仲舒所撰李少君家録云:少君有不死之方,而家貧無以市其藥物,故出於漢,以假塗求其財,道成而去。」〇晉葛洪,字稚川,句容人。元帝爲丞相時辟爲掾。以平賊功賜爵關内侯,遷散騎常侍。自乞爲句漏令,終於羅浮山。事迹具晉書本傳。隋書經籍志「道家」:「抱朴子内篇二十一卷。」「雜家」:「抱朴外篇五十卷。」今本作内外篇八卷。〇史記封禪書:「李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却老。居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爲化去不死。」
206、
又按漢禁中起居注即西京雜記所謂:「葛洪家有漢武帝禁中起居注一卷,漢武故事二卷。」通典職官三云:「漢武帝有禁中起居注,馬后撰明帝起居注,則漢起居似在宫中爲女史之任。」荀悦申鑒曰:「先帝故事有起居注,動静之節必書焉。」
【閻按】隋書經籍志謂:「穆天子傳體制與今起居注正同,蓋周時内史所記王命之副也。」
【何云】明亦有内起居注,毛傳所謂「女史彤管」之法也。
【集證】史通史官篇:「古者,人君外朝則有國史,内朝則有女史,内之與外,其任皆同。至漢武帝時,有禁中起居注,明德馬皇后撰明帝起居注。凡斯著述,似出宫中,求其職司,未聞位號。」
【元圻案】抱朴子論仙:「按漢禁中起居注云:少君之將去也,武帝夢與之共登嵩山,半道,有使者乘龍持節從雲中下云:『上帝請少君。』帝覺,以語左右曰:『如我之夢,少君將舍我去矣。』數日,而少君稱病死。」〇西京雜記,今本六卷,舊唐書經籍志曰:「晉葛洪撰。」宋黃長睿東觀餘論謂:「事皆劉歆所記,葛稚川采之。其稱『余』者,皆歆本文。」此條所引,今本無此文。〇漢武故事,今本一卷,舊稱班固著。晁公武讀書志引張柬之洞冥記跋,謂出於王儉。〇荀悦,淑之孫。後漢書本傳:「悦,字仲豫。獻帝頗好文學,悦侍講禁中,累遷秘書監、侍中。時政移曹氏,悦志在獻替,而謀無所用,乃作申鑒五篇。其所論辯,通見政體。」
207、
祛惑篇抱朴子篇名。有古强者云:「孔子常勸我讀易,云:『此良書也,丘竊好之,韋編三絶,鐵擿三折。』今乃大悟。」内篇二十。史記世家「韋編三絶」、「鐵擿」,見於此。【原注】「擿」,一作「撾」。此方士寓言也。
【集證】太平御覽六百十六引論語比考讖曰:「孔子讀易,韋編三絶,鐵摘三折,漆書三滅。」葛氏蓋本緯書。
208、
魏李蕭遠運命論:「張良受黃石之符,誦三略之説。」言三略者,始見於此。【原注】漢光武詔引黃石公記,未有三略之名。含神霧云:「風后爲黃帝師,又爲禹師。化爲老子,授張良書。」見史記留侯世家索隱。今有素書六篇,謂黃石公圯上授子房,世人多以三略爲是。荆公咏張良詩云:「素書一卷天與之。」
【元圻案】李運命論載文選。李善注:「集林曰:李康,字蕭遠,中山人也。性介立,不能和俗。著遊山九吟。魏明帝異其文,遂起家爲尋陽長,政有美績。」又賦注引黃石公記序曰:「黃石者,神人也。有上略、中略、下略。」〇四庫全書總目兵家類:「黃石公三略,三卷。案:黃石公事,見史記,三略之名,則始見於隋書經籍志,云:『下邳神人撰,成氏注。』唐、宋藝文志並同。光武詔引黃石公『柔能制剛,弱能制强』之語,出此書軍讖之文。」又:「素書一卷,舊本題黃石公撰,宋張商英注。疑即商英所僞撰。」
209、
太平御覽十引鄒子曰:「朱買臣字翁子,漢書有傳。孜孜脩學,不知雨之流粟。」此鄒子之書,非戰國之鄒子也。
【何云】買臣流粟,高鳳漂麥。
【元圻案】後漢書逸民傳:「高鳳,字文通,南陽葉人也。少爲書生,家以農畝爲業,而專精誦讀,晝夜不息。妻嘗之田,曝麥於庭,令鳳護雞。時天暴雨,而鳳持竿誦經,不覺潦水流麥。其後遂爲名儒。」
210、
慎子曰:「禮從俗,政從上,使從君。國有貴賤之禮,無賢不肖之禮。」【原注】見初學記禮事類。〇集證:「藝文類聚引此,下有『有長幼之禮,無勇敢之禮,有親疏之禮,無愛憎之禮』四句。」曲禮曰:「禮從宜,使從俗。」言事不可常也,謂禮從俗則非。
【元圻案】史記孟荀列傳:「慎到,趙人,著十二篇。」
211、
尸子曰:「鄭簡公謂子産曰:『飲酒之不樂,鐘鼓之不鳴,寡人之任也。國家之不乂,朝廷之不治,與諸侯交之不得志,子之任也。子無入寡人之樂,寡人無入子之朝。』自是以來,子産治鄭,城門不閉,國無盜賊,道無餓人。孔子曰:『若鄭簡公之好樂,雖抱鐘而朝可也。』」見太平御覽五百七十五。愚謂爲邦必「放鄭聲」,此孔子之言也,豈有抱鐘而朝之言哉!程子謂「未有心蠹而能用管仲」者,於鄭簡公亦云。
【全云】此倣孟子「行辟人」之意而失之。
【元圻案】賈山至言、徐樂世務書篇末議論皆主尸子之意,皆言治而忘其本者。晏子春秋:「景公田于署梁,十有八日而不返。晏子往見公,曰:『國人皆以君安野而不安國,好獸而惡民。』公曰:『何哉?吾爲夫婦獄之不正乎?則泰士子牛存矣;爲社稷宗廟之不享乎?則泰祝子游存矣;爲諸侯賓客莫之應乎?則行人子羽存矣;爲田野之不闢、倉庫之不實?則申田存焉;爲國家之有餘不足聘乎?則吾子存矣。寡人之有五子,猶心之有四支。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晏子曰:『心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支無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晏子之言,庶幾知本。
212、
論衡,蓋蔡中郎所秘玩,而劉氏史通序傳篇譏之曰:「充自紀述其父祖不肖,爲州閭所鄙,而答以瞽頑舜神、鯀惡禹聖,盛矜於己而厚辱其先,何異證父攘羊,學子名母,名教之罪人也。」葛文康公閻按:「文康,名勝仲,字魯卿,丹陽人。見文苑傳。」亦曰:「充刺孟子,猶之可也,至詆訾孔子,以繫而不食之言爲鄙,以從佛肸、公山之召爲濁,又非其説驂舊館而惜車於鯉,又謂道不行於中國,豈能行於九夷。案:俱見論衡問孔篇。若充者,豈足以語聖人之趣哉!」即二説觀之,此書非小疵也。吕南公謂:「充飾小辯以驚俗,蔡邕欲獨傳之,何其謬哉!」
【元圻案】後漢書王充傳:「充,字仲任,會稽上虞人也。師事扶風班彪。好博覽而不守章句,著論衡八十五篇,二十餘萬言。」注:「袁山松漢書曰:『充所作論衡,中土未有傳者,蔡邕入吴始得之,恒秘玩以爲談助。其後王朗爲會稽太守,又得其書,及還許下,時人稱其才進。或曰:「不見異人,當得異書。」問之,果以論衡之益,由是遂見傳焉。』」〇戰國策:「宋人有學者,三年反而名其母。其母曰:『子學三年,反而名我,何也?』其子曰:『吾所賢者無過堯、舜,堯、舜名;吾所大者無大天地,天地名。今母賢不過堯、舜,母大不過天地,是以名母也。』」〇充本傳注:抱朴子曰:「蔡邕得異書,或搜求其帳中隱處,果得論衡,抱數卷持去。邕丁寧之曰:『唯我與爾共之,勿廣也。』」〇宋高似孫子略曰:「袁山松後漢書載:『充作論衡,中土未有傳者,蔡邕入吴始見之,以爲談助。』『談助』之言,可以了此書矣。」〇吕南公,字次儒,南城人。見宋史文苑傳。陳振孫載其熙寧初試禮部不利,會以新經取士,遂罷舉,欲脩三國志,題其齋曰衮斧,書將成而卒。著灌園集三十卷,今存二十卷。
213、
家語「問舜冠」,謂魯哀公問閻本有「於」字。孔子,集證云:「見好生篇。荀子哀公篇同。」尚書大傳以爲成王問周公。
【集證云】今本大傳無。北堂書鈔引書大傳曰:「成王問周公曰:『舜之冠何如焉?』周公曰:『古之人有冒皮而勾𩑺然,鳳凰巢其樹,麒麟聚其域也。』」荀子哀公篇注引尚書大傳曰:「古之人衣上有冒而句領者。」鄭康成注云:「言在德不在服也。古之人,三皇時也。冒,覆項也。句領,繞頸也。禮正服方領也。」
214、
子思子曰:「東户季子之時,道上鴈行而不拾遺,餘糧宿諸畝首。」見初學記九帝王部。「餘糧棲畝」本於此。
【元圻案】末句,閻本作小注。〇文選左思魏都賦:「餘糧棲畝而弗收,頌聲載路而洋溢。」李善注:「淮南子曰:『昔容成氏之時,置餘糧於畝首。』胡廣碑曰:『餘糧棲於畎畝。』」〇淮南繆稱訓云:「東户季子之世,道路不拾遺,耒耜餘糧宿諸畮首。」文與子思子略同。高誘注:「東户季子,古之人君。」〇漢志「儒家」:「子思二十三篇。」晁氏讀書志:「子思子七卷。」今本一卷,乃宋汪晫編。王氏漢志攷謂取諸孔叢子,蓋即此本。〇此條蓋正王楙野客叢書以「餘糧棲畝,始於左思」之誤。
215、
劉邵人物志曰:「易以『咸』案:「咸」,今本人物志作「感」,誤。爲德,以『謙』爲道。老子以『無』爲德,以『虚』爲道。」此八觀篇文。愚謂「咸」言虚而不言無,與老氏異。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人物志三卷,魏劉邵撰。邵字孔才,邯鄲人。事迹具三國志本傳。其注爲劉昞所作。昞,字廷明,燉煌人。」〇阮逸序曰:「其述性品之上下,材質之兼偏,考其行事,而約人於中庸之域,誠一家之善志也。」
216、
宋咸注法言云:「天地不常泰,亦不常否;聖人不常出,亦不常絶。」
【元圻案】法言五百篇「聖人有以擬天地而參諸身乎」,宋咸注:「夫天地之道,或泰而通,或否而塞。泰則萬物阜,否則萬化閼,弗一而常也。夫聖人之道,或生而出,或亡而絶。出則萬化遂,絶則萬化滅,亦弗一而常也。是故天地不常泰云云。」
217、
或問「賢」,曰:「顔淵、黔婁、四皓、韋玄成。」法言重黎篇。王介甫曰:「出乎顔淵,則聖人矣;出乎韋玄成,則衆人矣。」
【元圻案】漢志「道家」:「黔婁子四篇。」高士傳:「黔婁先生者,齊人也。魯恭公欲以爲相,辭。齊王聘爲卿,又不就。著書四篇,言道家之務。」〇漢書韋賢傳:「賢少子玄成,字少翁。元帝永光中,代于定國爲丞相,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之。」
218、
「奔車之上無仲尼,覆舟之下無伯夷」,此韓非安危篇語也。余襄公全云:「名靖。」謹箴用之。
【集證】太平御覽引殷康明慎云:「犇車之上無仲尼,覆舟之下無伯夷。言慎也。」山谷漫尉詩云:「覆轍索孤竹,奔車求仲尼。」皆用韓非語。
【元圻案】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起家進士,歷官工部尚書,謚曰襄。事迹具宋史本傳。著武溪集二十卷,四庫書著録。
219、
杜牧注孫子序云:「孫武著書數十萬言,魏武削其繁剩,筆其精切,凡十三篇。因注解之。」攷之史記本傳,闔廬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原注】非筆削爲十三篇也。
【何云】「非筆削」句,亦正文。
【元圻案】太平御覽載魏武帝策曰:「孫子者,齊人也,名武,爲吴王闔廬作兵法一十三篇。試之婦人,卒以爲將。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齊、晉。後百歲餘有孫臏,是武之後也。審計重舉,明畫深圖,不可相誣,而但世人未之深亮訓説,況文繁富,行於世者失其旨要,故撰爲略解焉。」〇漢藝文志「兵權謀」:「吴孫子兵法八十二篇,圖九卷。」〇杜牧注孫子序:「武所著書,凡十數萬言。曹魏武帝削其繁剩,筆其精切,凡十三篇,成爲一編。曹自爲序,因注解之。然其所爲注解,十不釋一,非曹不能盡注解也。予尋魏志,見曹自作兵書十餘萬言,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意曹自於新書,馳驟其説,自成一家事業,不欲隨孫武後盡解其書。今新書已亡,不可復知,予因取孫武書備其注,其曹之所注,亦盡存之,分爲上中下三卷。」
220、
莊子楚狂之歌,所謂「迷陽」,人皆不曉。胡明仲全云:「胡致堂寅。」云:「荆、楚有草,叢生脩條,四時發穎。春夏之交,花亦繁麗。條之腴者,大如巨擘,剥而食之,其味甘美,野人呼爲迷陽。其膚多刺,故曰『無傷吾行,無傷吾足』。」
【閻按】問楚中人,亦云不識迷陽草,但有一種花名刺子,其抽條可食,兒童呼爲陽馬菶,恐即迷陽草。
【元圻案】莊子人間世:「孔子適楚,楚狂接輿遊其門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聖人成焉。天下無道,聖人生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臨人以德!殆乎殆乎,畫地而趨!迷陽迷陽,無傷吾行;卻曲卻曲,無傷吾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