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學紀聞注

困學紀聞原序

牟應龍序

宋咸淳間，厚齋先生尚書王公以博學雄文聞於時，兩制訓辭，爾雅深厚，歎而服者，皆曰非先生不能作；奇傳異書，賾微隱奥，疑而問者，皆曰非先生不能知。晚歲飛遯，未嘗一日去書不觀。頗聞著述甚富，恨未之見也。忽其子昌世閻按：「宋德祐丙子，昌世甫十歲，則此時年五十六。」書來曰：「吾父平生書最多，惟困學紀聞尤切於爲學者。今以其書視子，幸爲序所以作之之意，寘諸篇端。」蓋九經諸子之旨趣，歷代史傳之事要，制度名物之原委，以至宗工鉅儒之詩文議論，皆後學所當知者。公作爲是書，各以類聚，考訂評論，皆出己意，發前人之所未發，辭約而明，理融而達，該邃淵綜，非讀書萬卷，何以能之？連日夜披閲，目力爲廢，不意垂盡之年，獲覩希世之珍。序引固非晚陋所敢當，然先祖光禄閻按：「元史牟應龍傳：『祖子才仕宋，贈光禄大夫，謚清忠。』」與公之父吏部閻按：「宋史王應麟傳：『父撝，曾知徽州，民稱爲清白太守。』」同年進士，閻按：「宋史牟子才傳：『嘉定十六年進士。』則撝亦癸未年登第。」先父大理閻按：「牟應龍傳：『父巘，爲大理少卿。』」與公同朝者三，相得益歡，事分之厚，不並它人。況昭父閉門讀父書，求己志，又予所深敬者，是用承命而不辭，託名於不朽焉，觀者毋以爲僭。至治二年秋八月壬辰，隆山閻按：「牟應龍傳：『先世蜀之井研人，後徙居吴興，學者因其所自，號曰隆山先生。』」牟應龍謹識。

【全云】按深寧先生曾祖安道，武經大夫，保信軍承宣使。始自浚儀，定居於鄞，蓋扈從南渡者也。祖晞亮，朝散大夫。父撝，嘉定癸未進士，朝請大夫，尚書吏部郎中，兼國史院編修、實録院檢討官，兼崇政殿説書。弟應鳳，同日生，亦登宏詞科，太常博士。子昌世，字昭甫，以任受承務郎階，未及受官，國亡。昌世子厚孫，字遂初，亦有學行，嘗爲教官。次寧孫。

【又云】黃文獻公作昭甫墓誌，述其辭徵辟之言曰：「士之大節，嗣守爲難，願讀父書，求己志，以畢此生，不願乎外。」

【又云】昌世卒於泰定四年，年六十一。閻氏以爲是年五十六歲者，是也。是書雕成於泰定二年，昌世旋卒。

袁桷序

世之爲學，非止於辭章而已也。不明乎理，曷能以窮夫道德性命之藴？理至而辭不達，兹其爲害也大矣，是故先儒有憂之。且夫子之言有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其品節備具，見於禮之經解。夫事不燭，不足以盡天下之智；物不窮，不足以推天下之用。考於史册，求其精粗得失之要，非卓然有識者不能也。若是，其殆得之矣。在易之居業，則曰修辭立誠，而畜德懿德，必在乎聞見之廣，旁曲通譬。是則經史之外，立凡舉例，屈指不能以遽盡也。揚雄氏作法言，其亦有取夫是。後千餘年，禮部尚書王先生出，知濂、洛之學淑於吾徒之功至溥，然簡便日趨，偷薄固陋，瞠目拱手，面牆背芒，滔滔相承，恬不以爲恥。於是爲困學紀聞二十卷，具案：「具」字，閻本誤作「其」。訓以警，原其旨要，揚雄氏之志也。先生年未五十，諸經皆有説，晚歲悉焚棄，而獨成是書。其語淵奥精實，非細繹玩味不能解。下世三十年，閻按：「王應麟傳：『後二十年卒』，則卒當於元成宗元貞二年丙申，下至泰定二年乙丑整三十年。」〇方回序小學紺珠，在元大德庚子，自稱「回年七十四」，公長回六歲，是王氏生於嘉定十四年辛巳。肅政司副使燕山馬速忽公、僉事保定孫公楫濟川分治慶元，振興儒學，始命入梓。桷遊公門最久，官翰苑時，欲悉以所著書進於朝廷，因循不果。今也二公謂桷知先生事最詳，俾首爲序，庸書作書之本旨，亦以厲夫後之學者。先生諱應麟，字伯厚，自號深寧居士。泰定二年冬十月，門人翰林侍講學士奉政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袁桷敘。閻按：「元史袁桷傳：『至治元年，遷侍講學士，泰定初辭歸。四年卒，年六十一，謚文清。敘蓋作於慶元路家居時。」

【何云】袁公於學，蓋無所得者，以法言況此書，亦不類。

【全云】清容絶不知學，其爲史静清作墓志，竟不言其紹朱子之統；其論東發先生，亦但稱其清節而已。今其集中亦有説經文字，則裝點其固陋耳。其實清容依附正獻、正肅，以爲先型，又受業深寧門下，而以彌甥得登静清之堂，乃懵然於此，可惜也。

【元圻案】錢氏大昕潛研堂集王厚齋生卒年月考云：閻説厚齋生於辛巳歲，卒於丙申歲，年七十有六。今考延祐四明志人物傳，厚齋年七十四，而陳本堂祭厚齋文，首稱「柔兆涒灘之歲孟冬甲辰」，其文亦云「余八十三，公七十四」，則厚齋卒於元貞丙申，年七十四，信矣。推其生年，當在嘉定十六年癸未，非辛巳歲也。本堂祭文又有「季夏聞訃」之語，則厚齋之卒在是年六月。〇袁清容挽伯厚先生詩云：「秋水孕雙蓮，英英吐異芬。詞章納雲夢，禮樂訂河汾。丹詔三軍泣，清名四海聞。西峰傾落日，乘鶴叩蒼雲。」「晚歲艱難意，衡門老病身。蜀山迷望帝，楚澤痛靈均。皮弁終辭召，深衣晚任真。蓋棺今已定，千載有遺民。」「燕説經生濫，齊諧學究輕。微言空有意，獨拍已無聲。墨澤雞林貴，青氈虎觀榮。新銘前進士，幽抱付誰明。」「再世登龍舊，淵源可再窺。西山遺正緒，東澗結冥知。腹笥名空在，眉梨壽竟違。重歌妾薄命，寒泪滴塵瓻。」

閻詠序

康熙戊午、己未間，家大人應博學鴻詞之薦入都，時宇内名宿麟集，而家大人以博物洽聞，精於考據經史，獨爲諸君所推重，過從質疑，殆無虚日。或有問説部書最便觀者誰第一？家大人曰：「其宋王尚書困學紀聞乎。近常熟顧仲恭以演繁露並稱，非其倫也。」由是海内始知尊尚此書。其後家大人返里門，遠近從游者各以此書來請丹黃，大人皆應之不厭。然其本特萬曆間刻者，不如詠家所藏慶元路本，出尚書兩孫厚孫、寧孫手，最勝。大人自壯至老，手自校讎，不啻五六過，訛者正之，遺者補之。常謂詠曰：「苟無訛可正，無遺可補，天下之能事畢矣。雖古人撰著，臻此亦難。」歲丁丑，大人間游江陰，從一故家得斷爛鈔本以歸，較多二十七條。其辭簡而義精，非尚書萬萬不能爲也。又檢王子充序水經，歷引尚書言，有云「江水東逕永安宫南」五十一字，刊本、鈔本都失去。因知子充當日所見本尤完善，亟爲增入，歎惋者累日。其用心之勤如此。詠以端憂多暇，請鳩工授梓。大人復自矻矻者彌月，乃手之而喜曰：「續古人之慧命，啓來學之博聞，其在斯乎！夫校定書籍故非易，自劉向、揚雄方稱此職，世豈有其人哉！要事求有據，不敢憑臆以決，亦可矣。小子紀其緣起，庶以正世之君子。」詠遂拜而書之。康熙三十七年，歲在戊寅，六月望日，男詠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