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學紀聞注
【元圻案】李氏燾作謝疇春秋古經序曰:「司馬遷言『春秋文成數萬』,張晏曰:『春秋才萬八千字,誤也。』今細數之,更缺一千四百二十八字。」〇春秋説題辭曰:「孔子作春秋,一萬八千字。」是張晏所本。
1、
春秋之法,韓文公「謹嚴」二字盡之。學春秋之法,吕成公「切近」二字盡之。
【元圻案】韓退之進學解:「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〇程子曰:「禮一失則爲夷狄,再失則爲禽獸。聖人恐人之入於禽獸也,故春秋之法,中國而用夷禮則夷之。韓愈言春秋謹嚴,深得其旨。」〇吕成公左氏傳説十八:「看楚史皇之言,半正半邪。初間與子常説『楚人惡子而好司馬』數句,便是李林甫、盧杞一等人。子常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難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到得子常不用他言,出奔鄭,便自死於軍。後面一段,便是張巡、顔杲卿一等人。於是知大段奸僞底人,尚自知恥畏義。這箇人平日不會克私意於愛憎勝負之間,消磨未盡,前面教子常奪司馬之功,致於亡楚。看他後面死於軍,本是箇知恥畏義底人,緣他愛憎勝負之間,不曾克私意。論其罪,考其實,與李林甫、盧杞罪一等,可爲學者深戒。何況未有史皇之畏義,於愛憎勝負安得不十分消磨?學者須是切近看這般事,方會長進。」
2、
詩亡然後春秋作。詩、春秋相表裏,詩之所刺,春秋之所貶也。小雅盡廢,有宣王焉,春秋可以無作也。王風不復雅,君子絶望於平王矣。然雅亡而風未亡,清議蓋凜凜焉。擊鼓之詩,以從孫子仲爲怨,則亂賊之黨猶未盛也。無衣之詩,待天子之命然後安,則篡奪之惡猶有懼也。更齊、宋、晉、秦之伯,未嘗無詩,禮義之維持人心如此。魯有頌而周益衰,變風終于陳靈而詩遂亡。夏南之亂,諸侯不討而楚討之,中國爲無人矣,春秋所爲作與?
【何云】精義先儒所未逮。
【全云】此亦是儒者之言,聖人未必即是此意。魯莊公忘父讎,與齊爲婚,尚何責於諸侯之不討夏南?
【元圻案】衞風小序:「擊鼓,怨州吁也。衞州吁用兵暴亂,使公孫文仲將而平陳與宋,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也。」〇公是先生弟子記:「無衣之詩,其惠足以得民,其智足以使臣,其力足以兼國,然而不自安也,待天子之命然後安。」〇鄭康成詩譜序曰:「孔子録懿王、夷王時詩,訖於陳靈公淫亂之事,謂之變風、變雅。」正義曰:「陳靈公,魯宣公十年爲其臣夏徵舒所弑。變風齊、邶爲先,陳最在後,變雅則處其間,故鄭舉其終始也。」〇宣公十年,陳夏徵舒弑其君平國,十一年,楚人殺陳夏徵舒。孫氏復春秋發微曰:「言楚人者,與楚討也。徵舒弑君,天子不能誅,諸侯不能討,而楚人能之,故孔子與楚討也。」胡氏傳曰:「其稱楚人殺夏徵舒,諸夏之罪自見矣。」〇汪氏師韓韓門綴學一:「王迹熄而詩亡,趙氏以頌聲不作爲亡,朱子以無雅爲亡。考范甯穀梁傳集解序曰:『就太師而正雅、頌,因魯史而作春秋,列黍離於國風,齊王德於邦君,所以明其不能復雅,政化不足以被群后也。』陸德明謂『平王東遷,政遂微弱,詩不能復雅,下列稱風』,孔穎達謂『王爵雖在,政教纔行於畿内,化之所及,與諸侯相似也。風、雅繫政廣狹,王爵雖尊,猶以政狹入風』,然則降王於國風而雅亡,其説固不自朱子始矣。然雖無雅,猶有風也,且政衰何以謂之迹熄乎?吕成公謂:『雅亡而風未亡,清議猶凜凜焉,變風終於陳靈而詩遂亡。』陸清獻嘗取其説而言之不詳,余於近代儒者得數説焉。桐城方氏中履古今釋疑曰:『大一統之禮,莫大乎巡狩述職之典。今周衰矣,天子不巡狩,故曰迹熄。不巡狩則太史不採風獻俗,不采國風則詩亡矣,春秋所以作也。』安溪李文貞公曰:『畿内之地,亦有風謡,雖兩周盛時,豈能無風?王朝卿士賢人,閔時念亂,雖既東之後,豈盡無雅?只可以正變分治亂,不可以風、雅分盛衰也。觀二南體製,不進於頌,東遷後猶有魯頌,況雅乎?然西周不見所謂風,東京亦無復雅者,意畿内醇美之詩,悉附於二南以爲正風,而衰亂之音則别爲王風以爲變。至雅之無東,則序詩者失之也。今觀所謂「平王之孫,齊侯之子」,「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周宗既滅」,「今也日蹙國百里」,明是王畿有正風,東遷有變雅之證。況風詩是王者命太史採陳而行賞罰之典,於春秋所取之義尤切,奈何專以無雅爲詩亡?』常熟嚴氏虞惇讀詩質疑曰:『詩何以作?爲王迹作也。文、武、成、康之盛無論矣,幽、厲失道,板蕩無章,然而流風遺澤故在也。東遷而後,齊、晉主盟,猶戴共主;方漢雖橫,尚貢包茅。忠臣義士抒憤懣之詞,思婦勞人陳危苦之語,雖非一軌於正,然猶群知有王迹未熄,詩未亡也。桓、文既没,中國無霸,於是郟鄏大鼎,狡啓於荆尸;潙汭遺封,下夷於九縣。雖有志士仁人無所施,忠言讜論無所用,迹既熄,詩既亡矣。詩以刺譏諷諫,存王迹於未湮;春秋以筆削褒誅,扶王迹於已墜。春秋所以繼詩亡而作,詩不亡,春秋不作可也。蓋自楚莊入陳殺徵舒,而夫子删詩止此矣,是之謂詩亡。』又顧氏日知録曰:『邶、鄘、衞、王,列國之名,其始於成、康之世乎?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而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其采於商之故都者,則繫之邶、鄘、衞,其采於東都者,則繫之王。「王」亦周初太師之本名。其采於列國者,則各繫之其國。至驪山之禍,先王之詩率已闕軼,而孔子所録者皆平王以後之詩,此變風所由名也。詩雖變,而太師之本名則不敢變,此十二國之所以猶存其舊也。』又曰:『二南也,豳也,大、小雅也,皆西周之詩也,至於幽王而止。惟何彼穠矣爲平王以後之詩。其餘十二國風,則東周之詩也。「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西周之詩亡也。詩亡而列國之事迹不可得而見,於是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出焉,是之謂「詩亡然後春秋作」也。周頌,西周之詩也。魯頌,東周之詩也。成、康之世,魯豈無詩,而今亦已亡矣。故曰:詩亡,列國之詩亡也。其作於天子之邦者,以雅以南,以豳以頌,則固未嘗亡也。』此論雖與諸説互異,而足以互相證明。」
3、
「春王正月」,程氏傳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耳。」胡氏傳曰:「以夏時冠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不敢自專。」朱文公謂:「以書考之,凡書月皆不著時,疑古史記事例如此。至孔子作春秋,然後以天時加王月,以明上奉天時、下正王朔之義。而加『春』於建子之月,則行夏時之義,亦在其中。」案:以上朱子答張南軒書。「以程子『假天時以立義』考之,則是夫子作春秋時特加此四字以繫年,見行夏時之意。如胡氏之説,則周亦未嘗改月,而夫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爲歲首,月下所書之事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後,月與事常差兩月,恐聖人制作不如是錯亂無章也。劉質夫説,似亦以『春』字爲夫子所加,但魯史謂之春秋,似元有此字。」朱子答林擇之書云:「三代正朔,以『元祀十有二月』考之,則商人但以建丑之月爲歲首,而不改月號。以孟子『七八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説考之,則周人以建子之月爲歲首,而不改時。以書『一月戊午』、『厥四月哉生明』之類考之,則古史例不書時。以程子『假天時以立義』考之云云。」〇又朱子答胡平一曰:「凡此之類,反覆推説,儘有可通,亦儘有可難。雖嘗遍問前輩,亦未有決然不可移之説。竊謂與其求必通而陷於鑿,似不若闕之之爲愈。」見文集五十八。石林葉氏全云:「葉夢得著春秋三種。」考左傳祭足取麥,穀、鄧來朝,以爲經、傳所記有例差兩月者,是經用周正,而傳取國史,有自用夏正者,失於更改也。劉原父曰:「穀、鄧,經書『夏朝』,傳云『春朝』。此傳所據者以夏正記事也。」石林之説蓋本於此。陳氏後傳全云:「止齋作。」曰:「以夏時冠周月,則魯史也。夫子修春秋,每孟月書時,以見魯史;每正月書王,以存周正,蓋尊周而罪魯也。」張氏全云:「清江張洽,朱子弟子。」集傳曰:「周官布治,言正月之吉,此周正也,而以夏正爲正歲。詩七月言月皆夏時,而以周正爲『一之日』,可見兼存之法。」朱子答吴晦叔書曰:「詩中月數又似不曾改,如『四月維夏』、『六月徂暑』之類,故某向者疑其並行也。」沙隨程氏曰:「周正之春,包子、丑、寅月。」吕成公講義於「春」字略焉,蓋闕疑之意。
【閻按】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前已然。年有四時,不可徧舉四字以爲書號,故交錯互舉,取「春秋」二字耳,此豈春秋特筆哉!
【元圻案】石林春秋攷,已佚,四庫全書從永樂大典裒輯得十之七八。其統論二云:「左氏記事,大抵先經一時。如隱書『冬,宋人取長葛』,左氏以爲秋。桓書『夏,穀伯綏來朝,鄧侯吾離來朝』,左氏以爲春。僖五年春,晉侯殺申生,左氏記于四年十二月。十年正月,晉里克弑卓及荀息,左氏記于九年十一月等。疑皆從舊史之文。舊史之序時,亦皆本於夏正。蓋既以正歲爲歲始,則時有不得亂,時不得亂,則月亦不得易。春秋所以易之者,蓋編年以繫事,而正朔王法之所謹,不得不本周正也。」〇陳止齋春秋後傳「隱元年春王正月」,傳曰:「魯謂之春秋者,其書法以四時冠月也。以夏時冠周月,非周之舊典也。西周之史,言時皆夏時也,言月皆周月也。言時皆夏時,於周官見之。季春出火,非周三月;季秋納火,非周九月;仲夏斬陰木,非周五月;仲冬斬陽木,非周十一月之類。言月皆周月,於書見之。康誥三月,召誥二月,不言夏;洛誥十二月,不言春;多方五月,畢命六月,不言秋;伊訓十二月,不言冬之類。未有以夏時冠周月者也。惟詩以夏正數月,至豳風於周正月則變文謂之『一之日』。以夏時冠周月,則魯史也云云。」〇張氏洽春秋集傳「春王正月」,傳曰:「按胡氏以爲商、周雖改正朔,而實未嘗改月,故有『夏時冠周月』之説。今按周人改月之證,見於書傳,坦然明甚。但以當時兼存夏正,故於經、傳之間互見迭出,後人因此或迷而不覺,至胡氏又惑於商書之説,臆決而爲此言耳。其實非也。何以言之?周官于布治言『正月之吉』,此周正也,而以夏正爲正歲,所謂『正歲十有二月令斬冰』,此其證之尤章明者。又如『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此夏正也,而以周之正月爲『一之日』。觀此二者,可以見其兼存之驗矣。其兼存之,何也?周人雖以天統改用建子,而以夏數之得天,故未嘗廢,而於因事當用之時每存之也。」〇書録解題春秋類:「春秋傳二卷,伊川程子撰。」又:「春秋傳三十卷,通例一卷,通旨一卷,徽猷閣待制建安胡安國康侯撰。」又:「春秋傳十二卷,劉絢質夫撰。二程門人,其師亟稱之。」〇劉質夫春秋傳、程沙隨春秋傳、張洽春秋集傳,經義考皆云已佚。唯張洽集傳,余近得抄本,共二十六卷,内缺十八至二十、二十三至二十六七卷。〇洽,字元德,清江人。嘉定初進士,歷官著作佐郎。卒謚文憲。
4、
胡文定胡安國謚文定。春秋傳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龜山與胡康侯第六書謂:「其説似太支離,恐改元初無此意。」【原注】東萊集解亦不取。
【全云】文定之説固腐甚,然頗淵源於漢志。
【元圻案】葉石林春秋傳曰:「易曰:『元者,善之長也。』君子體仁足以長人,未有始即位而不求其爲仁者也。故不曰『一年』,而曰『元年』。」與胡傳意同。〇董子對策曰:「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爲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羅氏泌路史餘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此天之所爲用也。至哉坤元,萬物資生,此地之所爲用也。然則稱元者,直欲其奉元以養物而成德,亦所以示正本謹始而已矣。」蓋從董子。〇漢書律曆志一:「元典曆始曰元。傳曰:『元,善之長也。』共養三德爲善。又曰:『元,體之長也。』合三體而爲之原,故曰元。」
5、
隱元年有「正月」,後十年皆無「正月」。陸淳春秋集傳微旨卷二曰:「元年有『正』,言隱當立而不行即位之禮。十年無『正』,譏隱合居其位而不正以貽禍。」
【元圻案】書録解題:「春秋集傳纂例十卷,辨疑七卷,唐給事中吴郡陸質伯淳撰。初,潤州丹陽主簿趙郡啖助叔佐明春秋,傳洋州刺史河東趙匡伯循,質從助及伯循傳其學。質本名淳,避憲宗諱改焉。」〇隱十一年穀梁傳曰:「隱十年無正,隱不自正也。元年有正,所以正隱也。」陸氏之説本此。葉石林傳曰:「隱何以不書即位?將以治隱也。隱受國於惠公則正,私其志而欲以讓桓則不正,其必曰是桓之位而非吾之所得居也,故書正月以見正,不書即位以治其不正。不書,非不即位也,以爲有其位而不能居,是以没之以正其志也。」其説亦本穀梁。
6、
春秋書「侵」者才五十八,閻按:「胡傳以爲侵六十。」而書「伐」者至於二百一十三。蘇氏謂:「三傳侵伐之例非正也。有隙曰侵,有辭曰伐。」愚謂孟子曰:「春秋無義戰。」非皆有辭而伐也。
【元圻案】莊二十九年左傳曰:「凡師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輕曰襲。」莊十年公羊傳曰:「觕者曰侵,精者曰伐。」隱五年穀梁傳曰:「苞人民毆牛馬曰侵,斬樹木壞宫室曰伐。」東萊春秋集解取陸質纂例趙子曰「凡師稱罪致討曰伐,無名行師曰侵」之説。王晳春秋皇綱論侵伐取滅篇亦取之。石林葉氏傳曰:「聲其罪而討曰伐,伐備鐘鼓。不聲其罪而直討曰侵,侵密聲,有鐘鼓而不作。罪大則伐,小則侵。賊賢害民則伐之,負固不服則侵之。大司馬之法也。天子在上,諸侯不得擅相討。春秋之世,征伐自諸侯出,雖無適而不爲僭,然其名則竊取之矣。」蓋兼取左氏、趙氏之説,似與孟子意合。〇書録解題:「春秋集傳十二卷,蘇轍撰。專本左氏,不得已乃取二傳、啖、趙,蓋以一時談經者,不復信史,或失事實故也。」
7、
金石録:「鼎銘有云:『王格大室即立。』按古器物銘,凡言『即立』,或言『立中庭』,案:「立中庭」,諸本皆作「中立庭」,今從閻本。皆當讀爲『位』。蓋古字假借,其説見鄭氏注儀禮。秦泰山刻石猶如此。」案:此皆趙明誠古鼎銘跋尾文,在金石録卷十二。愚按周禮小宗伯「掌建國之神位」,此下疑脱「鄭氏注」三字。故書「位」作「立」。鄭司農云:「立讀爲位。古者『立』、『位』同字。古文春秋經『公即位』爲『公即立』。」蓋古字通用。正義曰:「古文春秋者,漢藝文志云『春秋古經十二卷』,是此古文經所藏之書。文帝除挾書之律,此本然後行於世,故稱古文。」詛楚文歐陽公集古録:「秦祀巫咸文,一作秦誓文,今流俗謂之詛楚文。」「變輸盟刺」即「渝」字,朱文公引以證公、穀「鄭人來輸平」即左氏「渝平」也。【原注】胡文定謂以物求平,恐未必然。
【元圻案】惠氏九經古義:「聘禮:『及廟門,公揖入,立於中庭。』棟案:立讀爲位。史記周本紀云:『武王既入,立于社南。』今周書克殷解文也。案其文云:『王入,即位于社。』是立字當作位也。古鐘鼎文如周毛父敦銘及盄和鐘銘立字,釋者皆訓爲位。又周𨚕敦銘云『毛伯内門立中庭』,周戠敦銘云『蘇公入右戠立中庭北鄉』,韋弘嗣、許叔重皆云『列中庭之左右曰位』,明立字亦當作位,釋者仍訓爲本字,非也。」〇朱子語類:「『鄭人來渝平』,渝,變也。蓋魯先與宋好,鄭人却來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從新好也。公、穀作『輸平』,胡文定謂以物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意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云『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意則只是渝字也。」〇詛楚文,見古文苑一。其文曰:「楚王熊相,庸回無道,淫邪甚亂,宣侈競從,變渝盟刺。」韓元吉校本云:「『渝』,石作『輸』。」〇變渝盟刺,刺字不可解,東坡詛楚文詩王注載詛楚文作「變渝盟制」,當從之。
8、
史記孔子世家:「文辭有可與人共者,至於爲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案:程子春秋傳序曰:「辭不待贊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曹子建與楊德祖書:見文選四十二。「昔尼父之文辭與人通流,至於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辭。」李善注引史記曰:「子游、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今本無「子游」二字。
【元圻案】孝經鉤命決曰:「孔子在庶,德無所施,功無所就,志在春秋,行在孝經,以春秋屬商,孝經屬參。」文選曹攄思友人詩注引論語崇爵讖曰:「子夏共操仲尼微言,以當素王。」俱不及子游。惟春秋説題辭曰:「孔子作春秋一萬八千字,九月而書成,以授游、夏。游、夏之徒不能改一字。」與文選引史記同。
9、
公羊疏:「按閔因敘云:『昔孔子制春秋之義,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記,得百二十國寶書。』」【原注】今經止有五十餘國。通戎、夷、宿、潞之屬,僅有六十。〇閻案:「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莊七年傳云:「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復』;君子修之,曰『星霣如雨』。」何氏曰:「不修春秋,謂史記也。古者謂史記爲『春秋』。」劉原父謂何休以不修春秋百二十國寶書、三禮春秋,閻案:「『三禮』二字疑不可曉,反覆窮思,似是『修爲』二字。質諸公羊傳疏頗合,因自笑曰:『邢邵言「日思誤書,更是一適」。』」〇全云:「『三禮』二字,當是『三注』,謂其稿累易而成。」〇案:公羊傳首疏實作「脩爲」,則閻氏之説爲有據。朱文公謂二書不傳,不得深探聖人筆削之意。
【元圻案】經義考:「閔氏因春秋敘,佚。按閔因,未詳何時人,徐氏公羊傳疏引之。『孔子得百二十國寶書』,其敘中之言也。考春秋緯感精符、考異郵、説題辭咸有此文,而徐氏獨據其敘,或出於緯書之前,未可定也。」〇徐彦疏曰:「周史而言寶書者,寶者保也,以其可世世傳保以爲戒也。又問曰:若然,公羊之義,據百二十國寶書以作春秋,今經止有五十餘國,通戎、夷、宿、潞之屬,僅有六十,何言百二十國乎?答曰:其初求也,實得百二十國史,但有極美可以訓世,有極惡可以戒俗者取之。若不可爲法者,皆棄而不録,是以止得六十國也。」〇史通六家篇曰:「汲冢璅語記太丁時事,爲夏殷春秋。又有晉春秋記獻公十七年事。國語云:『晉羊舌肸習於春秋。』左傳昭二年,晉韓宣子來聘,見魯春秋。斯則『春秋』之目,事匪一家。又按竹書紀年,其所記事皆與魯春秋同。孟子曰:『晉之乘,楚之檮杌,而魯謂之春秋,其實一也。』然則乘與紀年、檮杌,其皆春秋之别名者乎!故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蓋皆指此也。」〇朱子偶讀漫記云:「劉原父嘗病何休以不修春秋百二十國寶書、三禮春秋,而予反病二書之不傳,不得深探聖人筆削之意也。」〇隋書經籍志:「春秋公羊解詁十一卷,漢諫議大夫何休注。」〇書録解題:「春秋公羊傳疏三十卷,不著撰人名氏,唐志亦不載。廣川藏書志云『世傳徐彦撰』,不知何據。然亦不能知其定出何代,意其在貞元、長慶後也。景德中,侍講邢昺校定傳之。」〇經義考曰:「公羊傳有『不修春秋』,則魯之『春秋』也。周、燕、齊、宋皆有『春秋』,載在墨子,合以晉乘、楚檮杌,鄭志『百國春秋』之名,僅存其八而已。」
10、
王介甫答韓求仁問春秋曰:「此經比他經尤難,蓋三傳不足信也。」尹和静云:「介甫不解春秋,以其難之也。廢春秋,非其意。」朱文公書臨漳所刊四經後亦曰:「春秋義例,時亦窺其一二大者,而終不能自信於心,故未嘗敢措一辭。」
【全云】祁寬所輯和靖語録,海陵周茂振謂荆公妒孫莘老之言不可復加,而遂詆爲「斷爛朝報」,乃屬刻辭。今觀和靖此語,可以釋然。
【元圻案】臨川集答韓求仁書曰:「至於春秋三傳,既不足信,故於諸經尤爲難知。辱問皆不果答,亦冀有以亮之。」〇周茂振跋孫莘老春秋經解曰:「先君傳春秋於先生,嘗言荆公初欲傳春秋,而莘老之書已出,忌之,遂詆聖經曰『斷爛朝報』也。」〇經義考一百八十一:「王氏安石左氏解一卷,存。林希逸曰:『尹和靖言介甫未嘗廢春秋,廢春秋以爲「斷爛朝報」,皆後來無忌憚者託介甫之言也。韓玉汝有子宗文,上介甫書,請六經之旨。介甫皆答之,獨於春秋曰:「此經比他經尤難,蓋三傳皆不足信也。」和靖去介甫未遠,其言如此。』」〇楊龜山作孫莘老春秋經解序曰:「熙寧之初,崇儒尊經,訓迪多士,以爲三傳異同,無所考正,於六經尤爲難知,故春秋不列於學官,非廢而不用也。」〇陸農師答崔子方書曰:「荆公不爲春秋,蓋嘗聞之矣。公曰:『三經所以造士,春秋非造士之書也。學者求經,當自近者始。學得詩,然後學書。學得書,然後學禮。三者備,春秋其通矣。故詩、書、執禮,子所雅言,春秋罕言以此。』」
11、
鶴山李明復春秋集義序曰:「春秋由懼而作,書成而亂賊懼。亂賊蓋陷溺之深者,而猶懼焉,則人性固不相遠也。」其説本於吕成公講義。
【元圻案】經義考:「吕氏祖謙春秋講義一卷,存。黃震曰:『成公講義,亦少年之作,但不至如博議之太刻耳。』」〇汪藻作張根春秋指南序曰:「彼亂臣賊子者,豈曉然知道理之人哉?一見春秋而知懼焉。非懼聖人之書也,懼天下是非之公也。」
12、
書「尹氏卒」。案:隱公三年左傳作「君氏」,此從公、穀。此尹氏立王子朝之始也。昭公二十三年。書「齊崔氏出奔衞」,宣公十年。此崔杼弑其君之始也。襄公二十五年。比事觀之,履霜堅冰之戒明矣。聖人絶惡於未萌,必謹其微。
【何云】迂遠無當。
【元圻案】公羊隱三年傳:「其稱尹氏何?貶。曷爲貶?譏世卿非禮也。」注:「尹氏世立王子朝,齊崔氏世弑其君。」〇王氏此條,元程端學春秋本義引之。〇石林春秋傳曰:「『尹氏卒』,貶世卿也。春秋之世,内諸侯之嗣有如尹氏者,其後卒以擅立君;諸侯之大夫世爵有如齊崔氏者,其後卒以弑君。故尹卒以氏書,崔杼出奔以氏書,以爲是世卿者所爲,故各因其事一見法焉。」
13、
薛士龍春秋旨要序謂:「先王之制,諸侯無史,天子有外史掌四方之志,而職於周之太史。隱之時,始更魯曆案:魯曆,書録解題作周曆。而爲魯史,諸侯之有史,其周之衰乎!費誓、秦誓列於周書,甘棠、韓奕編之南、雅,烏在諸侯之有史也。晉乘始於殤叔,秦史作於文公,史記秦本紀:「文公十三年,初有史以紀事,民多化者。」王室之微,諸侯之力政焉耳。」文在浪語集卷三十。止齋後傳因之。朱文公語録以爲:「諸侯若無史,外史何所稽考而爲史?古人生子則閭史書之,見禮記内則。閭尚有史,況一國乎?」【原注】愚謂酒誥曰「矧太史友、内史友」,則諸侯有史矣。
【閻按】成王封伯禽,有史有典策,春秋之制也。
【元圻案】陳氏傅良「春王正月」傳曰:「古者諸侯無私史。有邦國之志,則小史掌之,而藏周室。魯人所謂『周人御書』,晉人所謂『辛有之二子董之,晉于是有董史』者也。是故費誓繫于周書,漢、汝、江、沱,至於譚大夫下國之詩,皆編入于南、雅。自三史作而國自爲史矣。」自注:「本常州先生薛氏。」〇楊氏簡春秋解自敘:「吕氏大圭春秋或問亦從薛常州説。」〇隋書經籍志云:「古者天子諸侯,必有國史以紀言行。夏、殷以上,左史記言,右史記事,周則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分掌其事,而諸侯之國亦置史官。」〇書録解題:「春秋經解十二卷,指要二卷,知常州永嘉薛季宣士龍撰。其序專言諸侯無史。季宣博學通儒,不事科舉。陳止齋師事之。」〇黃氏仲炎春秋通説一:「荀悦亦云:『古者天子諸侯有事,必告於廟。廟有二史。』」
14、
春秋日食三十六,有甲乙者三十四,曆家推驗精者不過二十六,【原注】有日朔者二十六,以周曆考之,朔日失二十五,魯曆校之,又失十三。唐一行得二十七,【原注】朔差者半。本朝衞朴得三十五,獨莊十八年三月,古今算不入食法。
【閻按】春秋三十六日食,有誤五爲三者,莊公十八年,僖公十二年是;有誤三爲二者,文公元年是;有誤十爲七者,宣公八年是;有誤九爲六者,昭公十七年是;有以後月作前月,不應閏而閏先時者,隱公三年,桓公三年、十七年,莊公二十五年、三十年是;有以前月作後月,應閏而不閏後時者,宣公十七年,成公十七年,襄公十五年、二十七年,昭公十五年,定公十二年是。至僖公十五年五月之交,宜在四月,然乃亥時月食,非日食,何誤至此!蓋史失其官,閏餘乖次,從古未有過於春秋之世,則難信亦未有過春秋之書者也。〇衞朴以莊公十八年三月獨不入食法,不知法推是歲五月壬子朔申時日食。元史郭守敬曰「蓋誤五爲三」是也。詳見余潛丘劄記。
【元圻案】夢溪筆談十八:「淮南人衞朴精於曆術,一行之流也。春秋日食三十六,諸曆通驗,密者不過得二十六,唯一行得二十七,朴乃得三十五,唯莊公十八年一蝕,今古算皆不入蝕法,疑前史誤耳。自夏仲康五年癸巳歲至熙寧六年癸丑,凡三千二百一年,書傳所載日蝕凡四百七十五。衆曆考驗,雖各有得失,而朴所得爲多。」
15、
漢日食五十三,後漢七十二,唐九十三。曆法一百七十三日有餘一交會。案:此隱公三年正義文。然春秋隱元年至哀二十七年,凡三千一百五十四月,唯三十七食,是雖交而不食也。襄二十一年九月、十月,二十四年七月、八月,頻食,是頻交而食也。【原注】漢高帝三年十月、十一月亦頻食。
【閻按】比月頻食,此理所絶無者。曆家如姜岌、一行皆言之鑿鑿,不必西法爲然。余嘗意襄公二十一年、二十四年之前之後,必有某公某年爲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者,又有爲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者,脱其簡於彼,而錯其簡於此,事固有之,理或一解。秦雲九頗以爲然。
【元圻案】隱公三年左傳注:「日月動物,雖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小有盈縮,故有雖交會而不食者,或有頻交而食者。」正義曰:「戰國及秦曆紀全差,漢來漸候天時,始造其術。劉歆三統以爲五月二十三分月之二十而日一食,空得食日而不得加時。漢末會稽都尉劉洪作乾象曆,始推月行遲疾,求日食加時。後代脩之,漸益詳密。今爲曆者,推步日食,莫不符合,但無頻月食法。故漢興以來,殆將千歲,爲曆者皆一百七十三日有餘而始一交會,未有頻月食者。今頻月而食,乃是正經,不可謂之錯誤也。注不能定,故未之言。」又襄二十四年左傳正義:劉炫曰:「漢末以來八百餘載,考其注記,都無頻月日食之事。計天道轉運,古今一也。但其字則變古爲篆,改篆爲隸,書則縑以代簡,紙以代縑,傳寫致誤,失其本真也。」
16、
西疇崔氏全云:「涪陵崔子方彦直。」曰:「春秋桓四年、七年無秋冬,定十四年無冬,桓十七年案:「十七」當作「十四」,閻、何本俱誤作「七」。書『夏五』而闕其月,莊二十二年書『夏五月』而闕其事。僖二十八年書『壬申』而不繫之月。桓十年書『五月』而不繫之夏。昭十二年書『十二月』而不繫之冬。『郭公』、『仲孫忌』,與凡日食而不繫朔與日者,皆闕也。」
【元圻案】桓公四年杜注:「國史之記,必書年以集此公之事,書首時以成此年之歲,故春秋有空時而無事者。今不書秋冬首月,史闕文。他皆放此。」〇宋趙氏鵬飛春秋經筌:「桓四年、七年無秋冬,闕文也。何休附會,以爲桓無王,故貶去二時,此妄説也。十二公之中,惟桓一公最多闕文:五年春正月甲戌之下闕事;併甲戌、己丑書陳侯鮑卒;十二年十一月,一月之中兩書丙戌;十四年夏五,闕月;十月日食,闕日。」〇書録解題:「春秋經解十六卷,本例、例要一卷,涪陵崔子方彦直撰。紹聖中,罷春秋取士,子方三上書乞復之,不報。遂不應進士舉。黃山谷稱之曰:『六合有佳士,曰崔彦直,其人不游諸公。』然則其賢而有守可知矣。」〇經義考:「崔氏經解,佚。本例、例要,存。」〇案今本題曰「西疇居士春秋本例」,共二十卷。書録作一卷,誤也。王氏所引不見於本例,蓋經解之文。〇西疇之説,元程端學春秋本義引之。
17、
孟子題辭:案:趙岐作。「仲尼有云:『我欲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太史公自序:「聞之董生曰:『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繁露俞序篇:「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爲見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正義云:「此春秋緯文。」愚謂緯書起哀、平間,董生時未有之,蓋爲緯書者述此語耳。
【元圻案】隋書經籍志:「孟子十四卷,趙岐注。」〇後漢書趙岐傳:「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也。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多所述作,著孟子章句、三輔決録,傳於時。」〇程子曰:「詩、書,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律令惟言其法,至斷例則始見法之用。詩、書如藥方,春秋如用藥治病。聖人之用,全在此書,故曰『不如見之行事之深切而著明』。」
18、
「公矢魚于棠。」案:隱公五年公、穀經文俱作「觀魚」,此從左傳。朱文公語類曰:「據傳曰『則君不射』,是以弓矢射之,如漢武親射蛟江中之類。」按淮南時則訓「季冬命漁師始漁,天子親往射魚」,則左氏陳魚之説非矣。
【全云】左氏之陳魚則竭澤,淮南之射魚則取其大者,畢竟不同。至其云「則君不射」之「射」,恐是不射其利耳。
【元圻案】漢書武帝紀:「元封五年,冬,行南巡狩,至於盛唐,望祀虞舜于九嶷。登灊天柱山,自尋陽浮江,親射蛟江中,獲之。」〇葉石林春秋攷五:「古者祭必親射牲,故各因四時之田而取之。臧僖伯始言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于農隙以講武事;末言鳥獸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則『公不射』,射之爲言蓋矢也。豈隱公本以觀魚,不因于狩,而假射牲以爲之名乎?則觀正當爲矢,不當言陳。」〇黃氏仲炎春秋通説一:「後世如秦始皇幸瑯琊,候大魚出射之。漢武帝射蛟江中,皆魯隱之爲也。」〇朱竹垞曰:「俞成,宋慶曆中著螢雪叢談,謂以『矢』爲『觀』非也,引周禮『矢其魚鼈而食之』,直作『射』解。」
19、
春秋正月書「王」者九十二,二月書「王」者二十有三,三月書「王」者一十九。【原注】元年,不以有事無事皆書「王」。何休謂:「二月、三月皆有『王』者,以存二王之後。」【原注】二月,殷之正月。三月,夏之正月。先儒以爲妄。
【元圻案】孫氏復春秋尊王發微「隱公三年春王二月」説曰:「群公之年,正月書『王』者九十二,二月書『王』者二十,三月書『王』者一十七。春秋之法,唯元年不以有事無事皆書『王正月』,餘年事在正月則書正月,事在二月則書二月,事在三月則書三月。」〇王氏與孫氏之説互異。以書王之月總數計之,王氏共得一百三十四,孫氏共得一百二十九。今春秋經公、穀止於哀公十四年,書「王」之月共得一百三十二,左氏終於哀公十六年,十五、十六兩年皆書「春王正月」,恰得一百三十四,與王氏總數合。蓋通志堂所刊尊王發微,文有脱誤,可藉以校正。〇伊川程子經説:「事在二月則書二月,事在三月則書三月,無事則書時書首月。」〇隱公三年公羊傳注:「二月、三月皆有『王』者,二月殷之正月,三月夏之正月也。王者存二代之後,使統其正朔,所以尊先聖,通三統。」〇左傳隱公元年正義曰:「服虔亦云『孔子作春秋,於春每月書王,以統三王之正』。謂周室之臣民,尊夏、殷之舊主,每月書王,敬奉前代,揆之人情,未見其可。杞、宋不奉周正,周人悉尊夏、殷,則是重過去而忽當今,尊二國而慢時主,其爲顛倒,不亦甚乎!」
20、
「紀侯大去其國。」莊公四年。陳齊之全云:「字長方,王信伯弟子。」謂:「聖人蓋生名之。案:記曰:「諸侯失地,名。」大,名也,若漢欒大是也。」愚按:以「大」爲紀侯之名,本劉質夫説。
【何云】國滅身竄,故從卒例,亦復近理。〇質夫,名絢,程門弟子。
【元圻案】史記封禪書:「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宫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〇漢書漢武帝紀:「今遣博士大等六人,分循行天下。」師古曰:「褚大也。」〇儒林傳有「蘭陵褚大」。〇經義考:「陳氏長方春秋傳,佚。張昶曰:『長方,字齊之,其先長樂人,居吴中步里。紹興間,以進士終江陰軍教授。』」〇胡氏寧曰:「伊川先生以大者紀侯之名,罪其不能死社稷也。」〇吕氏集解:常山劉氏曰:「大者,紀侯之名也。生名之,著失地也。」
21、
魯哀公問仲尼曰:「春秋之記曰:『冬十二月,霣霜不殺菽。』何爲記此?」仲尼對曰:「此言可以殺而不殺也。夫宜殺而不殺,桃李冬實。天失道,草木猶犯干之,而況於人君乎?」此韓非書所載也。此内儲説上篇文。以魯論「焉用殺」之言觀之,恐非夫子之言也。法家者流,託聖言以文其峭刻耳。胡文定公春秋傳取之,未詳其意。
【何云】夫所謂「焉用殺」者,蓋以上失其道,蚩蚩之民罹于刑辟,或非其罪,當以教化先之,非縱捨姦慝,宜殺而不殺也。舜攝位而四凶伏其辜,孔子攝相七日而誅少正卯。殺一人而生千萬人,何嘗非惟辟作威之道?而迂儒以法家稱引故疑之乎?
【又云】非之言,自不足據。
【元圻案】公羊經文: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隕霜不殺草」,左傳、穀梁傳皆作「十月」。定公元年「十月,霣霜殺菽」,三傳同。今韓非子云「冬十二月,霣霜不殺菽」,合二事而一之,足證其説之無稽。
22、
沙隨春秋例目云:「『有蜮』,莊十八年。或考隸古春秋作『有蟘』。爾雅:『食葉蟘,音特。』」【原注】爾雅:「蜚,蠦蜰。」郭璞注:「蜰,即負盤臭蟲。」劉歆曰「負蠜」,誤矣。江休復雜志:「唐彦猷有舊本山海經,説『蜚處淵則涸,行木則枯』,疑春秋所書即此物。若是負蠜,不當云有,謂之多可也。」
【元圻案】吕氏春秋任地篇:「又無螟蜮。」高誘注:「『蜮』或作『螣』。食心曰螟,食葉曰蜮,兖州謂蜮爲螣,音相近也。」〇邵學士晉涵爾雅釋蟲正義曰:「説文云:『蟘,蟲食苗葉者。』左傳疏引李巡云:『食禾葉者。言其假貸無厭,故曰蟘也。』蟘通作𧑞。月令云:『仲夏行冬令,百𧑞時起。』鄭注:『螣,蝗之屬。』是蜮、蟘、𧑞一也。劉敞春秋傳以爲非中國之獸,未詳所據。」又曰:「蜚,又名負盤。廣雅云:『負蠜,蹠也。』孔穎達云:『本草曰蜚,厲蟲也。』然則蜚是臭惡之蟲,害人衣物,故左氏傳曰:『有蜚不爲災,亦不書也。』春秋經傳皆云『有蜚』,則此蟲一名蜚,一名蠦蜰,而舍人、李巡皆云蜚蠦一名蜰,非也。此蟲一名負盤,漢書及左傳註多作『負蠜』,以此下有草蟲負蠜,故相涉誤耳。今案説文亦云『蜚,臭蟲,負蠜也』,是蜚亦有負蠜之名也。」〇漢書五行志:「蜚,劉歆以爲負蠜也。性不食穀,食穀爲災,介蟲之孽。」〇山海經東山經曰:「太山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〇經義考:「程氏迥春秋顯微例目,宋志一卷,佚。」
23、
郎顗謂:「魯僖遭旱,修政自敕,時雨自降。」然春秋於僖公初書「雨」,已而書「雩」,已而書「大旱」,公之德衰矣。
【閻按】晉袁甫傳:「公羊有言,魯僖甚悦,故致旱。」此何休注也。
【元圻案】後漢書郎顗傳:「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也。陽嘉二年,顗詣闕拜章,帝使對尚書。顗對曰:『魯僖遭旱,修政自敕。下鐘鼓之懸,休繕治之官,雖則不寧,而時雨自降。』」注:「春秋考異郵曰:『僖公三年,春夏不雨,於是僖公憂閔,玄服避舍,釋更徭之逋,罷軍寇之誅,去苛刻峻文慘毒之教,所蠲浮令四十五事,雨大澍也。』」〇僖三年「六月雨」,穀梁傳曰:「雨云者,喜雨也。喜雨者,有志乎民者也。」僖十一年「秋八月,大雩」,十三年「秋九月,大雩」,二十一年「夏,大旱」,公羊傳曰:「何以書?記災也。」穀梁傳曰:「雩得雨曰雩,不得雨曰旱。」〇黃氏仲炎曰:「富公弼告神宗曰:『願陛下不以今日得雨爲喜,更以累年災異爲憂。』此可以言春秋矣。」
24、
名不可不謹也。春秋或名以勸善,或名以懲惡,衮鉞一時,薰蕕千載。東漢豪傑恥不得豫黨錮,慕其流芳也。我朝鐫工之微,不肯附名黨碑,懼其播惡也。名教立而榮辱公,其轉移風俗之機乎!
【閻按】鐫工安民,李仁甫長編作李姓,非。余親至西安碑林中辨之。
【集證】邵氏聞見前録:「常安民以鐫字爲業。崇寧二年,蔡京又自書元祐姦黨爲大碑,頒于郡縣,令刻石。安民當鐫字,辭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馬相公者,海内稱其正直,今謂之姦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民泣曰:『被役不敢辭,乞免鐫「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後世。』聞者愧之。」〇王明清揮麈録:「九江碑工李仲寧,刻字甚工,黃太史題其居曰『琢玉坊』。崇寧初,詔郡國刊元祐黨碑姓名,呼使仲寧。仲寧曰:『小人家舊貧窶,止因開蘇内翰、黃學士詞翰,遂至飽煖。今目以爲姦,不忍下手。』議之者曰:『賢哉,士大夫之所不及也。』」
【元圻案】後漢書皇甫規傳:「規,字威明,安定朝那人也。拜度遼將軍。及黨事大起,天下名賢多見染逮。規雖爲名將,素譽不高,自以西州豪傑,恥不得豫,乃先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奂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爲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
25、
「公如京師」,成十三年。非禮也。晉、楚可以言「如」,京師不可以言「如」,於是朝覲之禮廢矣。
【何云】精義。
【元圻案】成十三年杜注:「伐秦,道過京師,因朝王。」〇胡氏傳曰:「如京師,見諸侯之慢也,因會伐而行矣。」〇張氏洽集註曰:「春秋以諸侯事周之禮久闕,而因行於伐秦之役,若没而不書,是盡廢其僅存之禮也;若書以爲『朝于京師』,則是舉百年之墜典,亦非其實也。故書『如京師』而不言『朝』,以見其行禮之不專。」〇趙氏鵬飛經筌曰:「凡諸侯相朝,皆書『如』,如『公如晉』、『如齊』,皆朝也。不曰『朝』而曰『如』,尊天子也。唯朝王則曰朝,『公朝於王所』是也。尊内則曰朝,『滕、薛來朝』是也。」
26、
仲子之賵,宰書其名;成風之賵,王不書天,正三綱也。公羊氏乃有「母以子貴」之説,謂之知春秋之義可乎?漢章帝不以尊號加於賈貴人,晉明帝不以尊號加於荀豫章君,猶近古也。
【元圻案】隱元年經:「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程子曰:「春秋之時,嫡妾僭亂,聖人尤謹其名分。仲子繫惠公而言,故正其名,不曰夫人,曰惠公仲子,謂惠公之仲子,妾稱也。以夫人之禮賵人之妾,不天亂倫之甚也。然春秋之始,天王之義未見,故不可去天而名咺,以見其不王。王臣雖微不名,況於宰乎!」〇文五年經:「王使榮叔歸含且賵。」程子曰:「天王成妾母爲夫人,亂倫之甚,失天理矣。不稱天,義已明;稱叔,存禮也。」〇劉原甫曰:「一則名其宰而見貶,一則去其天以示譏。」〇隱公元年公羊傳曰:「隱長又賢,何以不宜立?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桓何以貴?母貴也。母貴則子何以貴?子以母貴,母以子貴。」〇後漢書皇后紀:「賈貴人,南陽人。建武末,選入太子宫,中元二年生肅宗,而顯宗以爲貴人。帝既爲太后所養,專以馬氏爲外家,故貴人不登極位,賈氏親族無受寵榮者。及太后崩,迺策書加貴人王赤綬,安車一駟,永巷宫人二百。」〇晉書后妃傳:「豫章君荀氏,元帝宫人也。生明帝。明帝即位,封建安君。至成帝咸康元年,始别立廟於京都。」
27、
「齊侯、衞侯胥命于蒲。」桓三年。荀子曰:「春秋善胥命。」程子、胡文定皆善之。劉原父春秋傳以爲「自相命,非正也」。止齋春秋後傳亦以爲「相推長也。於是齊僖稱小伯,黎之臣子亦以方伯責衞宣」。下云桓、文之事,其所由來者漸矣。止齋自注本薛氏。愚謂齊、衞胥命,此伯者之始。其末也,齊、魏會于徐州以相王。事見史記魏世家襄王元年。注:徐廣曰:「徐,今薛縣。」霜凝冰堅,其來漸矣。
【全云】春秋之末,撓霸局者亦齊、衞也。於是齊景思更霸,而牽率衞靈以伐晉。
【元圻案】王氏此條本朱子語類問於張洽之説。〇荀子大略篇:「不足於行者説過,不足於信者誠言,故春秋善胥命,而詩非屢盟,其心一也。」〇桓公三年公羊傳:「胥命者何?相命也。何言乎相命?近正也。此其爲近正奈何?古者不盟,結言而退。」〇程子、胡傳皆善其不盟詛,與公羊、荀子同。〇劉氏敞傳曰:「胥命者何?相命也。何言乎相命?古者有方伯,有州牧,有卒正,有連率,命於天子,正也。諸侯自相命,非正也。齊,太公之後,東州之侯也;衞,康叔之後,北州之侯也。」又意林曰:「時齊僖公自以爲小伯,而狄人追逐黎侯,黎之臣子亦以方伯、連率之職責衞宣公。故此胥命者,以方伯之事自相命也。」〇張氏洽春秋集傳曰:「蒲之胥命,正齊桓非命伯而專征之權輿,春秋謹書之,志王命不行,列國授霸,從此階也。下逮戰國,諸侯欲稱王,則齊、魏會于笠澤以相王;秦昭王欲稱帝,則使人致東帝于齊,僭竊交私,百準一揆,故知胥命者,春秋謹霸政擅命之始也。」〇朱子語類:「自相命而至於相王,自相王而至於相帝,勢必如此。」〇國語:「及平王末,而晉、秦、齊、楚代興,秦景、襄於是乎取周土,晉文侯於是乎定天子,齊莊、僖於是乎稱小伯,楚蚡冒於是乎始啓濮。」〇旄丘詩序:「狄人迫逐,黎侯寓于衞。衞不能脩方伯、連率之職,黎之臣子以責於衞也。」
28、
書「郊」九,皆卜不吉。僖三十一年,成十年,襄七年、十一年。失時,成十七年九月,定十五年五月,哀元年四月。牛災,宣三年,成七年。則書之。書「大雩」二十一,皆在午、未、申之月。桓五年秋,僖十一年秋八月、十三年秋九月,成三年秋、七年秋,襄五年秋、八年秋九月、十六年秋、十七年九月、二十八年秋八月,昭三年八月、六年秋九月、八年秋、十六年九月、二十四年秋八月、二十五年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定元年九月、七年秋、是年九月、十二年秋。建巳之雩,常事不書。
【元圻案】胡傳:楊子曰:「天子之制,諸侯庸節,節莫差於僭,僭莫重於祭,祭莫重於地,地莫重於天。諸侯而祭天,其僭極矣。聖人於春秋,欲削而不存,則無以志其失。爲後世戒,悉書之乎,則歲事之常,有不勝書者。是故因禮之變而書於策,或以卜,或以時,或以望,或以牲,或以牛,於變之中又有變焉者,悉書其事。」〇桓五年「秋,大雩」,左傳:「書,不時也。凡祀,啓蟄而郊,龍見而雩,始殺而嘗,閉蟄而烝。過則書。」杜注:「龍見,建巳之月。」〇程子曰:「大雩,歲之常祀,不能皆書也,故因其非時則書之。遇旱災,則非時而雩,書之所以見其非禮,且志旱也。」
29、
三書「蒐」於昭公之時,兵權在大夫。昭八年蒐於紅,十一年大蒐於比蒲,二十二年大蒐於昌間。再書「蒐」於定公之時,兵權在陪臣。定十三年、十四年大蒐於比蒲。
【元圻案】劉氏敞春秋傳曰:「曷爲不言公?公不得與於蒐爾。公曷爲不得與於蒐?三家者專魯而分之,政令出焉,公民食焉爾。」〇家鉉翁詳説:「蒐,軍政也。魯自宿、意如盜竊兵柄,舉國中丘甸卒乘,皆爲己之私有,昭公不能君,以是故也。今意如死,陽虎繼亂,三家之勢少戢,正魯君可以有爲之日,而定公庸且弱,苟安目前,而不能爲魯國深長慮,兵柄可收而不能收,公室自是無復興之望矣。」
30、
定公六月即位,而於春夏書元年。隱元年。正義謂:「漢、魏以來,雖於秋冬改元,史於春夏即以元年冠之,因於古也。」通鑑漢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漢尚未亡,即以爲魏黃初元年。朱文公謂:「奪漢太速,與魏太遽,非春秋存陳之意。」
【何云】是時昭公既薨,不書元年,則遂無君矣。故定雖未即位,而先以元年繫之,又春秋之變例也。漢、魏之事,惟光武建武之元以六月即位,可從此例。以更始失政,天下亟望有君故也。若延康、黃初之予奪,春秋之罪人也。
【全云】温公亦非奪漢與魏,只是要書法一例,其實書法何嘗不可變通。
【元圻案】朱子與吕成公書曰:「温公舊例,年號皆以後改者爲正,此殊未安。如漢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漢尚未亡,今便作魏黃初元年,奪漢太速,與魏太遽,大非春秋存陳之意,恐不可以爲法。」〇昭公九年公羊傳:「陳已滅矣,其言陳火何?存陳也。」穀梁傳:「火不志,此何以志?閔陳而存之也。」〇書録解題編年類:「資治通鑑二百九十四卷,目録三十卷,丞相温公河内司馬光撰。初,光嘗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傳體,爲志八卷,以進。英宗悦之,遂命論次歷代君臣事迹,起周威烈,迄乎五代,就祕閣置局。神宗御製序,賜名資治通鑑。」
31、
春秋三書「孛」,文十四年、昭十七年、哀十三年。而昭十七年「有星孛於大辰,申須曰:『彗所以除舊布新也。』」史記天官書、劉更生封事云:「春秋彗星三見。」則彗、孛一也。晏子春秋:「齊景公睹彗星,使伯常騫禳之。晏子曰:『孛又將出,彗星之出,庸何懼乎?』」則孛之爲變,甚於彗矣。【原注】齊有彗星,見於傳而經不書。
【何云】經不書,益見彗小於孛矣。
【集證】漢文紀:「有長星出於東方。」文穎曰:「彗、孛、長三星,其形象小異。孛星光芒短,其光四出,蓬蓬孛孛也。彗星光芒長,參參如掃篲。長星光芒有一直指,或竟天,或十丈,或一丈二丈,無常也。」
【元圻案】後漢書天文志上:「孛之爲言,猶有所傷害,有所妨蔽,所以除穢而布新也。」注:「晏子春秋曰:『齊景公睹彗星,使伯常騫禳之。晏子曰:「不可。此天教也。日月之氣,風雨不時,彗星之出,天爲民之亂見之。」』又一曰:『景公見彗星出而泣,晏子問之。公曰:「寡人聞之,彗星出,其所向之國君當之。今彗星出而向吾國,我是以悲。」晏子曰:「君之行義,固應無德於國。穿陂池,則欲其深以廣也;爲臺榭,則欲其高且大也。賦斂撝奪,誅戮如仇讐。自是觀之,孛又將出。彗星之出,庸何懼乎?」』果如晏子之言,孛之與彗,相似匪同。」〇史記齊世家亦載晏子之語,孛作茀。〇今本晏子春秋内篇諫上:「景公睹彗星,召伯常騫使禳去之。晏子曰:『此天教也。彗星之出,天爲民之亂見之,故詔之妖祥,以戒不敬。今君若設文而受諫,謁聖賢人,雖不去,彗星將自亡。今君嗜酒而并于樂,政不飾而寬於小人,近讒好優,惡文而疏聖賢人,何暇在彗?茀又將見矣。』」〇又外篇記彗見者二,其文皆與後漢書所引晏子不同。王氏此條據章懷注。
32、
星孛東方,哀十三年冬。在於越入吴之後;哀十三年夏。彗見西方,史記六國表秦孝公元年。在衞鞅入秦之前,天之示人著矣。
【元圻案】綱目周顯王八年,「彗星見西方,衞公孫鞅入秦」。
33、
齊桓之將興也,恒星不見,星隕如雨;晉文之將興也,沙鹿崩,自是諸侯無王矣。晉三大夫之命爲侯也,九鼎震,自是大夫無君矣。人事之感,天地爲之變動,故董子對策曰:「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
【元圻案】吕氏集解:「莊七年恒星不見云云,襄陵許氏曰:『王運將終,而霸統方起之祥也。』又僖十四年沙鹿崩,許氏曰:『恒星不見,星隕如雨,齊桓之祥也。沙鹿崩,晉文之祥也。齊桓將興而天文墮,晉文將興而地理決,王道之革也。』」〇史記周本紀:「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韓、趙、魏爲諸侯。」
34、
晉自武、獻以來,以詐力彊其國,故傳曰:「晉人虎狼也」,文十三年。「晉人無信」,僖三十三年。「晉所以霸,師武、臣力也」。宣十二年。春秋書「晉人納捷菑于邾,弗克納」,「晉士匄帥師侵齊,至穀,聞齊侯卒,乃還」。此孟子所謂「彼善於此」者,君子與之。義理之在人心,不可泯也。剥之上九,一陽尚存。春秋之作,見人心之猶可正也。
【元圻案】文十四年公羊傳曰:「『非吾力不能納也,義實不爾克也。』引師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弗克納也。」〇陸氏微旨中趙氏曰:「『弗克納』,言失之於初而得之於末也。淳聞於師曰:『據三傳之説,晉師皆有名氏,則必非微者矣。書曰人,何也?曰:廢置諸侯,王者之事,人臣專之,罪莫大焉。夫子善其聞義能徙,故爲之諱也。』」〇襄十九左傳:「聞喪而還,禮也。」公羊傳:「大其不伐喪也。」
35、
列國之變,極於吴、越。通吴以疲楚者晉也,成七年巫臣之爲也。通越以撓吴者楚也,事詳國語。春秋於是終焉。唐以南詔攻吐蕃,而唐之亡以南詔。本朝以女真滅契丹,而中原之亡以女真。女真之將亡也,吾國又不監宣和而用夾攻之策,不知春秋之義也。
【全云】端平之禍不在夾攻,而在妄取三京。或云:元人志在盡吞天下,即無入洛之師,未必不觀釁而動。曰:果爾,則雖不夾攻,而元於滅金之後,亦自加兵於宋,況女真之讐,必無不報之理。
【元圻案】左傳成七年:「巫臣請使於吴,晉侯許之。吴子壽夢説之,乃通吴於晉,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〇吴語:「楚申包胥使於越,越王句踐問焉,曰:『吴國爲不道,求殘我社稷宗廟,以爲平原,弗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請問戰奚以而可?』包胥曰:『夫戰,知爲始,仁次之,勇次之。』越王曰:『諾。』乃召五大夫,曰:『王孫包胥既命孤矣。』」〇通鑑唐紀德宗貞元四年:「吐蕃發兵,將寇西川,亦發雲南兵。雲南内雖附唐,外未敢叛吐蕃,亦發兵屯於瀘北。韋皋知雲南計方猶豫,乃爲書遺雲南王,敘其叛吐蕃歸化之誠,使東蠻轉致吐蕃。吐蕃始疑雲南,遣兵屯會川,以塞雲南趣蜀之路。雲南怒,引兵歸國。由是雲南與吐蕃大相猜阻,歸唐之志益堅。吐蕃失雲南之助,兵勢始弱矣。貞元十年,異牟尋襲擊吐蕃,大破之,取十六城,遣使來獻捷,請復南詔號。宣宗大中十三年,南詔酋龍稱皇帝,國號大理,遣兵陷播州。懿宗咸通元年,南詔攻邕州,陷之。四年陷交趾,五年寇嶲州、寇邕州,十年陷嘉州,十一年攻成都。」〇岳珂桯史九:「宣和將伐燕,用其降人馬植之謀,由登、萊航海以使於女真,約盡取遼地而分之,子女玉帛歸女真,土地歸我。」〇續通鑑徽宗宣和九年:「金主遣李善慶、女真散覩持國書來修好。詔蔡京等諭以夾攻遼之意。七年,遼亡。欽宗靖康元年,金師陷京城。又理宗紹定五年,時與蒙古兵合圍汴京。蒙古再遣王檝來京、湖,議夾攻金。史嵩之以聞,朝臣皆以爲可遂復讐之舉,獨趙范不喜,曰:『宣和海上之盟,厥初甚堅,迄以取禍,不可不鑒。』帝不從,命嵩之報使許之。」〇明張溥書馮琦宋史紀事本末三京之復後曰:「遼爲宋敵,金爲宋仇。敵者可以存,可以亡者也;仇者可以亡,必不可以存者也。八陵之辱,二帝之慘,懷而不報者百餘年矣。會有可乘,雖死不顧。必欲鑒宣和之海上,而忘靖康之北狩,凡爲臣子,其誰堪之!故滅金之役,正也;三京之復,亦正也。其復而不果者,失在進之太速,守之不固,非盡始謀者過也。」
36、
邢有狄難,已遷於夷儀,三國之師城邢,俾反其國都,故列三國稱師,以著其功。僖元年。淮夷病杞,方伯不能斥逐蠻夷,使杞人安其都邑,乃城緣陵使遷,故書諸侯而不列序。僖十四年。狄入衞踰年,齊侯方城楚丘以處文公,故但書「城楚丘」而不著其城之者,僖二年。書愈略者,功愈降也。沙隨程氏云。
【元圻案】春秋僖公元年:「春,齊師、宋師、曹伯次于聶北,救邢。夏六月,邢遷于夷儀。齊師、宋師、曹師城邢。」僖十四年:「春,諸侯城緣陵。」傳:「諸侯城緣陵而遷杞焉,不書其人,有闕也。」正義曰:「元年齊師、宋師、曹師城邢,傳稱『具邢器用而遷之,師無私焉』,故具列三國之師,詳其文以美之也。今此總云『諸侯』,不具書其所城之人,爲其有闕也。故總言諸侯以譏之。」〇僖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胡傳:「桓公帥諸侯城之而封衞也,不數桓公,不與諸侯專封也。」〇吕氏集解曰:「先儒以謂諸侯之義,不得專封。夫所謂專封者,以此地畀此人也,則謂之專封,固不可也。如同時諸侯有相滅亡,天子不能令,方伯不能救,天下諸侯力能救而復之,則是蹈仁而踐義也。而以是爲專封,是嫂溺援之以手而以爲罪也。」析義最精。〇經義考:「程氏迥春秋傳,宋志二十卷,佚。」
37、
齊桓之霸,自盟于幽,莊十六年。至會于淮,僖十七年。凡十有二會。而孔子稱「九合諸侯」。繼序按:「周、秦、漢、魏,以『九合諸侯』對『一匡天下』者,數十處。大戴記并有『再爲義王』句,管子又有『三匡天子』句。證之周語又云『一合諸侯』者,又證之左傳有云『再合諸侯』、『三合大夫』者,知與富辰所云『糾合宗族』,展喜所云『糾合諸侯』不同也。但管子、國語云『乘車之會三』,史記云『乘車之會六』,穀梁傳云『衣裳之會十有一』,均與論語參差。而鄭康成、韋昭、范甯、顔師古、陸德明、司馬貞亦各以意説。」劉氏意林曰:「始于幽,終于淮,合者九。」崔氏曰:「道其不以兵車而已。莊十六年,九國盟于幽。二十七年,五國又盟于幽。僖元年,六國會于檉。二年,四國盟于貫。五年,八國會王世子于首止。七年,五國盟于甯母。八年,王人與七國會于洮。九年,宰周公與七國會于葵丘。十三年,七國會于鹹。凡九合諸侯也。」牡丘之盟,僖十五年。陽穀之會,僖二年。淮之會,蓋有兵車矣。繼序按:「洮、鹹是兵車,穀梁傳有明文。陽穀是衣裳,范甯注有明文。西疇失考。」〇案:崔西疇此説,黃氏日抄九引之。胡氏通旨曰:「桓公霸四十二年,會盟凡二十有一,獨稱九合,舉衣裳之會爾。」穀梁傳:「衣裳之會十有一。」論語疏謂:「不取北杏及陽穀爲九。」史記:「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其説不同。朱文公謂:「九,春秋傳作糾,展喜犒師之詞云爾。」方樸山云:「若以九爲糾,則未可概曰『不以兵車』矣。況九、糾通用,他亦無證。」〇繼序按:「莊子『禹九雜天下之川』,九、糾亦有通用者。故朱子注楚辭,亦破『九』爲『糾』。」〇集證曰:「論語釋文:『史記云:「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穀梁傳云:「衣裳之會十一。」范甯注云:「十三年會北杏,又會柯。十四年會鄄。十五年又會鄄。十六年會幽。二十七年又會幽。僖元年會檉。二年會貫。三年會陽穀。五年會首止。七年會甯母。凡十一會。鄭不取北杏及陽穀爲九也。」』槐按:今本穀梁注『十三年』下無『又會柯』,有『僖九年會葵丘』。皇、邢疏所引皆同,胡氏通旨因之。然鄭康成注論語,亦有柯無葵丘,則釋文所引范甯注當有所本。」李氏韶世紀序晉伯文紀云:「桓公會不邇三川,盟不加王人;案:國語「西周三川皆震」,注:「涇、渭、汭也。」〇僖公五年經:「夏,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會王世子於首止。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止。」注:「間無異事,復稱諸侯者,王世子不盟故也。王之世子,尊與王同。齊桓行霸,翼戴天子,尊崇王室,故殊貴世子。」〇宋高氏閌集註曰:「此復舉諸侯者,尊王世子,不敢與之盟也。會者,辨上下之禮,修和好之道,而王世子與焉,猶之可也。盟者,以不相信也,若王世子亦與焉,則是以所不信者加之王世子,與約束諸侯無異,故齊侯不敢盟世子,而與諸侯自盟。諸侯自盟,所以定世子也。」〇僖公八年:「公會王人、齊侯、宋公、衞侯、許男、曹伯、陳世子款盟于洮。」公羊傳曰:「王人者何?微者也。曷爲序乎諸侯之上?先王命也。」文公會畿内,盟子虎矣。僖公二十八年傳:「王子虎盟諸侯於王庭。」二十九年經:「會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注:「翟泉,今洛陽城内大倉西南池水也。」程子曰:「晉文連年會盟,皆在王畿之側,而此盟復迫王城,又與王人盟,强逼甚矣。故諱『公』,諸侯貶稱『人』,惡之大也。」桓公寧不得鄭,不納子華,事見僖七年左傳。懼其奬臣抑君;文公則爲元咺執衞侯矣。事見僖二十八年經、傳。此夫子所以有正譎之辨。」
【元圻案】經義考:「胡氏寧春秋通旨,宋志一卷,未見。吴萊後序曰:『胡氏正傳三十卷,傳外又有總貫條例、證據史傳之文二百餘章,子寧集之,名曰春秋通旨。』」〇李琪春秋王霸列國世紀編自序:「琪少竊妄意敘東周十有四王之統,合齊、晉十有三伯之目,舉諸侯數十大國之系,皆世爲之紀。不失全經之文,略備各代之實。猶子韶爲之補續其未成。」黃虞稷曰:「琪,字孟開,吴郡人,仕國子司業。書成於嘉定辛未。」
38、
春秋繁露曰:「春秋甚幽而明,無傳而著。」此竹林篇文。又曰:「易無達吉,何云:「吉,疑作占。」〇集證:「按説苑奉使篇引傳曰:『詩無通故,易無通吉,春秋無通義。』如説苑所引,則仍當作『達吉』。」詩無達詁,春秋無達例。」閻按:「今繁露『例』兩作『辭』。」陸農師稱之。又曰:「不由其道而勝,不如由其道而敗。」此俞序篇文。攻媿閻按:「攻媿,樓鑰號。」謂「真得夫子心法」。
【元圻案】陸農師答崔子方書曰:「夫經一而足,春秋之傳不係舊史存否可知。若聖人作經,又待魯史而傳,是二而足也。故曰:『春秋甚幽而明,無傳而著。』其設方立例,不可以一方求,亦不可以多方得。譬如天文森布,一衡一縮,各有條理,久視而益明。易曰:『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豈獨易也哉!故曰『詩無達詁,易無達吉,春秋無達例』,要在變而通之耳。」〇樓攻媿繁露後序曰:「仲舒對策爲古今第一。余竊謂惟仁人之對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又有言曰:『不由其道而勝,不如由其道而敗。』此類非一,是皆真得吾夫子之心法,蓋深於春秋者也。」〇春秋繁露,注見卷五十八頁。
39、
董仲舒春秋決獄,其書今不傳。太平御覽載二事,其一引春秋許止進藥,其一引夫人歸于齊。通典載一事,引春秋之義「父爲子隱」。應劭謂仲舒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原注】隋、唐志十卷。〇案:應劭語見後漢書本傳及晉書刑法志。今僅見三事而已。閻按:「藝文類聚亦載一事。」御史中丞衆議薛況之罪,孔季彦斷梁人之獄,集證:「按北堂書鈔聽訟門引孔叢子:『梁人娶後妻,後妻殺夫,其子又殺之。孔季彦過梁,梁相曰:「此子當以大逆論。」季彦曰:「昔文姜與弑魯桓,春秋去其姜氏,絶不爲親,禮也。且手殺重于知情,是子宜以非司寇而擅殺當之。」』」皆以春秋合於經誼。終軍之詰徐偃,則論正而心刻矣。吕步舒使治淮南獄,窮驗其事,蓋仲舒弟子不知其師書者也。公孫弘以春秋之義繩臣下,見漢書刑法志。張湯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見本傳。是以春秋爲司空城旦書也。胡文定公曰:「春秋立法謹嚴,而宅心忠恕。」斯言足以正漢儒之失。【原注】鹽鐵論:「文學曰:『吕步舒弄口而見戮。』」〇閻按:「『文學』當作『丞相史』。」
【元圻案】太平御覽六百四十載董仲舒決獄曰:「甲父乙與丙争言相鬭,丙以佩刀刺乙,甲即以杖擊丙,誤傷乙,甲當何論?或曰:毆父也,當梟首。論曰:臣愚以父子至親也,聞其鬭莫不有怵惕之心,扶杖而救之,非所以欲詬父也。春秋之義,許止父病,進藥於其父而卒,君子原心,赦而不誅。甲非律所謂毆父,不當坐。」〇案:「甲乙與丙」,「甲下」疑脱「父」字。〇又曰:「甲夫乙將船,會海盛風,船没溺流,死亡不得葬。四月,甲母丙即嫁甲,欲皆何論?或曰:甲夫死未葬,法無許嫁,以私爲人妻,當棄市。議曰:臣愚以爲春秋之義,言夫人歸于齊,言夫死無男,有更嫁之道也。婦人無專制擅恣之行,聽從爲順,嫁之者歸也。甲又尊者所嫁,無淫之心,非私爲人妻也。明於決事,皆無罪名,不當坐。」〇通典六十九養兄弟子爲後後自生子議云:「東晉成帝咸和五年,散騎侍郎賀喬妻于氏上表云:『董仲舒時有疑獄,曰:「甲無子,拾道旁棄兒乙,養之以爲子。及乙長,有罪殺人,以狀語甲,甲藏匿乙。甲當何論?」仲舒斷曰:「甲無子,振活養乙,雖非所生,誰與子之?詩云:『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春秋之義,『父爲子隱』。甲宜匿乙。」詔不當坐。又一事曰:甲有子乙以乞丙,乙後長大而丙所成育。甲因酒色謂乙曰:「汝是吾子。」乙怒,杖甲二十。甲以乙本是其子,不勝其忿,自告縣官。仲舒斷之曰:「甲能生乙,不能長育以乞丙,於義已絶矣,雖杖甲,不應坐。」』」〇案:通典本二事,厚齋因同爲于氏所引,故以爲一事也,否則傳刻時誤二爲一,并誤四爲三也。〇漢書薛宣傳:「哀帝初,博士申咸給事中,毁宣不供養行喪服,不宜列朝省。宣子況數聞其語,賕客楊明,欲令創咸面目,使不居位。會司隸缺,況恐咸爲之,遂令明遮斫咸宫門外,斷鼻脣,身八創。事下有司,御史中丞衆等奏:『況疑咸受修言修,宣之弟。以毁謗宣。知咸給事中,恐爲司隸舉奏宣,而公令明迫切宫闕,要遮創戮近臣,不與凡民忿怒争鬭者同。臣聞敬近臣,爲近主也。禮,下公門,式路馬,君畜産且猶敬之。春秋之義,意惡功遂,不免於誅,上浸之源不可長也。況首爲惡,明手傷,功意俱惡,皆大不敬。明當以重論,及況皆棄市。』廷尉直以爲:『律曰:「鬭以刃傷人,完爲城旦,其賊加罪一等,與謀者同罪。」傳曰:「遇人不以義而見疻者,與痏人之罪鈞,惡不直也。」咸厚善修,而數稱宣惡,不可爲直。況以故傷咸,計謀已定,後聞置司隸,因前謀而趣明,非以恐咸爲司隸故造謀也。本争私變,雖於掖門外傷咸道中,與凡民争鬭無異。今以況爲首惡,明手傷爲大不敬,公私無差。春秋之義,原心定罪。原況以父見謗發忿怒,無它大惡。陷死刑,恐非法意。明當以賊傷人不直,況與謀者皆爵減完爲城旦。』上以問公卿議臣。丞相光、大司空師丹以中丞議是,自將軍以下至博士議郎皆是廷尉。況竟減罪一等,徙敦煌。」又終軍傳:「元鼎中,博士徐偃使行風俗。偃矯制,使膠東、魯國鼓鑄鹽鐵,還,奏事。張湯劾偃矯制大害,法至死。偃以爲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萬民,顓之可也。有詔下軍問狀,軍詰偃曰:『古者諸侯國異俗分,百里不通,時有聘會之事,安危之勢,呼吸成變,故有不受辭造命顓己之宜。今天下爲一,萬里同風,故春秋「王者無外」。偃巡封域之中,稱以出疆何也?且鹽鐵,郡有餘臧,正二國廢,國家不足以爲利害,而以安社稷存萬民爲辭,何也?』又詰偃:『膠東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魯國西枕泰山,東有東海,受其鹽鐵。偃度四郡口數田地,率其用器食鹽,不足以并給二郡邪?將勢宜有餘,而吏不能也?何以言之?偃矯制而鼓鑄者,欲及春畊種贍民器也。今魯國之鼓,當先具其備,至秋乃能舉火。此言與實反者非?偃已前三奏,無詔,不惟所爲不許,而直矯作威福,以從民望,干名采譽,此明聖所必加誅也。「枉尺直尋」,孟子稱其不可。今所犯罪重,所就者小,偃自予必死而爲之邪?將幸誅不加,欲以采名也?』偃窮詘服。」〇漢書五行志:「使仲舒弟子吕步舒持斧鉞治淮南獄,以春秋顓斷於外,不請。」又董仲舒傳:「先是遼東高廟、長陵高園殿災,仲舒居家,推説其意,草稿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見,嫉之,竊其書而奏焉。上召視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師書,以爲大愚。於是下仲舒吏。」〇史記酷吏張湯傳:「湯決大獄,欲傅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〇史記儒林傳:「竇太后好老子書,召轅固生問老子書。固曰:『此是家人言耳。』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書乎?』」注:徐廣曰:「司空,主刑徒之官也。」駰案:漢書音義曰:「道家以儒法爲急,比之於律令。」〇禮月令正義引鄭志:「獄,夏曰鈞臺,殷曰羑里,周曰圜土,秦曰囹圄,漢曰若盧,魏曰司空。」〇説文:「㺇,司空也。」〇蕭山王紹蘭曰:「白孔六帖引決獄二事,其一:甲爲武庫卒,盜强弩弦,一時與弩異處,當何罪?論曰:兵所居,比司馬,闌入者髠。重武備,責精兵也。弩蘖機郭弦軸異處,盜之不至,盜武庫兵陳。論曰:大車無輗,小車無軏,何以行之?甲盜武庫兵,當棄市乎?以上二論皆或説。曰:此下仲舒所斷。『雖與弩異處,不得弦,不可謂弩,矢射不中,與無矢同,不入與無鏃同。律曰:此邊鄙兵所贓直百錢者,當坐棄市。』其一:君獵得麑,使大夫持以歸。道見其母隨而鳴,感而縱之。君愠,議罪未定,君病,恐死,欲託孤幼,乃覺之曰:『大夫其仁乎?遇麑以仁,況人乎?』乃釋之,以爲子傅。於議何如?仲舒曰:『君子不麛不卵,大夫不諫,使持歸,非也。然而中感母恩,雖廢君命,縱之可也。』然則春秋決獄,宋時猶有六事可攷,厚齋何以但云三事乎?」又曰:「朱竹垞經義考亦云:『藝文類聚有引決獄君獵得麑一事。』今攷類聚卷六十六,是引韓子孟孫獵得麑事,非引決獄。蓋朱、閻俱誤記六帖爲類聚耳。」〇案經義考:「董子春秋決事十六篇,漢志作公羊治獄,七録作春秋斷獄,新、舊唐書作春秋決獄,崇文總目作春秋決事比。」
40、
劉原父深於春秋,然議郭后祔廟,引春秋「禘于太廟,用致夫人:致者不宜致也,且古者不二嫡,當許其號而不許其禮」。張洞非之曰:「按左氏,哀姜之惡所不忍道,而二傳有非嫡之辭,敞議非是。」然則稽經議禮,難矣哉!
【元圻案】僖八年:「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左傳以夫人爲哀姜;公羊以爲齊之媵女先至,脅公使立爲夫人者;穀梁以爲言夫人而不以姓氏,非夫人也,立妾之辭也。〇李仁甫長編一百九十仁宗嘉祐四年:「八月,知制誥劉敞言:『伏聞禮官倡議,欲祔郭氏於廟,臣竊惑之。昔春秋之義,夫人不薨於寢,不赴於同,不反哭於廟,則不言夫人,不稱小君。郭后之廢,雖無大罪,然亦既廢矣。及其追復也,許其號而不許其禮,且二十餘年。今一旦欲以嫡后之儀致之於廟,恐其未安於春秋也。「禘於太廟,用致夫人」,致者不宜致也,不宜致者以其不薨於寢、不祔於姑也。古者不二嫡,則萬世之後,宗廟之禮,豈臣子所能擅輕重哉!』禮官張洞駁議曰:『郭氏正位中宫,母儀天下,無大過惡。陛下閔其偶失謙恭,旋復位號,位號既復則謚册祔廟,安得並停?況引春秋「禘于太廟,用致夫人」之例,據左氏則哀姜之惡所不忍道,考二傳之説,復有非嫡之文,以證本朝之事,恐非其當。若曰「不薨於寢,不祔於姑」,則郭后之没,不得其所,責當歸於朝廷,死者何罪,而始儷宸極,終不廟食耶?』」〇張洞,師事劉子望、孫明復。見石守道上范文正公書。周益公跋歐陽公與張洞書曰:「洞字仲通,開封人。晁无咎雞肋集有傳。任潁州推官,文忠實爲守,甚重之。官至工部郎中。」
41、
桓以許田賂鄭,桓元年。宣以濟西田賂齊,宣元年。身爲不義,而以賂免。取宋郜鼎,桓二年。納莒僕寶玉,文十八年左傳。人欲橫流,天理滅矣。末流之敝,貨范鞅而昭公不入矣,昭二十七年。竊寶弓而盜臣肆行矣,定八年。受女樂而孔子遂去矣。三叛人以邑來,襄二十一年,邾庶其。昭五年,莒牟夷。三十一年,黑肱。知利而不知義矣。孟子是以有「不奪不饜」之戒。
【元圻案】吕氏春秋集解:「襄陵許氏曰:『桓公既弑,以許田賂鄭;宣公既弑,以濟西田賂齊。夫負不義於天下,則所藉以行者惟利而已。是以桓、宣之計,若出一軌。』」〇桓二年胡氏傳曰:「弑逆之賊,不能致討,而受其賂器,置于太廟,以明示百官,是教之習爲夷狄禽獸之行也。公子牙、慶父、仲遂、意如之惡,又何誅焉!」
42、
「公如京師」者一,成十三年。「朝王所」者二,案:俱在僖二十八年。時晉文以城濮之戰勝楚,襄王勞文公于踐土,已而狩于河陽也。「卿大夫如京師」者五,僖三十年,文元年、八年,宣九年,襄二十四年。其簡如是。而朝聘於大國,史不絶書。集證:「公如齊十一,晉二十,楚二。大夫聘列國五十六。」尊卑之分不明,强弱之力是視,記禮者以魯爲有道之國,道焉在哉!
【元圻案】禮記明堂位:「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天下以爲有道之國。」〇王使來聘者八:隱七年凡伯,九年南季;桓四年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莊二十三年祭叔;僖三十年周公;宣十年王季子。又錫命者三,賵葬者四,歸脤者一。〇宋羅大經鶴林玉露二:「春秋之時,天王之使交馳於列國,而列國之君如京師者絶少。夫子謹而書之,固以正列國之罪,而端本澄源之意,其致責於天王者尤深矣。唐之藩鎮,猶春秋之諸侯也。杜陵詩云:『諸侯春不貢,使者日相望。』蓋與春秋同一筆。」〇隱三年公羊傳何休注云「時天王崩,魯隱往奔喪」,而不見於經。按隱公果有奔喪之舉,春秋必大書而特書之,不知何休何據而云然。
43、
衞人立晉,隱四年。不稱公子者,宣公淫亂,此狄入衞之兆也。居中國,去人倫,變華而狄,以滅其國,東徙渡河,終不復還舊封。詩以鶉之奔奔在定之方中之前,其戒深矣。故於晉始立名之。
【何云】此論甚嚴,恐亦未必允也。竊意州吁與晉,其母皆賤,故不稱公子。
【全云】晉烝庶母於未立之前,其不稱公子宜矣。
【元圻案】朱子詩集傳:「衞本都河北朝歌之東,淇水之北,百泉之南,其後不知何時并得邶、鄘之地。至懿公爲狄所滅,戴公東徙渡河,野處漕邑,文公又徙居楚丘。」〇閔二年「狄入衞」,胡氏傳曰:「衞北州大國,狄何以能入乎?臣昔嘗謂河南劉奕曰:『史氏記繁而志寡,如班固載諸王淫亂事,盡削之可也。』奕曰:『必若此言,仲尼删詩,如牆有茨、鶉之奔奔、桑中諸篇,何以録於國風而不削乎?』臣不能答。後以問楊時,曰:『此載衞爲狄所滅之因也,故在定之方中之前。因是攷於歷代,凡淫亂者,未有不至於殺身敗家而亡其國者。』」〇宋高氏閌春秋集注曰:「晉,桓公之弟,先公之子,于次當立。春秋不與其立,而去其公子,以明先君之子孫,苟不由天子之命,皆不可立也。蓋春秋别嫌明微,以晉有可立之理,故聖人特於疑似之間而發明不當立之義。」亦足以備一解。
44、
書「狄入衞」,閔二年。書「楚子入陳」,宣十一年。不忍諸夏見滅于夷狄,故稱「入」焉。書「吴入郢」,定四年。楚昭出奔,猶有君也;申包胥求救,猶有臣也,故不言「楚」。書「於越入吴」,哀十三年。國無人焉,如升虚邑,故言「吴」。
【何云】其意蓋深痛乎伯顔之入臨安也,然于春秋之旨亦密。
【元圻案】書「吴入州來」,其懲子重、子反之讒慝貪惏以致禍乎?書「楚人入鄆」,其懲莒之城惡而不爲備乎?
45、
禮樂自天子出,而「獻六羽」焉;非天子不制度,而税畝焉,故皆書曰「初」。葉夢得傳曰:「初,謹始也。」史記表於秦書「初立西畤」、「初租禾」、「初爲賦」,取法乎春秋。
【元圻案】隱公五年「初獻六羽」,公羊傳曰:「譏初僭諸公也。天子八佾,諸公六,諸侯四。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其餘大國稱侯,小國稱伯、子、男。」〇劉氏敞權衡曰:「魯隱公以前,蓋未嘗舞六佾于群公之廟,今立仲子廟,又當下群公,疑於所舞,故問衆仲也。衆仲不知諸侯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因天子八佾,遂兼稱諸侯六佾,致魯僭諸公之禮也。此春秋所以書其『初』也。」〇宣公十五年「初税畝」,杜注:「公田之法,十取其一,今又履其餘畝,復十收其一。」〇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秦襄公八年,初立西畤,祠白帝。」六國表:「秦簡公七年,初租禾。秦孝公十四年,初爲賦。」
46、
陳同甫春秋屬辭:「『公會戎于潛』、『公及戎盟于唐』,隱二年,桓二年。曰:聖人不與戎狄共中國,故中國不與戎狄共禮文。『齊侯使其弟年來聘』、隱七年,桓三年。『鄭伯使其弟語來盟』,桓十四年。曰:諸侯以國事爲家事,聖人以國事爲王事。『鄭世子忽復歸于鄭』、桓十五年。『許叔入于許』,桓十五年。曰:不能大復國于諸侯,則力不足以君國;不能公復國于諸侯,則義不足以有國。『公如齊納幣』、莊二十二年。『大夫宗婦覿用幣』,莊二十四年。曰:父子之大義,不以夫婦而遂廢;案:杜預注:「公不使卿而親納幣,母喪未再期而圖昏,非禮也。」夫婦之常禮,不以强弱而有加。『鄭伯逃歸不盟』、僖五年。『鄭伯乞盟』,僖八年。曰:去就不裁於大義,則舉動無異於匹夫。僖五年左傳正義:「釋例曰:『國君而逃師棄盟,違其典儀,棄其章服,群臣不知其謀,社稷不保其安,此與匹夫逃竄無異,故例在上曰逃。』」『宋公會于盂』、『戰于泓』,僖二十一年、二十二年。曰:與夷狄共中國者,必不能與夷狄争中國。公羊僖二十一年傳:「宋公與楚子期以乘車之會,公子目夷諫曰:『楚,夷國也,强而無義,請君以兵車之會往。』宋公曰:『不可。吾與之約以乘車之會,自我爲之,自我墮之,不可。』終以乘車之會往,楚人果伏兵車,執宋公以伐宋。」〇胡傳:「夫盟主者,所以合天下之諸侯,攘夷狄,尊王室者也。宋公欲繼齊桓之烈,而與楚盟會,豈攘夷狄、尊王室之義乎?」『盟于翟泉』、僖二十九年。『晉人秦人圍鄭』,僖三十年。曰:鋭於合諸侯者,必有時而惰;工於假大義者,必有時而拙。晉文翟泉之會,尋踐土之盟,且謀伐鄭也。鄭上年會温朝王,今一不預盟,即加之兵,晉、秦同役而不同心,卒不能得志於鄭也。『狄圍衞,衞遷于帝丘』、僖三十一年。『衞人侵狄,衞人及狄盟』,僖三十二年。曰:避夷狄之兵,以見小國之無策;要夷狄之好,以見中國之無霸。胡傳:「衞爲狄所滅,東徙渡河,齊桓公攘夷狄封之。而衞國忘亡,今又爲狄所圍,避狄難也。而中國衰微,夷狄强盛,衞侯不能自强於政治,晉文無却四夷、安諸夏之功,莫不見矣。」『遂城虎牢』、襄二年。『戍鄭虎牢』,襄十年。曰:公其險於天下,所以大霸者制敵之策;陸氏春秋集傳微旨卷下:「淳聞於師曰:『諸侯之大夫,取他國之邑,相與而城之,非正也。城虎牢以安中國,息征伐,故聖人許之,而不繫之於鄭也。』」歸其險於一國,所以成霸者服叛之功。蘇氏轍集解曰:「諸侯既城虎牢,非鄭地矣,而繫之鄭,諸侯將服鄭而歸之,故致其意也。」『城杞』、襄二十九年。『城成周』,昭二十三年。曰:大夫之於諸侯不自嫌,城杞之役,合十一國之大夫。則列國之於王室何以辨?」穀梁傳:「天子微,故諸侯之大夫相率而城之。」〇胡傳:「不曰城京師,而曰城成周,與列國等矣。」其發明經旨,簡而當。
【元圻案】葉水心書龍川集後曰:「同甫集有春秋屬辭三卷,放今世經義破題,乃昔人連珠、急就之比,而寄意尤深遠。」
47、
晉語司馬侯曰:「羊舌肸習於春秋。」楚語申叔時曰:「教之春秋。」皆在孔子前,所謂乘、檮杌也。魯之春秋,韓起所見,昭二年左傳。公羊傳所云不修春秋也。
【方樸山云】左傳正義、周禮釋言之備矣。
【元圻案】杜預春秋序正義:「按外傳申叔時、司馬侯乃是晉、楚之人,其言皆云春秋,不言乘與檮杌,然則春秋是其大名,晉、楚私立别號。」
48、
康節邵子學於李挺之。全云:「李之才,穆脩弟子。」先視以陸淳全云:「陸伯淳,啖助弟子。」春秋,欲以表儀五經。既可語五經大旨,則授易終焉。此學自春秋而始也。橫渠張子謂「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説見性理拾遺。朱子謂「春秋乃學者最後事」。此學至春秋而終矣。
【元圻案】柳宗元陸文通墓表:「吴郡陸先生質,與其師友天水啖助,洎趙匡,能知聖人之旨。故春秋之言,及是而光明。著春秋集注十篇,辨疑七篇,微旨二篇。」〇真西山讀書記春秋要指:「張子曰:『春秋之書,在古無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爲能知之。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説多鑿。』」〇朱子答魏元履書曰:「春秋,前輩以爲此學者最後一段事。蓋非理明義精,則止是較得失,考同異,心緒轉雜,與讀史傳摭故實無以異。」
49、
孫明復全云:「泰山先生孫復。」春秋總論曰:「周禮『九命作伯』,得專征諸侯,孟子所謂『五霸』者,伯也。」李泰伯常語、司馬公迂書,皆用此説。通鑑謂「王案:「王」,閻本誤作「五」,今從何本。霸無異道」,先儒非之。愚按「五伯」見左傳成二年,杜氏注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國語史伯曰:「昆吾爲夏伯矣,大彭、豕韋爲商伯矣。」以「霸」爲「伯」可也,而非孟子則過矣。温公疑孟曰:「堯、舜、湯、武之於仁義也,皆性得而身行之也,五霸則强焉而已。假者,文具而實不從之謂也。文具而實不從,其國家且不可保,況能霸乎?雖久假而不歸,猶非其有也。」邵子於五霸,取秦穆、晉文、齊桓、楚莊。
【閻按】杜注「五伯」,本服虔來,見毛詩疏。
【全云】此三代之五伯也。
【集證】按應劭風俗通:「五霸,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趙岐注孟子,「五霸」謂齊桓、晉文、秦繆、宋襄、楚莊。師古漢書注異姓諸侯王表「五伯」,則從杜預、應劭之説;同姓諸侯王表則又云:「齊桓、宋襄、晉文、秦繆、吴夫差。」白虎通並存二説,其後一説謂:齊桓、晉文、秦繆、楚莊、吴闔閭。顧寧人謂言三代之五伯,當如杜氏之説;言春秋之五伯,當如趙氏之説,列越王句踐而去宋襄。
【元圻案】李氏覯旴江集卷三十二常語下:「或問:自漢以來,孰王孰霸?曰:天子也,安得霸哉?自王以上,天子號也。帝亦稱皇,王亦稱帝。霸,諸侯號也,霸之爲言伯也,所以長諸侯也,豈天子所得爲哉!」〇司馬温公迂書曰:「合天下而君之之謂王。王者必立三公,三公分天下而治之曰二伯,一公處乎内,皆王官也。周衰,二伯之職廢。齊桓、晉文糾合諸侯以尊天子,天子因命之爲侯伯,脩舊職也。伯之語轉而爲霸,霸之名自是興。自孟、荀氏而下,皆曰由王道而王,由伯道而霸,道豈有二哉?得之有淺深,成功有小大耳。」〇讀史管見卷二:「漢宣帝甘露元年,帝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司馬氏曰:『王霸無異道。三代之隆,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則謂之王。天子微弱,諸侯有能尊王室者,則謂之霸。皆本仁祖義,任賢使能,顧名位有尊卑,德澤有深淺耳。非若黑白甘苦之相反也。』王道霸雜,正猶美玉之與碔砆,不可同年而語也。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今乃斷然著論,謂王霸同途,豈春秋之旨哉!」〇朱子綱目取胡氏之説。〇邵子觀物外篇下:「秦穆公有功於周,能遷善改過,爲霸者之最。晉文侯世世勤王,遷平王於洛,次之。齊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又次之。楚莊强大,又次之。宋襄公雖霸而力微,會諸侯而爲楚所執,不足論也。」〇四庫全書總目春秋類:「宋孫復春秋尊王發微十二卷。考中興書目,别有復春秋總論三卷,今佚。」
50、
錫桓公命,莊元年。葬成風,文五年。王不書「天」。案:陸淳纂例:「啖助曰:『不稱天王,寵篡弑以瀆三綱也。與葬成風,引爲夫人,使妾並嫡無以異,故其文一施之。』」〇黃氏日抄八:「孫氏曰:『不書天者,脱之。』愚謂孫説是也,豈有貶天子理?」桓四年、七年去秋冬二時,公羊傳桓四年何休注云:「去二時者,桓公無王而行,天子不能誅,故爲貶。」又桓七年注云:「去二時者,桓公以火攻人君,故貶。」〇左傳杜注以爲史闕文。他放此。胡傳、吕氏集解、朱子皆從杜注。此天法也。不書即位,名天子之宰,貶諸侯,討大夫,此王法也。孟子謂「天子之事」,邵子謂「盡性之書」,胡文定謂「傳心之要典」也。
【元圻案】邵子觀物外篇上:「春秋皆因事而褒貶,豈容人特立私意哉!人但知聖人之筆削爲天下之至公,不知聖人之所以爲公也。如因牛傷則知魯之僭郊,因初獻六羽則知舊僭八佾,因新作雉門則知舊無雉門,皆非聖人有意於其間。故曰春秋盡性之書也。」〇胡文定春秋傳序:「春秋乃史外傳心之要典,於以反身,日加脩省,及其既久,積善成德,上下與天地同流,自家型國,措之天下。」
51、
明天理,正人倫,莫深切於春秋。三忠臣書「及」,何云:「三忠臣書『及』,嘉其能與君共存亡也。」〇案:桓二年宋孔父,莊十二年宋仇牧,僖十年晉荀息。〇伊川經説:「人臣死君難,書『及』以著其節。」而爲義者勸焉;三叛人書名,注見前。而不義者懼焉。書克段、隱元年。許止昭十九年。而孝弟行矣,書仲子、成風而綱常立矣,注見前。書郜鼎、桓二年。衞寶莊六年「齊人來歸衞俘」,黃氏日抄曰:「齊人主兵伐衞,故分俘獲於諸侯。『俘』,三傳皆作『寶』,諸儒多從之。胡氏援『俘厥寶玉』爲説,合以經文爲正。」而義利辨矣,書遇于清、隱四年左傳:「公與宋公爲會,未及期,衞人來告亂。夏,公及宋公遇于清。」清之遇,不能討州吁弑君之罪,而宋公反聽州吁之言,合陳、蔡、魯、衞以伐鄭,故書以示貶。會于稷桓二年「公會齊侯、陳侯、鄭伯于稷」,陳氏傅良後傳曰:「會未有言其所爲者,其曰成宋亂,弑君之禍,接迹於天下,於是焉始也。向也合五國之君、大夫以定州吁,而州吁訖於討;今也合四國之君以立華督,督遂相宋莊。弑君之禍,接迹於天下,四君爲之也。」而亂賊之黨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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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之於仲遂,定之於意如,以私勞忘大誼,不若叔孫昭子遠矣。晉文公以定襄王而請隧,王弗許,曰:「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又曰:「余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事在僖公二十五年。亦見周語。真文忠文章正宗以此篇爲首,其有感于寶慶之臣乎?閻按:「寶慶,理宗初即位,乙酉改元。之臣,謂史彌遠。」懍懍焉春秋之法也。
【元圻案】左傳文十八年:「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杜注:「惡,太子。視,其母弟。」〇定公元年:「夏,叔孫成子逆公之喪于乾侯。公子宋先入。戊辰,公即位。」〇宋即定公,昭公之弟,季孫意如立之。〇昭公四年:「叔孫卒,牛立昭子而相之。」五年:「昭子即位,朝其家衆曰:『豎牛禍叔孫氏,使亂大從,殺嫡立庶,必速殺之。』豎牛懼,奔齊。孟、仲之子殺諸塞關之外。」〇史彌遠,字同叔,浩之子。嘉定元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寧宗太子詢薨,復立宗室貴和爲皇子。寧宗崩,廢貴和,擁立理宗,皆彌遠主之,朝廷初不預聞也。寶慶六年,改封魯國公,拜太傅,加爵會稽郡王。獨相理宗九年,擅權用事,耑任憸壬。〇書録解題總集類:「文章正宗二十卷,參知政事真德秀希元撰。自序云:『以明義理、切世用爲主,其體本乎古而旨近乎經者,然後取焉。否則辭雖工亦不録。其目凡四,曰辭命,曰議論,曰敘事,曰詩賦。』」
53、
「晉陽以叛」書,聖筆嚴矣。公羊氏乃謂「逐君側之惡」,穀梁亦云「以地正國」。漢之亂賊,晉之彊臣,唐之悍將,假此名以稱亂,甚於詩、禮發冢者也。
【元圻案】定十三年經:「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又曰:「晉趙鞅歸于晉。」公羊傳曰:「此叛也,其言歸何?以地正國也。其以地正國奈何?晉趙鞅取晉陽之甲以逐荀寅與士吉射。荀寅與士吉射者,曷爲者也?君側之惡人也。此逐君側之惡人,曷爲以叛言之?無君命也。」穀梁傳曰:「此叛也,其以歸言之何也?貴其以地反也。貴其以地反,則是大利也?非大利也,許悔過也。許悔過則何以言叛也?以地正國也。以地正國則何以言叛?其入無君命也。」〇胡氏傳曰:「趙鞅之入拒范、中行也,而直書曰『叛』,何也?人臣專土,與君爲市,則是篡弑之階。堅冰之戒,豈無以有己之義乎?後世大臣有困於讒間,遷延居外,不敢釋兵,卒以憂死者,亦未明人臣之義故爾。故直書『入於晉陽以叛』。入者,不順之辭;叛者,不赦之罪。」
54、
平王之遷,戎爲之也;注見卷三。襄王之出,狄爲之也。僖二十四年。春秋之筆,戎爲先,狄次之。其末也,淮夷列諸侯之會,昭四年。天下之變極矣。
55、
「春秋以道名分」,莊子語。邵子曰:「春秋爲君弱臣强而作,故謂之名分之書。」其特書皆三綱之大者,曰「成宋亂」,桓公二年稷之會。以宋督弗討而貨賂是取也;曰「宋災故」,襄公三十年澶淵之會。以蔡般弗討而細故是卹也;曰「用致夫人」,以嫡妾無辨而宗廟之禮亂也;曰「大夫盟」,襄公十六年湨梁之會。以君弱臣彊而福威之柄移也。吁,其嚴乎!
【元圻案】劉敞春秋傳:「會者,講禮正刑一德紀天下也。蔡侯弑其君而不謀,宋災而謀之,微矣。」〇僖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公羊傳曰:「用者何?用者不宜用也。致者何?致者不宜致也。禘用致夫人,非禮也。夫人何以不稱姜氏?貶。曷爲貶?譏以妾爲妻也。其言以妾爲妻奈何?蓋脅于齊媵女之先至者也。」
56、
沈既濟書中宗曰:「帝在房陵。」孫之翰、范淳夫用其例,春秋「公在乾侯」之比也。沙隨程氏謂:「三子不以敬王之例書『居』,而引諸侯之在他國者,其考春秋而未熟者歟?」何云:「沙隨之引例,可謂精審。其曰『帝在東宫』者,於文義尤有礙。又作史必從實録,嗣聖紀元,僅一月耳。今自甲申以至甲辰,皆冠以嗣聖,凡二十年,是又採孫氏西齋録之僻論,而以無爲有。孔子修春秋,當不若是也。」朱文公詩以爲范太史受説伊川,然既濟之議乃其始也。
【閻按】初,吴兢撰國史,爲則天本紀,次高宗下。既濟奏議,以爲:「則天皇后進以彊有,退非德讓,史臣追書,當稱爲太后,不宜曰『上』。中宗雖降居藩邸,而體元繼代,本吾君也,宜稱『皇帝』,不宜曰『廬陵王』。睿宗在景龍前,天命未集,假臨大寶,於誼無名,宜曰『相王』,未容曰『帝』。且則天改周正朔,立七廟,天命革矣。今以周厠唐,列爲帝紀,考於禮經,是謂亂名。中宗嗣位在太后前,而敘年製紀,反居其下,方之躋僖公,是謂不智。昔漢高后稱制,獨有王諸吕爲負漢約,無遷鼎革命事。時孝惠已殁,子非劉氏,不紀吕后,尚誰與哉?議者猶謂不可,況中宗以始年即位,季年復祚,雖尊名中奪,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表年,何所拘閡,而列爲二紀?魯昭公之出,春秋歲書其居,曰『公在乾侯』。君在,雖失位,不敢廢也。請省天后紀合中宗紀,每歲首必書孝和在所以統之,曰『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紀稱中宗而事述太后,名不失正,禮不違常矣。夫正名所以尊王室,書法所以觀後嗣。且太后遺制,自去帝號,及孝和上謚,開元册命,而后之名不易。今祔陵配廟,皆以后禮,而獨承統于帝,是有司不時正,失先旨。若后姓氏名諱、才藝智略、崩葬日月,宜入皇后傳,題其篇曰『則天順聖武皇后』云。」議不行。今唐書則帝紀、后傳兩收則天,殆亦參用其説焉。
【元圻案】閻氏所引,即唐書沈既濟本傳文。傳稱既濟,蘇州吴人,不載其字。〇孫氏甫唐史論斷上:「論曰:武后僭竊位號,唐史臣脩實録、撰國史者,皆爲立紀,繫后事于帝王之年,列僞國于有唐之史,名體大亂,史法大失矣。後史臣沈既濟奏議曰:『中宗以始年登大位,季年復大業,雖尊名中奪,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云云。此得春秋之法,足正唐史之失也。故從其議,書武后事於中宗紀中。武后改元,俱是妄作,今起嗣聖,繼以景龍,武后所改,但存其名,備證他事,而不以表年焉,所以崇帝統而黜僭號也。」〇范氏祖禹唐鑑七:「昔季氏出其君,魯無君者八年,春秋每歲必書公之所在,及其居乾侯也,正月必書曰『公在乾侯』,不與季氏之專國也。自司馬遷作吕后本紀,後之爲史者因之,故唐史亦列武后於本紀,其於紀事之體則實矣,春秋之法則未周也。故臣復繫嗣聖之年,黜武氏之號,以爲母后禍亂之戒,竊取春秋之義,雖獲罪於君子而不辭也。」〇中宗即位,稱嗣聖元年。二年,武后遷帝於房州。唐鑑自三年至十四年,正月皆書「帝在房州」,十五年復立帝爲太子,十六年至二十一年皆書「帝在東宫」,故義門云「有礙」。〇項氏家説程迥可久曰:「春秋書王在畿内曰『居於狄泉』,出王畿曰『出居于鄭』,諸侯在境内曰『公居于鄆』,出境曰『公在乾侯』。唐鑑用春秋書法,中宗則宜曰『帝居房陵』,不宜曰『在』。」〇葉石林春秋攷十五:「昭公在鄆曰『居于鄆』,在乾侯曰『在乾侯』,居之與在,别内外也。居者據而有之之辭,則在者止焉於是之辭。鄆雖小,我猶居之,則在上而尊矣。乾侯寓於他人之境,國君而至此,亦不足以敵矣。」此足以證沙隨之説。〇書録解題史部編年類:「唐史論斷三卷,天章閣待制陽翟孫甫之翰撰。甫以唐書繁重遺略,多失體法,乃脩爲唐史,用編年體,自康定元年逮嘉祐元年,成七十五卷,爲論九十二首。甫殁,朝廷取其書留禁中。今惟諸論存焉。」又:「唐鑑十二卷,翰林學士成都范祖禹淳父撰。祖禹脩通鑑,分主唐史。元祐初上此書,攷其治亂興廢之由,爲三百六篇。」
57、
大雩、大閲、大蒐、肆大眚,凡以「大」言者,天子之禮也,書魯之僭。月令曰:「大雩帝。」天子雩上帝,諸侯雩山川,經書「大雩」二十有一,非禮也。賈逵云:「言大,别山川之雩。」【原注】諸侯雩上帝,於是季氏旅泰山矣。
【元圻案】孫氏尊王發微:「桓六年,大閲。大蒐,謂天子田。莊二十二年,肆大眚。書稱『眚災肆赦』,易曰『赦過宥罪』,此天子之事也。」〇莊四年胡傳:「凡大閲、大雩、大蒐而謂之『大』者,譏其僭也。」〇宋趙鵬飛春秋經筌:「周冬教大閲,罄三軍盡舉而閲之。所以必於仲冬,今六月耕耨之時,其能無妨於農乎?聖人書之,以著其非時。説者以大閲爲僭天子之禮,愚謂大之爲僭,惟大雩爲然。大閲,閲兵之名,與治兵何異?莊公治兵以爲常,而桓公大閲以爲僭,何邪?」又曰:「肆,赦也。眚,過也。赦大過也。或者以爲僭天子,故書『大』,若然則當書曰『大肆眚』矣,安得曰『肆大眚』邪?」〇伊川程子曰:「大眚而肆之,其失可知。凡赦,何嘗及得善人?諸葛在蜀,十年不赦,審此爾。」無僭天子之説。然則趙氏之説爲可從。
58、
湨梁之盟,大夫無君;申之會,諸侯皆狄。春秋之大變也。有雞澤之盟,而後有湨梁之盟;有宋之盟,而後有申之會。君臣夷夏之分,謹其微而已。
【程易田云】此條與左傳異,而大夫無君之義,則公、穀言之綦詳。公羊傳曰:「諸侯皆在,言大夫盟,徧刺天下之大夫視君若贅旒然。」穀梁傳曰:「諸侯在而不曰諸侯之大夫,大夫不臣也。」漢書五行志論災異亦詳及之,曰:「至於襄公、晉侯爲湨梁之會,天下大夫皆奪君政。」又曰:「襄公十六年,『五月甲子,地震』。劉向以爲先是雞澤之會,諸侯盟,大夫又盟。是歲三月,諸侯爲湨梁之會,而大夫獨相與盟。五月,地震矣。」其言天戒與時政相應如此。故穀梁傳曰:「諸侯盟,又大夫相與私盟,是大夫張也。」宋之盟在襄公二十七年,申之會在昭公四年。左傳於楚有褒無貶,惟胡氏傳曰:「天下之大變也,于湨梁無君臣之分,于宋而無夷夏之辨。」又曰:「申之會不殊淮夷者,以在會諸侯皆爲夷狄之行,王法所當斥。」持論極有關係,王氏説蓋本此。又按何休注公羊傳曰:「楚子主會行義,故君子不殊其類,所以順楚而病中國。」故廬陵李氏曰:「胡氏不殊淮夷,説本何休。」但休以爲能行義,爲齊誅慶封,與胡氏異。瑶田謂何氏貶中寓褒,云「順楚病中國」,語意深微,論古不爲無所見,而胡氏所見者大矣。
【元圻案】孫氏尊王發微:「襄公三年雞澤之會,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盟,言諸侯之大夫。十六年湨梁之會,直曰大夫盟,不言諸侯之大夫者,雞澤之會,諸侯始失政也。至於湨梁之會,則又甚矣。湨梁之會,政在大夫也,不言諸侯之大夫者,大夫無諸侯故也。」又曰:「中國自宋之會,政在大夫,諸侯不見者十年。昭四年書『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于申』者,桓、文既死,中國不振,制在夷狄故也。」
59、
諸侯之主盟,自齊桓始也。北杏、鄄之會,魯不至,及幽之盟而始會焉,則魯不亟於從霸也。夷狄之主盟,自楚靈始也。申之會,魯不至,及薳啓疆之召,而後如楚焉。事見昭七年左傳。則魯不亟於從狄也。故曰:「魯一變,至於道。」
【全云】此亦未審情事之言。齊襄殺魯桓,而魯莊尚從之,安在齊桓之霸而反不從乎?特以乾時、長勺、乘丘之怨未平,故勿遽耳。以楚師伐齊取穀,魯僖從楚在從晉之先,安在其不急於從狄?申之會,特畏晉不至耳。
【元圻案】陳氏止齋春秋後傳:「莊十年,齊師、宋師次于郎。桓公所甚汲汲者魯也,苟不得魯,不可以合諸侯。宿師于郎,將以詘魯爾。而北杏之會不至,鄄會不至,則猶未得志於魯也。不苟于從齊,是人心猶有周也;不苟於從楚,是人心猶有晉也。魯一變,至於道,孔子所以有志於魯也。」〇左傳成四年,欲求成於楚而叛晉,若非季文子「非我族類」之言,則魯之從楚久矣。
60、
幽王之尹氏,不能世吉甫之賢,而秉國不平,西周所以夷於列國也。景王之尹氏,又世太師之惡,而私立王子朝,東周所以降於戰國也。
【元圻案】隱公三年,夏四月辛卯,尹氏卒。胡傳曰:「尹氏,天子大夫,世執朝權,爲周亂階。家父所刺『秉國之均』、『不平謂何』者是也。因其告喪,與立子朝,以朝奔楚,皆以『氏』書者,志世卿非禮,爲後鑑也。」
61、
魯,秉禮之國也,大夫不止僭諸侯,而旅泰山、以雍徹,僭天子矣;陪臣不止僭大夫,而竊寶弓、祀先公,見定公八年經、傳。僭諸侯矣。
【元圻案】鄭畊老曰:「春秋左氏傳,一十九萬六千八百四十五字。」〇此合經文計之。
62、
三傳皆有得於經而有失焉。「左氏善於禮,何云:「左氏言禮多誤。」公羊善於讖,穀梁善於經」,鄭康成之言也。此六藝論之文。「左氏艷而富,其失也巫;穀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辯而裁,其失也俗」,范武子之言也。此范甯穀梁傳集解自序文。「左氏之義有三長,二傳之義有五短」,劉知幾之言也。此史通申左篇文。「左氏拘於赴告,公羊牽於讖緯,穀梁窘於日月」,劉原父之言也。原父語,檢公是集及春秋傳權衡、意林皆不載,當攷。「左氏失之淺,公羊失之險,穀梁失之迂」,崔伯直之言也。案:崔伯直春秋經解十六卷,本例、例要一卷。注見本卷十頁。今惟例要刊入通志堂經解中。「左氏失之淺」三句,例要中無此文。「左氏之失專而縱,公羊之失雜而拘,穀梁不縱不拘而失之隨」,晁以道之言也。此晁景迂三傳説。「事莫備於左氏,例莫明於公羊,義莫精於穀梁。或失之誣,何云:「誣亦當爲巫。」或失之亂,或失之鑿」,胡文定之言也。胡文定又曰:「左氏敘事見本末,公羊、穀梁辭辯而義精,學經以傳爲案,則當閲左氏,玩辭以義爲主,則當習公、穀。」「左氏傳事不傳義,是以詳於史而事未必實;公羊、穀梁傳義不傳事,是以詳於經而義未必當」,葉少藴之言也。此葉夢得春秋傳自序文。「左氏史學,事詳而理差;公、穀經學,理精而事誤」,朱文公之言也。朱子曰:「左氏是史學,公、穀是經學。史學者,記得事却詳,於道理上便差。經學者,於義理上有功,然記事多誤。」又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只是不知大義。公、穀考事甚疏,然義理却精。二人乃是經生,往往不曾見國史。」〇吕氏大圭曰:「左氏熟於事,公、穀深於理。蓋左氏曾見國史,而公、穀乃經生也。」學者取其長,舍其短,庶乎得聖人之心矣。啖、趙以後,憑私臆決,甚而閣束三傳,韓文公贈玉川子詩曰:「春秋三傳束高閣,獨抱遺經究終始。」是猶入室而不由户也。
【方樸山云】「啖、趙以後」云云,宋景文之言。
【全云】公、穀理亦未盡精。
63、
吕成公左氏續説謂左氏有三病:周、鄭交質,不明君臣之義,一也;以人事傅會災祥,二也;記管、晏之事則善,説聖人之事則陋,三也。王介甫疑左氏爲六國時人者十一事。【原注】介甫左氏解一卷,其序謂「爲春秋學餘二十年」。館閣書目以爲依託。
【元圻案】吕成公春秋左氏傳續説綱領:「左氏只有三般病,除却此三病,便十分好。所謂三病者,左氏生於春秋時,爲習俗所移,不明君臣大義,視周室如列國,如記周、鄭交質,此一病也。又好以人事附會災祥。夫禮儀動作,古人固是於此見人吉凶,亦豈專係於此?此二病也。記管、晏之事則盡精神,纔説聖人便無氣象,此三病也。」〇書録解題春秋類左氏解專辨左氏爲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決非丘明。〇葉石林春秋攷三:「春秋終於哀十四年,而孔子卒。傳終二十七年,後孔子卒十三年。辭及韓、魏、知伯、趙襄子之事,而名魯悼公、楚惠王。夫以春秋爲經而續之,知孔子者固不敢爲是矣。以年攷之,楚惠王卒去孔子四十七年,魯悼公卒去孔子四十八年,趙襄子卒去孔子五十三年。察其辭,僅以哀公孫于越盡其一世之事,爲經終。泛及後事,趙襄子爲最遠,而非止于襄子。不知左氏後襄子復幾何時,豈有與孔子同時,非弟子而如是其久者乎?以左氏爲丘明,自司馬遷失之也。唐趙氏雖疑之,而不能必其説。今攷其書,雜見於秦孝公以後事甚多。以予觀之,殆戰國周、秦之間人無疑也。」〇鄭漁仲六經奥論四:「啖助曰:『論語所引丘明,乃史佚、遲任之類。左氏集諸國史以釋春秋,後人謂左氏爲丘明,非也。』趙匡曰:『公、穀皆左氏之後人,不知師資幾世。左丘明乃孔子以前賢人,而左氏不知出於何代。』今以左氏傳質之,則知其非丘明也。左氏終紀韓、魏、知伯之事,又舉趙襄子之謚,若以爲丘明,自獲麟至襄子卒已八十年矣。使丘明與孔子同時,不應孔子既没七十有八年之後,丘明猶能著書。此左氏爲六國人,明驗一也。左氏『戰于麻隧,秦師敗績,獲不更女父』,又云『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及晉師戰于櫟』,秦至孝公時立賞級之爵,乃有不更、庶長之號,明驗二也。左氏云:『虞不臘矣。』秦至惠王十二年初臘,明驗三也。左氏師承鄒衍之説而稱帝王子孫,案齊威王時,鄒衍推五德終始之運,明驗四也。左氏言分星皆準堪輿,案韓、魏分晉之後,而堪輿十二次始於趙分曰大梁之語,明驗五也。左氏云『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案三代時有車戰無騎兵,惟蘇秦合從六國,始有『車千乘』、『騎萬匹』之語,明驗六也。左氏序吕相絶秦,聲子説齊,其爲雄辨狙詐,真游説之士,捭闔之辭,明驗七也。左氏之書序晉、楚事最詳,如『楚師熸』、『猶拾瀋』等語,則左氏爲楚人,明驗八也。據此八節,可以知左氏非丘明,是爲六國時人,無可疑者。或問伊川曰:『左氏是丘明否?』曰:『傳無丘明字,故不可考。』真知言歟!」〇王介甫左氏解,今不傳,荆公集亦無此序,其所疑十一事,不可得聞矣。故兼取石林、漁仲之説,以見其大概。
64、
漢武帝好公羊,宣帝善穀梁,皆立學官。左氏嘗立而復廢,賈逵以爲明劉氏之爲堯後,始得立。不以學之是非,而以時之好惡,末哉,漢儒之言經也!
【閻按】賈逵雖明劉氏爲堯後,止令逵選高才生二十人,教以左氏,與簡紙經傳各一通,未嘗立學官。立學官乃光武因陳元之言,然旋立旋廢。
【全云】得立學官,在曹魏正始中。
【元圻案】漢書儒林傳:「武帝時,瑕丘江公與董仲舒並。仲舒通五經,能持論。江公呐於口,上使與仲舒語,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孫弘本爲公羊學,比輯其義,卒用董生。於是上因尊公羊家,詔太子受,由是公羊大興。太子既通公羊,復私問穀梁而善之。宣帝即位,聞衞太子好穀梁,以問韋賢、夏侯勝及史高,皆魯人也,言穀梁本魯學,公羊氏乃齊學,宜興穀梁。時蔡千秋爲郎,召與公羊家並説,上善穀梁説,擢千秋爲諫議大夫。」〇左傳文十三年正義:「傳説處秦爲劉氏,尋討上下,其文不類。深疑此句或非本旨,蓋以爲漢室初興,捐棄古學,左氏不顯於世,先儒無以自申,劉氏從秦從魏,其源本出劉累,插注此辭,以媚於世。明帝時,賈逵上疏云:『五經皆無證圖讖明劉氏之爲堯後者,而左氏獨有明文。』竊謂前世藉此以求道通,故後引之以爲證耳。」〇隋書經籍志一:「左氏,漢初出張蒼之家,本無傳者,文帝時賈誼爲訓詁,授趙人貫公。劉歆考正,欲立於學,諸儒莫應。建武中,韓歆請立而未行。陳元又上書訟之,乃以李封爲左氏博士。封卒,遂罷。其後賈逵、服虔並爲訓解,至魏遂行於世。」
65、
「八世之後,莫之與京」,莊二十二年。其田氏篡齊之後之言乎?「公侯子孫,必復其始」,閔元年。其三卿分晉之後之言乎?「其處者爲劉氏」,文十三年。其漢儒欲立左氏者所附益乎?皆非左氏之舊也。何云:「『以處者爲劉氏』,爲後儒所附益者,孔氏正義已劇論之。若使爲劉歆輩所附益,則班固去歆不遠,肯著之高帝紀乎?」新都之篡,以沙麓崩爲祥;釋氏之熾,以恒星不見爲證。蓋有作俑者矣。
【元圻案】吕成公左傳説二:「左氏所載敬仲、畢萬之言,蓋左氏之生適當戰國之初,田、魏始興,故誇誣其祖,以神下民,當時民無有知者。左氏惑於流俗之見,故亦從而書之。」〇宋董逌廣川書跋慶都碑:「劉焯嘗謂左氏稱『在夏爲陶唐氏,其處者爲劉氏』,非魯史本文,乃漢儒欲其傳,特爲此語,以漢出堯後。」〇漢書元后傳:「孝元皇后,王莽之姑也。莽自謂黃帝之後,黃帝八世生虞舜,以嬀爲姓。至周武王封舜後嬀滿於陳,十三世生完。完字敬仲,奔齊,姓田氏。十一世,田和有齊國,二世稱王,至王建爲秦所滅。項羽封建孫安爲濟北王。至漢興,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爲氏。安孫遂生賀,字翁孺,徙魏元城委粟里。元城建公曰:『昔春秋沙麓崩,晉史卜之,曰:「陰爲陽雄,土火相乘,故有沙麓崩。後六百四十五年,宜有聖女興。其齊田乎!」今王翁孺徙正值其地,日月當之。元城郭東有五鹿之虚,即沙鹿地也。後八十年,當有貴女興天下云。』」〇文選王屮頭陀寺碑曰:「周、魯二莊,親昭夜景之鑒。」注:顧微吴縣記曰:「佛法未詳其始,而典籍亦無聞焉。魯莊七年,夜明,佛生之日也。」左氏傳曰:「莊公七年,辛卯夜,恒星不見,夜明也。」瑞應經曰:「到四月八日夜明星出時,佛從右脅墮地,即行七步。」
66、
正義云:「和帝元興十一年,鄭興父子奏上左氏,始得立學,遂行於世。至章帝時,賈逵上春秋大義四十條。」案:此杜預春秋序正義文,下云:「以詆公羊、穀梁,又與左氏作長義。」愚嘗攷和帝元興止一年,安得有十一年?一誤也。鄭興子衆,終於章帝建初八年,不及和帝時,二誤也。後漢書鄭衆傳:「章帝建初六年,代鄧彪爲大司農。八年,卒官。」章帝之子爲和帝,後先失序,三誤也。釋文序録亦云元興十一年,皆非也。
【元圻案】正義曰:「劉歆欲建立左氏春秋,諸儒博士或不肯置對,歆因移書於太常博士,責讓之。和帝元興十一年,鄭興父子及歆創通大義,奏上左氏。」案前漢書王莽傳,歆以地皇四年自殺,安得於和帝時與鄭興父子奏上左氏耶?鄭興傳:「興善左氏傳。天鳳中,從劉歆講正大義。」爲得其實。新莽六年改元天鳳,十二年改元地皇。〇後漢書興、衆傳亦不書奏上左氏事。
67、
「優而柔之,使自求之」,大戴禮孔子之言也。案:杜預春秋序,正義云:「大戴禮子張問入官之篇有此文也。」東方曼倩客難、杜元凱左氏傳序皆用之。
【元圻案】漢書東方朔傳:「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著論設客難,己用位卑以自慰諭。」論中用大戴禮語,顔氏不注所出。
68、
老泉謚論云:「婦人有謚,自周景王穆后始。」案:穆后見昭十五年傳。愚按魯惠公聲子已有謚,左傳首章正義曰:「謚法:不生其國曰聲。」在春秋之初。
【閻按】文姜亦不從夫謚。金仁山謂:「特謚爲文也,計必有秀慧之質、晨雊之才者。」
【方心醇云】哀姜、成風、敬嬴皆不從夫謚。文姜没於莊公時,以子謚母,恐未必如所云也。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史部政書類:「謚法四卷,宋蘇洵撰。自周公謚法以後,歷代言謚者有劉熙、來奥、沈約、賀琛、王彦威、蘇冕、扈蒙之書,然皆雜糅附益,不爲典要。至洵奉詔編定六家謚法,乃取春秋廣謚及諸家之本,删訂考證,以成是書。後鄭樵通志謚略大都因此書而增補之。」〇謚論又曰:「匹夫有謚,自東漢之隱者始。宦官有謚,自東漢之孫程始。蠻夷有謚,自東漢之莎車始。」〇路史論謚法曰:「夫婦人之典,周三后其著者也,而穆王之盛姬,亦有哀淑人之謚,見於穆天子傳。匹夫之典,夷、齊其著者也,而齊之黔婁,已謚曰康,見於高士傳,其來久矣。」
69、
衆仲對羽數,服、杜之説不同。服虔云:「天子八八,至士二八。」則當每佾八人。杜預云:「天子六十四人,至士四人。」案:隱五年正義曰:「何休説如此。服虔以用六爲六八四十八,大夫四爲四八三十二,士二爲二八十六。杜以爲舞勢宜方,行列既減,即每行人數亦宜減,故同何説。」則人數如其佾數。宋太常傅隆以杜預爲非,謂:「八音克諧,然後成樂,故必以八人爲列。何云:「韋昭國語注云:『八人爲佾,備八音也。』」降殺以兩,減其二列耳。預以爲一列又減二人,至士止餘四人,豈復成樂?」傅隆語見宋書樂志一。劉原父春秋權衡一謂:「士無舞,特牲、少牢皆士禮,無用樂舞之儀。」
【閻按】今本宋書樂志「故必以八人爲列」,「人」誤作「八」,「列」誤作「例」。王氏所見本尚古。
【元圻案】范甯穀梁傳注:「佾之言列,八人爲列。」〇通典樂五引蔡邕月令章句曰:「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佾,舞列也,每佾八人。」又樂七:「宋文帝元嘉十三年,太常博士傅崇議:『夫舞者,所以節八音也,八音克諧,然後成樂,故樂必以八人爲列,自天子至士,降殺以兩。兩者,減其二列耳。杜以謂一列又減二人,至士止餘四人,豈復成樂?按服虔注左傳云:「天子八八,諸侯六八,大夫四八,士二八。」其議甚允。春秋鄭伯納晉悼公女樂二八,晉以一八賜魏絳,此樂以八人爲列之證也。若如議者,唯天子有八,則鄭應納晉二六,晉應賜絳一六也。』」〇吕氏春秋先識覽察微篇曰:「禘于襄公之廟也,舞者二人。」高誘注:「禮,天子八佾,諸侯六佾,六佾者四十八人。」〇朱子論語「八佾」注,雖兼載服、杜之説,而意主服氏。
70、
石碏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公羊傳公子翬恐若其言聞乎桓,於是謂桓曰:「吾爲子口隱矣。」俱見隱四年。荀子堯問篇周公曰「成王之爲叔父」,穆天子傳亦云「穆滿」,皆生而稱謚,紀事之失也。
【閻按】顧寧人歷引生而稱謚,及魯語鮑國謂子叔聲伯曰:「子何辭苦成叔之邑。」以「成」爲謚,不知下文稱「苦成氏」。晉語稱苦成叔子。左傳:「苦成叔傲,甯殖曰:『苦成家其亡乎!』」則「成」非謚,蓋亦邑名。
【集證】日知録二十三:「漢書張敖傳:『吕后數言張王以魯元故,不宜有此。』劉攽曰:『史家記事,或有如此追言謚者。』史記貫高與張敖言,謂帝爲『高祖』。公羊傳:『公子翬與桓公言:「吾爲子口隱矣。」』皆此類。傳記中,如國語、國策、史記、荀子、吕氏春秋、淮南子、説苑諸書,多是生時稱謚,皆後人追爲之辭也。自東京以下即無此語,文益謹而格益卑矣。」
71、
富辰言周公封建親戚,凡二十六國。僖二十四年。成鱄言武王兄弟之國十有五人,姬姓之國四十人。【原注】史記云:「文、武、成、康所封數百,而同姓五十五。」與此同。〇案:成鱄語見昭二十八年,史記語見漢興以來諸侯年表序。「文、武」,史記作「武王」。荀子儒效篇謂:「周公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漢諸侯王表謂:「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後漢章和章帝十二年改元章和。元年詔謂:「周之爵封千有八百,姬姓居半。」詔載阜陵質王延傳。當以成鱄之言爲正。皇甫謐亦云:「武王伐紂之年,夏四月乙卯,祀於周廟,將率之士皆封,諸侯國四百人,兄弟之國十五人,同姓之國四十人。」
【閻按】富辰首舉國名,皆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明十六人,何以言成鱄十五人當爲正?
【元圻案】王氏謂以成鱄之言爲正,蓋指封建親戚不止二十六國耳,故廣引荀子、史記、漢表以證。閻氏似誤規。
72、
「宋人請猛獲於衞,衞人欲勿與。石祁子曰:『天下之惡一也。』」莊十二年。名臣之言,可訓萬世。蓋祁子之學識,見於不沐浴佩玉之時。事見檀弓。衞多君子,淵源有自來矣。
73、
原繁曰:「臣無二心,天之制也。」莊十四年。此天下名言,萬世爲臣之大法。西山讀書記取之。博議貶繁,恐未爲篤論。
【全云】此有感於留、王之輩。
【元圻案】博議曰:「原繁自莊公之世用事於朝,歷忽、亹、儀、突之變,國四易主,入則事之,出則舍之,視立君如傳舍。觀原繁對厲公之辭曰:『苟主社稷,國内之民,其誰不爲臣?』信如是説,則苟據君位者,皆無所擇,篡亦君也,僭亦君也,盜亦君也,讐亦君也。爲臣者皆操此心,則人君將安所恃乎?甚矣繁之姦也。」據此繁之爲人,原有可議,節取其言可也。〇書録解題:「左氏博議二十卷,吕祖謙撰。方授徒時所作。自敘曰:『春秋經旨,概不敢僭議,而枝辭贅喻,則舉子所資課試也。』」〇西山讀書記君臣篇於左傳取荀息、狐突、解揚、箴尹之言,而未及原繁,當更攷。
74、
鄭伯謂燭之武曰:「若鄭亡,子亦有不利焉。」僖三十年。觀魏受禪碑、載三國魏文帝紀注。唐六臣傳,五代史。利菑而樂亡者有矣。
【元圻案】六臣,張文蔚、蘇循、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也。〇歐陽修五代史曰:「予嘗至繁城,讀魏受禪碑,見漢之群臣稱魏功德,而大書深刻,自列其姓名,以夸耀于世。又讀梁實録,見文蔚等所爲如此,未嘗不爲之流涕也。夫以國予人而自夸耀,及遂相之,此非小人孰能爲也!」〇宋帝㬎德祐二年,八月,以王積翁爲福建招討使。十一月,王積翁叛降元。先是積翁棄南劍州行都,遣人納款于元。至是元軍侵福安,積翁爲内應,遂與王剛中同降。留夢炎,宋之狀元宰相,喪心仕虜。文天祥留燕,王積翁請釋爲道士,留夢炎不可,曰:「天祥出,復號召江南,置吾等于何地!」天祥遂遇害。張天如曰:「宋之逆賊,前莫惡于劉整,後莫醜于夢炎。」非苛論也。王氏此二條,皆有感而發。
75、
君之於民亦曰忠,季梁曰:「上思利民,忠也。」桓六年。子之於親亦曰慈,内則云:「慈以旨甘。」聖賢言忠,不顓於事君,爲人謀必忠,於朋友必忠告,事親必忠養。内則。以善教人,以利及民,無適非忠也。
【元圻案】董子繁露亦曰:「教以愛,使以忠。」〇真西山劉氏傳忠録後序曰:「聖賢之言忠,不顓於事君。爲人謀必忠也,於朋友必忠告也,事親必忠養也。至於以善教人,以利愛民,無適而非忠也。」
76、
素問:「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餘於終,而天度畢矣。」注謂:「立首氣於初節之日,示斗建於月半之辰,退餘閏於相望之後。」此可以發明左氏「正時」文元年。之義。
【何云】回回曆有閏日而無閏月,似本之此。
【元圻案】素問六節藏象論曰:「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而有奇焉。故大小月三百六十五日而成歲,積氣餘而盈閏矣。立端於始,表正於中,推餘於終,而天度畢矣。」注:「端,首也。始,初也。表,彰示也。正,斗建也。中,月半也。推,退位也。言立首氣於初節之日,示斗建於月半之辰,退餘閏於相望之後。是以閏之前則氣不及月,閏之後則月不及氣。故常月之制,建初立中,閏月之紀,無初無中,縱曆有之,皆他月節氣也。故曆無云某候、某閏月節、閏月中也。」素問注,見後卷九第十四頁。
77、
通鑑外紀目録云:「杜預長曆案:王隱晉書曰:「杜預著春秋長曆,至老乃成,摯虞賞之。」經義考云:「已佚。」今四庫書從永樂大典裒集成書。既違五歲再閏,又非歸餘於終,但據春秋經傳,考日辰朔晦,前後甲子不合則置一閏,非曆也。」春秋分記全云:「程公説作。」云:「長曆於隱元年正月朔則辛巳,二年則乙亥。諸曆之正皆建子,而預之正獨建丑焉。日有不在其月,則改易閏餘,彊以求合。故閏月相距,近則十餘月,遠或七十餘月。」劉羲叟起漢元以來爲長曆,通鑑目録用之。
【閻按】春秋長曆論止有言「當順天以求合,非爲合以驗天」二語是。
【集證】大衍曆議:「列國之曆,不可以一術齊矣。而長曆日子不在其月,則改易閏餘,欲以求合。故閏月相距,近則十餘月,遠或七十餘月,此杜預所甚繆矣。夫合朔先天,則經書日蝕以糾之。中氣後天,則傳書南至以明之。其在晦、二日,則原乎定朔以得之。列國之曆或殊,則稽於六家之術以知之。此四者,皆治曆之大端,而預所未曉也。」
【元圻案】文元年正義曰:「春秋之世,曆法錯失。杜惟勘經傳上下日月以爲長曆,若日月同者,則數年不置閏,若日月不同,須置閏乃同者,則未滿二十二月頻置閏,所以異於常曆。釋例云:『據經傳微旨,考日辰晦朔,以相發明,爲經傳長曆,未必得天,蓋春秋當時之曆也。』」據杜此言,正是爲合以驗天,非順天以求合也。〇通鑑外紀,注見卷五四十一頁。四庫全書别史類提要曰:「恕是書摭周威烈王以前事跡爲外紀,又著目録,年經事緯,上列閏朔天象,下列外紀之卷數,悉與司馬光通鑑目録例同。」〇書録解題三:「春秋分記九十卷,卭州教授眉山程公説伯剛撰。以春秋經傳倣司馬遷書,爲年表、世譜、曆、天文、五行、地理、禮樂、征伐、官制諸書,自周、魯而下及小國夷狄皆彙次之。時有所論發明,成一家之學。公説積學苦志,早年登科,值逆曦之亂,憂憤以死,年纔三十七。」〇經義考云未見,今四庫書著録。〇劉羲叟,字莊輿,恕之子。陳振孫曰:「司馬公通鑑目録倣史記年表,年經國緯,用劉羲叟長曆氣朔,而撮新書精要散於其中。」
78、
「王貳于虢」,桓五年。「王叛王孫蘇」,宣十六年。曰「貳」曰「叛」,於君臣之義失矣,不可以訓。通鑑周紀三赧王元年書「燕叛齊」,而大事記非之;方樸山曰:「公羊傳『昭公將弑季氏』亦類此,然孟子明書『燕人叛』。」〇全云:「温公於陳霸先之攻王琳,亦失書法。」〇案:大事記解題四:「通鑑書『燕人叛齊』,燕之於齊,非叛也。遂人殺齊戍,春秋書曰『齊人殲于遂』,不謂之叛也。孟子非作史,其曰『燕人叛』,特因用齊人之語耳。」書「蜀漢寇魏」,通鑑魏紀四明帝太和五年:「二月,漢丞相亮帥諸軍入寇,圍祁山。」又明帝青龍二年:「二月,亮悉大衆十萬,由斜谷入寇。」而綱目非之;書「晉寇梁」,通鑑後梁紀太祖開平元年:「十二月,晉兵寇洺州。」而讀史管見非之,況天子之臣乎!
【全云】左氏之失極多。其無君臣之辨,亦不止此。如「王使王孫蘇訟于晉」,及「晉人討萇弘」之類。
【元圻案】通鑑綱目十五漢後主建興八年發明曰:「諸葛孔明,左右昭烈,爲漢討賊,聲大義於天下,功雖不就,名則正矣。通鑑於孔明伐魏之舉,反以入寇書之,則是以討賊之人名之爲賊耳。綱目於魏兵犯境,書之爲寇,然後名正言順,而正僞之辨始明,固非好爲立異也。正前人之未正,卒歸之是,亦所以更相發明云爾。」〇讀史管見二十七後梁紀:「司馬氏自以正閏之際,非所敢知,然蜀、魏分據,則書諸葛亮入寇,是以魏爲正矣。梁、晉交争,而書晉兵寇洺州,是以梁爲正矣。孟子曰:『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先主、武侯縱不爲興復漢室,其人品高賢,固自冠冕三國,乃以曹氏壓之。若河東雖出蕃夷,然忠功義烈,蓋唐末第一流,而又顯然斥爲梁寇。地雖數倍,德則不倫,是以成敗論事,而不要義理之實,豈所以訓哉!然則如何?以兩下相殺書梁、晉之事,以北伐魏賊紀蜀兵之出,然後當於人心矣。」〇洪景盧容齋三筆:「『王貳于虢』,杜氏謂不復專任鄭伯也。『王叛王孫蘇』,杜氏曰:『叛者,不與也。』夫以君之於臣而言貳與叛,豈理也哉!『晉平戎於王,單襄公如晉拜成。劉康公徼戎將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國,不義。」』晉范吉射、趙鞅交兵,『劉氏、范氏世爲昏姻,萇弘事劉文公,故周與范氏,趙鞅以爲討』。夫以天子之使出聘侯國而言『拜成』,謂周於晉爲『欺大國』,諸侯之卿跋扈於天子而言『討』,皆於名分爲不正。其他如晉邢侯殺叔魚,叔魚兄叔向數其惡而尸諸市,其於兄弟之誼爲勿篤矣,而託仲尼之語云『殺親益榮』,杜氏又謂『榮名益己』,以弟陳尸爲兄榮,尤爲失也。」〇書録解題四:「大事記十二卷,解題十二卷,通釋一卷,吕祖謙撰。自敬王三十九年以下采左氏傳、歷代史、皇極經世、通鑑、稽古録,輯而廣之,及漢征和三年而止。解題者,略具本末,或附以己意,多所發明。通釋者,經典綱要,孔、孟格言,以及歷代名儒大議論。」又:「讀史管見三十卷,禮部侍郎胡寅明仲撰。以通鑑事實而義少,故爲此書。議論宏偉嚴正,間有感於時事。其於熙、豐以來,接於紹興,權奸之禍,尤寓意焉。」
79、
晉假道于虞,曰:「冀爲不道,入自顛軨,伐鄍三門。」杜氏以冀亭爲冀國。案:僖二年杜注:「冀,國名。平陽皮氏縣東北有冀亭。」嘗考之東漢西羌傳「渭首有冀戎」,史記云秦武公伐而縣之,漢天水郡之冀縣也。秦本紀:「武公十年,伐邽戎、冀戎,初縣之。」集解:「地理志隴西有上邽縣。應劭曰:『即邽戎邑也。』冀縣屬天水郡。」入顛軨者,蓋冀戎。【原注】前此虢公敗犬戎于渭汭,蓋亦渭首之戎,但秦之縣冀,在晉假道于虞之前,蓋其餘種也。晉自有冀邑。【原注】冀缺爲卿,復與之冀。
【閻按】杜注「冀即晉之冀亭」,最是。王氏以爲漢縣,則今伏羌縣也,距虞千有餘里。
【元圻案】後漢書郡國志:「河東郡大陽有虞城,有下陽城,有顛軨坂。皮氏有冀亭。」〇水經「河水又經大陽縣南」,注:「地理志曰:『北虢也。』孔安國傳『傅説隱於虞、虢之間』,即此地。傅巖東北十餘里,即巔軨坂,左傳所謂『入自巔軨』者也。穆天子傳『南登于薄山窴軨之隥,乃宿于虞』是也。」又:「砥柱山亦謂之三門矣。山在虢城東北,大陽城東也。」〇路史國名紀三:「冀并於晉,郄芮封之。漢之陭縣,今隸晉,有冀亭,在皮氏東北。傳云『冀爲不道』者。」據此三説,則閻氏説是也。〇路史國名紀四:「冥,鄍也,陝之平陸東北二十里有鄍城,冀伐之者。」
80、
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僖二十七年。「生」之一字,與樂記「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孟子「樂則生矣」之「生」同。温公省試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論,以生爲活,其説以爲民受天地之中則能活也。朱文公謂此説好。
【元圻案】温公論,今傳家集不載。
81、
楚箴曰:「民生在勤。」宣十二年。「生」如「生於憂患」之「生」,蓋心生生不窮,勤則生矣,生則烏可已也。怠焉則放,放則死矣。故公父文伯之母曰:「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
【全云】「思則善心生」,此「生」字稍别。
82、
古者以德爲才,十六才子是也。見文公十八年。如狄之酆舒、見宣十五年。晉之智伯、晉語:「荀瑶有五賢而甚不仁。」瑶即智伯也。齊之盆成括,見孟子。以才稱者,古所謂「不才子」也。
【元圻案】范淳父唐鑑曰:「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以爲才,然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德行而言也。後世之所謂才者,辨給以禦人,詭詐以用兵,僻邪險詖,趨利就事,是以天下多亂,職斯人之用於世也。」〇謝疊山曰:「唐虞以上,無才德之分。如皋陶九德,皆才也;舜舉元愷之才,皆德也。」
83、
禹,鯀之子也。史克於鯀曰「世濟其凶」,而於禹曰「世濟其美」。論其世,則鯀非美也。於此見立言之難。
【方樸山云】正義已言之。
【元圻案】文十八年正義曰:「史克方欲盛談美惡,説事必當增甚,故其言美惡有太過之辭。禹則鯀之子也,説禹則云『世濟其美』,説鯀則云『世濟其凶』。明其餘亦有太過,非其實也。」
84、
「貴而能貧」,案:鄭伯張語,見襄二十二年。張文節、全云:「知白。」〇案:知白,字用晦,滄州清池人。在相位,以盛滿爲戒。謚文節。司馬公有焉。「能賤而有恥」,晉郤缺語,見文十三年。劉道原、陳無己有焉。
【閻按】「富而能臣」,見定十三年。注:「能執臣禮。」
【元圻案】司馬温公訓儉曰:「張文節爲相,自奉養如爲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外人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嘆曰:『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在身亡,常如一日乎?』」〇蘇子瞻司馬温公行狀曰:「公不事生産,買第洛中,僅庇風雨。有田三頃,喪其夫人,質田以葬。惡衣菲食,以終其身。」〇司馬温公劉道原十國紀年序曰:「道原家貧,至無以給旨甘,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洛陽南歸也,時已十月,無寒具,光以衣襪一二事及舊貂褥贐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返之。於光而不受,於佗人可知矣。父焕,字凝之。歐陽永叔作廬山高以美之。」〇王稱東都事略:「陳師道,字無己,徐州彭城人。元祐中,蘇軾、傅堯俞、孫覺薦於朝,爲徐州教授,除秘書省正字。家素貧,自罷歸彭城,或累日不炊,妻子愠見不恤也。」
85、
楚有夏州,案:宣十一年杜注:「示討夏氏所獲也。」以夏變夷。衞有戎州,哀十七年。以夷變夏。
【閻按】楚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夏,氏也。
【何云】夏州,蓋志夏徵舒之伐也,而豈用夏之謂乎?戎州,或其地故有戎焉,未可因其名而罪衞。蒯聵固云:「我姬也,何戎之爲?」
【全云】深寧特有感言之耳。秦有夏聲,不必謂其變西戎之俗。
86、
管子大正篇:案:唐書藝文志丙部法家類:「尹知章注管子三十卷。」〇「大正」,原作「大匡」,避宋太祖諱作「正」。「管仲曰:『君會其君臣父子,則可以加政矣。』公曰:『會之道奈何?』曰:『諸侯毋專立妾以爲妻,毋專殺大臣,毋國勞,毋專予禄士庶人,毋專棄妻,毋曲隄,毋貯粟,毋禁林。行此卒歲,則始可以罰矣。』君乃布之於諸侯,諸侯許諾,受而行之。」孟子所謂「五禁」,略見於此。吕成公曰:「如内政之類,桓公於五命之戒,亦未免有所犯,故左氏隱而不書,使後世不知桓公躬言之而躬自蹈之也。」説苑反質篇:「晉文公合諸侯而盟曰:『無以美妾疑妻,無以聲樂妨政,無以姦情害公,無以貨利示下。』」亦五禁之意,傳記不載。
87、
「趙衰以壺飧從徑,餒而弗食,故使處原。」僖二十五年。韓非子外儲説左下曰:「晉文公出亡,箕鄭挈壺餐而從,迷而失道,與公相失,餓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國,曰:『輕忍飢餒之患,而必全壺餐,是將不以原叛。』乃舉以爲原令。」此即趙衰事也。
88、
杜預解傳云:「諸侯諒闇,國事皆用吉禮。」文元年。議太子服云:「高宗無服喪之文,唯稱不言而已。」案:事見晉書禮志中。飾經舞禮,不可以訓。
【全云】凡諸侯諒闇,或天子有大慶,則用吉禮,謂國事用吉謬矣。預之見黜於從祀,未爲過也。
【元圻案】隱元年正義曰:「晉書杜預傳云:太始十年,元皇后崩,依漢、魏舊制,既葬,帝及群臣皆除服。疑皇太子亦應除否?預以爲『古者天子諸侯,三年之喪,始服齊斬。既葬除喪服,諒闇以居,心喪終制,不與士庶同禮』。預又作議曰:『周景王有后、世子之喪,既葬除喪而宴樂。晉叔向譏之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不遂,宴樂以早。」此亦天子喪事見於古也。稱高宗不言喪服三年,而云亮陰三年,此釋服心喪之文也。譏景王,不譏其除喪,而譏其宴樂早,則既葬應除而違諒闇之節也。』」案:今晉書杜預傳無此文,禮志有之,文亦小異。
89、
伯宗伐潞,曰:「後之人或者將敬奉德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宣十五年。樂毅伐齊,曰:「待彼悔前之非,改過恤下而撫其民,則難慮也。」羊祜伐吴,曰:「若更立令主,雖有百萬之衆,長江未可窺也。」此皆兵家權謀,惟恐人之遷善,豈所謂以善養人者哉!
【集證】按通鑑晉王濬上疏曰:「孫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皓死,更立賢主,則强敵也。」與羊祜語同。
【元圻案】通鑑周紀四赧王三十一年:「燕王以樂毅爲上將軍伐齊,樂毅曰:『齊王伐功矜能,謀不逮下,廢黜賢良,信任諂諛,政令戾虐,百姓怨懟。今軍皆破亡,若因而乘之,其民必叛。若不遂乘之,待彼悔前之非』云云。」〇又晉紀二武帝咸寧四年:「帝遣張華就羊祜問伐吴籌策,祜曰:『孫皓暴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云云。」〇晏子春秋:「景公欲伐魯,晏子曰:『不可。魯好義而民戴之,伯禽之治存焉。不若修德而待其君之亂也。其君離上怨其下,然後伐之,則義厚而利多。』」亦與伯宗等同意。〇泰誓曰:「時者不可失。」似亦有此意。此先儒所以致疑于古文也。周世宗謂南唐使臣鍾謨曰:「歸語汝主,可及吾時完城郭,繕甲兵,據守要害,爲子孫計。」庶幾盛德之言矣。
90、
「西陸朝覿」,其説有三:服氏謂春分奎晨見東方,杜氏謂三月奎朝見,鄭氏謂四月昴朝見。爾雅:「西陸,昴也。」釋天文。劉炫云:「鄭爲近之。」詩「三星在天」,其説有二:毛氏以爲參,十月始見;鄭氏以爲心,三月見東方。朱文公詩傳從鄭説。
【元圻案】昭四年正義曰:「傳言『西陸朝覿』,於傳之文,未知何宿覿也。服虔以爲『二月日在婁四度。春分之中,奎始朝見東方,以是時出冰。月令「仲春,天子乃獻羔啓冰」是也』。服虔又以此言『出之』,即是仲春啓冰,故爲此説。案:下句再言其藏其出,覆此藏出之文,言『其出之也,朝之禄位賓食喪祭,於是乎用之』,即是班冰之事,非初啓也。安得以『出之』爲啓冰也?如鄭玄答其弟子孫皓問云:『西陸朝覿,謂四月立夏之時。周禮夏班冰是也。』與杜説異,理亦通也。劉炫云:『春分奎星已見,杜以夏三月仍云「奎始朝見」,非其義也。杜、鄭及服三説,鄭爲近之。』」〇唐風綢繆篇毛傳:「三星,參也。在天,始見東方也。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矣。」箋云:「三星,心也。心有尊卑,夫婦父子之象,又爲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爲候焉。昏而火星不見,嫁娶之時也。今乃見其在天,則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見於東方矣,故云不得其時。」正義曰:「漢書天文志云:『參,白虎宿三星。』毛以秋冬爲婚時,故云『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王肅云:『謂十月也。』孝經援神契云:『心三星,中獨明。』是心亦三星也。天文志云:『心爲明堂也,大星,天王。前後星,子屬。』」〇毛詩李黃集解:李迃仲曰:「鄭以仲春昏而火星不見,嫁娶之時也。今已見在天,非其時爾,故詩人舉其昏姻失時而刺之,故曰『三星在天』。然三星一名大火,歐以爲參、火皆三星,則知鄭説爲得矣。以其所見之月候,嫁娶早晚爲有理,此言是也。若以三星爲心星,見失嫁娶之時,則下文『今夕何夕,見此良人』,文義相屬也。夫仲春之月,心星未見,至三月四月則見而在東方。左氏曰『火出於夏爲三月』,周官『季春出火』,言三月之時,已失其時矣,況於在隅在户乎?在隅則四月之末,五月之中,在户則五月之末,六月之中,月令『仲夏之月,昏心中』是也。」
91、
「季氏有嘉樹,韓宣子譽之。」服虔云:「譽,游也。宣子游其樹下。夏諺曰:『一游一譽,爲諸侯度。』」【原注】孟子注引「苑宣子豫焉」,「苑」字誤。
【集證】按「譽」,通作「豫」。王元長曲水詩序「優游暇豫」,李善注引孫子兵法曰:「人效死而上能用之,雖優游暇譽,令猶行也。」
【元圻案】服説見昭二年正義。〇趙岐注見孟子「雪宫章」。〇杜注:「譽其好也。」正義曰:「若是游其樹下,宣子本自無言,武子何以輒對?故杜以爲譽其美好也。」
92、
宋伯姬,先儒謂婦人之伯夷。案:程氏遺書二十二下:「問:獨宋共姬書首尾最詳,何故?曰:賢伯姬,故詳録之。昔胡先生嘗説伯姬是婦人中伯夷,爲其不下堂而死也。」〇吕氏春秋集解:高郵孫氏曰:「伯姬之行,蓋婦人之伯夷也。」左氏謂「女而不婦」,襄二十年。非也。陸淳又以爲「非可繼可傳之道」。胡文定譏之,謂以此卜其貪生惜死,不知命矣。愚謂淳黨叔文而不羞,由其不知命也。
【元圻案】劉氏敞春秋權衡六:「如共姬之守禮死義,不求生以害生,亦可免矣,反謂之不婦乎?易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共姬恒之矣,所謂婦也。」〇陸淳春秋集傳微旨下:「淳聞于師曰:『聖人之教,爲可傳也,爲可繼也。伯姬之行,曠代而無一人,非可傳可繼之道。經文既無褒異,當從左氏之説。』」〇胡傳:「易曰:『恒其德,貞,婦人吉。』而或以爲共姬女而不婦,非也。女德不貞,婦道不明,能全其節,守死不回,見於春秋者,宋伯姬耳。聖人冠以夫謚,書於春秋曰『葬宋共姬』,以著其賢聲,勵天下之婦道也。」〇劉向列女傳曰:「伯姬者,魯宣公之女,成公之妹也。既嫁於恭公,七年,恭公卒,伯姬寡。至平公時,伯姬嘗遇夜失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伯姬曰:『婦人之義,保傅不俱,夜不下堂。』保母至矣,傅母未至也,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伯姬曰:『婦人之義,傅母不至,夜不可下堂。越義求生,不如守義而死。』遂逮於火而死。」所記較三傳爲詳。〇陳振孫曰:「陸質本名淳,以避憲宗諱改焉。梁陸澄七世孫,仕通顯,黨王叔文。侍憲宗東宫,會卒,不及貶。」
93、
衞侯賜北宫喜謚曰貞子,賜析朱鉏謚曰成子。昭二十年。是人臣生而謚也。何云:「杜氏注云:『皆未死而賜謚及墓田,傳終而言之。』近得不全宋槧本,作『皆死而賜謚及墓田,傳終言之』,少『未』字,而義尤協,意尤明,似勝王氏所據之本。」〇又云:「蓋出於湯自云『吾武甚』矣。」魏明帝,有司奏帝制作興治,爲魏烈祖,是人君生而謚也。
【閻按】孫盛謂此當年而逆制祖宗,未終而豫自尊顯是也。〇何屺瞻告余:「頃得宋槧本不全左傳,恰有昭二十年衞賜北宫喜事,杜注云:『皆死而賜謚及墓田,傳終言之。』較近刻少『未』字,而字意尤明,義尤協,似勝王氏所據之本。王氏本與吾輩今日同。」余擊節曰:「若果未死賜謚,是豫凶事,非禮也。杜當以爲譏,不應云『終言之』。一字之增,何啻霄壤?宋槧本真寶也。」
【方樸山云】死而賜謚,常事耳,何以書?且文承戊辰殺宣姜之下,宛似一時之事。義門云云,猶疑未可依據。
【元圻案】若賜謚與殺宣姜爲一時事,則注不應曰「傳終言之」。〇三國魏明帝紀:「景初元年,有司奏武皇帝撥亂反正,爲魏太祖,樂用武始之舞。文皇帝應天受命,爲魏高祖,樂用咸熙之舞。帝制作興治,爲魏烈祖,樂用章武之舞。三祖之廟,萬世不毁。」注:孫盛曰:「夫謚以表行,廟以存容,皆於既没然後著焉,未有當年而逆制祖宗,未終而豫自尊顯。昔華、樂以厚殮致譏,周人以豫凶違禮,魏之群司於是乎失正。」
94、
蔡墨曰:「國有豢龍氏,有御龍氏。」昭二十九年。後漢有侍御史擾龍宗,豈其苗裔歟?
【集證】三國志董卓傳注:英雄記曰:「卓欲震威,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不解劍,立撾殺之。」通志氏族略四引風俗通云:「陶唐氏之後有劉累學擾龍,事夏孔甲,賜氏曰御龍氏、擾龍氏。劉累之後,漢有侍御史擾龍群。」
95、
甯殖愧諸侯之策,襄二十年。賈充憂謚傳,其惡不可掩也,是以知「可欲之謂善」。
【元圻案】晉書賈充傳:「模,字思範,深爲充所信愛。充年衰,疾劇,恒憂己謚傳。模曰:『是非久自見,不可掩也。』」模是賈充從子。
96、
左氏曰:「先二子鳴。」襄二十一年。莊子曰:「子以堅白鳴。」見德充符。昌黎送東野序言「鳴」字本於此。
97、
人生求富,而子文逃之;富,人之所欲,而晏子弗受,襄二十八年。庶幾乎無欲矣。
【元圻案】楚語:「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後復。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曠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
98、
僑不以防怨爲善,而怨自弭,案:蓋指襄三十一年不毁鄉校,昭四年作丘賦事。故僑與鄭俱昌。斯以分過爲忠,而過益彰,故斯與秦俱亡。
【元圻案】史記蕭相國世家:「上曰:『吾聞李斯相秦皇帝,有善歸主,有惡自與。今相國多受賈豎金而爲民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繫治之。』王衞尉曰:『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
99、
韓非曰:「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見劫。」案:語見二柄篇。李斯曰:「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罰,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語見史記李斯列傳。愚按:襄九年,「宋樂喜爲司城以爲政」,即子罕也。左氏載其言行,襄十五年、十七年傳載子罕事,皆賢之。檀弓亦稱之,檀弓載子罕哭陽門介夫事。賢大夫也。宋世家無子罕劫君之事,非、斯乃與田常並言,不亦誣乎!左傳襄公六年,子罕逐子蕩,不言其奉君命,豈因此而誣其專刑乎?戰國策謂忠臣令誹在己,譽在上,宋君奪民時以爲臺,而民非之,子罕釋相爲司空,民非子罕而善其君。此即左氏分謗之事。見襄十七年。司城,宋之司空也。左傳桓六年「宋以武公廢司空」,注:「武公名司空,廢爲司城。」宋無兩子罕,則非、斯之言妄矣。史記鄒陽曰:「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見本傳。漢書作「子冉」,文穎注以子冉爲子罕,皆所未詳。
【閻按】韓非子外儲説右下兩載:「司城子罕謂宋君曰:『慶賞賜與,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殺戮誅罰,民之所惡也,臣請當之。』宋君曰:『諾。』處期年,子罕殺宋君而奪政。」與田常事宛似,自屬誣罔,然王氏竟未讀此。
【元圻案】吕氏春秋異寶篇:「宋之野人耕而得玉,獻之司城子罕,子罕不受。野人請曰:『此野人之寶也,願相國爲之賜而受之也。』子罕曰:『子以玉爲寶,我以不受爲寶。』故宋國之長者曰:『子罕非無寶也,所寶者異也。』」〇又召類篇曰:「孔子曰:『夫脩之於廟堂之上,而折衝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謂乎!』宋在三大萬乘之間,子罕之時,無所相侵,邊境四益,相平公、元公、景公以終其身,其唯仁且節歟?」〇史記索隱曰:「左氏司城子罕,姓樂名喜,乃宋之賢臣也。」〇韓非子言子罕必與田氏俱,説疑篇曰:「齊田恒、宋子罕、魯季孫意如、晉僑如、衞子南、鄭太宰欣、楚白公、周單荼、燕子之,此九人者之爲其臣也,皆朋黨比周以事其君,隱正道而行私曲。」又曰:「田成子取齊,司城子罕取宋。」外儲説右下兩載司城子罕,亦兩及田常,李斯蓋踵其説耳。韓詩外傳、説苑稱子罕專政去君,與韓非子略同。〇近仁和梁氏玉繩曰:「戰國時,宋亦有昭公,其時亦有子罕逐君擅政,如韓非子、韓詩外傳、淮南、説苑諸書所説耳。」
100、
臧文仲「廢六關」,文二年。家語顔回篇云「置六關」,注謂:「文仲置關以税行者,故爲不仁。」
【何云】置之爲廢,猶治之爲亂,香之爲臭,古人用字多如此。
【元圻案】宣八年公羊傳「去其有聲者,廢其無聲者」,注:「廢,置也,置者不去也。」
101、
氣、志有交勝之理,治、亂有可易之道,故君相不可以言命。多福自我求,哲命自我貽,故聖賢可以言天。天者,理而已。以萇弘爲違天,定元年。是人臣不當扶顛持危也。以楚克有陳爲天道,昭九年。是夷狄可以猾夏亂華也。【原注】趙氏震揆曰:「左氏之害義,未有甚於記女寬之論萇弘也。自昔聖賢未嘗以天廢人,殷既錯天命,王子則曰:『自靖自獻。』周天命不又,大夫則曰:『黽勉從事。』治亂安危,天之天也;危持顛扶,人之天也。以忠臣孝子爲違天,則亂臣賊子爲順天矣,而可哉?」
【元圻案】全氏經史問答曰:「左氏喜言前知,故於萇弘之死,求其先兆而不得,則以此當之。其説在外傳爲尤詳,然可謂誣妄之至。假如其言,則是人臣當國事將去,必袖手旁觀,方有合於明哲保身之旨,而知其不可而爲之者,皆有天殃,宇宙更無可支拄之理。成敗論人之悖,一至於此!唐柳子厚、吕化光、牛思黯已非之矣。」〇柳子厚弔萇弘文曰:「豈成城以夸功矣,哀清廟之將殘。嫉彪子之肆誕兮,彌皇覽以爲謾。」吕温古東周城銘序曰:「萇弘城成周,晉女叔寬曰:『天之所壞,不可支也。萇弘違天,必受其咎。』左氏明徵以爲世規,俾持顛之臣,沮其勝氣,非所以勵尊王、垂大順也。」牛僧孺訟忠云:「萇弘之城成周也,晉女叔寬謂弘違天不免也。國語衞彪徯又云:『長叔支天有咎也。支天壞,違天也。人道補天,反常也。誘人城周,誑人也。』左丘明皆然其言。若是則帝王不務爲政,而務稱天命;下不務竭忠,而務别興衰矣。必謂天壞不支,自古無中興之君乎?衰運不補,自古無持危之臣乎?」〇宋史藝文志:「趙震揆春秋類論四十卷。」朱竹垞經義考云:「佚。按王氏困學紀聞載趙氏類論一條云云。」即原注所引是也。其趙氏爵里,竹垞亦不詳載,蓋已無可攷。
102、
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及皋鼬,將長蔡於衞。衞侯使祝佗私於萇弘,乃長衞侯於盟。定四年。考之春秋,是年三月會于召陵,蔡侯已在衞侯之上矣。五月盟于皋鼬,不序諸侯。經無「長衞」之文,傳未足信也。
【閻按】盟與會不同,盟較會之次爲重。傳固云「乃長衞侯於盟」,非會也。會在召陵,蔡在衞上;盟在皋鼬,衞則在蔡上。異地復異事,王氏于此析猶未精。
【全云】宋、虢二盟,皆是楚先于晉,而經仍以晉先楚,蓋亦晉長于會,而楚長于盟,故宋公兼享晉、楚之大夫,仍是趙孟爲客,可證也。左氏以爲先有信則妄矣。
【方樸山云】閻按得之。
【元圻案】僖二十八年經正義曰:「會之班次,以國大小爲序。及其盟也,王官臨之,異姓爲後,故載書之次與會異也。定四年,召陵之會,傳稱『祝佗言於萇弘曰:「踐土之盟,衞成公不在,夷叔,其母弟也,猶先蔡。」萇弘説,告劉子,乃長衞侯于盟。』如彼傳文,則踐土、召陵二盟,衞皆先蔡,而經書諸國之序,二會皆蔡在衞先者。釋例曰:『周之宗盟,異姓爲後,故踐土載書,齊、宋雖大,降於鄭、衞。斥周而言,止謂王官之宰臨盟者也。其餘雜盟,未必皆然。踐土、召陵二會,蔡在衞上,時國次之。至盟乃正其高下者,敬恭明神,本其始也。』是言盟會異次之意也。」閻氏之説本此。
103、
韓詩外傳第八卷:「受命者必以其祖命之。孔子爲魯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何孫魯孔丘,命爾爲司寇。』」【原注】古重世族,故命必以祖。
【元圻案】常武之詩曰:「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師皇父。」亦此意。
104、
文選補亡詩「蕩蕩夷庚」,案:李善注引王隱晉書曰:「束晳,字廣微,嘗覽古詩,惜其不備,故作詩以補之。」李善注:「夷,常也。」引毛傳。辯亡論「旋皇輿於夷庚」,李善注:孫盛曰:「陸機著辯亡論,辯吴之所以亡也。」〇論有上下二篇,語見上篇。注引繁欽辨惑:「吴人以船檝爲輿馬,以巨海爲夷庚。庚者,藏車之所。」注又引臧榮緒晉書曰:「司徒王謐議曰:『夷庚未入,皇輿旋館。』」愚按:左傳成十八年「披其地以塞夷庚」,正義謂「平道也」。二字出於此,選注誤。
【集證】按李周翰補亡詩注:「夷,平也。蕩蕩平道,萬物從之而生也。」吕延濟辯亡論注:「皇輿,帝車也。夷,平;庚,道也。」五臣注與左傳正義同。
105、
「齊伐晉,入孟門。」襄二十三年。孟門山在慈州文城縣。林成己春秋論謂孟門即孟津,誤矣。晉裴秀客京相璠撰春秋土地名,其説多見於水經注。
【閻按】胡朏明曰:「唐文城縣即今山西平陽府吉州,此孟門則近朝歌,杜注以爲晉隘道,非也。文城,河中之石槽山也。余禹貢錐指『冀州壺口』下辨甚詳。」
【集證】史記齊太公世家:「上太行,入孟門。」索隱曰:「孟門山在朝歌東北。」〇隋志:「春秋土地名三卷,晉裴秀客京相璠等撰。」唐志同。水經第十六「穀水」條注:「京相璠與裴司空季彦修晉輿地圖,作春秋土地名。」
106、
匠慶謂季文子曰:「子爲正卿,而小君之喪不成,不終君也。君長,誰受其咎?」襄四年。吕文靖全云:「吕申公夷簡。」於李辰妃之喪,其意本於此。
【元圻案】李辰妃,仁宗生母也。王鞏聞見近録曰:「李太后薨,未發喪,將以妃禮葬之。執政對,吕文靖留身,曰:『昨夕聞有宫嬪薨。』章獻皇后即引仁宗起,過屏後,獨坐簾下,曰:『相公欲間諜人家子母耶?』文靖曰:『陛下爲劉氏血食計,則早正典禮。』后默不語,遂遷於皇儀殿,以后禮葬之。及章獻上仙,間言不入者,文靖力也。」又曰:「仁宗初撤簾聽政,一日遽出,詣奉先寺,發李太后棺視之,其顔如生。上慟而後改卜,由是群疑悉亡。」
107、
衞公叔發,見襄二十九年。注謂公叔文子,論語孔注作公孫拔,集注云「公孫枝」,蓋傳寫之誤。
【閻按】鄭氏注檀弓亦云名拔,或作發。
【集證】按後漢吴良傳注亦引作「公孫枝」。
【元圻案】錢氏養新録曰:「予嘗見倪士毅四書輯説,載朱文公論語注曰:『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孫拔也。』又引吴氏桂曰:『拔,皮八反,俗本作枝,誤。』乃知今所行集注,本非考亭之舊。」厚齋所見亦是誤本。
108、
史記:「仲尼弟子顔高,字子驕。」見仲尼弟子列傳。定八年傳:「公侵齊,門於陽州。士皆坐列,曰:『顔高之弓六鈞。』皆取而傳觀之。陽州人出,顔高奪人弱弓,籍丘子鉏擊之,與一人俱斃。」豈即斯人與?家語弟子解作顔刻。孔子世家云:「過匡,顔刻爲僕。」古者文武同方,冉有用矛,樊遲爲右,哀十一年。有若與微虎之宵攻,哀八年。則顔高以挽强名,無足怪也。
【集證】顔氏家訓誡兵篇:「顔氏之先,本乎鄒、魯。仲尼門徒,升堂者七十有二,顔氏居八人焉。春秋之世,顔高、顔息、顔羽之徒,皆一鬭夫爾。」據此,顔黃門不以春秋之顔高爲仲尼弟子之顔高也。
【元圻案】全氏經史問答六:「厚齋考古最覈,獨此條稍未審。孔門之顔高,少孔子五十歲,見於家語。然則生於定公之八年,陽州之役,蓋别是一顔高也。史記、家語之年多不可信。惟是不問其生之年,但以其死,定公八年斃陽州,而何以十四年尚能御孔子以過匡?」
109、
攻媿跋語用「飛矢在上,行人在下」,迂齋引熙寧八年,舊弼韓、富、文三公之對。愚攷春秋釋例曰:「使以行言,言以接事,信令之要,於是乎在。舉不以怒,則刑不濫;刑不濫,則兩國之情得通。兵有不交而解者,皆行人之勳也。是以雖飛矢在上,走驛在下。」【原注】見正義。〇襄十一年。攻媿之言本此。【原注】嘉熙庚子,愚試胄闈,王圖南發策,亦用此二語。
【閻按】王氏淳祐元年辛丑進士,前一年爲嘉熙四年庚子,故猶試國子監也。
【元圻案】樓氏鑰攻媿集書魏丞相奉使事實曰:「隆興二年,金以兵壓境,右丞相壽春魏公時在淮東宣諭司議幕,召對,授使節。敵勢方張,事變叵測,所謂飛矢在上,行人在下,而公握節抗議,動中事機,氣勁詞直,要約遂定。迄今三十年,邊境晏然,厥功茂矣。」〇續通鑑長編二百六十二熙寧八年:「四月,蕭禧之再來。上賜韓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手詔,問以待遇之要,禦備之方。弼言:『臣歷觀春秋洎戰國時,諸侯兩兵已合,飛矢在上,走使在下,其間辨説解釋,遂各交綏而退,却復盟好者,比比皆是。』」〇蕭禧,契丹使臣來請地界者。
110、
釋例終篇云:「稱『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蓋以『母弟』二凡,其義不異故也。」隋志有春秋五十凡義疏二卷。
【元圻案】書録解題:「春秋釋例十五卷,杜預撰。預既爲集解,别集諸例及地名、譜第、歷數,相與爲部,凡四十部。唐劉蕡爲之序。」〇春秋釋例久佚,四庫全書從永樂大典録出。案提要曰:「是書以經之條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統歸於『凡』。左傳稱『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皆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因而修之,以成一經之通體。諸稱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皆所以起新緒,發大義,謂之變例。亦有舊史所不書,適合仲尼之意者,仲尼即以爲義。非互相比較,則褒貶不明,故别集諸例及地名、譜第、歷數,相與爲部。先列經傳數條,以包通其餘,而傳所述之凡繫焉,更以己意申之,名曰釋例。」〇此條所引,亦見杜預春秋序正義。〇宣十七年左傳:「凡太子之母弟,公在曰公子,不在曰弟。凡稱弟,皆母弟也。」正義曰:「此例再言『凡』者,前『凡』明稱母弟之文,適子及妾子之等,後『凡』明書稱弟者,皆母弟之義。」〇馬氏繹史九十九春秋雜記總論曰:「春秋書法,有典策之舊禮,全經之通例,傳所稱『發凡五十』是也。有一事之變例,特起之新義,傳所謂書、不書、稱、不稱、言、不言、先書、追書、故書、書曰之類,二百八十有五是也。經有例而傳無凡者多矣,又不止五十也。」又曰:「聖人之作春秋也,有依凡之例,有違凡之例,有魯史之例,有參酌衆國之例,有二百餘年之例,有一時一事特起之例,有人所共見之例,有大義違疑、聖心獨斷之例云云。」分晰最爲精審,文多不能全載。
111、
魏絳曰:「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以滅浞而立少康。」襄四年。杜氏謂:「靡,夏遺臣事羿者。」真文忠辯之曰:「靡忠於王室如此。考其本末,乃事相,非羿也,豈有夏之忠臣而肯事羿者哉!」張宣公曰:「若靡可謂忠之盛者矣!」
【閻按】靡於后羿被殺後,始奔有鬲氏,故曰曾事羿。注非無因。
【全云】夷羿雖篡,帝相仍居商丘,浞篡羿又二十年始弑,靡前此仍事相,至此始奔有鬲。凡竹書所言,皆不足信,而此條較左氏爲覈,以其情事當如此也。若相在而靡已事羿,尚得爲忠乎?閻説非也。然閻亦專據左氏而誤耳。
【方樸山云】常山顔杲卿初亦迎禄山,衣紫袍,後乃倡義,亦何嫌也。
【元圻案】帝王世紀曰:「初,夏之貴臣曰靡,事羿。羿死,逃於有鬲氏,收斟、尋二國餘燼,殺寒浞,立少康。」與杜注同。〇張南軒答李叔文書曰:「邵康節皇極經世以寒浞滅相係于壬寅,少康克復舊物乃在癸未,凡四十一年。方少康在襁褓,而夏之臣靡固有滅寒浞而立之之心,經營許久,乃遂其志。若靡者可謂忠之盛者矣!」
112、
師曠驟歌北風,又歌南風。襄十八年。服氏注:「北風,無射、夾鍾以北。南風,姑洗、南吕以南。律是候氣之管,氣則風也。」
【元圻案】服注云云,見周禮二十三正義,「無射夾鍾」作「夾鍾無射」。襄十八年杜注:「歌者吹律以詠八風,南風音微,故曰『不競』也。師曠唯歌南北風者,聽晉、楚之强弱。」正義曰:「律吕雖有十二,其風有八。八風者,乾風不周,坎風廣莫,艮風調,震風明庶,巽風清明,離風景,坤風涼,兑風閶闔。八方之風,風别先有音曲,總吹律吕以詠八方音曲。今師曠以律吕歌南風音曲,南風音微,不與律聲相應,故云『不競』。服虔以爲卯酉以北律吕爲北風,以南爲南風。與杜八風義違。」蓋即指周禮疏所引之説也。周禮疏但曰「注云」,不著名氏,厚齋因左傳正義而知爲服氏注。
113、
讒鼎之銘,昭三年。服氏注:「疾讒之鼎,明堂位所云崇鼎是也。」一云:「讒,地名。禹鑄九鼎於甘讒之地,故曰讒鼎。」正義謂二説無據。愚考韓子説林曰:「齊伐魯,索讒鼎,魯以其贋往。齊人曰:『贋也。』魯人曰:『真也。』齊曰:『使樂正子春來,吾將聽子。』」見説林下篇。新序、吕氏春秋皆曰「岑鼎」。新序節士篇、吕覽季秋紀審己篇紀岑鼎事,與説林略同,惟樂正子春作柳下惠。二字音相近。然則讒鼎,魯鼎也。明堂位「魯有崇鼎」,服注不爲無據。
【繼序按】廣韻冬、侵二部,古音相通,故崇、讒、岑可轉寫。其收「崇」入東部,收「讒」入咸者,誤也。
114、
謂之「鄭志」,以明兄弟之倫;謂之「宋志」,以正君臣之分。
【元圻案】隱元年左傳:「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〇襄元年左傳:「春己亥,圍宋彭城。非宋地,追書也。於是爲宋討魚石,故稱宋,且不登叛人也,謂之宋志。」杜注:「成十八年,楚取彭城以封魚石,故曰『非宋地』。夫子治春秋,追書繫之宋。登,成也。不與其專邑叛君,故使彭城還繫宋。」
115、
「宋人取長葛」,隱六年。經以爲冬,傳以爲秋。劉原父謂:「左氏雜取諸侯史策,有用夏正者,有用周正者。」
【元圻案】原父説見春秋權衡。〇朱子跋李少膺脞説:「石林葉氏考左傳所記祭足取麥,穀、鄧來朝三事,以爲經、傳所記,有例差兩月者,是經用周正,而傳取國史,直自用夏正者,失於更改也。」〇日知録四:「隱公三年,夏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若以爲周正,則麥禾皆未熟。四年秋,諸侯之師敗鄭徒兵,取其禾而還。亦在九月之上,是夏正六月,禾亦未熟。注云:『取者,盡芟踐之。』終是可疑。按傳中雜取三正,多有錯誤。左氏雖發其例於隱之元年曰『春王周正月』,而間有失於改定者。文多事繁,固著書之君子所不能免也。」
116、
公羊疏:「左氏先著竹帛,故漢時謂之古學。公羊漢世乃興,故謂之今學。何云:「以其中經古文,故謂之古學。公羊家已行於世,以今文教授,故謂之今學。楊氏疏謬矣。」是以五經異義云:全云:「許叔重作。」『古者春秋左氏説,今者春秋公羊説。』鄭衆作長義十九條十七事,論公羊之短,左氏之長。賈逵作長義四十條,云公羊理短,左氏理長。」以上俱見何休公羊傳序文正義。魏鍾繇謂:「左氏爲太官,公羊爲賣餅家。」
【元圻案】後漢書儒林傳:「許慎以五經傳説臧否不同,於是撰爲五經異義。」又鄭興傳:「子衆,字仲師。年十二,從父受左氏春秋。作春秋難記條例,受詔作春秋删十九篇。」又賈逵傳:「字景伯。尤明左氏傳、國語,爲之解詁五十一篇,上疏獻之。肅宗立,特好古文尚書、左氏傳,詔逵入講。帝善逵説,使出左氏傳大義長於二傳。逵於是具條奏之曰:『臣謹擿出左氏三十事尤著明者,斯皆君臣之正義,父子之紀綱,其餘同公羊者什有七八。至如祭仲、紀季、伍子胥、叔術之屬,左氏義深於君父,公羊多任於權變,其相殊絶,固以甚遠。』」〇三國志魏裴潛傳注:魏略:「嚴幹特善春秋公羊,司隸鍾繇不好公羊而好左氏,謂左氏爲太官,而謂公羊爲賣餅家,故數與幹辯析長短。」〇隋書經籍志一:「春秋左氏長經二十卷,漢侍中賈逵章句。」
【集證】按「太官」,北堂書抄引魏略作「太官厨」。
117、
權載之全云:「文公德輿字。」問左氏云「夏五之闕」、桓十四年。「艮八之占」,襄九年。名對也。
【元圻案】唐書權德輿傳:「字載之。未冠,以文章稱諸儒間。德宗聞其材,召爲太常博士。自太常卿拜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謚曰文。」〇四庫全書目録:「權文公集十卷。」〇試明經策問曰:「夏五之闕,雖繫月而何嫌?艮八之占,於兼山爲何義?」〇襄九年傳注曰:「連山、歸藏二易,皆以七八爲占,故言遇艮之八。」正義曰:「遇八,謂艮之第二爻,不變者是也。」
118、
史趙曰:「自幕至于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寘德於遂。」昭八年。魯語:「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韋昭注云:「幕,舜之後虞思也,爲夏諸侯。」鄭語:「虞幕能聽協風,以成樂物生者也。」注亦以爲舜後虞思。按左氏則幕在瞽瞍之先,非虞思也。
【閻按】金仁山前編亦辨舜出於虞幕,祖顓頊,不祖黃帝之説頗悉。
【元圻案】金仁山前編曰:「考之於書曰『嬪于虞』,是虞者有國之稱也。參之國語史伯之言曰:『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虞、夏、商、周是也。虞幕能聽協風,以成樂物生者也;夏禹能平水土,以品處庶類者也;商契能和合五教,以保於百姓者也;周棄能播殖穀疏,以衣食民人者也。其後皆爲王公侯伯。』夫以虞幕並稷、契而言,則幕爲有功始封之君,虞爲有國之號,而舜所自出以王天下者也。攷之左氏史趙之言曰:『自幕至于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夫自幕至于瞽瞍,則非自黃帝、昌意、顓頊、窮蟬、敬康、勾望、橋牛以至瞽瞍也。」〇楊升庵集:「羅泌云:嘗見漢劉耽所書吕梁碑,序虞舜之世曰:舜祖幕,幕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喬牛,喬牛生瞽瞍。質之史記蓋同。」
119、
「穆有塗山之會」,昭四年。注:「在壽春東北。」説文山部:「嵞,會稽山。一曰九江當嵞也。民以辛壬癸甲嫁娶。」按漢地理志「九江郡當塗」,應劭注:「禹所娶塗山。侯國。有禹虚。」蘇鶚演義謂宣州當塗,誤也。東晉以淮南當塗流民寓居于湖,僑立當塗縣以治之。唐屬宣州。集證:「唐志:宣州宣城郡:當塗。武德三年以縣置南豫州,八年州廢,來屬。」漢之當塗,乃今濠州鍾離也。
【元圻案】吴仁傑兩漢刊誤補遺九:「滕撫傳『徐鳳築城于當塗山中』注:『今宣州當塗縣山。蘇鶚演義云塗山有四:一會稽,二渝州,三濠州,四嵞山國。禹娶之,今宣州當塗也。仁傑按書正義引左傳解云:「塗山在壽春縣。」則禹娶嵞山,非宣之當塗縣,隸太平州。按圖經無所謂塗山者,則四塗山之説亦自不審。范蔚宗自于郡國志當塗注云:「徐鳳反于此。」章懷太子不悟,何也?蘇文忠濠州七絶有塗山詩云:「樵蘇已入黃能廟,烏鵲猶朝禹會村。」自注云:「下有禹廟,山前有禹會村。」』又云:『仁傑按有兩當塗縣,一在九江,一在宣州。九江之當塗,以塗山得名,故城在,唐屬濠州是也。宣之當塗,則晉成帝時,以當塗流人過江,在于湖者,僑立爲當塗縣,大業十年屬宣州是也。宣之當塗,晉成帝始置,東都固未之有。』」
120、
季平子卒,「陽虎將以璵璠斂,仲梁懷弗與」。定五年。吕氏春秋云:「孔子徑庭而趨,歷級而上,曰:『以寶玉收,譬之猶暴骸中原也。』」案:吕覽孟冬紀安死篇:「魯季孫有喪,孔子往弔之。入門而左,從容也。主人以璵璠收,孔子徑庭而趨云云。」高誘注:「喪,季平子意如之喪也。」説文玉部「璠」字注云:「孔子曰:『美哉璵璠,遠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視之,瑟若也。一則理勝,二則孚勝。』」初學記玉類引逸論語曰:「璠璵,魯之寶玉也。」【原注】下與説文同。其即季孫之事歟?
121、
范武子之德,本於家事治。襄二十七年。宣子不能守家法,乃縱女祁之惡,信子鞅之讒,錮逐欒盈,幾危晉國,襄二十一年。忝厥祖矣。再傳而吉射亡,定公十三年。宜哉!
【元圻案】孝經曰:「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
122、
「子,周公之孫也,多饗大利,猶思不義」,哀十五年。子贛之責公孫成也。劉歆亦少愧哉!
【全云】此爲趙孟傳輩殺袁鏞以降元而發。
【元圻案】全注三箋本入於上條之下,恐誤。今改入本條。〇厚齋挽袁進士鏞詩云:「天柱不可折,柱折勢莫撑。九鼎不可覆,鼎覆人莫扛。袁公烈丈夫,獨立東南方。欲以一己力,代國相頡頏。適遭宋祚移,恥爲不義戕。奮然抱志起,誓欲掃攙搶。拔劍突前麾,手回日月光。賊勢愈猖獗,山摧失忠良。嗚呼絶倫志,不得騁才長。妻孥悉從溺,枯骨誰爲襄?忠烈動天地,游魂爲國殤。山水倍堪悲,抱恨徹穹蒼。穹蒼幸一息,庶幾紀星霜。西風白楊路,哀猿號崇岡。解劍挂墓柏,泣下沾衣裳。惜哉時不利,抽毫述悲傷。」此詩載甬上耆舊詩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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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秉周禮」,閔元年。「齊猶有禮」,僖三十三年。觀「猶」之一字,則禮廢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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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向注雪賦文選謝惠連雪賦曰:「盈尺則呈瑞於豐年,袤丈則表沴於陰德。」曰:「隱公之時,大雪平地一尺,是歲大熟爲豐年。桓公之時,平地廣一丈,以爲陽傷陰盛之證。」按左氏於隱公云「平地尺爲大雪」,不言是歲大熟。桓公事無所據,其説妄矣。桓八年冬十月,雨雪。建酉之月而雪,未聞其廣一丈也。
【元圻案】書録解題總集類:「六臣文選六十卷,唐工部侍郎吕延祚,開元六年表上,號五臣集注。五臣者,常山尉吕延濟、都水使者劉承祖男良、處士張銑、吕向、李周翰也。以李善注惟引事不説意義,故復爲此注。後人併與李善原注合爲一書,名六臣注。」
125、
柳子晉問:「魏絳之言:『近寶則公室乃貧。』」按左傳成六年,此乃韓獻子之言。
【閻按】東坡石鐘山記「魏獻子之歌鐘也」,「獻」當作「莊」。
【何云】詩文中誤用事,有自誤者,有因古人之誤而亦誤者。如晉問作魏絳,乃出水經注,非不記左傳,故以示博,此又一例也。
【方樸山云】朱子注論語「夏瑚商璉」,亦因舊注,非不知與明堂位戾也。
【繼序按】包、鄭注論語,賈、服、杜注左傳,皆云「夏曰瑚」。
【元圻案】水經六「澮水」下注曰:「春秋成公六年,晉景公謀去故絳,欲居郇、瑕,韓獻子曰:『土薄水淺,不如新田有汾、澮以流其惡。』遂居新田。」〇四庫全書校本案:「原本及近刻『六年』訛作『元年』,『晉景公』訛作『悼公』,『韓獻子』訛作『魏獻子』,今據左傳改正。」若如義門所云,豈「韓」之訛作「魏」,唐時本已然與?〇晁無咎嘗取晉問以續楚辭,曰:「枚乘七發,蓋以微諷吴王濞毋反。晉問亦七,蓋效七發以諷時君薄事役而隆道實云。」
126、
劉勰辨騷:「班固以爲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洪慶善曰:「離騷用羿、澆等事,正與左氏合。孟堅所云,謂劉安説耳。」
【元圻案】楚辭卷一離騷經王逸序注:班固離騷經章句序云:「昔在孝武,博覽古文。淮南王安敘離騷傳,以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蟬蜕濁穢之中,浮游塵埃之外,皭然泥而不滓。推此志,雖與日月争光可也。斯論似過其真。又説『五子以失家巷』,謂五子胥也。及至羿、澆、少康二姚、有娀佚女,皆以所識有所增損,然猶未得其正也,故博采經書傳記本文以爲之解。」〇文心雕龍辨騷篇曰:「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以爲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謗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班固以爲露才揚己,忿懟沈江;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崑崙、玄圃,非經義所載。」〇書録解題楚辭類:「楚辭十七卷,漢護都水使者、光禄大夫劉向集,後漢校書郎南郡王逸叔師注,知饒州曲阿洪興祖慶善補注。逸之注雖未能盡善,而自淮南王安以下爲訓傳者,今不復存,其目僅見於隋、唐志,獨逸注幸而尚傳,興祖從而補之,於是訓詁名物詳矣。」〇此條所引洪慶善語,見楚辭卷一辨騷注。
127、
列子載「隨會知政,群盜奔秦」,「趙襄子勝翟有憂色」,皆格言也。而謂隨會時有趙文子,又謂孔子聞襄子之言,其先後差齵。凡諸子紀事若此者衆。方樸山云:「了此則不必辨矣。」説苑善説篇載祁奚救叔向,以欒盈爲樂達,閻按:「欒盈,史記作欒逞,避惠帝諱也。『樂達』二字,乃『欒逞』傳寫之訛,非説苑本然,王氏偶未契勘及此。」〇何云:「蓋得之傳聞,不見史册故耳。」范宣子爲范桓子,皆誤。
【元圻案】列子説符篇:「晉國苦盜,有郄雍者,能視盜之貌,察其眉睫之間而得其情。晉侯使視盜,千百無遺一焉。晉侯喜,告趙文子。文子曰:『吾君恃視察而得盜,盜不盡矣,且郄雍不得其死焉。』俄而群盜謀曰:『吾所窮者郄雍也。』遂共盜而殘之。晉侯聞之大駭,立召文子而告之曰:『果如子言,郄雍死矣。然取盜何方?』文子曰:『周諺有言:「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慝者有殃。」且君欲無盜,莫若舉賢而任之。使教明於上,化行於下,民有恥心,則何盜之爲?』於是用隨會知政,而群盜奔秦。」又:「趙襄子使新穉穆子攻翟,勝之,取左人、中人,使遽人來謁之。襄子方食而有憂色,左右曰:『一朝而兩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憂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過三日;飄風暴雨不終朝,日中不須臾。今趙氏之德行,無所施於積,一朝而兩城下,亡其及我哉!』孔子聞之曰:『趙氏其昌乎!夫憂所以爲昌也,喜者所以爲亡也。勝非其難者也。賢主以此持勝,故其福及後世。齊、楚、吴、越皆嘗勝矣,然卒取亡焉,不達乎持勝也。唯有道之主爲能持勝。』」〇士會繼趙盾爲政,在晉景公七年。趙文子乃盾之曾孫,相去幾八十年。孔子卒於周敬王四十一年,元王元年趙襄子始立。
128、
攷古編謂歐陽公論二帝三王世次差舛,發端於杜佑通典。案:今本攷古編無此語。按釋例,世族譜已有此疑,則發端乃杜預也。
【閻按】曹魏時,博士張融難王肅,亦以五帝非黃帝子孫相續次者,又前於預。
【元圻案】通典四十二吉禮:「夏后氏禘黃帝而郊鯀。」注:「司馬遷五帝本紀云,舜則黃帝九代孫,嚳之曾孫,禹,帝玄孫。計不合如此之差懸,恐馬遷之誤。」〇歐陽公帝王世次圖序曰:「遷所作本紀,出於大戴禮、世本諸書,今因其説圖而考之。堯、舜、夏、商、周同出於黃帝。堯之崩也,下傳其四世孫舜。舜之崩也,復上傳其四世祖禹,而舜、禹皆壽百歲。稷、契於高辛爲子,乃同父異母之兄弟。今以其世次而下之,湯與王季同世,湯下傳十六世而爲紂,王季下傳一世而爲文王、二世而爲武王,是文王以十五世祖臣事十五世孫紂,而武王以十四世祖伐十四世孫而代之王,何其謬哉!」〇文十八年正義:「世族譜取史記之説,又從而譏之云:『按鯀則舜之五世從祖父也,而及舜共爲堯臣,堯則舜之三從高祖而妻其女,此史記之可疑者。』」案:今本世族譜無此文。〇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考古編十卷,宋程大昌撰。論經義異同,史傳繆誤,多所訂證。」
129、
雍熙中太宗九年改元雍熙。校九經,史館有宋臧榮緒、梁岑之敬所校左傳,諸儒引以爲證,孔維謂不可按據。杜鎬引貞觀敕,以經籍訛舛,由五胡之亂,學士多南遷,中國經術浸微,今並以六朝舊本爲證,持以詰維。維不能對。【原注】見談苑。〇全云:「楊文公億作。」太平興國太宗初元年號。中校漢書,安德裕取西域傳山川名號字之古者改附近人集語。錢熙謂人曰:「予於此書,特經師授,皆有訓説,豈可胸臆塗竄以合詞章?」【原注】見晏元獻公書。〇案:此晏殊答樞密范給事書。〇見宋文鑑一百十二。觀鎬、熙之言,則經史校讎不可以臆見定也。
【閻按】齊武帝賜晉安王子懋以杜預手所定左傳,梁蕭琛得三輔相傳班固真本漢書,此二書當更奇。
【何云】自靖康亂後,北學益衰。
【元圻案】書録解題小説家類:「談苑十五卷,丞相宋庠公序所録楊文公億言論。初文公里人黃鑑從公游,纂其異聞奇説,名南陽談藪。宋公删其重複,分爲二十一門,改曰談苑。」〇南齊書高逸傳:「臧榮緒,東莞莒人也。惇愛五經,謂人曰:『昔吕尚奉丹書,武王致齋降位,李、釋教誡,並有禮敬之儀。』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經序論。嘗以宣尼生庚子日,陳五經拜之。自號被褐先生。」傳言「太祖爲揚州,徵榮緒爲主簿,不到」,蓋宋人而隱於齊者,故王氏仍以宋係之。〇陳書文學傳:「岑之敬,字思禮,南陽棘陽人也。年十六,策春秋左氏、制旨孝經義,擢爲高第。」〇南齊書武十七王傳:「晉安王子懋,字雲昌,世祖第七子也。撰春秋例苑三十卷。世祖曰:『知汝嘗以讀書在心,足爲深欣也。』賜杜預手所定左傳及古今善言。」〇梁書:「蕭琛,字彦瑜,蘭陵人。始琛在宣城,有北僧南度,惟賫一葫蘆,中有漢書序傳。僧曰:『三輔舊老相傳,以爲班固真本。』琛固求得之,其書多有異今者。」〇孔維,字爲則,開封雍丘人,九經及第。淳化初,官工部侍郎,受詔校五經疏義。〇杜鎬,字文周,無錫人。博貫經史,舉明經,解褐集賢校理,歷官工、禮二部侍郎。〇安德裕,字益之,一字師皋,河南人。開寶三年登甲科。至道中知睦州,還判太府寺。〇錢熙,字大雅,泉州南安人,善屬文。李昉深加賞重,爲之延譽,令與子宗諤游,遂登甲科。
130、
前輩學識,日新日進。東坡詠三良,其和淵明者,與在鳳翔時所作何云:「鳳翔所作本之康成。」議論夐殊。吕成公博議論公孫敖二子,及續説則謂「宗子有君道」,趙宣子使臾駢送賈季帑,則謂「古人風俗尚厚,博議非是」。可以見進德修業之功。
【集證】魏慶之詩人玉屑:「昔之詠三良詩,有王仲宣、曹子建、陶淵明、柳子厚,曾無一語辨其非是者。惟坡公和陶云:『殺身故有道,大節要不虧。君爲社稷死,我則同其歸。顧命有治亂,臣子得從違。魏顆真孝愛,三良安足希。』審如是言,則三良不能無罪。東坡一篇,冠絶千古。苕溪漁隱云:『東坡秦穆公墓詩意全與和三良詩意相反,蓋是少年時議論如此,至其晚年,所見益高,超人意表。此揚雄所以悔少作也。』」
【元圻案】文選曹植三良詩:「秦穆先下世,三良皆自殘。」王粲詠史詩:「臨殁要之死,焉得不相隨?」注:「劉德漢書注曰:黃鳥之詩,刺秦穆公要之從死。」〇秦風黃鳥序:「黃鳥,哀三良也。國人刺穆公以人從死而作是詩也。」箋云:「從死,自殺以從死。」東坡咏秦穆公墓云:「昔公生不誅孟明,豈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齊之二子從田橫。」蓋從自殺之説。〇四庫全書總目:「春秋左氏傳續説十二卷,宋吕祖謙撰。是編繼左氏傳説而作,以補所未及,故謂之續説。久無傳本,今見於永樂大典者,以傳文次第排比之,猶可成帙。其中如臾駢送狐射姑之帑、孟獻子愛公孫敖二子兩條,俱以博議所言爲非是,則是書當成於晚年矣。」〇吕成公左氏傳續説卷五文六年,「盡具其帑與器用財賄」條云:「左氏詳書之者,蓋見得纖悉周盡。向博議論趙宣子特地遣臾駢送狐射姑之帑,全不是。蓋古人風俗尚厚,却不如此。」又卷六文十六年「孟獻子愛穆伯二子」條云:「獻子告季文子,亦已信之矣。二子皆死,亦自愧不安而死。孟獻子正是宗子,宗子有君道。博議所論此事非是。」
131、
齊、晉、楚之霸,皆先服鄭;范雎、李斯之謀,皆先攻韓。蓋虎牢之險,天下之樞也。在虢曰制,在鄭曰虎牢,在韓曰成皋,虢叔恃險而鄭取之,鄭不能守而韓滅之,韓又不監而秦并之。秦之亡也,漢、楚争之。在德不在險,佳兵者好還,信夫!
【閻按】戰國策:「三晉既破智氏,將分其地。段規曰:『分地必取成皋。』韓王曰:『成皋,石溜之地也,無所用之。』段規曰:『不然。臣聞百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者,地利也。王用臣言,則韓必取鄭矣。』王曰:『善。』果取成皋。」是成皋不待鄭亡而久入晉矣。
【元圻案】莊公二十七年爲齊桓之十九年,「同盟于幽,陳、鄭服也」。僖公二十九年,晉文公盟諸侯于翟泉,「謀伐鄭也」。文公十四年爲楚莊王之二年,「同盟于新城,從于楚者服」。注:「從楚者陳、鄭、宋。」〇戰國策:「范雎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若木之有螙,人之病心腹。天下有變,爲秦害者,莫大於韓。』王曰:『寡人欲收韓,韓不聽,爲之奈何?』范雎曰:『舉兵而攻滎陽,則成皋之路不通。北斬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兵不下。一舉而攻宜陽,則其國斷而爲三。韓見必亡,焉得不聽?韓聽而霸事可成也。』」〇史記始皇本紀:「李斯因説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於是使斯下韓。」〇范雎曰:「今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〇漢書地理志:「成皋,故虎牢,亦名制,左傳所謂巖邑也。」正義:「括地志云:『成皋故縣在洛州汜水縣西南。』」汜音似。〇鄭語:史伯謂鄭桓公曰:「子男之國,虢、鄶爲大。虢叔恃勢,鄶仲恃險。君若以周難之故,而寄帑與賄焉,不敢不許。周亂而弊,是驕而貪,必將背君,君若以成周之衆,奉辭伐罪,無不克矣。」〇史記韓世家:「哀侯二年滅鄭,因徙都鄭。」〇秦始皇本紀:「十七年,内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爲郡。」〇項羽本紀:「漢之四年,項王進兵圍成皋,漢王逃,楚遂拔成皋。項王乃自東擊彭越,漢王則引兵渡河,復取成皋。」〇吴起傳:「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而謂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起對曰:『在德不在險。』」〇老子曰:「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還。」又曰:「夫佳兵者不祥,物或惡之。」
132、
欲治國者先齊家,家之不齊,莫甚於魯、衞,觀詩可見已。衞不足言也,魯自括、戲之争,而桓、宣皆篡兄矣;自文姜之亂,而哀姜襲其跡矣;自成風事季友,哀姜、成風事俱見閔二年。而敬嬴事襄仲矣。何云:「内言不踰閾,成風聞季友之繇而事之,非家法也。然宋儒不察文義,遂使與共仲通於哀姜同科,則誣古良臣矣。襄仲雖有弑君之大惡,亦非烝于敬嬴也。」〇全云:「厚齋亦未嘗指爲烝淫也。」家法不修,故曰:「魯、衞之政,兄弟也。」然衞多君子,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風化猶媺也。畏清議者,亦曰:「何以見魯、衞之士?」哀十四年。政治雖濁,風俗不衰,與漢之東都同。
【元圻案】邶風雄雉、匏有苦葉、新臺,鄘風鶉奔,序皆以爲刺宣公、宣姜也。齊風敝笱、載馳、猗嗟,序以爲刺文姜、齊襄、魯莊也。〇史記魯世家:「武公九年,與長子括、少子戲西朝周宣王。王立戲爲魯太子。武公歸而卒,戲立,是爲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與魯人攻弑懿公,而立伯御爲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其君伯御,立稱,是爲孝公。」〇隱十一年:「羽父請殺桓公,將以求太宰。公曰:『爲其少故也,吾將授之矣。』羽父懼,反譖公於桓公而請弑之。」文公十八年:「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
133、
「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案:桓六年正義曰:「自殷以往,未有諱法,諱始於周。」〇方樸山云:「『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釋文從『名』字句絶。」曲禮注云:「生者不相辟名。衞侯名惡,大夫有石惡,君臣同名,春秋不非。」昭七年:「衞侯惡卒。」穀梁傳曰:「鄉曰衞齊惡,今曰衞侯惡,此何爲君臣同名也?君子不奪人名,不奪人親之所名,重其所以來也。」疏曰:「其並存者則不諱,若卒哭而後無容得斥君名,蓋捨名而稱字耳。」理道要訣云:「自古至商,子孫不諱祖父之名。周制方諱。」【原注】夷狄皆無諱。漢宣帝三年詔曰:「古天子之名,難知而易諱也。其更諱詢。」則生而稱諱矣。何云:「生而稱諱,自漢宣始。」博議謂「名子者當爲孫地」,出顔氏家訓風操篇。
【閻按】孔疏引熊氏曰:「『石』字誤,當作『名』字。蓋大夫有名惡者,謂齊惡,非石惡也。」
134、
河圖曰:「崑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入中國,名爲河。」集證:「引見後漢張衡傳注。」故晉文公投璧于河,曰「有如白水」。僖二十四年。
【何云】此不足憑,宏詞人俗習如此。
【三箋載閻云】「崑」字下當有「崙」字。「有如白水」,即「有如皎日」也。
【集證】御覽六十一引山海經曰:「崑崙山縱橫萬里,高萬一千里。去嵩山五萬里。有青河、白河、赤河、黑河環其墟。其白水出東北,取曲向東南流,爲中國河。百里一小曲,千里一大曲。」
135、
狐偃曰:「求諸侯莫如勤王。」僖二十五年。荀彧以此勸曹操迎獻帝,【原注】彧之言曰:「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景從。」〇案:荀彧語見通鑑漢獻建安元年。豈誠於爲義者?故曰「譎而不正」。淮南之書謂「晉文得之乎閨内,失之乎境外」,繆稱訓。非也。辰嬴之事,僖二十三年。閨内之法安在哉!詩如衞風木瓜,猶美齊桓,而唐風不録晉文,亦以是夫。
【元圻案】詩序:「木瓜,美齊桓公也。衞有狄人之敗,桓公救而封之。衞人欲厚報之,而作是詩也。」〇宋王晳春秋皇綱論:「齊桓之定太子也,不欲使惠王廢嫡庶之正,是其本志。故仲尼謂之『一正天下』,首止之會是也。晉文公之迎襄王也,藉以求諸侯信義之名,非其至誠,而狐偃勸以繼文之業,王城之師是也。以其不本尊王之義,故謂之『譎而不正』。」
136、
介子推曰:「身將隱,焉用文之?」僖二十四年。君子之潛也,名不可得聞。先儒謂召平高於四皓,何云:「召平嘗事秦,晚年失侯爲漢相客,惡得賢?」〇案:「召平高於四皓」,乃朱子語。申屠蟠賢於郭泰。
【集證】按廣韻十六蒸「應」字下云:「漢有應曜,隱於淮陽山中,與四皓俱徵,曜獨不至。時人語曰:『南山四皓,不如淮陽一老。』應劭其八代孫也。」召平當以應曜易之。
【元圻案】胡致堂讀史管見五:「議者以郭泰、申屠蟠不罹黨錮之禍,比肩而譽之。愚謂有道固賢矣,而名在八顧,未若蟠之以不見成德也。及董卓擅朝,收召名士,蔡邕、荀爽、陳紀、韓融皆畏卓暴戾,無敢不至,而蟠獨從容高卧,竟以不屈。其用晦如愚,風度高且遠矣。」
137、
邵子觀物内篇四曰:「修夫聖者,秦穆之謂也。」蓋取其悔過自誓。胡文定謂:「文四年,見伐不報,始能踐自誓之言矣。」尸子稱:「穆公明於聽獄,斷刑之日,揖士大夫曰:『寡人不敏,北堂書抄「不敏」下有「教不至」三字。使民入於刑,寡人與有戾焉。二三子各據爾官,無使民困於刑。』」集證:「引見御覽六百三十六。」此雖大禹之泣辜無以過。以此坊民,猶有立威於棄灰者。
【閻按】嘗謂秦穆公曰:「其君實惡,其民何罪?」楚共王曰:「其自爲謀也則過矣,其爲吾先君謀也則忠。」大哉二君之言,可爲萬世法!
【元圻案】尸子注見卷五「南風之詩」條。〇説苑:「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〇吴越春秋:「南到計於蒼梧,而見縛人。禹拊其背而哭曰:『天下有道,民不罹辜。天下無道,罪及善人。此吾德薄不能化民證也。』」〇韓非子:「仲尼説隕霜,而殷法刑棄灰。」説苑:「秦法棄灰於道者刑。」
138、
楚之興也,篳路藍縷;宣十二年。其衰也,翠被豹舄。昭十二年。國家之興衰,視其儉侈而已。
【全云】此有感於南宋湖山之華綺。
139、
樂王鮒毁叔向,襄二十一年。以平公不好賢也;梁丘據不毁晏子,以景公好賢也。二臣皆從君者,易地則皆然。【原注】劉貢父詩云。顧子曰:「昔梁丘據之諫景公也於房,晏嬰之諫景公也於朝。然晏嬰之忠著於竹素,梁丘之佞于今不絶。」【原注】顧夷義訓,唐志在「儒家」。〇集證:「引見御覽四百五十七。」梁丘據豈能諫景公哉?斯言繆矣。
【全云】梁丘據果能諫於房,亦何佞之有?
【集證】隋志「儒家」:「顧子十卷,晉陽州主簿顧夷撰,亡。」
【元圻案】近刻三劉文集,公非集祇存詩四首,公是集有雜詩一首云:「齊有梁丘據,晉有樂王鮒。據能愛晏嬰,鮒能讒叔譽。二臣嬖兩朝,事君爲悦豫。景有尚賢志,據逆以爲助。平失宥善心,鮒乃速其去。毋以據爲賢,易地則同趣。」或本貢父詩而誤入原父集中。〇近得四庫全書所輯公是集,五言古詩多至十二卷,獨不載是詩,其爲貢父作無疑。
140、
或求名而不得,如向戌欲以弭兵爲名,而宋之盟其名不列焉。襄二十七年。或欲蓋而名章,如趙盾僞出奔,宣二年。〇胡傳:「是盾僞出,而實與聞乎故也。」崔杼殺太史,襄二十五年。將以蓋弑君之惡,而其惡益著焉。推此類言之,可見謹嚴之法。求名非謂齊豹,名章不止三叛也。
【元圻案】杜預春秋序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蓋而章。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類是也。」正義曰:「齊豹,衞國之卿,春秋之例,卿皆書其名氏,齊豹忿衞侯之兄,起而殺之,欲求不畏彊禦之名,春秋抑之,書曰『盜』。盜者,賤人有罪之稱也。邾庶其、黑肱、莒牟夷三人,皆小國之臣,並非命卿,其名於例不合見經,竊地出奔,求食而已,不欲求其名聞,故書其名,使惡名不滅。」
141、
孫郃論春秋無賢臣,蓋諸侯不知有王,其臣不能正君以尊王室。此孟子所以卑管、晏也。
【全云】孫郃,唐末拾遺,吾鄉前輩也。春秋無賢臣論,以見當時藩府諸臣之無心王室。
【集證】晁氏讀書志四:「孫郃文纂一卷。唐孫郃,字希韓,四明人。乾寧四年進士。好荀、孟、揚之書,慕韓愈。舊四十卷。」浙江志:「孫郃,奉化人。唐末爲左拾遺。朱温篡唐,著春秋無賢臣論一卷,即超然肥遯。著書紀年悉用甲子,以示不臣之義。」
【元圻案】孫郃春秋無賢臣論曰:「陪臣於諸侯,君父也。諸侯於周王,亦君父也。陪臣於周,義猶大父也。今諸侯陪臣張公室,侵王室,弱周以强諸侯,是弱祖而强父;佐諸侯而敵周,是佐父而敵祖。遂使姬周削弱,祀號而已。桓、文雖以爲霸,何能正之?反有封禪請隧之僭;管、晏雖有其功,何能諫之?而有反坫毁孔之惡。於是風教大壞,海内焚如,人不堪命,何耶?無賢臣也。」
142、
周之替也,自原伯魯之不説學;昭十八年。秦之亡也,自子楚之不習誦。
【元圻案】吕成公大事記:「周赧王五十八年十二月,秦質子異人逃歸。」解題曰:「按戰國策,異人至,不韋使楚服而見。王后説其狀,高其智,曰:『吾楚人也。』而自子之,乃變其名曰楚。王使子誦,子曰:『少棄捐在外,嘗無師傅所教學,不習於誦。』王罷之。秦之焚書,蓋兆于此。」〇隋高祖素不説學,亦二世而亡。
143、
史墨對趙簡子曰:「天生季氏以貳魯侯。」又曰:「君臣無常位,自古已然。」昭三十二年。簡子在晉,猶季氏在魯也。史墨之對,其何悖哉!張睢陽責尹子奇曰:「未識人倫,焉知天道!」
【閻按】張睢陽語以前,惟郭璞嘗遇顔含,欲爲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與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無勞蓍龜。」皆理學精言。〇尹子奇,按通鑑當作「令狐潮」。
【元圻案】通鑑唐紀肅宗至德元載:「令狐潮圍張巡于雍丘,巡使郎將雷萬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大驚,遥謂巡曰:『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〇張睢陽詩曰:「不辨風雲色,安知天地心。」忠義之至,乃欲以人勝天。
144、
「今天或者大警晉也」,宣十二年士伯之言。畏而能自修者也。「雖晉之彊能違天乎?」宣十五年伯宗之言。怠而不自彊者也。
145、
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昭六年。杜注:「辟,邪也。衷,正也。」王魏公之於寇萊公曰:「不可學他不是。」
【集證】朱子名臣言行録引龜山語録云:「王魏公在中書,寇公在密院。中書偶倒用了印,寇公須勾吏人行遣。他日樞密亦用倒了印,中書吏人呈覆,亦欲行遣。公問吏人:『汝等且道密院當初行遣倒用印者是否?』曰:『不是。』公曰:『既是不是,不可學他不是。』」
146、
公山不狃曰:「君子違,不適讎國,所託也則隱。」哀八年。斯言也,蓋有聞於君子矣。背君父以覆宗國者,不狃之罪人也。
【全云】「斯言也」,爲吕文焕、劉整、范文虎諸人言之。
【元圻案】張天如書宋史紀事本末文謝之死後曰:「景定以來,劉整以瀘州叛,吕文焕以襄陽叛,陳奕以貴州叛,吕師夔以江州叛,范文虎以安慶叛。數人者皆宋大將,賈似道所親厚也。金城湯池,社稷所寄,一朝反戈,魚羊食人;入寇招叛,爲虜前驅。吕文福、昝萬壽紛起效尤,亂莫制矣。」
147、
齊人歌曰:「唯其儒書,以爲二國憂。」哀二十一年。春秋之季,已輕儒矣,至戰國而淳于髠有「賢者無益」之譏,秦昭王有「儒無益」之問,末流極于李斯。
【元圻案】荀子儒效篇:「秦昭王問孫卿子曰:『儒無益於人之國?』孫卿子曰:『儒者法先王,隆禮義,謹乎臣子而致貴其上者也。』」
148、
申包胥似張子房,天下士也。楚破矣,請秦師以却吴;定四年。韓亡矣,借漢兵以滅秦,其相似一也。入郢之讎未報,則使越爲之謀以滅吴;【原注】見吴語。韓王成之讎未報,則從漢爲之謀以滅項,其相似二也。楚君既入而逃賞,定五年。漢業既成而謝事,其相似三也。自夏靡之後,忠之盛者,二子而已。然楚國復興,案:周敬王十五年,楚昭復國,歷十三君,至負芻而爲秦所滅,計二百八十三年。而韓祀不續,天也,子房之志則伸矣。我思古人,唯漢諸葛武侯可以繼之。「鞠躬盡力,死而後已」,此即武侯後出師表語,見三國志本傳注。其志一也。若梁之王琳、唐之張承業,功雖不就,抑可以爲次矣,不當以功之成否論。吁,春秋亡國五十二,未見其人也。遂之四氏,僅能殲齊戍,其亡而復存者,唯一包胥,豈不難哉!太史公傳伍員而不傳包胥,非所以勸忠也。戰國策:「楚莫敖子華曰:『昔吴與楚戰于柏舉,三戰入郢。棼冒勃蘇贏糧潛行,上峥山,踰深谿,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朝。鶴何云:「閻校作『雀』,疑善本『寉』字之誤。」立不轉,晝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漿無入口。秦遂出革車千乘,卒萬人,屬之子滿【原注】左氏作「蒲」。與子虎,下塞以東,與吴人戰於濁水,全云:「楚無濁水,疑是馮水,字相近而誤。」大敗之。』」棼冒勃蘇即申包胥也,豈棼冒之裔,楚之同姓歟?嘉定錢氏大昕曰:「『棼』者『楚』之訛。『冒』者『𢑚』之訛,即古文『申』字。『勃蘇』與『包胥』聲相近。」〇鮑彪戰國策注曰:「定四年,以爲申包胥。」吴師道補注曰:「棼冒即蚡冒。勃蘇、包胥聲相近。」淮南修務訓云:「申包胥贏糧跣走,「走」,疑當作「足」。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谿,游川水,犯津關,躐蒙蘢,蹷沙石,蹠達膝、曾繭重胝,七日七夜,至於秦庭。鶴跱而不食,晝吟宵哭,面若死灰,顔色黴墨,涕液交集,以見秦王。」亦與子華之言同。所謂「莫敖大心深入吴軍而死」,修務訓:「吴與楚戰,莫囂大心撫其御之手曰:『今日距强敵,犯白刃,蒙矢石,戰而身死,卒勝民治,全我社稷,可以庶幾乎!』遂入不返。」以左氏考之,即左司馬戌也。見定四年。戌者,葉公諸梁之父也。諸梁定白公之亂,不有其功,而老於葉。事見哀十六年。其聞包胥之風而師法之歟?
【元圻案】張良大父、父五世相韓,秦滅韓,良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爲韓報仇。後從沛公西入武關,説以破秦之策。事詳史記項羽本紀、留侯世家。〇新序:「昭王復國,而賞始於包胥。包胥曰:『輔君安國,非爲身也;救急除害,非爲名也。功成而受賞,是賈勇也。』遂逃賞,終身不見。」〇史記留侯世家:「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爲韓報讎强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爲帝者師,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從赤松子游耳。』乃學辟穀,道引輕身。」〇北齊書王琳傳:「琳,字子珩,會稽山陰人也。梁元爲魏圍逼,徵琳赴援。師次長沙,知魏平江陵,已立梁王詧。乃爲梁元舉哀,三軍縞素。陳霸先推立敬帝,以侍中司空徵,琳不從命。陳武帝遣將侯安都、周文育等誅琳,乃受梁禪。逆戰于沌口,禽安都、文育。初魏克江陵之時,永嘉王莊年甫七歲,逃匿人家,琳迎還湘中。及敬帝立,出質于齊,請納莊爲梁王。文宣遣兵援送,拜琳爲梁丞相。琳乃遣兄子叔寶赴鄴,奉莊纂梁祚於郢州。及陳霸先即位,琳乃輔莊次于濡須口。陳遣吴明徹襲湓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大敗之。屬陳氏結好於齊,使琳更聽後圖。陳將吴明徹進兵圍之,城陷被執,殺之。琳故吏朱瑒致書陳尚書徐陵求琳首曰:『梁故建寧公琳,當亂離之辰,總方伯之任,輕躬殉主,以身許國,徒藴包胥之念,終遘萇弘之眚。』」〇五代史宦者傳:「張承業,字繼元,唐僖宗時宦者也。晉王病且革,以莊宗屬承業曰:『以亞子累公等。』莊宗常兄事承業,軍國之事,皆委承業,承業亦盡心不懈。天祐十八年,莊宗已諾諸將即皇帝位。承業方卧病,聞之,自太原肩輿至魏,諫曰:『大王父子與梁血戰三十年,本欲雪國家之讎,而復唐之社稷。今元兇未滅,而遽以尊名自居,非王父子之初心,且失天下望,不可!』莊宗謝曰:『此諸將之所欲也。』承業曰:『不然,梁,唐、晉之仇賊,而天下所共惡也。今王誠能爲天下去大惡,復列聖之深讎,然後求唐後而立之。使唐之子孫在,孰敢當之?使唐無子孫,天下之士,誰可與王争者?臣,唐家一老奴耳,誠願見大王之成功,然後退身田舍,使百官送出洛東門,而令路人指而歎曰「此本朝敕使,先王時監軍也」,豈不臣主俱榮哉?』莊宗不聽,承業乃仰天大哭曰:『吾王自取之!誤老奴矣。』不食而卒。」〇班孟堅古今人表有申包胥,而無棼冒勃蘇,是一人也。乃於「中下」列沈尹戌,復於「中中」列莫敖大心,則以一人爲二人矣。
149、
邾文公之知命,文十三年。楚昭王之知天道,哀六年。惠王之知志,哀十八年。其所知有在於卜祝史巫之外者。裨竈言鄭之將火,或中或否,子産謂焉知天道。昭十八年。梓慎言魯之將水,昭子曰旱也,秋大旱,如昭子之言,昭二十四年。亦非知天者也。故聖人以人占天。何云:「揚子語。」
【元圻案】法言五百篇:「或問:『聖人占天乎?』曰:『占天地。』『若此,則史也何異?』曰:『史以天占人,聖人以人占天。』」〇吕氏春秋制樂篇:「宋景公時熒惑在心,子韋曰:『禍當於君。雖然,可移於相。』公曰:『相所與治國家者也,而移死焉不祥。』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寡人將誰爲君乎?寧獨死。』子韋曰:『可移於歲。』公曰:『歲害則民饑,民饑必死。爲人君而殺其民以自活也,其誰以我爲君乎?是寡人之命固盡已,子無復言矣。』子韋曰:『君有至德之言三,天必三賞君。』是夕熒惑果徙三舍。」與邾文公之知命相類。〇文選張衡思玄賦曰:「慎、竈顯以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訊。」
150、
鉏麑之於趙宣子,宣二年。沐謙之於司馬楚之,誠敬之感人至矣。商君載甲操戟,李林甫重關複壁,不亦愚乎!
【何云】如費禕者又可戒也。
【元圻案】魏書司馬楚之傳:「楚之,晉宣帝弟馗之八世孫。劉裕立,楚之規欲報復,劉裕深憚之,遣刺客沐謙害楚之。楚之待謙甚厚,謙夜詐疾,知楚之必自來,因欲殺之。楚之聞謙病,果自齎湯藥往省之。謙感其意,乃出匕首於席下,以狀告,遂委身以事之。其推誠信物,皆此類也。」〇史記商君列傳:「趙良曰:『君之出也,後車十乘,從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爲驂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〇唐書姦臣傳:「林甫自見結怨者衆,憂刺客竊發,其出入廣騶騎,先驅百步,傳呼呵衞,金吾爲清道,公卿辟易趨走。所居重關複壁,絡板甃石,一夕再徙,家人亦莫知也。」〇三國志蜀費禕傳:「禕,字文偉。延熙十五年,命禕開府。十六年歲首大會,魏降人郭循在坐。禕歡飲沈醉,爲循手刃所害。」
151、
春秋書災異,不書祥瑞,所以訓寅畏、防怠忽也。災異,古史官之職。何云:「周官馮相氏、保章氏敘于太史、小史之後,内史、外史之前,則其職之相關可知矣。」隕石六鷁,宋襄以問周内史。僖十六年。有雲夾日,楚昭以問周太史。哀六年。在漢則太史公掌天官,張衡爲日官。我朝舊制,太史局隸祕書。凡天文失度,三館皆知之。淳熙孝宗在位十二年改元淳熙。中,熒惑入斗,同修國史李燾類次漢元鼎至宣和四十五事以進。熒惑犯氐,祕書丞蔣繼周言「氐者邸也,驛傳宜備非常」。不淹旬,都進奏院災。蓋每有星變,館吏以片紙録報,故得因事獻言。自景定閻按:「理宗在位三十六年庚申改元。」後,枋臣閻按:「枋臣,謂賈似道。」欲抹殺災異,三館遂不復知。甲子,閻按:「景定五年。」彗星宫中見之,乃下求言之詔,則蒙蔽可見。壬申,閻按:「度宗咸淳八年。」地生毛,明年失襄陽。災異其可忽哉!爲人臣不知春秋之義,其禍天下極矣,叔輒所以哭日食也。
【閻按】馬貴與言古太史所職掌者,察天文,記時政,蓋合占候紀載之事,以一人司之,故其時象緯有變,而紀録無遺。
【元圻案】史記太史公自序曰:「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〇後漢書張衡傳:「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安帝雅聞衡善術學,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爲太史令。設客問,作應間,以見其志云:『有間余者曰:吾子性德體道,篤信安仁,約己博蓺,無堅不鑽,以思世路,斯何遠矣!曩滯日官,今又原之。』」注:「日官,史官也。左傳曰:『天子有日官。』」〇宋史李燾傳:「燾,字仁甫,眉州丹稜人。淳熙十年,太史言十一月朔,日當食心八分。燾條上古今日食是月者三十四事,奏曰:『心,天王位,其分爲宋。十一月於卦爲復,方潛陽時,陰氣乘之,故比他食爲重,非小人害政,即敵人窺中國。』」〇玉海三天文書下:「淳熙十年,上憂熒惑嘗入斗,李燾言天道遠,惟正人事,可以弭災,類次漢元鼎至宣和四十五事以進。」此當是一事,而傳之者互異。
152、
宋襄求諸侯而敗于泓,僖二十二年。楚靈卜得天下而辱於乾溪。昭十三年。淮南子詮言訓曰:「侯而求霸者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喪其霸。」
153、
臧孫於魯曰「國有人焉」,襄二十三年。師慧於宋曰「必無人焉」,襄十五年。襄仲於秦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文十二年。有士五人,晉文所以霸也;昭十三年。有太叔儀,有母弟鱄,衞獻所以入也;襄十四年。有趙孟,有伯瑕,有史趙、師曠,有叔向、女齊,晉所以未可媮也。襄三十年。曰「子無謂秦無人」,文十三年。曰「無善人則國從之」,襄二十六年。國之存亡輕重,視其人之有無而已。案:東方朔曰:「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梅福曰:「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舜有臣五人,武王有亂臣十人,殷有三仁,周有八士。之人也,始可謂之有。虞有宫之奇,項有范增,不能有其有矣。史記高祖本紀:「子房、蕭何、韓信,此三人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爲我擒也。」魏之窺吴,則曰「彼有人焉」;賈生言天下倒懸,則曰:「猶爲國有人乎?」賈生之語,見漢書本傳陳政事疏。此皆以人爲盛衰也。
【何云】以賈生之言終之,深傷時無王導、謝安耳。
【元圻案】容齋隨筆十三:「傳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古之爲國,言辭抑揚,率以有人無人爲輕重。晉以詐取士會於秦,繞朝曰:『子無謂秦無人,我謀適不用也。』楚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無乎?』宋受鄭賂,鄭師慧曰:『宋必無人。』魯盟臧紇之罪,紇曰:『國有人焉。』賈誼論匈奴之嫚侮,曰:『倒懸如此,莫之能解,猶爲國有人乎?』後之人不能及此,然知敵之不可犯,猶曰『彼有人焉,未可圖也』。一士重於九鼎,豈不信然!」
154、
隱公之大夫多不氏,猶可言未命也。宋昭公之大夫多不名,則説者不一矣。
【元圻案】宋王晳春秋皇綱論卿書名氏篇:「隱公之卿多不氏,蓋隱公以庶長自嫌,若同於攝,故所用之卿亦不正命,皆去族以别之。傳曰:『隱不爵命大夫。』此説是也。」〇僖二十五年「宋殺其大夫」,左氏無傳。杜注曰:「其事未聞,於例爲大夫無罪,故不稱名。」公羊傳曰:「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穀梁傳曰:「其不稱名姓,以其在祖之位,尊之也。」文七年「宋人殺其大夫」,左傳曰:「不稱名,衆也,且言非其罪也。」公羊傳曰:「何以不名?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穀梁傳曰:「稱人以殺,誅有罪也。」文八年「宋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左傳曰:「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亦書以官,皆貴之也。」正義曰:「死者不稱名,無罪故也。」公羊傳曰:「司馬者何?司城者何?皆官舉也。曷爲皆官舉?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穀梁傳曰:「司馬,官也。司城,官也。其以官稱,無君之辭也。」〇三傳之説,已不同如此。至宋儒或各從一傳,或各自爲説,不可殫述矣。王氏論而不斷,蓋闕疑之意。
155、
春秋誅亂臣賊子,左氏謂「稱君,君無道也」,宣四年。穀梁謂「稱國以弑其君,君惡甚矣」。成十八年。安定先生曰:「是啓亂臣賊子之言也,其爲害教大矣。」
【元圻案】宣公四年,「夏六月乙酉,鄭公子歸生弑其君夷」。傳曰:「凡弑君,稱君,君無道也;稱臣,臣之罪也。」杜注:「稱君,謂唯書君名,而稱國以弑,言衆所共絶也。稱臣者,謂書弑者之名以示來世。」〇成公十八年,「正月庚申,晉弑其君州蒲」。穀梁傳曰:「稱國以弑其君,君惡甚矣。」疏曰:「於此發傳者,以州蒲二年之間殺四大夫,故於此發惡例也。」
156、
宗人釁夏之守禮,哀二十四年。聖人遺化也。後世犯葵丘之禁者多矣,漢之劉輔,魏之棧潛,我朝之鄒浩,守經據古,其有魯宗人之風乎!
【閻按】劉輔諫成帝不宜立趙倢伃爲后,棧潛諫文帝不宜立郭貴嬪爲后。
【元圻案】漢書劉輔傳:「輔,河間宗室也。成帝欲立趙倢伃爲皇后,輔上書,謂:『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惑莫大焉。語曰:「腐木不可以爲柱,卑人不可以爲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〇三國志魏后妃傳:「文德郭皇后,太祖爲魏王時,得入東宫。太子即王位,后爲夫人,及踐阼,爲貴嬪。甄后之死,由后之寵也。黃初三年,文帝欲立爲后,中郎棧潛上書曰:『春秋書宗人釁夏云,無以妾爲夫人之禮。齊桓誓命于葵丘,亦曰「無以妾爲妻」。若因愛登后,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〇東都事略:「鄒浩,字志完,常州晉陵人也。舉進士,除右正言。時章惇用事,既已廢孟后,遂立劉氏爲皇后。浩上疏曰:『仁宗皇后郭氏,與美人尚氏争寵致罪。仁宗廢后,并斥美人,選於貴族,而立慈聖光獻,所以遠嫌,爲萬世法也。孟氏果與賢妃争寵而致罪,則并斥美人,以示至公,固有仁宗故事存焉。乞追停策禮,别選賢族。』」
157、
夫差之報越,定四年。其志壯矣。燕昭報齊似之,取其大節而略其成敗可也。慕容盛之討蘭汗,其言曰:「免不同天之責。凡在臣民,皆得明目當世。」君子猶有取焉,況吴乎!
【全云】此爲天水諸宗子言之。
【元圻案】戰國策:「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卑身厚幣,以招賢者,欲將報讎。往見郭隗先生,爲築宫而師之。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争凑燕。燕王弔死問生,與百姓同其甘苦。二十八年,國殷富,士卒樂佚輕戰。於是以樂毅爲上將軍,伐齊。齊兵敗,閔王出走。」〇晉書載記慕容盛傳:「盛,寶之庶長子也。寶爲蘭汗所殺,盛馳進赴哀。汗妻乙氏泣涕請盛,汗亦哀之,遣其子穆迎盛,舍之宫内。盛潛結大謀。會穆討蘭難等斬之,大饗將士,汗、穆皆醉。盛夜因如厠,袒而踰墻,入於東宫,與李旱等誅穆,衆皆踊躍,進攻汗,斬之。」通鑑晉紀安帝隆安二年載慕容盛告廟令曰:「賴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廟社稷,幽而復顯。不獨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責,凡在臣民皆得明目當世。」〇慕容盛之言,晉書不載,而通鑑載之,故曰「君子有取」。
158、
周之大寶鎮,河圖、大訓列焉。見尚書顧命。易象在魯,三墳、五典在楚,周不能有其寶矣。然而老聃之禮,萇弘之樂,文獻猶存。何云:「此指趙復、姚樞、許衡之徒言之。」及王子朝以典籍奔楚,閻按:「奔楚,在魯昭公二十六年,事在倚相之後。」於是觀射父、倚相何云:「左史倚相,子朝以前人。」皆誦古訓,以華其國,以得典籍故也。區區一鼎,與懷璧同,其能國乎?
【閻按】楚昭王失國,猶賴蒙穀入大宫,負雞次之典,以浮於江,逃於雲夢中。昭王反,蒙穀獻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非典籍之力乎!
【元圻案】家語:「南宫敬叔與俱之周,問禮於老聃,問樂於萇弘,歷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則,察廟朝之制。孔子喟然曰:『吾乃今知周公之聖,與周之所以王也。』」〇蒙穀事,見戰國策。
159、
古之謀國者,知彼知己,如良醫察脈,如善弈觀棋,德刑、政事、典禮不易。「楚自克庸以來」,此晉臣之知楚也。宣十二年。「晉君類能而使之」,此楚臣之知晉也。襄九年。皆以紀綱風俗知之。楚自邲之後,宣十二年。晉自蕭魚之後,襄十一年。精神景象非昔矣。
【元圻案】吕成公左傳説:「宣公十二年,晉、楚戰于邲,晉師敗績。楚莊既勝晉,不肯築京觀,此不敢自居功之意。既伐陳,因申叔之言即封之。既入鄭,因其君有禮,復封其地,退然不敢自滿。引詩、書之言,宛有儒者氣象。及其過周,問鼎之輕重,遽然陵轢天子。聘齊不假道于宋,聘晉不假道于鄭,而又陵辱諸侯。所謂儒者氣象,已不復見。」又:「襄九年,秦景公使士雃乞師于楚,將以伐晉。楚子許之,子囊止之。子囊歷數晉國之德政,自任賢使能,至於工賈皂隸,政事本末,無不備知,如親立於晉朝。此一段,當以邲之戰參看。當時楚莊王方强,如晉士會、范武子,雖晉之臣,而能歷數楚國之德刑政事、卒乘軍旅之事,如親立楚之朝。晉、楚兩强國所以兩立百有餘年者,蓋其國各有腹心之臣,互觀兩國之政,表裏洞見,不敢輕略,故如此。一盛一衰,一治一亂,其腹心骨髓,一一見得,是以晉、楚之霸業各至於百年。」又曰:「晉悼公之霸,至蕭魚之會,霸業成就,與齊桓、晉文同。悼公自即位以來,許多工夫積累,到三駕而楚不敢與争,此悼公一時之盛處。然雖盛於蕭魚,亦衰於蕭魚。君臣之間,志得意滿,且以樂賞魏絳,言『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其君之驕可見。如戚之會,范宣子假羽毛於齊。齊人有之已僭耳,悼公不能正其罪。今宣子假而私有之,以大夫而僭天子之禮,則其臣之驕亦可知,而悼公之衰墮亦可見。霸業日衰,不無自也。」〇王氏此條,似隱括吕成公諸説。
160、
請討陳恒之年,春秋終焉。夫子之請討也,將以見之行事。請討不從,然後託之空言。
【閻按】馬公驌告余曰:「使孔子請討而得也,經大書曰:『齊陳恒弑其君壬。公伐齊,殺陳恒。』春秋二百餘年一大快也。請而不得,春秋可以絶筆矣。春秋之作,以亂臣賊子之故;其不作,亦以亂臣賊子之故哉!」
161、
杜氏注云:「仲尼之徒,皆忠於魯國。」見哀十五年。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載夫子之言曰:「夫魯,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爲莫出?」此夫子之訓也。
【全云】然則深寧之拜疏出關,豈得已哉!宋史不知本末,書之曰「遯」,使與曾淵子輩同科,當改正。
162、
仲子有文在手,曰「爲魯夫人」。隱元年。成季、昭三十二年。唐叔昭元年。有文在手,曰「友」曰「虞」。正義云:「石經古文『虞』作『𠈌』,『魯』作『𣥏』,手文容或似之。『友』及『夫人』當有似之者。」
【閻按】吾鄉張文潛生而有文在手曰「耒」,故以爲名,而字文潛。陸務觀云。
【元圻案】歐陽公集古録載楊南仲韓城鼎銘,釋文「魯」古作「𣥏」,與説文合。而董逌廣川書跋云:「劉炫謂有文在手爲魯,疑不得若此。其後得古文𣥐字,傳模既久,又改爲𣥏字,李陽冰以文當如{鹵一卜},蓋爲魯也。秘閣有銅尊銘作{鹵一卜}公,諸儒不能考定,以爲鬯者,非也。以古文考之,以{鹵一卜}爲魯,在漢猶然。」
163、
藝文志:「春秋虞氏微傳二篇。」案: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趙孝成王時,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觀近世,亦著八篇,爲虞氏春秋。」按劉向别録云:「虞卿作抄撮九卷,授荀卿,卿授張蒼。」引見杜預春秋序正義。然則張蒼師荀卿者也。左氏傳,漢初出蒼家,許氏説文解字序:「北平侯張蒼獻左氏春秋傳書。」亦有功於斯文矣。浮丘伯亦荀卿門人,申公事之受詩,是爲魯詩。經典序録:「根牟子傳趙人荀卿子,荀卿子傳魯人大毛公,是爲毛詩。」荀卿之門有三人焉,李斯、韓非不能玷其學也。【原注】毛詩傳以平平爲辨治,又以五十矢爲束,皆與荀子同。
【全云】張蒼本傳言蒼無所不通,恐或過情,然要其多學可知。且賈太傅出其門,則亦偉矣。
【又云】尚有高賢如穆生。又鹽鐵論有苞丘子尤高。
【繼序按】苞丘子,即浮丘伯。
【元圻案】史記老子韓非列傳:「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與李斯俱事荀卿。」〇荀子儒效篇:「分不亂於上,能不窮於下,治辯之極也。詩曰:『平平左右,亦是率從。』是言上下之交不相亂也。」楊倞注:「詩小雅采菽之篇,毛云:『平平,辯治也。』」議兵篇:「負服矢五十个。」〇惠氏九經古義五:「『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傳云:『頃筐,易盈之器也。』荀卿子引此詩,亦云『頃筐,易滿也。卷耳,易得也』。然而不以貳周行。大雅行葦云『敦弓既堅』,傳云:『天子敦弓,敦與彫古今字。』荀卿子云:『天子彫弓,諸侯彤弓。』正義以天子彫弓爲事不經見,非也。」
164、
御孫曰:「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莊二十四年。古之格君心者,必以儉。董仲舒對策乃謂「儉非聖人之中制」,公孫弘亦云「人主病不廣大」。舒、弘正邪雖殊,而啓武帝之侈心則一。
【何云】董子乃言「不可無制度文章」,與弘言殊也。
【元圻案】史記公孫弘列傳:「弘爲人恢奇多聞,嘗稱以爲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節儉。」〇余兄静軒先生曰:「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
165、
伯宗好直言而不容於晉,成十五年。國武子好盡言而不容於齊,成十八年。小人衆而君子獨也。漢士習於諂諛,而以汲長孺爲戇,全云:「以爲戇猶可,且以爲忮。」朱游爲狂。晉士習於曠達,而以卞望之爲鄙。君子之所守,不以習俗移也。
【元圻案】史記汲鄭列傳:「汲黯,字長孺,濮陽人也。天子方招文學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對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變色而罷朝,謂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戇也!』」〇漢書朱雲傳:「雲,字游,魯人也。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臣願賜上方劍,斬佞臣一人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左將軍辛慶忌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〇晉書卞壼傳:「壼,字望之,濟陰冤句人也。阮孚每謂之曰:『卿恒無閑泰,常如含瓦石,不亦勞乎?』壼曰:『諸君以道德恢弘,風流相尚,執鄙吝者,非壼而誰?』」
166、
列國大夫之無君,晉爲之也。會于戚而不討孫林父,會於夷儀而不討崔杼,會于適歷而不討季孫意如,君臣之義不明,而大夫篡奪之禍,晉自及矣。晉語:趙宣子曰:「大哉天地,其次君臣。」然宣子能言之而躬自犯之。
【元圻案】襄十四年經書「衞侯出奔齊」,杜注:「諸侯之策,書孫、甯逐衞侯。」左傳:「晉侯問衞故於中行獻子。對曰:『不如因而定之,衞有君矣。』冬,會于戚,謀定衞也。」〇襄二十五年經書「崔杼弑其君光,公會晉侯某某于夷儀」。吕氏春秋集解:泰山孫氏曰:「齊人弑莊公以求成,逆之大者。晉侯不能即而討之,以定齊國之亂,曷以宗諸侯?宜乎大夫日熾,自是卒不可制也。」〇昭三十一年經書「季孫意如會晉荀躒于適歷」。唐陸淳春秋集傳微旨下:「淳聞於師曰:意如,逐君之臣也,晉不罪之,而反與爲會,晉侯之爲盟主可見矣,荀躒之爲人臣可知矣。」〇史記晉世家:「静公二年,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晉後而三分其地。静公遷爲家人,晉絶不祀。」〇趙宣子,趙盾之字也。宣二年經書「趙盾弑其君夷皋」。
167、
寺人披之斬袪,僖二十四年。芋尹無宇之斷旌,昭七年。其讎一也。披請見而晉文讓之,無宇執人於宫而楚靈赦之,楚靈之量優於晉文矣。方樸山云:「晉文聞披言,亦遽見之矣。此論未公。」漢高帝之赦季布,魏武帝之免梁鵠,吴景帝之遣李衡,皆有君人之量。
【全云】一是英雄,一是奸雄,一是中主之寬大者。
【元圻案】史記季布列傳:「朱家謂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爲項羽窘上,故必欲得之。』朱家曰:『臣各爲其主,項氏臣可盡誅邪?』滕公待間,果言如朱家指。上廼赦季布。」〇三國志魏武紀注:衞恒四體書勢序曰:「梁鵠以攻書至選部尚書。於是公欲爲洛陽令,鵠以爲北部尉。鵠後依劉表。及荆州平,公募求鵠,鵠懼,自縛詣門,署軍假司馬。」〇三國志吴孫休傳:「休,權第六子。權薨,休弟亮承統,徙休於丹楊郡。太守李衡數以事侵休。亮廢,孫綝迎休御正殿,大赦改元。詔曰:『丹楊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鈎斬袪,在君爲君,遣衡還郡,勿令自疑。』」〇休謚景帝。
168、
楚伍參曰:「晉之從政者新。」宣十二年。謂荀林父也。士彌牟曰:「晉之從政者新。」定元年。謂范鞅也。一以喪師,敗於邲。一以失諸侯。定四年。書曰:「人惟求舊。」
【閻按】謂荀林父新從政,在本月。范鞅新從政,僅十日。「新」字奇確。
【何云】「新」謂任未久,非驟居執政之謂。
【元圻案】吕成公左傳説六:「宣公十二年,晉、楚戰于邲。説曰:荀林父以晉之名臣,統元帥之權,而不能制一先縠者,蓋新進之徒,威德未孚於人,故如此。楚嬖人伍參謂晉之從政者新,論林父最切當。大抵賢才處事,或至敗事者,未必其才之不足,處事之不審,特其素望之未熟于人,以至敗事。古之人所以四十而仕,五十而爲大夫,蓋欲使涵養積習,威望在人已熟,然後可以從政。若是養之無素,驟居人上,鮮有不敗事者。」
169、
以近事爲鑒,則其言易入,申叔豫以子南戒薳子馮是也。襄二十二年。告君亦然。樊噲諫高帝曰:「獨不見趙高之事乎?」爰盎諫文帝曰:「獨不見人彘乎?」
【元圻案】史記樊噲列傳:「高祖嘗病甚,惡見人。噲乃排闥直入,上獨枕一宦者卧。噲見上流涕曰:『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絶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又袁盎列傳:「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布席,袁盎引卻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盎曰:『妾主豈可與同坐哉!陛下所以爲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上説,召語慎夫人。賜盎金五十觔。」〇賈誼陳政事疏曰:「臣竊跡前事。」賈山至言曰:「臣不敢以久遠諭,願借秦以爲喻。」亦此意。
170、
劉炫謂國語非丘明作。【原注】傳言鄢陵之敗,苗賁皇之爲。楚語云雍子之爲,與傳不同。傅玄云:「國語非丘明作,有一事而二文不同。」〇案:劉炫語見襄二十六年正義,傅玄語見哀十三年正義。〇方樸山云:「左傳哀元年秋載吴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惟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吴矣。』於楚語則以懼吴爲子西語,『無患吴』爲藍尹亹之言,此亦互異之一。」〇繼序按:「傳言鄢陵之敗,晉語作苗棼皇,與左傳同,楚語異。」又按:「晉惠公卒,左傳在九月,國語在十月。納公子重耳,左傳在明年正月,國語在是年十二月。」又按:「棠棣詩,左傳云召穆公作,國語云周文公。哀十三年黃池之會,吴語作『吴公先歃』,左傳則『先晉人』。」葉少藴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稱『左丘失明,厥有國語』。見漢書本傳。今春秋傳作『左氏』,而國語爲『左丘氏』,則不得爲一家。文體亦自不同,其非一家書明甚。左氏,【原注】王荆公以爲六國時人。蓋左史之後,以官氏者。」朱文公謂:「左氏乃左史倚相之後,故其書説楚事爲詳。」【原注】鄭漁仲云:「左氏世爲楚史。」〇鄭漁仲語,見所著春秋地名譜自述。司馬公謂左氏欲傳春秋,先作國語,國語之文不及傳之精也。
【閻按】黃楚望書出,極辨以左氏爲楚人之非,蓋均載晉、楚之事,辭意間多與晉而抑楚是也。
【繼序按】漢志有公羊外傳、穀梁外傳。
【元圻案】韋昭國語解敘:「孔子發憤於舊史,垂法於素王。左丘明因聖言以攄意,託王義以流藻。其明識高遠,雅思未盡,故復采録前世穆王以來,下訖魯悼、智伯之誅,以爲國語。其文不主於經,故號曰『外傳』。」〇葉少藴春秋統論三:「司馬遷、班固以丘明爲名,則左爲氏矣。然遷復言『左丘失明,厥有國語』。按姓譜有左氏、左丘氏。遷以左丘爲氏,則傳安得名左氏耶?」
171、
臧文仲以玉磬告糴於齊,見魯語。容齋三筆書博古圖謂左傳無玉磬之説,非也。
【元圻案】書録解題雜家類:「容齋隨筆、續筆、三筆、四筆各十六卷,五筆十卷,翰林學士鄱陽洪邁景廬撰。每編皆有小序。五筆未成書。」〇三筆十三再書博古圖曰:「予讀博古圖,其謬妄不可殫舉。當政和、宣和間,蔡京爲政,禁士大夫不得讀史,而春秋三傳真束高閣,故其所引用絶爲乖盾。周雲雷磬曰:『春秋魯饑,臧文仲以玉磬告糴於齊。』按經所書,但云臧孫辰告糴於齊,左傳亦無玉磬之説。」〇國語四:「魯莊公時,臧文仲以鬯圭玉磬如齊告糴。」
172、
晉語:「伯宗索士庇州犂,得畢陽。案:韋昭注:「索,求也。庇,覆也。州犂,伯宗子伯州犂也。」及欒弗忌之難,諸大夫害伯宗,畢陽實送州犂於荆。」畢陽之孫豫讓,見戰國策「晉畢陽之孫」章。祖孫皆以義烈著,所謂「是以似之」者。太史公不書於傳,故表而出之。
【集證】吴師道戰國策注:「豫讓,義士也,史遷列之刺客,而蘇氏古史亦謂之非賢,失之矣。」朱子綱目附見於「三晉始命」之下,則以其事在前,不得特書以表之爾。大事記解題略見而記不書,未知吕子之旨。
173、
晉語:「知宣子將以瑶爲後,知果曰:『不如宵也。』弗聽。知果别族於太史爲輔氏。」【原注】通鑑取此。戰國策「知伯帥趙韓魏」章:「張孟談因朝智伯而出,遇智過轅門之外。智過入見智伯,曰:『二主殆將有變。』智過言之不聽,出,更其姓爲輔氏。」【原注】韓非子同,云更其族。〇案:韓非子十過篇載智過事。智過,即智果也。全云:「通鑑以事屬郄疵。」二説之先後不同。
【集證】古今人表知過繫於趙襄子之後,從戰國策也。師古曰:「知過即知果。」
【元圻案】國語作知果,國策作智過,當云「智過即知果也」。閻、何本皆作「智過即智果也」,蓋仍顔師古之誤。
174、
楚語:「伍舉曰:『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遠者距違。』」【原注】注:「騷,愁也。離,畔也。」伍舉所謂「騷離」,屈平所謂「離騷」,皆楚言也。揚雄爲畔牢愁,與楚語注合。
【元圻案】史記屈原列傳:「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〇漢書揚雄傳:「又怪屈原文過相如,至不容,作離騷,自投江而死。以爲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迺作書,往往摭離騷文而反之,自岷山投諸江流以弔屈原,名曰反離騷。又旁離騷作重一篇,名曰廣騷。又旁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注:李奇曰:「畔,離也。牢,聊也。與君相離愁而無聊也。」
175、
皇王大紀:「景王二年,【原注】襄三十年。楚公子圍至晉,晉趙武子鞅鳴玉以相。」按楚語:「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蓋楚昭王時。鞅者,武之孫也。今以王孫圉爲公子圍,以鞅爲武之子,皆誤。
【元圻案】皇王大紀五十五:「景王二年,冬,楚王遣使聘于諸侯。公子圍至晉,晉趙武子鞅鳴玉以相。晉侯曰:『白珩,楚之寶也。』圍應曰:『楚有觀射父者,能作訓辭,以令於諸侯;有左史倚相者,朝夕獻善敗於寡君,使無忘先王之業;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皮革羽毛之所出,以備軍賦,是則楚之寶矣。』鞅有慙色。」〇皇王大紀,注見二十二頁。
176、
古者,「孫以王父字爲氏」。成十五年公羊傳文。子産,子國之子,國語謂公孫成子,左傳謂公孫僑。【原注】子産之子,始爲國氏。致堂作子産傳,曰「國僑」,非也。
【閻按】子産之子,左傳謂之國參。
【集證】左傳魯公子彄,或云字子臧。子臧孫達。公子尾,字施父,子施伯。見齊語。鄭子然,子國之弟,其子然丹。是皆以父之字爲氏者。又按文心雕龍才略篇:「國僑以修辭扞鄭。」舊唐書高宗本紀:「顯慶二年,遣使祭鄭大夫國僑。」徐彦伯傳:「存其家邦,國僑之言也。」薛登傳:「子皮讓國僑。」史通模擬篇云:「左傳前稱子産,則次見國僑。」唐以前皆稱子産爲國僑也。
【元圻案】昭四年,子産作丘賦,渾罕曰:「國氏其先亡乎?」隱五年正義:「僖伯名彄,字子臧,世本云『孝公之子』。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不得祖諸侯,乃以王父之字爲氏。計僖伯之孫始得以臧爲氏,今於僖伯之上已加『臧』者,蓋以僖伯是臧氏之祖,傳家追言之也。」後漢書王充王符仲長統傳論:「國子流遺愛之體。」王當春秋臣傳:「子産,鄭卿,公孫僑也。一字子美,氏曰國。」
177、
鄭語「依、㽥、歷、莘」,史記鄭世家注「莘」作「華」。水經注:「黃水逕華城西。史伯曰:『華,君之土也。』韋昭曰:『華,國名。秦白起攻魏,拔華陽。』司馬彪曰:『華陽在密縣。』」案:此水經二十二「洧水又東過鄭縣南」注文。括地志:「華陽城在鄭州管城縣南。」可以證今本之誤。【原注】按下文「前華後河」,則上文當作「華」。
【閻按】此證致精。朱鬱儀反以酈注「華」字誤,誤矣。
【何云】明道本「前華後河」,正作「華」。
【方樸山云】據今本國語,「華」字雖俱作「莘」字,然其上云「若克二邑」,韋昭注云:「二邑虢、鄶。」其下云「鄢、蔽、補、丹、依、㽥、歷、莘,君之土也」,注云:「言克虢、鄶,則此八邑皆可得也。」下又云「若前莘後河,左洛右濟」,注云:「莘,莘國也。」按此上下注語,則兩「莘」字明是兩地,一爲邑,一爲國,不得合并。且其注「莘」字係於「前莘後河」句下,而又云「莘,莘國也」,與酈氏所引亦不同。酈氏改竄韋注,割截國語,以兩爲一,而王氏從之。愚亦有疑。
【集證】鄭氏詩譜引史伯作「依、㽥、歷、華」,太平御覽一百五十九州郡部引鄭語亦作「依、㽥、歷、華」。今河南開封府鄭州,周爲管叔封邑,後爲鄭國。漢置中牟縣,隋置管城縣。華陽城,在今鄭州南。
【元圻案】史記鄭世家「虢、鄶果獻十邑」注:虞翻曰:「十邑謂虢、鄶、鄢、蔽、補、丹、依、㽥、歷、華也。」索隱曰:國語云:「太史伯曰:『若克二邑,鄢、蔽、補、丹、依、㽥、歷、華,君之土也。』」可知國語古本「華」不作「莘」矣。
178、
晉語:竇犨對趙簡子曰:「君子哀無人,不哀無賄;哀無德,不哀無寵;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味其言,見其賢矣。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將西見趙簡子,聞竇鳴犢之死,臨河而歎。」索隱云:「鳴犢,犨字。」通鑑外紀於周敬王二十八年書「簡子殺鳴犢」,三十年書「竇犨對簡子」,誤也。
【集證】容齋四筆:「漢書劉輔傳:『谷永等上書曰:「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歎。」』顔師古曰:『戰國策説二人姓名云「鳴犢、鐸犨」,而史記、古今人表並以爲鳴犢、竇犨,蓋鐸、犢及竇,其聲相近,故有不同耳。』余按今本史記孔子世家,乃以爲竇鳴犢、舜華。説苑權謀篇云:『晉有澤鳴、犢犨。』其不同如此。」
【元圻案】索隱云:「鳴犢,犨字。」孔子世家作「竇鳴犢、舜華」,是以鳴犢、竇犨爲一人也。師古劉輔傳注云:「今永等指舉殺鳴犢一人,不論竇犨。」是以爲二人。而班氏古今人表「中上」亦列鳴犢、竇犨爲二。外紀蓋從班氏。
179、
江端禮集證云:「字季恭。」嘗病柳子厚作非國語,乃作非非國語。東坡見之曰:「久有意爲此書,不謂君先之也。」然子厚非國語而其文多以國語爲法。
【閻按】東坡續楚語論,即東坡非非國語。
【集證】唐志:「柳宗元非國語二卷。」
【元圻案】柳子厚與吕温論非國語書曰:「嘗讀國語,病其文勝而言厖,好怪以反倫,其道舛逆。而學者以其文也,咸嗜閲焉,至比六經,是聖人之道翳也。余勇不自制,以當後世之訕怒,乃黜其不臧,究世之謬,凡爲六十七篇,命之曰非國語。」〇經義考二百九:「江氏端禮非非國語,佚。」又:「劉氏章非非國語,佚。黃瑜曰:『劉章有文名,病王充作刺孟、柳子厚作非國語,乃作刺刺孟、非非國語。江端禮、虞槃亦作非非國語,是非非國語有三書也。』」又:「曾氏于乾非非國語一卷,佚。」案此則非非國語有四。〇宋徐度却掃編曰:「張嵲舍人言柳子厚平生爲文章專學國語,讀之既精,因得掇拾其差失,著論以非之。」〇江端禮,臨川人,劉原父之甥也。弟端本,詩入江西宗派。
180、
古以一句爲一言。左氏傳「子太叔九言」,定四年。論語「一言蔽之曰思無邪」。秦、漢以來,乃有句稱。今以一字爲一言,如五言、六言、七言詩之類,非也。
【閻按】戰國策「臣請三言而已矣,益一言,臣請烹」。是古以一字爲一言,不爲非。又按盧六以曰:「論語:子貢問:『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亦以一字爲一言,是論語已有兩例也。
【元圻案】東方朔自謂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吴兵法,亦誦二十二萬言。似亦以一字爲一言也。
181、
史墨曰:「越得歲而吴伐之,必受其凶。」杜牧注孫子曰:「歲爲善星,不福無道;火爲罰星,不罰有德。」嘉定中,閻按:「寧宗在位十四年戊辰。」日官言五福太一臨吴分,真文忠公除江東漕朝辭劄子奏:「漢之肇造,以寬仁得民,而不在五星之聚井;漢書高紀:「元年,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晉之卻敵,以將相有人,而不在歲星之臨吴。」
【元圻案】孫子計篇曰:「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杜牧注:「左傳昭三十二年,夏,吴伐越。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吴乎!越得歲而吴伐之,必受其凶。』注曰:『存亡之數,不過三紀。歲星三周三十六歲,故曰不及四十年也。此年歲在星紀。星紀,吴分也。歲星所在,其國有福。吴先用兵,故反受其殃。』哀二十二年,越滅吴,至此三十八歲也。夫吴、越之君,德均勢敵。闔閭興師,志於吞滅,非爲拯民,故歲星福越而禍吴。秦之殘酷,天下誅之,上合天意,故歲星禍秦而祚漢。熒惑,罰星也。宋景公出一善言,熒惑移三舍而延二十七年。以此推之,歲爲善星,不福無道;火爲罰星,不罰有德。」〇書録解題兵書類:「注孫子二卷,唐中書舍人杜牧之撰。」
182、
子産鑄刑書,昭六年。趙鞅、荀寅鑄刑鼎,昭二十九年。至鄧析竹刑,則書於竹簡矣。定九年。然甫刑云:「明啓刑書。」其來已久。漢杜周傳「不循三尺法」,注謂「以三尺竹簡書法律也」。朱博亦云:「奉三尺律令以從事。」鹽鐵論詔聖篇乃云:「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蓋律書以二尺四寸簡,舉其大數,謂之三尺。曹褒新禮寫以二尺四寸簡。漢禮與律令同録,其制一也。
【集證】漢禮樂志:「叔孫通所撰禮儀,與律令同録,藏於理官。」
【元圻案】漢書朱博傳:「博,字子元,杜陵人,遷琅邪太守。文學儒吏,時有奏記稱説云云,博見謂曰:『如太守漢吏奉三尺律令以從事耳,亡奈生所言聖人道何也!』又曰:『廷尉治郡斷獄以來且二十年,亦獨耳剽日久,三尺律令,人事出其中。』」〇後漢書曹褒傳:「褒,字叔通,魯國薛人。次序禮事,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制度,以爲百五十篇,寫以二尺四寸簡。奏上。會和帝即位,褒乃爲作章句,帝遂以新禮二篇冠。」
183、
趙襄子曰:「以能忍恥,庶無害趙宗乎?」哀二十七年。説苑談叢云:「能忍恥者安,能忍辱者存。」吕居仁謂:「『忍詬』二字,古之格言,學者可以詳思而致力。」
【閻按】吕覽尹鐸謂趙簡子曰:「敦顔而上色者忍醜。」〇嘗戲謂韓信屈於市之少年,步騭屈於郡之豪族,何淮陰人偏能忍辱耶?亦一異。
【何云】杜有道妻嚴氏,與有道從子預書云:「忍辱至三公。」
【方樸山云】陸遜亦云「能忍辱負重」。
【全云】「忍辱」二字,亦當别白。杜婦之言,易流於馮道。
【元圻案】屈子離騷:「屈心而抑志兮,忍垢而攘尤。」
184、
「内有疑妻之妾,此宫亂也;庶有疑室之子,此家亂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國亂也。」此管子短語,君臣下篇文。管子之言,即辛伯之諗周桓公也。桓十八年。然管子能言之,而不能格齊桓之心。
185、
朱子語類曰:「左氏之失,在以成敗論人。」愚嘗觀蔡邕獨斷引王仲任曰:「君子無幸而有不幸,小人有幸而無不幸。」閻按:與論衡不同,王氏所擇精矣。〇案:論衡幸偶篇:「孔子曰:『君子有不幸而無有幸,小人有幸而無不幸。』」韓文公與衞中行書謂:「君子得禍爲不幸,而小人得禍爲常;君子得福爲常,而小人得福爲不幸。」亦仲任之意。斯言可以正左氏之失。
186、
宋人享趙文子,叔向爲介,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爲多文辭。襄二十七年。服虔云:「以其多文辭,故特舉而用之。後世謂之『孔氏聘辭』。以孔氏有其辭,故傳不復載也。」正義謂:「孔氏聘辭,不知事何所出?」
【元圻案】惠氏九經古義八:「司儀:『問君,客再拜對。君問大夫,客對;君勞客,客再拜稽首。』注云:『問君曰:「君不恙乎?」對曰:「使臣之來,寡君命臣于庭。」問大夫曰:「二三子不恙乎?」對曰:「寡君命使臣于庭,二三子皆在。」勞客曰:「道路悠遠,客甚勞。」勞介則曰:「二三子甚勞。」』王伯厚曰:『此亦見説苑。鄭氏所述,蓋古禮也。賈疏云:「未知所出何文,或云是孔子聘問之辭。」』棟案:襄二十七年春秋傳曰:『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爲多文辭。』服虔云:『以其多文辭,故特舉而用之,後世謂之「孔氏聘辭」。』此書漢時猶存,故鄭引之,或説非無據也。」
187、
「是謂一終,一星終也。」襄九年。今俗語云「一匝」。「匝」,閻本作「帀」。淮南子詮言訓:「以數雜之壽,憂天下之亂,猶憂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原注】文子作「數集」。〇集證:「今本符言篇作『數算』,白帖引作『數集』。」注:「雜,匝也。人生子,從子至亥爲一匝。」【原注】俗語出於此。
【集證】今本高誘注無「人生子」三字。吕氏春秋圜通篇:「天道之圜也,精氣一上一下,圜周復雜,無所稽留。」高誘注:「雜,猶匝也。」廣韻二十七合「雜」字下注云:「雜,匝也,集也。」
188、
或以益爲皋陶之子。列女傳:「睪子生五歲而贊禹。」曹大家注:「皋陶之子伯益也。」【原注】李邕爲李思訓碑,云:「睪子贊禹,甘生相秦。」「睪」與「皋」同。林少穎謂:「伯益即伯翳,其後爲秦。臧文仲聞六、蓼滅,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文公五年。使皋陶猶有後於秦,則文仲之言不若此之甚也。」【原注】列子:「夷堅聞而志之。」服虔注:「即庭堅也。」
【閻按】伯益爲皋陶之子,亦見高誘注吕氏春秋及鄭氏詩譜、陸德明音義。詳古文尚書疏證卷四第五十八條。
【元圻案】林少穎尚書全解三:「或以益爲皋陶之子,是未必然。伯益即伯翳也,其後爲秦,在春秋之時,浸以强盛。使伯益果皋陶之子,則秦乃皋陶之後,而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使皋陶猶有後於秦,則文仲之言不若是之甚也。案史記云:『帝禹立而舉皋陶薦之,且授政焉。卒,封皋陶之後於六,或在許。而後舉益任之政。』以是觀之,則益與皋陶不得爲一族也明矣。」〇漢書藝文志「儒家類」載「劉向所序六十七篇」,注曰:「新序、説苑、世説、列女傳頌圖也。」〇隋書經籍志「雜傳類」:「列女傳十五卷,劉向撰,曹大家注。」
189、
嫠不恤緯,昭二十四年。齊女有禮,成二年。漆室女憂君,況委質爲臣者乎!【原注】列女傳「魯漆室女」,韓詩外傳云:「魯監門之女嬰。」〇莒婦投紡,復其夫之讐,而不知有君,與不恤緯者異矣。
【何云】婦以夫爲天。
【集證】列女傳:「魯漆室邑之女,過時未適人。當穆公之時,君老,太子幼。女倚柱而啼,旁人聞之,心莫不慘慘者。鄰婦從之遊,謂曰:『何哭之悲?子欲嫁乎?吾爲子求偶。』漆室女曰:『嗟乎!吾憂魯君老而太子少也。』」〇韓詩外傳二:「魯監門之女嬰相從績,中夜而泣涕。其偶曰:『何爲而泣也?』嬰曰:『吾聞衞世子不肖,所以泣也。』」
【元圻案】莒婦投紡事,見左傳昭十九年。
190、
漢世祖罷郡國都尉,何云:「讀後漢書,深以此爲光武之失,不謂厚齋固言之,須詳爲注釋本末。」晉武帝去州郡武備,其害皆見於後。唐穆宗之銷兵,則不崇朝而變生焉。故曰:「誰能去兵?」
【何云】厚齋蓋傷宋初防節鎮尾大之禍,削其兵權,卒也外患疊乘,莫之能禦也。
【集證】唐蕭俛傳:「穆宗初,兩河底定,俛與段文昌當國,謂四方無虞,勸帝密詔天下鎮兵,十之,歲限一爲逃、死,不補,謂之銷兵。既而籍卒逋亡,無生業,聚爲盜賊。會朱克融、王庭湊亂燕、趙,一日悉收用之。朝廷調兵不充,乃募市人烏合,戰輒北,遂復失河北。」
【元圻案】後漢書百官志五:「每屬國置都尉一人,比二千石,典兵禁,備盜賊。武帝又置三輔都尉各一人。邊郡置農都尉。又中興建武六年,省諸郡都尉,并職太守,無都試之役。」劉昭補注:「古今注曰:『六年八月,省都尉官。』應劭曰:『每有劇賊,郡臨時置都尉,事訖罷之。』」又應劭漢官曰:「蓋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尚矣。自郡國罷材官騎士之後,官無警備,實啓寇心。一方有難,三面救之,一切取辦,黔首囂然。不及講其射御,用其戒誓,一旦驅之以即强敵,猶鳩鵲捕鷹鸇,豚羊弋豺虎,是以每戰常負,王旅不振。張角懷妖僞,遐邇摇蕩,八州並發,煙炎絳天,牧守梟裂,流血成川。爾乃遠徵三邊殊俗之兵,非我族類,忿鷙縱橫,多僵良善以爲己功。哀夫民氓遷流之咎,見出在兹,不教而戰,是謂棄之,跡其禍敗,豈虚也哉!」又劉昭注曰:「晉太康之初,武帝詔曰:『上古及中代,或置州牧,或置刺史,置監御史,皆總綱紀而不賦政,治民之事,任之諸侯郡守。昔漢末四海分崩,因以吴、蜀自擅,自是刺史内親民事,外領兵馬,一時之宜爾。今賴宗廟之靈,士大夫之力,江表平定,合之爲一,當韜戢干戈,與天下休息。諸州無事者罷其兵,刺史分職,皆如漢氏故事。』」
191、
劉知幾史通書志後論曰:「能言吾祖,郯子見師;昭十七年。不識其先,籍談取誚。」昭十五年。鄧名世曰:「春秋時善論姓氏者,魯有衆仲,見隱五年。晉有胥臣,【原注】見晉語。〇案:晉語四:「司空季子言黃帝之子二十五人」云云。韋昭注:「季子,晉大夫胥臣臼季也,後爲司空。」鄭有行人子羽,見襄三十一年。皆能探討本源,自炎、黃而下,如指諸掌。」【原注】鄭漁仲曰:「世本、公子譜二書,皆本左傳。」
【何云】觀漁仲此論,則世本雖亡,未嘗亡也。
【全云】公子譜尚存,世本不可得,但觀諸書所引,亦不盡合於左傳。公子譜出杜預手。
【集證】玉海四十一:「紹興四年,鄧名世上春秋四譜一卷,以經、傳、國語參合援據,爲國譜、年譜、地譜、人譜、辨論譜説一卷。三月二十五日引見,九月六日賜出身,充史館校勘。」〇隋經籍志:「春秋公子譜一卷,吴楊藴撰。小公子譜六卷,晉杜預撰。」
【元圻案】今本鄧名世栟櫚集,明正德時所刊,不載此條所引之語,或即春秋四譜序文中句也。
192、
子皮曰:「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襄三十一年。程子伊川謂:「君子之志,所慮者豈止一身,直慮及天下千萬世;小人之慮,一朝之忿,不遑恤其身。」見程氏遺書十。
193、
「莊公寤生」,隱元年。風俗通云:「俗説兒墮地,未能開目視者,謂之寤生。」
【閻按】周書寤儆解:「王曰:『今朕寤,有商驚予。』」注云:「言夢爲紂所伐,故驚。」史記解:「王召左司戎夫曰:『今夕朕寤,遂事驚予。』」參以説文「寤,晝見而夜夢也」,則莊公寤生,乃夢中所生,解較直捷。
【全云】寤生者,牾生也。諸説皆以意爲之,不知古字本通。
【元圻案】太平御覽三百六十一:風俗通曰:「俗説兒墮地未能開目視者,謂之寤生。舉寤生子妨父母。謹按:左傳『鄭莊公寤生,驚姜氏,因名寤生』,武公老終天年,姜氏亦然,安有妨其父母乎?」〇余友曲阜桂未谷馥曰:「崔鴻南燕録:『晉咸康二年,公孫夫人晝寢,生慕容德,左右以告,方寤而起。慕容皝曰:「此兒易生似鄭莊公,長必有大德。」遂以德爲名。』」〇三十國春秋:「前秦蒲洪父懷歸於部落小帥,其母姜氏,因寤産洪,驚悸而寤。」余初疑「寤」當作「牾」,謂倒産,及得二事,不敢復執前説矣。
194、
黃池之會,王孫雒曰:「必會而先之。」見吴語。吴、晉争先,雒之謀也,然不能救吴之亡。故吕氏春秋仲春紀當染篇曰:「吴王夫差染於王孫雒、太宰嚭。」然則雒亦嚭之流耳。
【閻按】何屺瞻傳明道二年刊國語,正作「王孫雒」,與王氏當日所引本同。今流俗本盡作「雄」。
【何云】案明道二年所刊國語,亦作「雒」。
195、
晉有四姬,鄭子産有男女辨姓之言。昭元年。考之穆天子傳,穆王有盛姬。蓋周禮之壞,自王朝始,諸侯何誅焉?
【全云】穆天子傳不足據,穆王尚不應至此。
【元圻案】穆天子傳:「盛姬,姬姓也,盛伯之子也。天子賜之上姬之長,是曰盛門。」又曰:「天子舍于澤中,盛姬告病,天子憐之。」〇列子:「周穆王西巡狩,道有工人偃師獻所造能倡者。王視之,趨步俯仰,信人也,與盛姬内御並觀之。」
196、
叔向習春秋,爲平公之傅,案:晉語:「司馬侯曰:『羊舌肸習於春秋。』乃召叔向,使傅太子彪。」彪即平公之名。而不能諫四姬之惑,何也?曰:正己則可以格君心之非。叔向娶於申公巫臣氏,違母之訓而從君之命。昭二十八年。無諸己而後非諸人,自反而不縮,其能正君乎?先儒有言:「寡欲之臣,然後可以言王佐。」
【全云】叔向晚節尤衰。平丘之會,其辭無理甚矣。
【元圻案】胡子知言曰:「寡欲之君,然後可與言王道;無欲之臣,然後可以言王佐。」
197、
季武子曰:「有叔向、女齊以師保其君。」襄三十年。公室之卑,私言於晏嬰;昭三年。杞田之治,僅及於侵小。襄二十九年。師保固如是乎?
【全云】叔向爲趙文子傳言於宋,是六卿之所用者,安能當師保之任?
198、
魯用田賦,仲尼曰:「有周公之典在。」哀十一年。晉鑄刑鼎,仲尼曰:「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昭二十九年。周公之典,唐叔之法度,魯、晉所以立國也。是以漢循高祖之法則治,梅福語,見漢書本傳。唐變太宗之制則亂。【原注】夏有典則,商云「成憲」,周云「舊章」。
【元圻案】紹定六年,十一月,召魏了翁爲華文閣待制。了翁上章論十事,乞復舊典,以彰新化:「一復三省之典以重六卿,二復二府之典以集衆議,三復都堂之典以重省府,四復侍從之典以來忠告,五復經筵之典以熙聖學,六復臺諫之典以公黜陟,七復制誥之典以謹命令,八復聽言之典以通下情,九復三衙之典以强主威,十復制閫之典以黜私意。」故王氏云爾。
199、
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昭十二年。或謂克己復禮,古人所傳,非出於仲尼。致堂曰:「夫子以克己復禮爲仁,非指克己復禮即仁也。胥臣曰:『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僖三十二年。蓋左氏粗聞闕里緒言,每每引用,而輒有更易。穆姜於隨舉文言亦此類。」
【閻按】亦有辯,見尚書古文疏證卷五第七十六條。
【集證】惠氏棟曰:「論語『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見逸周書官人解、大戴文王官人篇。『參分天下有其二』,見逸周書程典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管子以爲古語,見小問篇。聖人言『述而不作』,推此言之,聖人豈空作哉!但經傳散佚,不能一一舉之耳。」
200、
晉語:欒氏之臣辛俞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原注】注:「大夫稱主。」優施謂里克妻曰:「主孟啗我。」【原注】注:「大夫之妻稱主。」左傳:醫和謂趙孟曰:「主是謂矣。」昭元年。魏戊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昭二十八年。此大夫稱主也。閻按:盧六以曰:「魯語:『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于季孫之怒也。』此子稱母亦稱主也。」齊侯使高張來唁公,稱「主君」。子家子曰:「齊卑君矣。」昭二十九年。主君,大夫之稱也。史記甘茂傳:「樂羊拔中山,魏文侯示之謗書。樂羊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戰國策:「梁王魏嬰觴諸侯於范臺,魯君曰:『主君之尊,儀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調也。』」魏以大夫爲諸侯,故猶稱主君。
【閻按】周禮「主以利得民」,注云:「主謂公卿大夫。」是大夫稱主,周之制也。
【全云】閻説附會。
【又云】魏以主君爲稱,未必如深寧之言,蓋世降而名稱變耳。
【集證】禮記坊記注:「大夫有臣者,稱之曰主。周禮曰:『主友之讎,視從父昆弟。』」正義曰:「此據臣下自稱己大夫之君,但得言主,不得稱君。若他人汎例言之,大夫有采地者,亦得稱君,故喪服云『爲其君布帶繩屨』,傳言『君,謂有采地者』也。若通而言之,諸侯亦稱主,曲禮『執主器』,謂君也。大夫自相命亦稱主,左傳晉士匄謂荀偃『事吴敢不如事主』是也。稱大夫之妻亦得曰主,魯語『季孫問於公父文伯之母曰:主亦有以語肥乎』是也。」
孫通海校:「固應」,按中華本後漢書志第一〇天文上此注文校改爲「回邪」,二字從上句讀。
孫通海校:「桓」,原作「威」,避宋欽宗趙桓諱。按「威文既死」數語,出於宋孫復春秋尊王發微卷一〇,然此語在卷九出現時已作「桓、文既死」,當屬未及避諱。又吕氏春秋集解有兩卷引孫復此語作「桓、文既死」。皆證「威」爲「桓」諱,取「桓」之威武義。
孫通海校:按「左氏解」以下一段文字嚴重脱簡錯簡,致使文義扞格不通。「爲」下,據直齋書録解題脱「六國時人」等十九字。「韓魏趙殺智伯事」以下十八字已非書録解題文字,實爲朱熹語,且有脱漏。現據朱子語類、書録解題二書校理此條如下:書録解題春秋類左氏解:「專辨左氏爲六國時人,其明驗十有一事。題王安石撰,實非也。」朱子語類:「或問左氏果丘明否?曰:左氏敘至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決非丘明。」
孫通海校:「林」,元刊本作「材」。按四庫本、四部叢刊初編本管子卷七大匡皆作「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