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學紀聞注
【元圻案】趙岐孟子題詞曰:「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〇經義考載陳士元曰:「七篇,二百六十章,實三萬五千四百一十字,趙蓋誤算也。」
1、
孟子集註序説引史記列傳,以爲孟子之書,孟子自作。韓子曰:「軻之書非自著。」謂史記近是,而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則曰「門人不能盡記其詞」,又第四章「決汝、漢」注曰「記者之誤」。以上皆吴伯豐問語。吴伯豐全云:「朱子弟子。」〇案:董真卿曰:「伯豐名必大,臨江人。」以問朱文公,文公答曰:「前説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緝所就也。」
【元圻案】風俗通曰:「孟子去齊,又絶糧於鄒、薛,困殆甚。退與萬章之徒序詩、書、仲尼之意,作書中外十一篇。」〇韓退之答張籍書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耳。」〇朱子語類:「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短不類處。孟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門弟子集,則其人亦甚高,不可謂軻死不傳。」〇晁公武曰:「孟子所見諸侯皆稱謚,如齊宣王、梁惠王、襄王、滕定公、文公、魯平公是也。夫死然後有謚,軻著書時所見諸侯不應皆死,故予以愈言爲然。」
2、
趙氏孟子章指何云:「『章指』二字始於邠卿。」引論語曰:「力行近仁。」誤以中庸爲論語。無垢孝經解誤以「臨深履薄」爲衞武公之詩。致堂無逸傳誤以「不解于位」爲泂酌。【原注】吴才老書裨傳臣辯誤以晉侯重耳爲申生。誠齋易傳後序誤以韓宣子爲季札。
【元圻案】趙注「滕文公爲世子」章章指曰:「言人上當則聖人,秉行仁義,高山景行,庶幾不倦。論語曰『力行近仁』,蓋不虚云。」〇楊誠齋易傳後序曰:「季札聘魯,見易傳而喜,曰:『周禮盡在魯矣。』札之所見者,羲、文之易而已,未見夫子之易也。見羲、文之易其喜已如此,使見夫子之易,其喜又當何如哉!」〇後漢書趙岐傳:「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後避難,故自改名字,示不忘故土也。著孟子章句。」〇書録解題:「孝經解一卷,張九成撰。」又:「書裨傳,吴棫撰。」又:「誠齋易傳,楊萬里撰。」〇案:無垢孝經解、吴才老書裨傳、致堂無逸傳,今四庫書皆不著録,蓋已佚矣。
3、
文選陳孔璋爲曹洪書云:「有子勝斐然之志。」注引墨子曰:「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勝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爲仁,猶跂墨子公孟篇作「跛」。以爲長,偃墨子作「隱」。以爲廣,不可久也。』」勝蓋告子之名,豈即孟子所謂告子歟。
【全云】古注以浩生不害爲告子,固謬。然告子名勝,亦别無所見。
【元圻案】全氏經史問答曰:「告子名不害,見趙注,亦見國策注。而文選引墨子則又曰『告子勝』,或有二名,否則其一爲字也。」
4、
文選注引「孟子曰:『墨子兼愛,摩頂致於踵。』趙岐曰:『致,至也。』」今本作「放踵」。【原注】注無「致,至也」三字。
【何云】孫宣公作音義時,所見之本已作「放踵」。
【元圻案】文選任彦昇彈曹景宗文注引「孟子曰:『墨子兼愛,摩頂放踵。』趙岐曰:『放,至也。』」正與孟子作「放踵」合。又江文通上建平王書注引孟子作「致於踵」,「劉熙曰:致,至也」。王氏此條,若據任彦昇文注,則「致,至也」,與原注不合。若據江文通書注,則注作劉熙而非趙岐。或王氏所見之本互異歟?劉孝標廣絶交論云:「摩頂至踵。」李善無注。〇隋志「儒家」有劉熙孟子注七卷。
5、
元和郡縣志十:「齊雪宫故趾,在青州臨淄縣東北六里。晏子春秋所謂『齊侯見晏子于雪宫』。」
【閻按】今晏子春秋無李吉甫所引語。
【何云】焯按此則晏子春秋非完書矣。
【元圻案】文選雪賦注引劉熙云:「雪宫,離宫之名也。」〇四庫全書總目地理類:「元和郡縣志四十卷,唐李吉甫撰。吉甫,字弘憲,趙州人,官至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謚忠懿。前有吉甫原序,稱起京兆府,盡隴右道,凡四十七鎮,成四十卷。輿記圖經之存於今者,惟此書爲最古。」
6、
孟子「以齊王,由反手也」,趙岐注謂「譏管、晏不勉其君以王業」;「文王望道而未之見」,注謂「殷禄未盡,尚有賢臣,道未得至」。王無咎非之曰:「岐名通孟子,而實汩之。」
【元圻案】太史公曰:「管仲,世所謂賢臣,然孔子小之。豈以爲周道衰微,桓公既賢,而不勉之至王,乃稱霸哉!」趙邠卿注似本於此。〇王安石王補之墓誌曰:「君南城人,諱無咎,字補之,嘉祐二年進士。嘗棄天台縣令,以與予共學。」
7、
「琴張」,注謂「子張善鼓琴」,蓋未知左傳有琴張。
【元圻案】昭二十年正義曰:「琴張,賈逵、鄭衆皆以爲子張,即顓孫師。服虔云:七十子傳,子張少孔子四十餘歲,是時孔子四十,知未有子張。賈、鄭之説不知所出。」〇孟子正義曰:「家語有衞人琴牢,字張,則此與左傳所謂琴張者,琴牢而已,非所謂子張善鼓琴也。」〇集註從孫宣公。又曰:「子桑户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莊子。」〇邵氏晉涵南江札記曰:「趙注所據者,賈、鄭之説也。王氏譏趙氏不知左傳有琴張,豈知趙氏正用左傳哉!」
8、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云:「四事,禹、湯、文、武所行事也。」而伏生大傳云:「周公兼思三王之道,以施於春夏秋冬。」其説陋矣。
【元圻案】今本大傳無此文,雅雨堂本引此條以補遺。
9、
滕定公、文公,按趙氏注,古紀世本滕國有考公麇、元公弘,即定公、文公也。世本今無傳,此可備參攷。
【元圻案】趙岐「滕文公爲世子」注曰:「古紀世本滕國有考公麇,與文公之父定公相直;其子元公弘,與文公相直。似後世避諱,改考公爲定公,以元公行文德,故謂之文公也。」〇班固謂:「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大漢。」藝文志「春秋家」:「世本十五篇,古史官記黃帝以來訖春秋時諸侯大夫。」則世本之亡,在漢以後。
10、
「志曰:喪祭從先祖」,注引周禮小史「掌邦國之志」。愚謂「邦國之志」若「周志」、「史佚之志」、鄭書、楚書、秦記之類。
【全云】即乘、檮杌之類。
【元圻案】正義曰:「鄭司農云:『志,謂記也。』春秋傳所謂周志,國語所謂鄭志之屬也。」
11、
孟子疏謂:「齊王悦南郭先生吹竽,喜鄒忌鼓琴,安知與衆樂樂。」愚考之史記,騶忌以鼓琴見齊威王,非宣王也。唯南郭處士吹竽,乃宣王時,見韓非内儲説。
【元圻案】史記孟子荀卿列傳:「齊有三騶子,其前騶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國政,爲成侯而受相印。」又老莊申韓列傳:「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非爲人口吃,不能道説,而善著書。作孤憤、五蠹、内、外儲、説林、説難十餘萬言。」〇韓非内儲説上:「齊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處士請爲王吹竽,宣王説之,廩食以數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聽之,處士逃。」
12、
説苑政理篇:「景差相鄭,鄭人有冬涉水者,出而脛寒。後景差過之,下陪乘而載之,覆以上袵。叔向聞之曰:『景子爲人國相,豈不固哉!吾聞良吏居之三月而溝渠修,十月而津梁成,六畜且不濡足,而況人乎!』」此即孟子所言子産以乘輿濟人之事也。叔向之時,鄭無景差,當以孟子爲正。
【元圻案】水經注二十六引戰國策曰:「田單爲齊相,過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出,不能行,坐沙中。單乃解裘於斯水之上也。」事亦相類。
13、
曾西,注以爲曾子之孫,集註因之。經典序録:「曾申,字子西,曾參之子。子夏以詩傳曾申。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原注】曾西之學,於此可攷。〇案:杜預春秋敘疏:「劉向别録云:『左丘明授曾申。』」楚鬭宜申、見左傳僖二十六年。公子申見左傳哀六年。皆字子西,則曾西之爲曾申無疑。
【閻按】此足正集註之誤。以齊桓爲兄,亦然。
【元圻案】檀弓云:「穆公之母卒,使人問於曾子。」鄭注:「曾子,曾參之子名申。」序録蓋本康成。
14、
郅惲曰:「孟軻以彊其君之所不能爲忠,量其君之所不能爲賊。」與今孟子語小異。
【元圻案】後漢書郅惲傳:「惲,字君章,汝南西平人也。太守歐陽歙請爲功曹。鄭敬素與惲厚,見其言忤歙,相招去曰:『道不同者不相爲謀,吾不能忍見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惲曰:『孟軻云云。惲業已彊之矣。障君於朝,既有其直而不死職,罪也。』」
15、
「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愚按書大傳略説云:「歲事既畢,餘子皆入學。十五入小學,十八入大學。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學,傅農事。上老平明坐於右塾,庶老坐於左塾,餘子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餘子皆入,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鴈行。朋友不相踰。輕任并,重任分,頒白不提挈。出入皆如之,此之謂造士。」漢書食貨志云:「春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左塾云云。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斑白不提挈。」孝悌之義,當以是觀之。
16、
「棄禮捐恥」,閻按:「賈誼語。」〇案:見漢書本傳:「棄禮義,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秦所以敗;「恥尚失所」,閻按:「干寶語。」〇見晉書本傳。晉紀總論曰:「晉之創基立本,異於先代。又加之以朝寡純德之士,鄉乏不二之老,風俗淫僻,恥尚失所。」晉所以替。恥之於人大矣。
17、
陳蕃諫校獵曰:「齊景公欲觀於海,放乎琅邪。晏子爲陳百姓惡聞旌旗輿馬之音,舉首嚬眉之感,景公爲之不行。」此以孟子二章爲一章。
【全云】管子又以觀海爲桓公事。
【元圻案】後漢書陳蕃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也。延熹六年,車駕幸廣城校獵,蕃上疏諫云云。書奏不納。」
18、
梁惠王「西喪地於秦七百里」,潏水李氏曰:「初,北地郡屬魏,後盡爲秦并,喪於秦不止七百里也。」
【閻按】魏無北地郡,當作上郡。正義云:「今鄜、綏等州也。」秦本紀:「惠文君十年,魏納上郡十五縣。」即魏世家「襄王七年,盡入上郡于秦」,事在孟子適梁後八年。當梁惠王語時,地止喪七百里,仍是實録。
【全云】潏水蓋亦主竹書云然。
19、
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無意而至者也。」今孟子無此語,其在外書歟?
【元圻案】趙岐孟子題詞:「孟子退而論集所與高第弟子公孫丑、萬章之徒,難疑答問,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書七篇。又有外書四篇,性善、辯文、説孝經、爲正,其文不能弘深,不與内篇似,似非孟子本真,後世依放而託之者也。」〇漢藝文志「孟子十一篇」,蓋併外篇計之。〇宋宋咸注法言,序曰:「法言者,蓋時有請問,子雲用聖人之法以應答之也。」〇修身篇:「或問:『仁、義、禮、智、信之用。』曰:『仁,宅也。義,路也。禮,服也。智,燭也。信,符也。處宅,由路,正服,明燭,執符,君子不動,動斯得矣。』有意哉!孟子曰云云。」注:「有意,謂志於道。」
20、
周子静【原注】端朝。爲學官,小司成襲蓋卿以「守氣不如守約」命題。子静曰:「『氣』不與『約』字對,兩『守』字著略點。晦翁注甚明,豈可破句讀孟子?」
【全云】永嘉周子静,官至侍郎,即慶元六君子之一。襲蓋卿,南軒弟子。
【元圻案】朱子語類:「今人把『守氣不如守約』命做題目,此不成題目。氣是實物,約是半虚半實字,對不得。守約只是所守之約。言北宫黝之守氣,不似孟施舍守氣之約。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所守之約也。」〇葉紹翁四朝聞見録甲集:「趙忠定橫遭遷謫,去國之日,天爲雨血,京城人以盆盎貯之,殷殷然。太學諸生上封事,叩麗正甚急。侂胄欲斬其爲首者,寧皇只從聽讀。當時同銜上者六人,世號爲『六君子』,曰周端朝、張衟、徐範、蔣傅、林仲麟、楊宏中,皆併出,惟周受禍略備。」〇周端朝,字子静,永嘉人,從朱子學。嘉定進士,官至刑部侍郎,謚文忠。〇元董真卿曰:「襲蓋卿,字夢錫,衡陽人。」
21、
尸子引孔子曰:「誦詩讀書,與古人居。」案:見馬總意林。金樓子曰:「曾生謂:『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書誦詩,與古人期。』」孟子:「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斯言亦有所本。
【何云】宏詞人陋習。
【全云】何説無謂。
【元圻案】四庫書簡明目録雜家類:「金樓子六卷,梁孝元皇帝撰。原本十五篇,久已散佚,今從永樂大典録出,尚存十四篇。所徵引者,多周、秦古書,非今所及見。」〇第十四篇自序曰:「余年十四,苦眼疾沈痼,比來轉暗,不復能自讀書。三十六年來,恒令左右唱之。曾生所謂云云,兹言是也。」
22、
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軒以陶淵明「委心」之言爲非。
【方樸山云】淵明原不講學。
23、
仁曰仁術,儒曰儒術,術即道也。申不害以術治韓,晁錯言術數,何云:「六字閻按抄本補。」公孫弘謂「智者術之原」,君子始惡乎術矣。故學者當擇術。
【元圻案】史記老莊申韓列傳:「申不害學術以干韓昭侯,用爲相。内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彊,無侵韓者。」〇漢書晁錯傳:「錯上書言:人主之所以尊顯功名,揚於萬世之後者,以知術數也。」又公孫弘傳:「弘對策曰:『智者術之原也。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途,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使遠近情僞必見於上,謂之術。』」〇朱子語類曰:「術字,本非不好底事,只緣後來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須着箇巧的道理方得。」
24、
致堂曰:「楊朱與老聃同時,墨翟又在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以爲楊、墨出於師商,考之不詳甚矣。」朱文公曰:「莊周之學出於老子,韓子始謂子夏之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流而爲莊周。此退之送王秀才序文。以其書之稱子方者考之,則子方之學子夏、周之學子方者,皆不可見。」愚謂觀此二説,則異端之學,非孔門弟子傳流之差也。
【閻按】史記儒林傳序:「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故曰子夏之學有田子方。子方侍坐魏文侯,自稱其師曰東郭順子,爲真人,爲天人,正莊周所宗尚者,安得謂非其傳流?昌黎語皆有本。
【元圻案】列子黃帝第二:「楊朱南之沛,老聃西遊于秦,邀於郊,至梁而遇老子。」殷敬順釋文曰:「楊朱,或云字子居,戰國時人,後於墨子。」陸德明云:「楊戎字子居,恐子居非楊朱也。」〇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爲節用。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愚按墨子親士篇及越王句踐、吴起,則史記在孔子後之説近是。又淮南子:「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爲其禮煩擾而不説,厚葬靡財而貧民,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亦「在後」之一證。〇史記老莊傳:「莊子者,蒙人也,名周。其學無所不窺,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〇案吕氏春秋當染篇又謂:「田子方學於子貢,段干木學於子夏,吴起學於曾子。」〇韓子衍其空文,朱子徵其實事,故立論不同。
25、
莊子内篇養生主曰:「爲善無近名,爲惡無近刑,緣督以爲經。」案:郭象注曰:「忘善惡而居中,任萬物之自爲。」又外篇山木曰:「將處夫材與不材之間。」此子莫之「執中」也。
26、
楊之學似老,墨之學似佛。【原注】楊朱書唯見於列子。
【元圻案】此條是述胡致堂論「王、何之罪深於桀、紂」,語見讀史管見八。〇道家之清浄取諸老,佛家之慈悲取諸墨。
27、
董仲舒云:「以仁治人,以義治我。」劉原父云:「仁字從人,義字從我,豈造文之意邪?」以上是江鄰幾雜志語。愚謂告子「仁内義外」之説,孟子非之。若以人、我分仁義,是仁外義内,其流爲「兼愛」、「爲我」矣。
【何云】言各有當,董子不過謂自治宜嚴,人不求備耳。
【全云】深寧之説,亦防附會如荆公者。
【又云】董子之言,疵纇甚多,不止於此。如謂「設誠於内而致行之」,誠亦豈待設耶?是外鑠矣。太支離。
【元圻案】春秋繁露仁義法篇:「春秋之所治,人與我也。所以治人與我者,仁與義也。以仁安人,以義正我,故仁之爲言人也,義之爲言我也。」又曰:「愛在人謂之仁,義在我謂之義,仁主人,義主我也。故曰:仁者人也,義者我也。」又曰:「以仁治人,以義治我。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此之謂也。」
28、
孟子引費惠公之言,謂小國之君也。春秋時,費爲魯季氏之邑。史記楚世家有鄒、費、郯、邳,蓋戰國時以邑爲國,意者魯季氏之僭歟?
【閻按】吕氏春秋亦有「以滕、費則勞,以鄒、魯則逸」,爲日知録所遺。
【集證】閻氏四書釋地續:「齊乘云:『費城在費縣西北二十里,魯季氏邑。』王伯厚據楚世家有鄒、費、剡、邳,意戰國時魯季氏以邑爲國而僭稱公。同時金仁山注孟子與之不謀而合,亦以爲季孫氏僭,引曾子書有『費君』、『費子』之稱。余更考之吕氏春秋慎勢篇言『以滕、費則勞,以鄒、魯則逸』;説苑尊賢篇言『魯人攻鄪,曾子辭於鄪君。鄪君曰:寡人之於先生也』;魯世家言悼公時三桓勝,魯如小侯,卑於三桓之家;六國表並同。則爲季氏之强僭,以私邑爲國號,殆無復疑。」
29、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處。但禪學有體無用。
【何云】乃指仁之爲本心,非直指本心爲仁也。
【全云】蓋以時文家當辨聖學耳。
30、
曹交,注謂曹君之弟。按左傳哀公八年,宋滅曹。至孟子時,曹亡久矣。曹交蓋以國爲氏者。
【閻按】曹亡久矣,余有辯,見四書釋地續。
【集證】載釋地續説曰:「楚簡王十四年,越滅郯。後八十四年,楚滅越,郯實爲楚所有。乃頃襄王十八年,有鄒、費、郯、邳,則郯繫重封者。薛,任姓,雖未知爲誰所滅,而齊湣王三年以封田嬰,故紀年稱薛子嬰來朝。其子文,戰國策、史記並稱薛公,後中立爲諸侯,無所屬,非薛滅之後復有薛乎?又中山本鮮虞國,一滅於魏文侯十七年癸酉,再滅於趙惠文王三年乙丑,相距百一十三年,中雖未詳何年復國,要中山之後有中山,載世家、列傳者斑斑也。安知曹滅於宋在春秋哀八年,下到孟子居鄒時,已一百七十餘年,不更有國於曹者?交爲其介弟,觀其言,願因鄒君假館舍,儼然滕更挾貴之風,故趙岐以爲曹君之弟,朱子從之,非無謂也。」
31、
老泉三子知聖人汙論,誤以「汙」字爲句。趙岐謂「孟子知其言太過,故貶謂之『汙下』」,亦非孟子之意。
【閻按】何屺瞻曰:「今刊本趙注非全文。僞疏每章之首,總舉大意,其語多協韻者,皆割趙注爲之。毛斧季從真定梁氏借得宋槧本、影鈔者具在,安得好古之士重刊以復趙注之舊也?」聞所未聞。
【元圻案】容齋隨筆五:「趙岐注云:『三人之智,足以識聖人。汙,下也。言三人雖小汙不平,亦不至阿其所好而空譽之。』詳其文意,『足以識聖人』是一句,『汙下也』自是一節,蓋以『下』訓『汙』也。而老蘇先生乃作一句讀,故作三子知聖人汙論,謂『三子之智,不足以及聖人高深幽絶之境,徒得其下焉耳』。此説竊謂不然。程伊川云:『有若等自能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爲阿好而言。』其説正與趙氏合。」〇趙注全文,今曲阜孔繼涵、安丘韓岱雲皆有刊本。
32、
史記六國表注:皇甫謐曰:「孟子稱禹生石紐,西夷人也。」此張守節正義所引。今無此語。
【元圻案】晉書皇甫謐傳:「謐,字士安,幼名静,安定朝那人,自號玄晏先生。撰帝王世紀、年曆、高士、逸士、列女等傳、玄晏春秋,並重於世。」
33、
孟子字未聞,何云:「趙氏題辭云然。」孔叢子雜訓篇云:「子車。」注:「一作子居。居貧坎軻,故名軻,字子居。亦稱字子輿。」疑皆附會。【原注】聖證論云:「子思書、孔叢子有孟子居,即是軻也。傅子云:『孟子輿。』」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儒家」:「孟子十一篇。名軻,鄒人,子思弟子,有列傳。」師古曰:「聖證論云軻字子車,而此志無字,未詳其所得。」〇文選劉孝標辨命論李善注引傅子云:「昔仲尼既没,仲弓之徒追論夫子之言,謂之論語。其後,鄒之君子孟子輿擬其體著七篇,謂之孟子。」〇宋莊綽雞肋編曰:「趙岐謂孟子字則未聞,而李瀚注蒙求引史記云字子輿,今觀史記則未嘗有,劉孝標云『子輿困臧倉之訴』,五臣注爲孟軻字也。」〇唐林寶姓纂曰:「孟子字子展。」〇孔叢子、漢志不著録,隋志「論語家」有「孔叢子七卷,陳勝博士孔鮒撰」。陳振孫謂:「孔光傳孔子八世孫鮒,魏相順之子,而其書記鮒之没,安得以爲鮒撰?」朱子語類以爲文氣軟弱,不似西漢文字,蓋其後人集先世遺文而成之者。〇三國志魏王肅傳:「肅善賈、馬之學而不好鄭氏,集聖證論以譏短玄。」〇晉書傅玄傳:「玄,字休奕,北地人。撰論經國九流及三史故事,評斷得失,名爲傅子,爲内、外、中篇,凡數十萬言。」案今祇存一卷。
34、
孟子正義云:「唐林謹思續孟子書二卷,謂孟子七篇非軻自著,乃弟子共記其言。」與韓文公之説同。
【全云】林謹思書今尚存,陋甚。然謹思死節,其人足重。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儒家類:「續孟子二卷,唐林慎思撰。慎思,字虔中,長樂人。咸通十年進士,守萬年縣令。黃巢之亂,抗節不屈死。崇文總目載慎思之言曰:『孟子七篇非軻自著書,而弟子共記其言,不能盡軻意,因傳其説,演而續之。』」「慎」作「謹」,避宋諱也。
35、
正義序云「孫奭」,崇文總目、館閣書目、讀書志案:晁氏志止載孫奭孟子音義二卷。皆無之。朱文公謂:「邵武士人作,不解名物制度,其書不似疏。」
【何云】僞疏直取宣公音義之序,稍竄數語,豈有爲之正義,體大力艱,反僅同附贅者乎?其人蓋兔園塾師之下者。議論多依附王氏新學,熙寧以後人也。〇今刊本趙岐注,非全文。僞疏每章之首,總舉大意,其語多協韻者,皆割絶趙注爲之。毛斧季從真定梁相公借得宋槧本、影鈔者具在,安得一好古之士重刊以復趙氏之舊也?
【方樸山云】宋槧本亦有脱誤,如「不動心」章脱去經文「曰不同道」四字,并趙注十四字亦無之。余又從義門所藏小字板補正。
【又云】真定梁氏所藏,是北宋槧本,今在侍郎王公之樞家。其本篇有篇序,章有章指,即義門云僞疏所割者也。諸經注亦往往與今刊本異。余在京師,曾於同年王虚舟處閲之,得以校正譌繆。
【元圻案】書録解題三:「孟子音義二卷,龍圖閣學士侍讀博平孫奭宗古撰。舊有張鎰、丁公著爲之音,俱未精當。奭方奉詔校定,撰集正義,遂討論音釋,疏其疑滯,備其闕遺。」又載孟子正義十四卷,孫奭撰,蓋不辨其僞也。〇朱子語録:「孟子疏,乃邵武士人假作。蔡季通識其人。其書全不是疏體,不曾解出名物制度,只纏繞趙岐之説耳。」〇近日阮芸臺中丞倣宋板十三經重刻於豫章,趙氏孟子注遂復還舊觀。
36、
吕氏春秋離俗覽上德篇:「舜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聞之曰:『通乎德之情,則孟門、太行不爲險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郵傳命。』」此可以證孟子引孔子之言。
【元圻案】高誘注:「孟門,太行之險也。太行塞在河内野王之北上黨關也。」畢氏校云:「『之險也』,疑是『皆險地』。」
37、
墨之治喪以薄。宋書禮志引尸子:「禹治水,爲喪法曰:『桐棺三寸,制喪三日。』」蓋墨家託於禹也。
【元圻案】墨子曰:「禹葬會稽,桐棺三寸,葛以繃之。」〇宋書禮志五:「案尸子,禹治水,爲喪法,曰:毁必杖,哀必三年,是則水不救也。故使死於陵者葬於陵,死於澤者葬於澤,桐棺三寸,制喪三日。」集證謂韓非顯學篇云:「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高誘淮南注云:「三月之喪,是夏后氏之禮也。」「三日」當作「三月」。
38、
好樂,好勇,好貨色,閻按:「『好樂』當讀如『悦樂』之『樂』。『莊暴』此章,惟『鼓樂』之『樂』讀如字。宋陳善捫蝨新話實云。詳見余潛丘劄記。」齊宣王所以不能用孟子也。文帝好清静,故不能用賈誼;武帝好紛更,故不能用汲黯。
【元圻案】史記賈誼列傳:「賈誼以爲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用五,爲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初即位,謙讓未遑也。」又汲黯列傳:「黯學黃、老之言,好清静。漢方征匈奴,招懷四夷。黯務少事,乘上間,嘗言與胡和親,無起兵。上方向儒術,尊公孫弘。及事益多,吏民巧弄。上分别文法,湯等數奏決讞以幸。而黯嘗毁儒,面觸弘等。」
39、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光武封一卓茂,而節義之俗成;太宗誅一德儒,而諫争之門闢。信乎如風之偃草也!
【閻按】晉傅玄疏言:「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霸國且然,況大一統之君哉!
【元圻案】後漢書卓茂傳:「字子康,南陽宛人。哀、平間爲密令,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遷京部丞。王莽居攝,以病免歸。上即位,先訪求茂,茂時年八十餘。詔曰:『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今以茂爲太傅,封褒德侯。』」〇范忠文唐鑑一:「高祖擊西河郡,執郡丞高德儒。世民數之曰:『汝指野鳥爲鸞,以欺人主,取高官。吾興義兵,正爲誅佞人耳。』臣祖禹曰:太宗始起兵而戮一佞人,民知所好惡矣。如是,則誰不欲爲忠而不爲佞?」
40、
「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秦皇以不仁得之矣,二世而失,猶不得也。
【何云】即集註中語。
【元圻案】錢氏大昕曰:「秦始皇二十六年庚辰,始并天下,至二世元年壬辰,陳涉起兵,計混一者廑十二年,較之王莽尤促。」
41、
「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故湯曰「天吏」,尹曰「天民」。
42、
孟子,學者伊尹者也。全云:「孟子只是伊尹一路上人,若顔子便近乎時。韓子氣象近孟。」「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是亦聖之任。
【閻云】案孟子自云學孔子。
【元圻案】此注,閻本不載,而何本載之,疑本義門語,而何本誤作閻也。
43、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子路,未熟之五穀;管仲,已熟之荑稗;楊、墨,五穀之螟螣。
【元圻案】吕成公孟子説曰:「子路所學,乃聖門根本之學。若使成就,豈管仲之所能及?管仲之功雖成,不過是功利之學。蓋管仲如已熟之荑稗,子路如未熟之五穀。」
44、
照乘之珠,和氏之璧,戰國之君以爲寶,故曰「諸侯之寶三」。
【元圻案】史記田敬仲世家:「梁惠王與齊威王田於郊,惠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若寡人國小,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〇戰國策:「周有砥,宋有結緑,梁有懸黎,楚有和璞,此四寶者,天下名器。」〇史記藺相如傳:「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
45、
爲天吏則可以伐燕,於楚、漢見之。董公未説漢王之前,以强弱角勝負,所謂以燕伐燕也。三軍縞素之後,則爲天吏矣。仁義之言,齊、梁以爲迂闊者,董公一言,而漢、楚之興亡決焉,注見上卷。可謂豪傑之士。
【閻按】董公之言,賴漢書始得聞。
【元圻案】史記高帝本紀但云「董公遮説漢王以義帝死」,故漢書高帝紀:二年,「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説漢王曰:『臣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云云。』於是漢王爲義帝發喪,兵皆縞素」。
46、
弱而不可輕者,民也。古先哲王曰「敬民」,曰「畏民」。石守道全云:「徂徠先生石介,孫泰山弟子。」謂「湯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陳勝以匹夫亡秦」,民可不畏乎?故曰「民爲貴」。【原注】太史公以陳涉與湯、武並言,涉豈能爲湯、武哉?蓋楚、漢間豪傑之餘論也。
【閻按】趙威后對齊使者言:「苟無歲,何有民?苟無民,何有君?」戰國時猶有此高論。
【元圻案】歐陽公石介墓誌曰:「徂徠先生姓石氏,名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也。舉進士甲科,召入國子監直講。作慶曆聖德詩,以褒貶大臣,分别邪正。太山孫明復曰:『子禍始於此矣。』明復,先生之師友也。」〇石守道對策曰:「民之叛也,雖以百里,雖以匹夫,猶能亡國。湯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陳勝以匹夫亡秦是也。書曰:『可畏非民?』」
47、
「善推其所爲」,此心之充拓也;「求其放心」,此心之收斂也。致堂曰:「心無理不該。亡而不能推,則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痒痾疾痛之不知;存而善推,則潛天地,撫四海,致千歲之日至,知百世之損益。」此言充拓之功也。西山曰:「心一而已。由義理而發,無以害之,可使與天地參;由形氣而發,無以檢之,至於違禽獸不遠。」此言收斂之功也。不闔則無闢,不涵養則不能推廣。
【元圻案】致堂之所謂「存」,即易之「寂然不動」也。西山之所謂「發」,即「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朱子曰:「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來,在内者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無非此意。」西山曰:「收之使入者,大本之所以立;推之使出者,達道之所以行。」
48、
「守孰爲大?守身爲大。」有猷有爲矣,必曰有守;不虧其義矣,必曰不更其守。「不虧其義」、「不更其守」,禮記儒行語。何德將歎習曰:「入時愈深,則趨正愈遠。」以守身爲法,以入時爲戒,可謂士矣。
49、
「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爲也。」諸葛武侯謂漢賊不兩立,出師表曰:「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其義正矣。然取劉璋之事,可謂義乎?
【閻按】朱子曰:「三代而下,以義爲之,只有一箇諸葛孔明。郭汾陽功名愈大而心愈小。易傳及諸葛,次及汾陽。」
【全云】昭烈不取劉璋,則益州必歸曹氏,其取之宜也。但其失有二,始之不宜以同盟之言欺孫權,使其後有索還荆州之事;繼之不應與劉璋結好而反攻之。若毅然取之,不妨辭吴軍獨上也,亦不妨聲劉璋之昏亂而討之也。
【元圻案】通鑑漢紀獻帝建安十六年:「三月,操遣鍾繇討張魯。十二月,法正説劉璋曰:『曹公兵無敵于天下,若因張魯之資以取蜀,誰能禦之!劉豫州善用兵,若使之討魯,魯必破矣。魯破則益州彊,曹公雖來,無能爲也。』璋然之,遣正迎備。備入益州,璋增備兵,使擊張魯。備北到葭萌。十七年十二月,曹操攻孫權,權呼備自救。備貽璋書,求益兵及資糧,璋但許兵四千,其餘僅及其半。張松書與備曰:『今大事垂立,如何釋之去乎!』松兄肅發其謀。於是璋收斬松,敕關戍諸將文書皆勿復與備關通。備怒,勒兵進據涪城。璋遣劉璝等拒備,皆敗。劉璝與璋子循退守雒城,備進軍圍之。十九年四月,雒城潰,進圍成都。諸葛亮引兵來會。備使簡雍入説劉璋出降。備領益州牧。」〇袁絜齋孔明論曰:「劉璋本以好逆,而乃爲譎計以取其國。璋固漢賊也,孔明爲漢除殘,雖誅之可也。然既與之合矣,而又襲之,得無虧于信乎?」〇宋陳長方謂:「劉先主滅劉璋取蜀,爲行不義,殺不辜,故不能有天下。」
50、
「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日無再中之理,而新垣平言之;日無漸長之理,而袁充言之。漢文、隋文皆以是改元。漢文悟平之詐,而隋文終受充之欺,此存亡之判與。
【閻按】漢文帝改後元元年,隋文帝改仁壽元年。
【元圻案】史記封禪書:「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臣候日再中』。居頃之,日卻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爲元年。」又曰:「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神氣事皆詐也。下平吏治,誅夷新垣平。」〇通鑑隋紀:文帝開皇二十年:「太史令袁充表稱:『隋興以後,晝日漸長。開皇元年,冬至之景長一丈二尺七寸二分。自爾漸短,至十七年,短於舊三寸七分。日去極近,則景短而日長;去極遠,則景長而日短。行内道則去極近,行外道則去極遠。謹按元命包曰:「日月出内道,璇璣得其常。」京房别對曰:「太平,日行上道;升平,行次道;霸代,行下道。」伏惟大隋啓運,上感乾元,景短日長,振古希有。』上謂百官曰:『景長之慶,天之祐也。今太子新立,當須改元,宜取日長之意以爲年號。』自後百工作役,並加程課,以日長故也。丁匠苦之。仁壽元年,春正月,大赦天下,改元。」〇隋書袁充傳:「充見上雅信符應,因希旨進曰:『比觀玄象,皇太子當廢。』上然之。」後果廢太子勇而立晉王廣,卒亡天下,是其受充之欺,不特改元之小失也。
51、
「夫道一而已矣。」爲善而雜於利者,非善也;爲儒而雜於異端者,非儒也。
【元圻案】爲善而意在求名即是利,爲儒不務實踐即是異端。
52、
「堯使契爲司徒,教以人倫。」「學所以明人倫。」「舜察於人倫。」「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孟子道性善,稱堯、舜,莫大於人倫,此正人心之本原也。
53、
晏子春秋曰:「有賢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見内篇諫下。孟子謂:「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蓋古有此言也。
54、
孺子「滄浪」之歌,亦見於楚辭漁父。攷之禹貢,漢水東爲滄浪之水,則此歌楚聲也。文子上德篇亦云:「混混之水濁,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纓乎!」
【元圻案】葉石林避暑録話下:「禹貢導漾水,東流爲漢。又東爲滄浪之水。滄浪,地名,非水名也。孔氏謂漢水别流在荆州者。孟子記孺子之歌,所謂『滄浪之水可以濯纓』者,楚辭亦載之,此正楚人之辭。」〇酈道元曰:「余按尚書禹貢言導漾水,東流爲漢,又東爲滄浪之水,不言『過』而言『爲』者,明非他水決入也。蓋漢、沔自下有滄浪,通稱耳。纏絡鄢、郢,地連紀、鄀,咸楚都矣。漁父歌之,不違水地。」
55、
「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爲能。」古之士所以異於民也。蘇秦無二頃田,而奔走游説,案:史記蘇秦列傳:「秦喟然歎曰:『使我有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豈所謂士乎哉!水心葉氏全云:「龍泉葉適,東萊弟子。」云:「周衰不復取士,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學也,道在焉故也。」
【全云】此亦因賤儒之世,而鼓勵弟子耳。
【元圻案】水心語,見所作信州重修學記。
56、
「不得志,修身見於世。」上蔡謝子曰:「天下皆亂而己獨治,不害爲太平。」蜀士楊肩吾曰:「天下雖不治平,而吾國未嘗不治且平者,岐周是也。一國雖不治平,而吾家未嘗不治且平者,曾、閔是也。一家雖不治平,而吾身吾心未嘗不治且平者,舜與周公是也。」【原注】文子符言篇亦云:「不憂天下之亂而樂其身治者,可與言道矣。」
【全云】文子之語稍有病。
57、
鹽鐵論論儒篇文學引孟子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而成千乘之勢,不能一朝居也。」又孝養篇文學云:「今之士,今之大夫,皆罪人也。」閻按:「鹽鐵論『皆罪人也』下有『皆逢其意以順其惡』句,不宜漏。」又制權篇大夫云:「王者與人同,而如彼者,居使然也。」與今本不同。
【元圻案】程大昌攷古編七:「孝經曰:『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後漢詔引其語,除去『不』字,或疑東漢近古,其語近是。今觀鹽鐵論文學所引孟子乃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而成千乘之勢,不能一朝居。』與今孟子文意皆大異。蓋當時借其語爲證,或不盡循其故,不可便謂鹽鐵論爲漢語,而非今孟子之傳也。」〇漢書藝文志「儒家」:「桓寬鹽鐵論六十篇。」師古曰:「寬,字次公,汝南人也。孝昭帝時,丞相、御史與諸賢良文學論鹽鐵事,寬撰次之。」
58、
民心之得失,此興亡之大幾也。林少穎云:「民之思漢,則王莽不能脅之使亡;民之忘漢,則先主不能彊之使思。」唐與政閻按:「與政,宋唐説齋之字,名仲友,金華人。」云:「民心思漢,王郎假之而有餘;民心去漢,孔明扶之而不足。」
【全云】江陵之行,荆楚從之者至十餘萬人;祁山之出,隴右嚮應,非民心去之也。天命之移,民亦無如之何。
【元圻案】漢書王昌傳:「昌一名郎,詐稱成帝子子輿。李育、張參等共立郎。以百姓思漢,故詐稱之,以從人望。」〇通鑑漢紀淮陽王更始元年:「故趙繆王子林素任俠於趙、魏間,王莽時,長安中有自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邯鄲卜者王郎緣是詐稱真子輿,林等信之,立爲天子;分遣將帥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趙國以北,遼東以西皆望風響應。」〇四庫全書總目類書類:「帝王經世圖譜十六卷,宋唐仲友撰。仲友,紹興中登進士第,復中宏詞科。後守台州,與朱子相忤,爲朱子所論,故宋史不爲立傳。其與朱子相軋,蓋以陳亮之誣搆。觀周密齊東野語所載『唐、朱交奏始末』一條、『台妓嚴蕋』一條,事迹甚明,未可以是病仲友也。」
59、
論語終於堯曰篇,孟子終於「堯、舜、湯、文、孔子」,而荀子亦終堯問,其意一也。
【元圻案】揚子雲法言終以孝至篇,亦及堯、舜、夏、殷、周、孔子。其以孝至名篇,蓋以「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孔子曰:「吾志在孝經。」自謂得與於斯道之傳,與荀子一也。然何解於語焉不精、擇焉不詳哉?
60、
「利與善之間」,君子必審擇而明辨焉,此天理人欲之幾,善惡正邪之分界也,孟子之言公。「不夷不惠,可否之間」,案:法言淵騫篇:「或問:子蜀人也,有李仲元者,是夷、惠之徒與?曰:不夷不惠,可否之間也。」「材與不材之間」,莊子山木篇語。注别見。揚、莊之言私。
61、
「若將終身焉」,窮不失義;「若固有之」,達不離道。能處窮,斯能處達。
62、
「養心莫善於寡欲」,注云:「欲,利也。」趙注。雖非本指,「廉者招福,濁者速禍」,亦名言也。道家者流,謂「丹經萬卷,不如守一」,愚謂不如孟子之七字。不養其心而言養生,所謂「舍爾靈龜,觀我朵頤」也。
【閻按】真西山疏亦云:「臣竊謂仙經萬卷,不若誦無逸之一篇;道家千言,豈如玩静壽之兩語。」
【集證】宋史皇甫坦傳:「召問以長生久視之術。坦曰:『先禁諸欲,勿令放逸。丹經萬卷,不如守一。』」
63、
吕氏春秋開春論愛類篇云:「神農之教曰:『士有當年而不耕者,則天下或受其飢矣;女有當年而不績者,則天下或受其寒矣。』故身親耕,妻親績,所以見致民利也。」管子揆度篇引神農之數,文子上義篇亦引神農之法,此即許行所爲神農之言歟?漢藝文志「農家」有神農二十篇,劉向别録云:「疑李悝、商君所説。」
【集證】按漢藝文志攷:「孟子『有爲神農之言者許行』,食貨志晁錯引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管子引神農之數曰『一穀不登,減一穀,穀之法什倍。二穀不登,減二穀,穀之法再什倍』,吕氏春秋、氾勝之書引神農之教,劉子、文子引神農之法。淮南子曰:『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賤今,故爲道者必託之於神農、黃帝而後入説。』」
【元圻案】藝文志攷即厚齋所著,今附刊於玉海之後。〇賈誼疏引「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但曰「古人之言」,非必出於神農可知。
64、
孔子、孟子皆不之秦,荀子嘗入秦而譏其無儒。孔子順曰:「秦爲不義,義所不入。」其志如魯仲連。
【閻按】嘗謂人知齊威王之朝周,而不知後有趙肅侯之朝天子;知魯仲連義不帝秦,不知先有孔子順義不入秦。
【元圻案】荀子彊國篇:「佚而治,約而詳,不煩而功,治之至也,秦類之矣。然而縣之以王者之功名,則倜倜然其不及遠矣。是何也?則其殆無儒耶!」〇子順,孔子七世孫,史記作子慎。孔叢子論勢篇:「子順相魏,陳大計,輒不用。人謂子順曰:『子其行乎?』答曰:『吾將行,如之山東,山東之國將并於秦。秦爲不義,義所不入。』遂寢於家。」〇史記魯仲連列傳:「秦兵圍邯鄲,趙王恐。魏王使客將軍新垣衍謂趙王曰:『趙誠發使尊秦昭王爲帝,秦必罷兵。』魯仲連適游趙,見新垣衍曰:『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肆然而爲帝,過而爲政於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〇通鑑周紀烈王六年:「齊威王來朝,天下以此益賢威王。」〇史記趙世家:「肅侯四年,朝天子。」
65、
句容有盜,改置社稷而盜止。下邳多盜,遷社稷於南山之上,盜亦衰息。見陳後山談叢。岳州田鼠害稼,雍明遠曰:「迎貓之祭不修也。」命祭之,鼠隨以斃。見范蜀公集。孟子有「變置社稷」,禮記有「八蜡」,孰謂古制不可行於今乎?
【元圻案】陳後山談叢卷三:「葉表爲句容令,縣有盜,改置社稷而盜止。下邳故多盜,近歲遷社稷於南山之上,盜亦衰息。」〇禮記郊特牲:「八蜡以祀四方。」注:「先嗇,一也。司嗇,二也。農,三也。郵表畷,四也。猫虎,五也。坊,六也。水庸,七也。昆蟲,八也。」〇四庫全書簡明目録子部小説類:「後山談叢四卷,宋陳師道撰。所記皆宋代雜事。」〇范蜀公,東坡爲作墓誌,稱著諫垣集十卷、奏議二卷。攷陳氏書録解題止載奏議二卷,今四庫書目併奏議亦不著録,豈二書俱散佚耶?
66、
「求在我者」,盡性於己;「求在外者」,聽命於天。李成季曰:「與其有案:閻本脱「有」字。求於人,曷若無欲於己?與其使人可賤,不若以賤自安。」吕居仁亦以見人有求爲非。
【閻按】魏冰叔亦言:「能無求者,天不能賤。」
【元圻案】李成季上劉莘老書曰:「夫犯分而進,不若知守而退;使人可賤,不若以賤自安。往時數月未嘗一走門下者,其志亦如此而已。」〇朱子李伯玉墓誌曰:「公諱縝,字伯玉,濟州巨野人。贈太子少傅景山之曾孫,贈少師瑑之孫,贈太師邴之嗣子也。自少傅之第四子樂静先生諱昭玘者,文甚高,而廉静樂道,不求人知。嘗誦其先訓曰:『與其有求於人,曷若無欲於己?與其使人可賤,不若以賤自安。』」厚齋所引成季語,蓋據朱子之文。〇樓攻媿益陽縣丞趙伯攄墓誌曰:「公嘗教子弟曰:『仕宦盡其在我,不可苟求妄進。與其有求於人,不若無欲於己;與其取賤於人,不若以賤自安。』」蓋趙伯攄述成季之言也。〇書録解題别集類:「樂静集三十卷,起居舍人鉅野李昭玘成季撰。元豐二年甲科。所居有樂静堂,故以名集。其姪邴漢老爲書其後。」
67、
「宿於晝」,水經注二十六云:「𣻱水閻按:「今本水經注作『澅』。」出時水,東去臨淄城十八里,所謂𣻱中也。俗以𣻱水爲宿留水,以孟子三宿出𣻱。」【原注】或云當作「畫」。後漢「耿弇進軍畫中」,史記「畫邑人王蠋」,通鑑作「晝邑」。
【元圻案】宋邢凱坦齋通編曰:「晝當作畫,字之誤也。史記田單傳『聞畫邑人王蠋賢』。劉熙注:『畫音獲,齊西南近邑也。』後漢『耿弇討張步,進軍畫中,遂攻臨淄,拔之』,即此可證。」〇周密齊東野語以爲高郵老儒黃彦利爲此説,未知與邢凱孰爲後先。
68、
「以刃與政,有以異乎?」邵子之論秦曰:「殺人之多,不必以刃,謂天下之人無生路可趨也。」
【元圻案】邵子觀物内篇八:「古今之時則異也,而民好生惡死之心不異也。自古殺人之多,未有如秦之甚,天下安有不厭之者乎?殺人之多,不必以刃,謂天下之人無生路可趨也,而況以刃多殺天下之人乎!」
69、
「商鞅富强之術,誘三晉之民,力耕於内,而使秦民應敵於外。」閻按:「『商鞅』四句出杜氏通典,爲君卿語。」使梁王用孟子之言,施仁政於民,秦焉得誘之?仁勝不仁,如春融冰泮,故曰「仁者無敵」。
【何云】所謂仁義未嘗不利也。
【集證】通典食貨門:「秦孝公任商鞅,以三晉地狹人貧,秦地廣人寡,故草不盡墾,地利不盡出。於是誘三晉之人,利其田宅,復三代無知兵之事,而務本於内,而使秦人應敵於外。故廢井田,制阡陌,任其所耕,不限多少,數年之間,國富兵强。」
70、
「蓋大夫王驩」,漢泰山郡蓋縣故城,在沂州沂水縣西北。
【集證】漢地理志:「泰山郡蓋縣。臨樂子山洙水所出,西北至蓋入池水。又沂水南至下邳入泗。」續漢郡國志:「泰山郡蓋縣,沂水所出。」〇按:今山東沂州府沂水縣西北有廢蓋城。四書釋地:「『蓋大夫王驩』與『陳仲子兄戴,蓋禄』之『蓋』同音,集註却於前云『齊下邑』,後云『陳氏食采邑』。當是一蓋,以半爲王朝之下邑,王驩治之;以半爲卿族之私邑,陳氏世有之,然則當時蓋亦大矣。」
71、
趙氏春秋論曰:「『五伯者,三王之罪人』,謂其三代而春秋之也,齊桓其作俑也。『今之諸侯,五伯之罪人』,謂其春秋而戰國之也,晉定其作俑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謂其戰國而七國之也,晉之韓、趙、魏其作俑也。」
【元圻案】哀十三年,「公會晉侯及吴子于黃池」。公羊傳:「其言及吴子何?會兩伯之辭也。」是時晉定不振,中國無伯,强侵弱,衆暴寡,諸侯恣行,並爲戰國。〇三代之所以爲春秋,以政自諸侯出也。春秋之所以爲戰國,以政自大夫出也。
72、
止齋曰:「人多言常平出漢耿中丞,顔師古以壽昌爲權道,豈知常平蓋古法。孟子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莩」,閻本從漢志作「𦭼」。而不知發。』今文作『檢』,班氏食貨志作『斂』是也。夫豐歲不斂,飢藏不發,豈所謂無常平乎!」
【閻按】古雖豐穰,未有以人食供狗彘者。「狗彘食人食」二語,即下章「庖有肥肉」四語意,集註所謂「厚斂於民以養禽獸」耳,殊不必泥班志。
【何云】班志引孟子,固謂壽昌之法有所自來。止齋蓋即據傳贊駁顔注耳。
【元圻案】陳止齋與王德修書曰:「今多言常平出漢耿中丞,顔秘書且以爲權道。不知常平乃法周官司稼所謂『以年之上下出斂法』,出則減價糶,斂則增價糴,是非常平乎?孟子亦曰『狗彘食人食』云云,食貨志作『斂』是也。」〇羅大經鶴林玉露十三:「惠民之法莫善於常平,司馬温公曰:『此三代聖人之法,非李悝、耿壽昌所能爲也。』陳止齋曰云云。其辭與厚齋所引同。由此言之,三代之時無常平之名,而有常平之政,特廢於衰周耳。」〇漢書食貨志上:「耿壽昌白令邊郡皆築倉,以穀賤時增其價而糴,以利農,穀貴時減其價而糶,名曰常平倉。民便之。」「贊曰:孟子非『狗彘食人之食不知斂,野有餓𦭼而弗知發』,故管氏之輕重,李悝之平糶,弘羊均輸,壽昌常平,亦有從徠。」〇義門云「止齋據傳贊駮顔注」,「傳」字疑衍,或當作「志贊」。
73、
陳烈全云:「字季慈。」讀「求其放心」而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記書?」遂閉門静坐,不讀書百餘日,以收放心。然後讀書,遂一覽無遺。【原注】古人之讀書如此。
【元圻案】陳烈事,見朱子語類。〇吕氏希哲雜記卷上:「福唐有陳烈季甫、周希孟公闢、鄭穆閎中、陳襄述古,窮經苦節,以古人相期,故當時有『四先生』之號。章望之表民作四賢傳,行於世。又其友人劉彝執中,方佐胡安定先生興學校於蘇、湖間,及其歸也,鄉人謂之『五先生』。」〇葉石林燕語十謂:「陳烈尤爲蔡君謨所知,嘗與歐陽文忠公共薦於朝,由是知名。」
74、
「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孟子言戰國之民也。周之盛時,以井牧授田,以鄉遂設教。「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士亦田野之秀民也。不惟士有常心,民亦有常心矣,故曰:「文、武興而民好善。」
75、
爾雅釋獸注:「漢武帝時得豹文鼮鼠,孝廉郎終軍知之,賜絹百匹。」文選注引竇氏家傳案:文選任彦昇表「鼮鼠」事,注引三輔決録。今王氏言文選引竇氏家傳,當更查。以爲竇攸,世祖詔諸侯子弟從攸受爾雅。二説不同。
【全云】水經注穀水篇:「世祖得鼮鼠于靈臺。」
【元圻案】宋王楙野客叢書曰:「郭璞注爾雅,謂豹文鼮鼠,終軍知之。其後如崔偓佺、劉士元之徒皆從其説。僕考前漢諸書,不聞終軍有此事。讀後漢竇氏家傳,光武宴百寮於雲臺,得豹文之鼠,問群臣,莫知之。惟竇攸曰:『此鼮鼠也。』詔問所出,曰:『見爾雅。』驗之果然,賜絹百匹,詔公卿子弟就攸學爾雅。是以徐陵謝啓曰:『雖賈逵之頌神雀,竇攸之對鼮鼠,方其寵錫,獨有光前。』得非即此事而誤以爲終軍乎?摯虞三輔決録亦謂竇攸。」〇國朝武進臧氏琳經義雜記一:「識鼮鼠者,爾雅郭注以爲終軍。案廣韻、藝文類聚、太平御覽並引竇氏家傳,以爲竇攸。李善注文選任彦昇爲蕭揚州作薦士表引摯虞三輔決録,亦作竇攸。又水經注穀水云:『靈臺,漢光武所築。世祖嘗宴於此臺,得廷鼠於臺上。』案漢書終軍傳無辨豹鼠事,諸書皆言竇攸,而郭氏屬之終軍,蓋傳聞之誤。玉篇承襲其説。又説文鼠部云:『鼨,豹文鼠也。』則讀『鼨鼠豹文』爲句,『鼮鼠』屬下,與此異。」〇玉篇鼠部:「鼮,鼠名。漢武帝時有此鼠,文如豹。終軍識之,賜絹百匹。」
76、
爾雅:「西至於邠國,謂之四極。」朱文公曰:「邠國近在秦隴,非絶遠之地。」愚按説文水部引爾雅曰:「西至汃國,謂四極。汃,西極之水也。」【原注】府巾切。
【元圻案】爾雅釋地:「東至於泰遠,西至於邠國,南至於濮鈆,北至於祝栗,謂之四極。」注:「皆四方極遠之國。」
77、
爾雅釋詁疏:「按尸子廣澤「澤」同「釋」。篇云:『墨子貴兼,孔子貴公,皇子貴衷,田子貴均,列子貴虚,料子貴别,囿其學之相非也數世矣,而何云:「疑脱一『不』字。」己皆弇於私也。天、帝、皇、后、辟、公、弘、廓、宏、溥、介、純、夏、幠、冢、晊、昄,皆大也,十有餘名而實一也。若使兼、公、虚、均、衷、平、易、别、囿一實,則無相非也。』郭注:「尸子曰:『此皆大,有十餘名而同一實。』」故邢疏引之。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燭於玉燭,飲於醴泉,暢於永風。春爲青陽,夏爲朱明,秋爲白藏,冬爲玄英。四氣今本「氣」作「時」。和,正光照,閻本云:元板作「四氣和爲光正」。此之謂玉燭。甘雨時降,萬物以嘉,高者不少,下者不多,此之謂醴泉。其風春爲發生,夏爲長嬴,秋爲方盛,冬爲安静,太平御覽十九引尸子作「秋爲收成,冬爲安寧」,與爾雅本文同。四氣和爲通正,此之謂永風。』」見釋天。
【何云】此從閻校,更考善本。
【元圻案】疏又引君治篇云:「舜南面而治天下,天下太平,燭於玉燭,息於永風,食於膏火,飲於醴泉。」〇宋邢昺爾雅疏敘云:「爲注者,劉歆、樊光、李巡、孫炎,雖各名家,猶未詳備。惟郭景純最爲稱首,其爲義疏者,惟俗間有孫炎、高璉,皆淺近。今奉敕校定,以景純爲主。共其事者,杜鎬而下八人。」
78、
爾雅疏引舍人云:「按經典序録,爾雅有犍爲文學注二卷。」今本作三卷。一云:「犍爲郡文學卒史臣舍人,漢武帝時待詔。」
【全云】其時爾雅未甚盛行,漢文雖嘗置博士,不久即罷。乃蜀人有通之者,文翁之化,可謂盛矣。
【集證】按犍爲文學,諸書多引作「犍爲舍人」,李善文選羽獵賦「儲積共偫」注引作「郭舍人」,「移珍來享」注引作「犍爲舍人」,即一人也。〇又按:犍爲舍人爾雅注,賈思勰齊民要術引二條,其一「斪斸爲之定」注,云:「斪斸,鉏也,一名定。」其一「菥蓂大薺」注,云:「薺有小,故言大薺。」
【元圻案】齊民要術二又引舍人釋草注:「虋、芑是伯夷、叔齊所食,首陽山草也。」〇舍人説,書、詩、禮、春秋疏,水經注,經典釋文,説文繫傳,太平御覽皆引之。陸璣毛詩疏下引文學云:「螟蛉,桑上小青蟲也。」
79、
白虎通三綱六紀篇引親屬記,即爾雅釋親也。通典:「顔延之曰:『伯叔有父名,則兄弟之子不得稱姪;從母有母名,則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姪唯施於舅、姑耳。』雷次宗曰:『姪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見不及從母。』」案:文見通典禮二十八甥姪名不可施伯叔從母議。劉共父名珙。刊二程先生集,改「姪」爲「猶子」,朱文公答劉共父書謂:「古人固不謂兄弟之子爲姪,亦無云猶子者,【原注】記禮者言「猶己之子」。但云兄之子、弟之子。然從俗稱姪,亦無害於義理也。」
【閻按】顔氏家訓云:「爾雅、喪服經、左傳,姪名雖通男女,並是對姑之稱。晉世以來,始呼叔姪。」余謂吕氏春秋「黎丘部有奇鬼焉,喜效人之子姪昆弟之狀」,先秦已稱兄弟之子爲姪,見於此。
【方樸山云】史記武安侯列傳:「蚡未貴,往來侍酒魏其,跪起如子姪。」漢書「子姪」作「子姓」。
【元圻案】杜君卿曰:「姪之言實也,甥之言生也。女子雖出,情不自絶,故於兄弟之子稱其情實。男子居内,據自我出,故於姊妹之子言其出生。伯叔本内,不得言實;從母俱出,不得言甥。「甥」字似當作「生」。故謂吾伯叔者,吾謂之兄弟之子;謂吾從母者,吾謂之姊妹之子。」〇朱子答張欽夫書曰:「稱姪固未安,稱猶子亦不典。禮有從祖、從父之名,則亦當有從子、從孫之目。以此爲稱,似稍穩當。」又曰:「爾雅云:『女子謂兄弟之子爲姪。』注引左氏『姪其從姑』以釋之。而反覆考尋,終不言男子謂兄弟之子爲何也。以漢書考之,二疏乃今世所謂叔姪,而傳以父子稱之,則是古人直謂之子,雖漢人猶然也。蓋古人淳質,不以爲嫌。降及後世,則必有以爲不可不辨者,於是假其所以自名於姑者而稱焉,雖非古制,然亦得别嫌明微之意。而伯父、叔父與夫所謂姑者,又皆吾父之同氣也,亦何害於親親之義哉!猶子,出於檀弓之文,而彼文止爲喪服兄弟之子與子同,故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與下文『嫂叔之無服也,姑姊妹之薄也』之文同耳。猶即如也,其義繫於上文,不可殊絶明矣。若單稱之,即與世俗歇後之語無異。若平居假借稱之,猶之可也,豈可指爲親屬之定名乎?」〇通典,注見卷三第十頁。〇四庫全書總集類:「二程文集十三卷。此本出自胡安國家,劉珙、張栻嘗刻之長沙。安國於原文頗有改削,珙等所刻以安國爲主,朱子深以爲不可,以書抵珙及栻,辯之甚力。」
80、
「傅,負版。」釋蟲文。郭璞注:「未詳。」即柳子所爲作蝜蝂傳者也。【原注】西京賦「戎葵懷羊」,爾雅「䕇懷羊」,璞亦曰「未詳」。
【元圻案】邵氏爾雅正義曰:「傅,一名負版。柳宗元蝜蝂傳云:『蝜蝂者,善負小蟲也。行遇物輒持取,昂其首,負之背,逾重雖困劇不止也。其背甚澀,物積因不散,卒躓仆不能起。人或憐之,爲去其負,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極其力不止,至墜地死。』案宗元所説似寓言,然負重之蟲,所在有之,特未聞有負版之名耳。玉篇云:『蝂,䗚蝜也。』則當云『傅負一名蝂』。」又釋草正義:「蒐,一名懷羊。西京賦云『戎葵懷羊』,其形狀未聞。玉篇蒐,作『瘣』。」
81、
陸璣爲詩草木疏,劉杳爲離騷草木疏,見隋書經籍志「集部」,唐志入「楚辭類」。王方慶有園庭草木疏,見唐書藝文志「農家」,志云二十一卷。李文饒有山居草木記,集證:「通志藝文略:『平泉山居草木記一卷,唐李德裕撰。』」〇文饒,德裕之字。君子所以貴乎多識也。然爾雅不釋「蔝蔜」,字書不見「栮榿」,學者恥一物之不知,其可忽諸!
【閻按】「蔝蔜」,璞注雖云「未聞」,其實爾雅以「蔜」釋「蔝」,「蔜」即上文之「𦺋藪」,璞注今「蘩𧃒」,或曰「雞腸草」是也。王氏千慮,亦有一失。
【元圻案】邵氏正義:「案玉篇『蔜,蔝,子菜』,而𦺋藪亦名滋菜,是一物也。」〇栮,集韻、類篇並忍止切,亦作㮕。木㮕,蓋即食物之木耳也。〇山海經:「單狐之山多機木。」郭注:「似榆,可燒以糞田。」楊用修以爲即榿也。益部方物記:「民家樹榿,不三年材可倍常。」杜詩:「飽聞榿木三年大。」蘇詩:「榿木三年已足燒。」毛詩鳥獸草木蟲魚疏二卷,陸璣撰。注見卷三第三頁。〇梁書文學傳:「劉杳,字士深,平原人也。少好學,博綜群書。沈約、任昉以下,每有遺忘,皆訪問焉。多所著述,撰離騷草木疏一卷。」
82、
「檟,苦荼。」釋木文。注:「樹小如梔子,冬生,葉可煮作羹飲。今呼早采者爲荼,晚取者爲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説文:「茗,荼芽也。」東坡問大冶長老乞桃花茶栽詩:「周詩記苦荼,茗飲出近世。」
【閻按】三國志韋曜傳:「曜初見禮異,或密賜茶荈以當酒。」茶事見史始此。
【元圻案】邵氏正義曰:「釋文云『荼』,埤蒼作『𣘻』,今蜀人以作飲。音真加反。茗之類。案晏子春秋有『茗菜』之文,然無以定其爲即今茗飲。漢人有『陽羨買茶』之語,則西漢已尚茗飲。」
83、
急就篇注:「牡蒙,一名黃昏。」後山詩「黃昏湯」,疑即此也。
【元圻案】四庫全書簡明目録小學類:「急就篇四卷,漢史游撰。或稱急就章,故其字謂之章草,凡三十四章。其字略以類從,而不立門目。文詞古雅,始終無一複字。隋曹壽以下,注者不一,今惟顔師古之注存。」〇急就章二十四:「牡蒙甘草菀藜蘆。」師古注:「牡蒙,一名黃昏。」厚齋補曰:「本草:『吴名白功草,楚名王孫,齊名長孫,一名黃孫,一名海孫,一名蔓延。』藥對有『牡蒙』,此一物。」〇宋張世南游宦紀聞曰:「後山贈二蘇公詩,末云:『如大醫王治膏肓,外證已解中尚强。探囊一試黃昏湯,一洗十年新學腸。』任子淵注云:『圖經本草曰:合歡,夜合也,一名合昏。韋宙獨行方:胸中甲錯,是爲肺癰,黃昏湯主之。』其説最爲牽合無義。沙隨先生云:『晚年因閲本草:「王孫,味苦平無毒,主五藏邪氣。吴名白功草,一名黃昏,生海西川谷。」蓋指當時癖學爲五藏邪氣耳。』取義精深如此。」
84、
終軍之對鼮鼠,盧若虚之辯鼨鼠,江南進士之問天雞,劉原父之識六駁,可謂善讀爾雅矣。蔡謨不識彭蜞,人謂讀爾雅不熟;田敏不知日及,閻按:「木槿花朝開暮落,故名日及。不知日及,改爲白及,見宋史儒林敏本傳。」學之陋也。
【元圻案】終軍事,已見前。〇唐書盧藏用傳:「弟若虚,多才博物。隴西辛怡諫爲職方,有獲異鼠者,豹首虎臆,大如拳。怡諫謂之鼮鼠而賦之。若虚曰:『非也。此許慎所謂鼨鼠,豹文而形小。』一座盡驚。」〇宋鄭文寶南唐近事:「後主壬申,張佖知貢舉,試『天雞弄和風』。佖但以文選中詩句爲題,未嘗詳究。有進士白云:『爾雅「螒天雞」、「鶾天雞」,未知孰是?』佖大驚,不能對,亟取爾雅檢之,一在釋蟲,一在釋鳥,果有二,因自失。」〇爾雅釋蟲:「螒,天雞。」郭注:「一名莎雞,又曰樗雞。」釋鳥:「鶾,天雞。」郭注:「鶾雞,赤羽。逸周書曰:『文鶾若彩雞,成王時蜀人獻之。』」〇説文:「翰,天雞,赤羽也。一名鷐風。」〇歐陽公劉原父墓誌曰:「至和二年,奉使契丹。時順州山中有異獸,如馬而食虎豹,虜人不識以問公。曰:『此所謂駮也。』爲言其形狀聲音皆是,虜人益歎服。」〇爾雅釋畜:「駮如馬,倨牙食虎豹。」〇蔡謨事注已見卷五。〇爾雅釋魚:「螖蠌,小者蟧。」注:「螺屬,見埤蒼。或曰即蟚螖也,似蟹而小。」邵氏正義曰:「古今註云:『蟚螖,小蟹也。生海邊塗泥中,食土。』嶺表録異云:『蟚螖,吴人呼爲彭越,蓋語訛也。』」〇爾雅釋木:「椵木槿,櫬木槿。」注:「别二名也。似李樹,花朝生夕隕,可食。或曰日及,亦曰王蒸。」〇劉原夫七經小傳:「秦風『六駁』,毛傳引爾雅:『駁如馬。』據陸璣詩疏云:『檀木,皮正青滑澤,與檕迷相似。又似駁馬,駁馬梓榆,故里語曰:「斫檀不諦得檕迷,檕迷尚可得駁馬。」』是别有樹名駁,非爾雅所云駁也。」王氏云「原夫識六駁」,蓋兼指歐陽公本傳及小傳二事。〇宋彭叔夏文苑英華辨證八:「劉禹錫傷往賦『飄日及之蕚』,集作『日反』。按廣志『日及,木槿也』,晉成公綏、潘尼俱有日及賦。」〇田敏,淄川鄒平人,歷仕五代,入宋卒。後唐明宗長興三年,較勘雕印九經書籍,其進印板書奏云「守官膠庠,職司較定」,蓋在梁爲國子司業,在晉爲祭酒時也。
85、
唐玄度十體書曰:「周宣王太史籀始變古文,著大篆十五篇。秦焚詩、書,唯易與史篇得全。逮王莽亂,此篇亡失,建武中獲九篇。章帝時王育爲作解説,所不通者十有二三。」按説文多引王育説,如亡部「天屈西北爲无」,秃部「蒼頡出,見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
【何云】育之言,大抵多不經。
【元圻案】宣和書譜:「唐玄度,不知何許人也。精於小學,作九經字樣,又爲十體書,曰古文,曰大篆,曰小篆,曰八分,曰飛白,曰薤葉,曰垂針,曰垂露,曰鳥書,曰連珠。」〇書録解題經解類:「九經字樣一卷,唐沔王友、翰林待詔唐玄度撰,補張參之所不載,開成中上之。」〇唐文宗太和十年改元開成。
86、
説文敘:「尉律試八體,【原注】大篆,小篆,刻符,蟲書,摹印,署書,殳書,隸書。亡新使甄豐等改定古文,時有六書。」【原注】古文,奇字,篆書,佐書,繆篆,鳥蟲書。佐即隸也。書孔安國尚書序正義亦云:「秦有八體,亡新六書。」【原注】去大篆、刻符、殳書、署書,加古文、奇字。藝文志謂:「漢興,蕭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試學童,以六體試之。』」【原注】古文,奇字,篆書,隸書,繆書,蟲書。律即尉律尉律,漢律篇名。也。六體非漢興之法,當從説文敘改「六」爲「八」。
【閻按】説文序「漢興試八體」,「八」字實誤,辯見余潛丘劄記。
【程易田云】説文序言:「周有六書,秦并天下,李斯奏同文,乃改省史籀作小篆,以别大篆。又初有隸書,自爾秦有八體。漢興,有尉律以八體試之者,即承用秦八體。然則漢初蕭何但草律,未定書體之數。及亡新居攝,使甄豐等校文書,自以爲應制作,始有六體。」許氏敘之綦詳,安得漢興便以六體試學童耶?藝文志「試用六體」,自是班氏之誤。然漢志已列六體之目,亦不得從説文敘改「六」爲「八」也。
【元圻案】唐張懷瓘書斷曰:「古文者,黃帝史蒼頡所造也。籀文者,周太史史籀之所作也。甄豐定六書,『二曰奇字』是也。其跡有石鼓文存焉。隸書,秦下邳人程邈所造也。甄豐定六書,『四曰佐書』是也。」〇魏書江式傳:「式上表曰:『古史倉頡别創文字,以代結繩。周禮保氏教國子以六書,蓋是史頡之遺法也。及周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五篇,與古文或同或異,時人即謂之籀書。秦丞相李斯作倉頡篇,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歷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學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頗省改,所謂小篆者也。隸書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於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隸,即謂之隸書。故秦有八體。漢興,有尉律學,以八體試之。亡新居攝,使大司空甄豐校文字之部,頗改定古文。時有六書,一曰古文,孔子壁中書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異者;三曰篆書,云小篆也;四曰佐書,秦隸書;五曰繆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鳥蟲,所以書幡信也。』」〇後漢書儒林傳:「許慎,字叔重,汝南召陵人也。慎以五經傳説臧否不同,於是撰爲五經異義,又作説文解字十四篇。」〇慎自敘曰:「今敘篆文,合以古籀,稽譔其説,分别部居。十四篇,五百四十部,九千三百五十三文,重一千一百六十三,解説凡十三萬三千四百四十一字。其建首也,立一於耑,引而伸之,以究萬原,畢終於亥。」
87、
急就篇「長樂無極老復丁」,顔氏解爲「蠲其子孫之役」,非也,即參同契所謂「老翁復丁壯」。【原注】朱文公詩:「自慶樽前老復丁。」黃庭經亦有此三字。
【集證】羅願記急就章後云:「顔注以慈姓爲祖於宣慈惠和之才子,審姓爲出於審曲面勢者,名『忠敬』與『愛君』而必以爲慕趙盾、鬻拳,解距虚即蛩蛩,以『檻車膠』爲膠人之目,謂『老復丁』爲蠲其子孫之役,亦不皆是。」
【元圻案】書録解題神仙類:「周易參同契三卷,後漢上虞魏伯陽撰。其書因易以言養生,後世言修鍊者祖之。」〇參同契「二土全功」章:「老翁復丁壯,老嫗成姹女。」又「明辨邪正」章:「能存能亡,長樂無憂。」〇朱子次亭字韻呈秀野丈兼簡王宰詩:「人言洞裏春長在,自慶樽前老復丁。」
88、
董彦遠閻按:「彦遠名逌,東平人,徽猷閣待制,即撰廣川書跋十卷、畫跋六卷者。」除正字謝啓,敘字學涉獵該洽,何云:「明董斯張吹景集所載與其僚壻閔元衢合疏此啓甚諦,其實亦非異書也。」其略云:「殘經不悟於郭亡,董疏:「莊公二十有四年『郭公』,胡傳曰:『此郭公也,先儒或以爲郭亡,郭亡之説本新序。』」〇案:新序雜事四:「齊桓公見亡國故城郭氏之墟,問於野人曰:『是爲何墟?』曰:『是爲郭氏之墟。』桓公曰:『郭氏者曷爲墟?』曰:『善善而不能行,惡惡而不去,是以爲墟也。』」〇孫莘老曰:「管子載郭亡之跡,蓋亦曰郭自亡耳。」闕文徒存於夏有。閔疏:「成二年,『衞侵齊,與齊師遇。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如戰也。」夏,有』。杜注闕文,失新築戰事。」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閔疏:「萬石君傳:『建爲郎中令,書奏事,事下,讀之曰:「誤書!『馬』者與尾當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譴死矣。」』」虎多於六者,自乖其數。閔疏:「顔氏家訓:『後漢書:「酷吏樊曅爲天水郡守,民歌曰:『寧見乳虎穴,不入冀府寺。』」而江南書本「穴」皆誤作「六」。夫虎豹穴居,事之較者;所以班超云:「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寧當論其六七乎?』」書殘武殪,閔疏:「宣六年:『周書曰:「殪戎殷。」』殪即壹,衣即殷也。中庸:『壹戎衣而有天下。』鄭注:『衣讀如殷,齊人言殷聲如衣。』某按『壹戎衣』,武成文。啓指爲殘,似據康誥。」頌亂湯齊。閔疏:「長發『至于湯齊』,毛傳:『齊如字。』禮記孔子閒居注:『音躋。』詩孔疏言三家詩有讀爲『躋』者。下文『聖敬日躋』,閒居『躋』作『齊』,音齋,故曰亂。」烏寫混淆,閔疏:「海録碎事:『古詩云:字經三寫,烏焉成馬。』則本文寫字似有誤。」董疏:「『寫』,當作『馬』。」魚魯雜糅。閔疏:「張鷟云:『魯之與魚,淄、澠莫辨。』抱朴子云:『以魚爲魯,以帝爲虎。』」增河南之邑爲雒,減漢東之國爲隋。閔疏:「事文類聚:『漢以火行忌水,故「洛」字去「水」而加「隹」。隋以周、齊不遑寧處,故「隨」字去「辵」而從「隋」。』」避上則辠不從辛,閔疏:「説文『辠』字從『辛』從『自』,言辠人蹙鼻辛苦之狀。秦以『辠』似『皇』字,改爲『罪』。」絶下則對因去口。董疏:「古『對』字本從『口』。説文云:『漢文帝以口多非實,改從土。』」棗合而棘氏微,足省而踈姓絶。閔疏:「晉書棗據傳:『本姓棘,其先避仇改焉。』束晳傳:『漢疏廣之後。王莽末,廣曾孫孟達避難,自東海徙居沙鹿山南,因去踈之足,遂改姓焉。』」〇何云:「足當爲疋。」定文於六穗之禾,訓同於導;閔疏:「顔氏家訓:『封禪書「導一莖六穗於庖,犧雙觡共抵之獸」,此導訓擇,光武詔云「非徒有預養導擇之勞」是也。説文云:「䆃,禾名。」引封禪書爲證;無妨自當有禾名䆃,但非相如所用。「禾一莖六穗於庖」,豈成文乎?縱强爲此語,則下句當云「麟雙觡共抵之獸」,不得云犧也。』某案史記載此書,『道』下從『禾』,漢書、文選俱從『寸』。顔注:『導,擇也。』」分序於八寸之策,執異爲宗。董疏:「北史徐遵明傳:『見鄭玄論語序云「書以八寸策」,誤作「八十宗」,因曲爲之説,其僻也皆如此。』」丁尾亂真,董疏:「莊子云:『丁子有尾。』李頤注:『夫萬物無定形,形無定稱,在上爲首,在下爲尾。世人謂右行曲波爲尾,今丁、子二字,雖左行曲波,亦是尾也。』按説文丁字作,是無尾也,故曰亂真。」鉤須失實。閔疏:「荀子不苟篇『鉤有須』,注:『即丁子有尾也。丁之曲者爲鉤,須與尾皆尾類,是同也。』」董疏:「按説文:『鉤,曲也。丁之曲者爲鉤。』今鉤曲而丁直,故曰失實。」書立書肖,而既謬國名;閔疏:「劉向戰國策序:『本文多誤脱爲半字,以「趙」爲「肖」,以「齊」爲「立」。』」爲卷爲端,而遂乖服制。董疏:「玉藻:『龍卷以祭,玄端而朝日於東門之外,聽朔於南門之外。』注:『卷或作衮,字之誤也。』孔疏:『禮記本或作「卷」字,其正經司服及覲禮皆作「衮」字,故鄭注王制云「卷,俗讀,其通則曰衮」是也。』又注:『「端」當爲「冕」字之誤也。』孔疏:『知「端」當爲「冕」者,以下諸侯皮弁聽朔,朝服視朝,是視朝之服卑於聽朔。今天子皮弁視朝,若玄端聽朔,則是聽朔之服卑於視朝,與諸侯不類。且聽朔大,視朝小,故知「端」當爲「冕」也。』」篆形誤僞,誰正雲興之祁祁;閔疏:「顔氏家訓:『詩云:「有渰萋萋,興雲祁祁。」毛傳:「渰,陰雲貌。萋萋,雲行貌。祁祁,徐貌。」按:渰已是陰雲,何勞復云「興雲祁祁」耶?「雲」當爲「雨」,俗寫誤耳。』」〇何云:「此與篆形無與。」隸體散亡,共守鸞聲之鉞鉞。閔疏:「説文:『鉞,車鑾聲。從金戊聲,呼會切。詩曰「鑾聲鉞鉞」,俗作「鐬」,以鉞作斧戉之戉,非是。』按今庭燎作『噦噦』。」鎖定銀鐺之名,閔疏:「顔氏家訓:『後漢書「囚司徒崔烈以鋃鐺鏁」,鋃鐺,大鏁也,世多誤作金銀字。武烈太子亦誤,嘗作詩云:「銀瑣三公腳。」』」〇何云:「金銀借對,謂定銀爲鋃也。」又云:「新刻已改鋃字。」車改金根之目。閔疏:「事文類聚:『退之子昶,性闇劣,爲集賢校理,史傳有「金根車」,悉改「根」字作「銀」字。』」知一朿二縫之爲來,閔疏:「説文:『來,周所受瑞麥來麰。』一朿二縫,象芒朿之形,天所來也,故爲行來之來。」指二首六身之爲亥。郡章立信,救時惟正於四羊;閔疏:「東觀漢記:『馬援上書:「成皋令印『皋』字爲『白』下『羊』,丞印『四』下『羊』,尉印『白』下『人』,『人』下『羊』。即一縣長吏,印文不同,恐天下不正者多。符印所以爲信也,所宜齊同。」事下大司空,正郡國印章。』」國史傳疑,考義共惑於三豕。閔疏:「家語:『卜商返衞,見讀史志者云「晉師伐秦,三豕渡河」,子夏曰:「非也,己亥耳。」讀史志者問諸晉史,果曰己亥。』」傅會作九禾之秀,離析爲三刀之州。閔疏:「事文類聚:『光武生濟陽縣舍,是歲縣界有嘉禾生,一莖九穗,因名曰秀。晉王濬爲廣漢太守,夜夢三刀懸於卧室梁上,須臾又夢一刀。主簿李毅曰:「三刀爲州字,又益一刀者,明府其臨益州乎?」果然。』」董疏:「按説文秀字從禾,從乃,不從九也;州字從川,不從刀也,故曰傅會,曰離析。」合樂之奏,妄加文武之爲斌;閔疏:「魏明帝太和初,公卿奏歌以詠德,舞以象事,于文文武爲斌,謹製樂舞,名章斌之舞。」董疏:「説文本作彬,文質備也。從文配武,過爲鄙淺,故曰妄加。」定經之名,誤合日月之爲易。閔疏:「易,蜥易,蝘蜓,守宫也。象形從勿。祕書説『日月爲易,象陰陽也』。徐曰『謂下爲月字也』。見説文及韻補。」董疏:「吾衍謂説文引蒼頡『易』字象蜴蜥形,蜴蜥善變,則知古人託之以喻其變,不疑也。虞翻曰『日月爲易』,不可從。」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閔疏:「光武帝紀:『王莽篡位,忌惡劉氏,以錢文有金刀,故改爲貨泉。或以貨泉字文爲「白水真人」。』」〇董疏:「説文『泉』字象水流出成川形,不從白,亦不從水也,故曰『字失部居』。」書忘形象,作非衣小兒之謡。閔疏:「朝野僉載:『裴炎爲中書令,時徐敬業欲反,令駱賓王爲謡曰:「一片火,兩片火,緋衣小兒當殿坐。」教炎莊上小兒誦之,并都下小兒皆唱。炎遂與合謀内應。』」又:「唐書裴度傳:『張權輿欲傾度,作僞謡云:「非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據啓『非』字似用張謡,但以儷白不類,惟加系旁,始失裴字形象,對又較精。」董疏:「『非』當作『緋』。」四十八安取於桑?閔疏:「事文類聚:『蜀何祇夢井中生桑,以問占夢趙直。直曰:「桑非井中之物,會當移植。然桑字『四十』下『八』,壽恐不過此。」祇後至犍爲太守,四十八果卒。』」董疏:「何祇事,見益部耆舊傳。俗桒字從四十八。按説文從叒從木,不從十從八也,故曰『安取於桑』。」〇案:唐鄭棨開天傳信記:「開元末,於弘農古函谷關得寶符,白石赤文,正成桒字。識者解之云:『桒者四十八,所以示聖人御極之數也。』及帝幸蜀之來歲,正四十八年。」三十七未足語世。閔疏:「秦始皇紀,會稽碑俱四字句,獨『三十有七年』多一字。元申屠駉家藏舊刻『𠀍有七年』,三十爲𠀍,速達反。退之自謂識字,故孔戣志銘亦云『孔世𠀍八』。𠀍字、世字俗俱作世。」董疏:「説文世字從𠦃,三十并也,音撒。三十年爲一世,七字從一,世旁作七,似七字,乃從𠦃而曳長之,不從七也。故曰『未足語世』。」〇何云:「『三十七』句,閔、董仍無確證。」梁父七十二家,名雖俱在;閔疏:「漢郊祀志:『齊桓公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〇董疏:「桓譚新論:『泰山之上有八百餘處,而可識者僅七十有二。』」尉律四十九類,書蓋已亡。閔疏:「尉律,見説文敘。徐鍇曰:『尉律,漢律篇名。』」〇董疏:「藝文志:『元始中,徵天下通小學者以百數,各令記字於庭中。揚雄取其有用者,作訓纂篇,凡八十九章。』四十九,疑作八十九,未知是否。」誤存舟二間之爲航,閔疏:「顔氏家訓:『𠄭,從二間舟。詩云「𠄭之秬秠」是也。今之隸書轉舟爲日,何法盛中興書乃以舟在二間爲舟航字,誤。』」安識門五日之爲閏?」閔疏:「襄九年,『晉復伐鄭。十二月癸亥,門其三門。閏月戊寅,濟于陰阪』。注:『此年無閏月戊寅,戊寅是十二月二十日。疑「閏」爲「門」字,「閏」内「王」爲「五」字,「月」爲「日」字。晉攻鄭門,門各五日。癸亥去戊寅十六日,以癸亥始攻,攻輒五日,凡十五日也。』」學者徧觀異書,而求其事之所出,亦多識之一也。彦遠有古文集類敘云:「孔安國以隸古易科斗,故漢人不識古字。開元又廢漢隸易以今文,故唐人不識隸古。」【原注】今按書序「爲隸古定」,正義謂:「就古文體而從隸以定之,雖隸而猶古,蓋存古則可慕,爲隸則可識。」非謂隸書爲隸古也。
【閻按】「今按書序」一段,似王氏後自駁其説者。〇余晚而得董斯張吹景集,載與其僚壻閔元衢合疏彦遠此啓,曰:「困學翁所不能詳其出者,吾兩人以數年排鑽力,始語語分疏之,寧非曠世一大快!」余故録之於逐句下,惟見襄十年傳者不録。斯張,字遐周;元衢,字康侯,並烏程人,爲胡朏明鄰邑前輩。朏明嘗稱其學貪奇炫博云。
【何屺瞻云】閔、董果淹雅,其引海録碎事、事文類聚而不舉本書,微染俗學。與胡傳、學古編並後出書。
【全云】王氏引彦遠之序,而未嘗有説,故於小注發之,非自駁其説也,乃駁彦遠耳。閻説非。
【程易田云】「尉律四十九類」二句,瑶田按漢書刑法志云:「蕭何攈摭秦法,取其宜於時者作律九章。」藝文志云:「蕭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試學童,能諷書九千字以上,乃得爲史。』」言小學之課載在尉律中者,非謂律有九千字也,律蓋九章耳。今曰「尉律四十九類」,豈於九章中又析其類爲四十九耶?董疏以揚雄作訓纂篇凡八十九章,疑四十九爲八十九之誤,以訓纂當尉律,其謬甚矣。揚雄訓纂篇乃元始中所徵通小學之百餘人,令記於庭中之字,取其有用者而作之,其非尉律甚明。藝文志載揚雄訓纂篇云:「順續蒼頡八十九章。」是中有蒼頡五十五章以建首,乃以訓纂順續之,訓纂止三十四章耳。班固又續揚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二章。據韋昭注,彼時所見一百二章,通名蒼頡,分上中下三篇,每篇三十四章。而五十五章之蒼頡,則漢閭里書師所合李斯之蒼頡、趙高之爰歷、胡母敬之博學三篇,斷六十字以爲一章者也。凡此皆小學之書,與尉律不相涉也。
【集證】埤雅:「舄九寫而爲烏,虎三寫而爲帝。」按字書載古諺云:「書經三寫,烏焉成馬。」故閻校作「焉」。據埤雅則仍當作「舄」。「增河南之邑爲雒」,漢書地理志注引魏略。「減漢東之國爲隋」,徐鍇説文繫傳。「三豕」,見吕覽察傳篇。「文武爲斌」,見宋書樂志。何祇事見蜀志楊洪傳注。
【元圻案】董彦遠,東平人。王明清玉照新志載宋齊愈獄牘,稱「司業董逌在坐」,則靖康末官司業也。又揮麈録云:「宣和中,蔡居安提舉秘書省。夏日會館職于道山,食瓜,居安令坐上徵瓜事,各疏所憶,每一條,食瓜一片。坐客不敢盡言,居安所徵爲優。欲畢,校書郎董彦遠連徵數事,皆所未聞,悉有據依,咸歎服之。識者謂彦遠必不能安,後數日果出外。」蓋博洽之士,然丁特起孤臣泣血録記其受張邦昌僞命,則其人品殊可議。
89、
宋景文公乞禁便俗字疏云:「蕭何自題蒼龍、白虎二闕,後世署書由何始。」説文册部:「扁,署也,从户册。户册者,署門户之文也。」
【元圻案】玉海小學下:「羊欣筆陣圖云:『昔蕭何善篆籀,爲前殿成,有蒼龍、白虎二闕,以題其額。』」
90、
夾漈金石略云:「祀巫咸大湫文,李斯篆。」愚按:方氏跋詛楚文以爲秦惠文王二十六年,石湖閻按:「石湖,范成大號。」亦謂當惠文王之世,後百餘年東巡泰山刻石,則小篆非出於李斯。
【何云】殆至李斯而後成,遂大行於世。
【集證】董逌廣川書跋書詛楚文後云:「秦自文世有三石,初得大沈湫文於郊,又得巫咸文於渭,最後得亞駝文於洛。其辭盡同,惟所用以質於神者,則隨其號以異。書最奇古,間存鐘鼎遺制,亦或雜有秦文,蓋書畫始變者也。」
91、
古器銘云「十有三月」、「十有四月」、集證:「宣和博古圖周南宫中鼎銘云:『惟十有三月,庚寅。』周雝公緘鼎銘:『惟十有四月,既死霸。』」「十有九月」,云「正月乙子」,或云「丁子」。集證:「吕與叔考古圖商兄癸彝云:『十九月,惟王九祀。』世昌戠敦云:『惟正月乙子,王格于太室。』商兄癸彝云:『丁子王錫爵。』」吕與叔考古圖謂:「嗣王踰年未改元,故以月數。」乙子即甲子,丁子即丙子,世質人淳,取其同類。不然,殆不可考。曾子固謂:「古字皆重出,此文作亖者,特二字耳。」
【元圻案】歐陽公集古録:「商雒鼎銘者,原甫在長安時,得之上雒。其銘云:『惟十有四月,既死霸,王在都下,雝公{𧫳-尗+糸}作𱀵鼎,用追享丁,于皇且考,用气麋壽,萬年無疆。子子孫孫永寶用。』雝公不知爲何人。原甫謂古丁、寧字通用。而蔡君謨謂『十有四月』者何,原甫亦不能言也。」〇曾子固跋桂陽周府君碑云:「以余考之,古字如亦作{𡗜/𡗜}、人作仌之類,皆重出,如此者甚衆。則此文作亖者,特二字耳。永叔、原父、君謨皆博識,而亦有所不知,故并見之於此。」〇宋黃長睿東觀餘論周史伯碩父鼎説:「銘之首曰『惟六年八月初吉己子』,以己配子,則於十日剛柔,疑若弗類。然三代鼎彝銘則若此者,甚多有之。商兄癸彝文曰『丁子』,周戠敦文曰『乙子』是也。或曰戊與己同類,古尚未分,則所謂己子,乃戊子也。或曰易之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以配十日,若甲與己合,古亦未分,則所謂己子,乃甲子也。丁子、乙子,義亦如之。其説未知孰是。」〇董逌廣川書跋云:「蓋以剛日柔日相配,而制器之日用剛,以柔配之,用柔則亦以剛爲之配,五行之用然也。戊己爲土,戊爲土生,己爲土滅,剛日不用,而以己配者,蓋用其剛,必用柔以成之。今術家猶然。在甲子六年正月朔當辛未,則八月一日朔當戊子。」〇趙明誠曰:「余嘗考之古人君即位,明年稱元年,蓋無踰年不改元之事。又余所藏牧敦銘有云『惟王十年十有三月』,以此知吕氏之説非是。蓋古語有不可曉者,闕之可也。」〇四庫全書總目譜録類:「考古圖十卷,宋吕大臨撰。大臨,字與叔,藍田人。元祐中官秘書省正字。事蹟附載宋史吕大防傳。圖成於元祐壬申,在宣和博古圖之前,而體例謹嚴,不似博古圖之附會。」
92、
毛伯敦「祝」下一字,劉原父以爲「鄭」,曰:「文、武時毛叔鄭也。」案:集古録毛伯敦銘:「原父爲予考按其事云:『史記「武王克商,毛叔鄭奉明水」,則此銘謂「鄭」者,毛叔鄭也。銘稱「伯」者爵也,史稱「叔」者字也,敦乃武王時器也。』」而吕與叔以爲𨚕。考古圖𨚕敦:「𨚕,周大夫也。有功錫命,爲其考作祭器也。」〇趙明誠曰:「今究其點畫,殊不類『鄭』字,吕氏釋爲『𨚕』,皆莫可考。」簠銘「中」上一字,歐陽公以爲「張」,曰「宣王時張仲也」,集古録:「原父歸自長安,以二器遺余。其一曰伯冏之敦,其一曰張仲之𠤱。二子名見詩、書。伯冏,周穆王時人;張仲,宣王時人。」而與叔以爲「弡」。考古圖:「弡仲作寶𠤱。」周姜敦「伯」下一字,歐陽公以爲「冏」,曰「穆王時伯冏也」,而與叔以爲「百」。集證:「考古圖『百』下一字爲『𦣻』,即『首』字也。此作『百』,誤。」古文難攷,幾於郢書燕説。
【元圻案】宋薛尚功鼎彝款識釋文於毛伯敦「祝」下一字作「𨚕」,簠銘「中」上一字作「張」,集古録并載之。〇趙明誠曰:「吕與叔以偏傍推之,其字從巨不從長,以隸字釋之,當爲『弡』。弡字雖見玉篇,然古文與隸書多不合,未知果是否。」〇宋黃長睿東觀餘論曰:「弡,音其勿反,原父誤釋爲張字,遂以爲張仲之器。歐陽公從而文之以數百字,蓋失之矣。古器中又有弡伯敦,豈張仲之兄乎?」〇容齋續筆三:「燕説出於韓非子,曰:『先王有郢書,而後世多燕説。』又引其事曰:『郢人有遺燕相國書,夜書火不明,謂持燭者曰:「舉燭。」已而誤書「舉燭」二字,非書本意也。燕相受書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者,舉賢而用之。」遂以白王。王大説,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
93、
博古圖:「晉姜鼎銘『用蘄綽綰眉壽』,伯碩父鼎銘『用祈丐百禄眉壽綰綽』,孟姜敦銘『綰綽眉壽』。」石湖范文穆公成大,字致能。云:「似是古人祝延常語。」愚謂漢書「安世房中歌云『克綽永福』」,顔氏注:「綽,緩也,亦謂延長。」
【集證】爾雅釋詁:「綽綽爰爰,緩也。」
【元圻案】東觀餘論周史伯碩父鼎説:「祈天永命,俾弗中絶,故曰『綰』。垂裕後昆,俾昌而大,故曰『綽』。與『萬年子孫永寶』同意,皆善禱之辭。」〇四庫全書總目譜録類:「宣和博古圖三十卷。按晁公武讀書志稱爲王楚撰,而錢曾讀書敏求記稱元至大中,重刻博古圖,凡『臣王黼』云云,都爲削去,殆以人廢書,則是書實爲王黼撰。『楚』字爲傳寫之訛矣。」
94、
張燕公謝碑額表云:「孔篆吴札之墳,秦存展季之壠。」言孔子篆者,始見於此。
【元圻案】集古録謂:「吴季子墓銘,據張從紳記云:舊石堙滅,開元中,玄宗命殷仲容摹榻其書,以傳至大曆中,蕭定又刊于石。按孔子平生未嘗至吴,不得親銘季子之墓,以其名傳之久,故録之。」〇宋劉昌詩蘆浦筆記六:「京口有十字碑,世傳爲孔子書,曰:『嗚呼有吴延陵季子之墓。』而季字作{蜀-虫+尚}。予攷篆文皆無之,得曾旼元豐中編潤州類集,乃曰『君子之墓』。後湖居士李仲殊題季子廟詩亦曰『溪邊君子墓』,始悟爲『君』字,非『季』字也。」〇戰國策:「顔斶曰『昔者秦攻齊,令有敢去柳下季壟五十步而樵採者,死不赦。』」〇唐書張説傳:「説,字道濟,或字説之。其先自范陽徙河南,更爲洛陽人。官中書令,封燕國公。説嘗自爲其父碑,帝爲書其額曰『嗚呼積善之墓』。」此文即其謝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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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録全云:「趙明誠作。」汲縣太公碑云:「晉太康二年得竹策之書,其紀年曰:『康王六年,齊太公望卒。』參考年數,蓋壽一百一十餘歲。」今按書顧命云「齊侯吕伋」,則成王之末,伋已嗣太公爲齊侯矣。
【何云】竹書不可據,大率類此。
【元圻案】周公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於魯,或吕伋亦先就封亦未可定。但太公若至康王時始卒,則成王大漸時,正顧命元老,何以無一言一事?是竹書固不可信。至太公之年,歸文王時已八十,歷武王、成王,當有百十餘歲。史記亦曰:「太公之卒,百有餘年。」〇書録解題目録類:「金石録三十卷,東武趙明誠德甫撰。其所藏二千卷,蓋倣歐陽集古,而數則倍之。本朝諸家蓄古器物款式,其考訂詳洽如劉原甫、吕與叔、黃長睿多矣,大抵好附會古人名氏。惟此書則不然,好古之通人也。明誠,宰相挺之子,其妻易安居士李氏爲作後序,頗可觀。」
96、
潏水李氏云:「古印有文曰『祭尊』,非姓名,乃古之鄉官也。説苑載鄉官,又有『祭正』,集證:「今本説苑無。」亦猶祭酒也。」
【元圻案】朱子曰:「閩中人李復,字履中,及識橫渠先生。紹聖間爲西邊使者。博記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〇史記荀卿列傳:「齊宣王時,荀卿最爲老師。齊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爲祭酒焉。」注:「禮食必祭先,必以席中之尊者一人當祭耳,後因以爲官名,故吴王濞爲劉氏祭酒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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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詛楚文作於惠文王之時,所詛者楚懷王也。懷王遠屈平,邇靳尚,而受商於之欺,致武關之執,非不幸也。然入秦不反,國人憐之,如悲親戚。積怨深怒,發於陳、項,而秦亡也忽焉。六國之滅,楚最無罪,反爾好還,天人之理也。南公曰:「楚雖三户,亡秦必楚。」吁,秦詛楚耶?楚詛秦耶?
【閻按】此亦見王氏懷抱。
【何云】其有爲言之也。
【全云】陳、項之假名於楚,亦猶異日韓、劉之託名於宋也。
【元圻案】集古録:「秦祀巫咸文,今流俗謂之詛楚文者,以其言楚王熊相之罪也。史記世家楚自成王以後,王名有熊疑、熊良夫、熊商、熊槐、熊元而無熊相。詛文言穆公與成王盟好,而後云『倍十八世之詛盟』,則秦自穆公十八世爲惠文王也。又按秦本紀與楚世家,自楚平王娶婦於秦,其後累世不以兵交。至宣王熊良夫時,秦始侵楚。及惠文王時,與楚懷王熊槐屢相攻伐,則秦所詛者楚懷王也,但史記以爲熊槐者失之爾。槐、相二字相近,蓋轉寫之誤。」〇姚寬西溪叢語上:「秦誓文有三本,岐陽告巫咸、朝那告大沈、要册告亞駞,其言述秦穆公與楚成王,遂及熊相背十八世詛盟之罪。以史記世家攷之,秦十八世當惠文王與楚懷王同時,縱橫争霸,此詛政爲懷王也。」〇史記屈原列傳:「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爲楚懷王左徒。上官大夫讒之,王怒而疏屈平。又張儀至楚,又因厚幣用事者靳尚,而設詭辨於懷王之寵姬鄭袖,復釋去張儀。」又楚世家:「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使張儀南見楚王曰:『王閉關而絶齊使,使者從儀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里。』楚王大説,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張儀謂楚將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又:「秦昭王遺楚王書曰:『願與王會武關。』于是往會秦昭王。昭王詐令一將軍伏於武關,號爲秦王。楚王至,遂閉武關,遂與西至咸陽。」又曰:「懷王卒於秦,秦歸其喪於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又陳涉世家:「陳三老、豪傑皆曰:『將軍伐無道,誅暴秦,復立楚之社稷,功宜爲王。』陳涉乃立爲王,號爲張楚。」項羽本紀:「梁乃求楚懷王孫心民間,立以爲楚懷王,從民所望也。」又:「范增曰:『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户,亡秦必楚」也。』」
98、
徐楚金説文繫傳有通釋、案:三十卷,以許氏原本十五篇,每篇析而爲二。部敘、二卷。通論、三卷。祛妄、類聚、錯綜、疑義、系述各一卷,共四十卷。等篇。吕太史全云:「成公祖謙。」謂:「元本斷爛,每行滅去數字,故尤難讀。若得精小學者,以許氏説文參繹,恐猶可補也。」今浙東所刊,得本於石林葉氏,蘇魏公本也。
【全云】蘇魏公頌。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小學類:「説文繫傳四十卷,南唐徐鍇撰。鍇,字楚金,廣陵人,官至右内史舍人。宋兵下江南,卒於圍城之中。事跡具南唐書本傳。此書本出蘇頌所傳篆文,爲監察王聖美、翰林祗候劉允恭所書。卷末題子容者,即頌字也。乾道癸巳,尤袤得於葉夢得家,寫以與李燾。詳見袤跋。」
99、
説文鬯部「爵」字下:「飲器象爵者,取其鳴節節足足也。」宋符瑞志:「鳳凰其鳴,雄曰節節,雌曰足足。」然則爵即鳳凰歟。
【集證】論衡講瑞篇引禮記瑞命篇云:「雄曰鳳,雌曰皇。雄鳴節節,雌鳴足足。」宋志所採,蓋禮記佚篇也。
100、
宣和中陝右人發地,得木簡于罋,字皆章草。檄云:「永初二年,六月丁未朔,廿日丙寅。」朱文公答吴斗南書謂「東漢討羌檄,日辰與通鑑長曆不同」,蓋指此也。今考通鑑目録,漢安帝永初二年六月乙未朔。【原注】後漢紀五月有丙寅,七月有戊辰,恐當以長曆爲正。
【何云】「後漢紀」二十字非側注。
【元圻案】黃長睿東觀餘論曰:「近歲關右人發地,得古瓮,中有東漢時竹簡甚多,往往散亂不可攷。獨永初二年討羌符文尚完,皆章草書。其詞云:『永初二年六月丁未朔二十日丙寅,得車騎將軍莫府文書,上郡屬中二千石守丞建義,十月丁未到府,受印綬,發夫討畔羌,急急如律令。』」
101、
漢西域傳:「安息國書革,旁行爲書記。」顔氏注:「今西方胡國及南方林邑書皆橫行,不直下。」法苑珠林云:「造書凡有三人,長名曰梵,其書右行;次曰佉盧,其書左行;少者蒼頡,其書下行。」夾漈六書略云:「梵書左旋,其勢向右;華書右旋,其勢向左。」
【集證】按法苑珠林:「梵、佉盧,居於天竺。黃史蒼頡,在於中夏。梵、佉取法於浄天,蒼頡因華於鳥跡。文畫誠異,傳理則同。」翻譯名義:「佉盧風叱,此乃大仙人名。」
【元圻案】唐書藝文志「道家類」:「釋氏玄惲法苑珠林集一百卷。玄惲本名道世。」〇四庫全書總目釋家類:「法苑珠林一百二十卷,唐釋道世撰。道世字玄惲,上都西明寺僧。是書成於高宗總章元年,朝散大夫蘭臺侍郎隴西李儼爲之序。」
102、
韓文公李陽冰科斗書孝經後記曰:「凡爲文辭,宜略識字。」杜子美漫成詩曰:「讀書難字過。」字豈易識哉!李衡識字説曰:「讀書須是識字。固有讀書而不識字者,如孔光、張禹、許敬宗、柳宗元,非不讀書,但不識字。孔光不識『進退』字,張禹不識『剛正』字,許敬宗不識『忠孝』字,柳宗元不識『節義』字。」此可爲學者之戒。
【元圻案】漢書孔光傳稱光「經術尤明,凡爲御史大夫、丞相各再。壹爲大司徒、太傅、太師。見王莽威權日盛,憂懼不知所出,而不能堅辭去位」,故曰「不知進退」。張禹傳稱禹「經學精習,帝車駕至禹第,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見年老,子孫弱,又與曲陽侯不平,恐爲所怨,則謂:『災變之意,深遠難見。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上由此不疑王氏」,故曰「不識剛正」。〇唐書姦臣傳:「許敬宗幼善屬文。父善心爲宇文化及所殺,敬宗舞蹈求生。又陰揣高宗將立武昭儀,即妄言:『天子富有四海,立一后謂之不可,何哉?』帝意遂定。」故曰「不識忠孝」。柳宗元傳:「贊曰:叔文沾沾小人,竊天下柄。宗元等撓節從之,一僨而不復,宜哉!彼若不附匪人,自勵材猷,不失爲名卿才大夫,惜哉!」故曰「不識節義」。〇李衡,字彦平,號樂菴,紹興二年進士。歷官秘閣修撰。致仕居崑山。其初成樂菴詩云:「老子平生百不足,菴成那管食無肉。終朝閉户只讀書,四面開窗都見竹。」可以見其人品矣。
103、
周越書苑云:「郭忠恕以爲『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隸書出,隸書悖而行書作。行書狂而草書聖』。以此知隸書乃今真書。」趙明誠謂:「誤以八分爲隸,自歐陽公始。」【原注】庾肩吾云:「隸書,今之正書。」張懷瓘云:「隸書者,程邈造,字皆真正,亦曰真書。」千文云:「杜藳鍾隸。」王羲之傳:「尤善隸書。」
【何云】隸書似在八分之前,行書似在草書之後。郭氏五季人,未足據也。
【元圻案】趙明誠金石録跋尾十二東魏大覺寺碑陰:「題銀青光禄大夫臣韓毅隸書,蓋今楷字也。庾肩吾曰:『隸書,今之正書也。』張懷瓘六體書論亦云:『隸書者,程邈造,字皆真正,亦曰真書。』自唐以前,皆以楷書爲隸,至歐陽公集古録誤以八分爲隸書,自是舉世凡漢時石刻皆目爲漢隸。因覽此碑毅自題爲隸書,故誌之以祛來者之惑。」〇書斷曰:「八分者,秦羽人上谷王次仲所作也。或云後漢時人。隸書,秦下邽人程邈所造也。」又曰:「八分則小篆之捷,隸亦八分之捷。」則八分似在隸書前。而書苑曰:「蔡文姬言割程隸字八分取二分,割李篆字二分取八分,於是爲八分書。」則八分似在隸書後。未知孰是。書斷又曰:「章草,漢黃門令史游所作也。行書者,後漢潁川劉德昇所作也。草書者,後漢徵士張伯英之所造也。」按張芝本以善章草得名,則草書在行書之前無疑。〇郭忠恕,字恕先,洛陽人。著汗簡三卷,佩觿三卷。東坡爲作小傳,所謂「恕先在焉,呼之欲出」者也。〇書録解題藝術類:「書品七卷,梁度支尚書庾肩吾撰。六體論一卷,唐昇州司馬張懷瓘撰。古今法書苑十卷,主客郎中臨淄周越撰。」
104、
康節邵子之父古,字天叟,何氏本作「瞍」。定律吕聲音,以正天下音及古今文。謂:「天有陰陽,地有剛柔,律有闢翕,吕有唱和。一陰一陽交,而日月星辰備焉;一剛一柔交,而金木水火備焉。一闢一翕,而平上去入備焉;一唱一和,而開發收閉備焉。律感吕而聲生焉,吕應律而音生焉。」觀物之書本于此,謂:「闢翕者律天,清濁者吕地。先閉後開者春也,純開者夏也;先開後閉者秋也,冬則閉而無聲。東爲春聲,陽爲夏聲。此見作韻者亦有所至也。銜、凡,冬聲也。」見觀物外篇下。〇集證:「按皇極經世二注,鍾氏過曰:『邵子經世聲音圖,天之體數四十,地之體數四十八。天數以日月星辰相因爲一百六十,地數以水火土石相因爲一百九十二。於天數内去地之體數四十八,得一百十二,是謂天之用聲。於地數内去天之體數四十,得一百五十二,是謂地之用音。凡日月星辰四象爲聲,水火土石四象爲音。聲有清濁,音有闢翕。遇奇數則聲爲清,音爲闢;遇耦數則聲爲濁,音爲翕。聲皆爲律,音皆爲吕。以律唱吕,以吕和律。天之用聲,别以平上去入者,一百十二,皆以開發收閉之音和之。地之用音,别以開發收閉者,一百五十二,皆以平上去入之聲倡之。』」橫渠張子曰:「商、角、徵、羽皆有主,出於脣齒喉舌,獨宫聲全出於口,以兼五聲也。」此張子全書理窟中語。夾漈鄭氏曰:「聲爲經,音爲緯。平、上、去、入四聲也,其體縱,故爲經;宫、商、角、徵、羽、半徵、半商七音也,其體橫,故爲緯。」
【元圻案】通志藝文略三十六:「字母圖一卷,僧守温撰。切韻之學,起於西域,舊所傳十四字貫一切音,文省而音博,謂之婆羅門書。然猶未也,其後又得三十六字母,而音韻之道始備。中華之韻,只彈四聲,然有聲有音,聲爲經,音爲緯云云。」
105、
七音三十六字母出於西域,注見上條。豈所謂「學在四夷」者歟?司馬公以三十六字母總爲三百八十四聲,爲二十圖。夾漈六書略五謂:「梵人長於音,所得從聞入;華人長於文,所得從見入。華則一音該一字,梵則一字或貫數音。」【原注】鳩摩羅什曰:「天竺國俗,甚重文制。其宫商體韻,以入管弦爲善。凡覲國王,必有贊德,佛經中偈頌,皆其式也。」
【元圻案】晁氏讀書志曰:「切韻者,上字爲切,下字爲韻,其學本出西域。今其法類本韻字,各歸於母,幫、滂、並、明、非、敷、奉、微,脣音也。端、透、定、泥、知、徹、澄、娘,齒音也。曉、匣、影、喻,牙音也。來、日,半齒半舌也。凡三十六,分爲五音。天下之聲,總於是矣。切歸本母,韻歸本等者,謂之音和。本等聲盡,汎入别等者,謂之類隔,變也。中國自齊、梁以前,此學未傳,至沈約以後,始以之爲文章,近時始有專門者矣。」〇四庫全書總目小學類:「切韻指掌圖二卷,附檢例一卷,宋司馬光撰。其檢例一卷,則邵光祖所補。光書以三十六字母科别清濁爲二十圖,首獨韻,次開合韻。每類之中,又以四等多寡爲次。故、高爲獨韻之首,干、官爲開合韻之首。」〇鄭夾漈論華梵曰:「華書制字極密,點畫極多。梵書比之,實相遼邈。故梵有無窮之音,而華有無窮之字。梵則音有妙義而字無文彩,華則字有變通而音無錙銖。梵人長於音,所得從聞入,故曰:『此方真教體,清浄在音聞。我昔三菩提,盡從聞中入。』有『目根功德少,耳根功德多』之説。華人長於文,所得從見入,故天下以識字人爲賢智,不識字人爲庸愚。」〇鳩摩羅什,天竺人。見晉書藝術傳。原注所引「天竺國甚重文制」云云,皆本傳文也。
106、
諧聲,六書之一也,聲韻之學尚矣。夾漈六書略三謂:「五書有窮,諧聲無窮。五書尚義,諧聲尚聲。」釋文序録云:「古人音書,止爲譬況之説,案:如鄭康成注經,謂某讀如某某之某。孫炎始爲反語。」閻按:「『音書止爲譬況』三句,出顔氏家訓。」何云:「焯按韋昭國語注中,間有反音。亦叔然同時人也。」攷古編謂周顒始有翻切,非也。
【元圻案】南齊書周彦倫傳:「汝南安城人。入齊,官中書郎兼著作。文惠太子問彦倫:『菜食何物最勝?』答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又文學陸厥傳:「永明末,盛爲文章。沈約、謝朓、王融以氣類相推,周彦倫善識聲韻。約等文皆用宫商,以平上去入爲四聲,以此制韻,不可增減,世呼爲『永明體』。」不言其始爲翻切也。〇書録解題雜家類:「考古編十卷,續編十卷,程大昌泰之撰。上自詩書,下及史傳世俗雜事,有可考者皆筆之。」四庫書著録無續編。
【集證】引顧氏炎武音學五書音論曰:「按反切之語,自漢以上即已有之。宋沈括謂古語已有二聲合爲一字者,如『不可』爲『叵』,『何不』爲『盍』,『如是』爲『爾』,『而已』爲『耳』,『之乎』爲『諸』。鄭樵謂慢聲爲二,急聲爲一:慢聲爲『者焉』,急聲爲『旃』;慢聲爲『者與』,急聲爲『諸』;慢聲爲『而已』,急聲爲『耳』;慢聲爲『之矣』,急聲爲『只』是也。愚嘗考之經傳,蓋不止此。如『蒺藜』爲『茨』,『瓠盧』爲『壺』,『鞠窮』爲『芎』,『丁寧』爲『鉦』,『僻倪』爲『陴』,『奈何』爲『那』,『和同』爲『降』,『句瀆』爲『穀』,『邾婁』爲『鄒』,『明旌』爲『銘』,『終葵』爲『椎』,『大祭』爲『禘』,『不律』爲『筆』,『薞蕪』爲『須』,『子居』爲『朱』,『窗籠』爲『聰』,『蠾蝓』爲『鼄』,『卒便』爲『倩』,『令丁』爲『鈴』,『鶻鵃』爲『鳩』,『瘯蠡』爲『痤』,『蔽膝』爲『韠』,『側理』爲『紙』,『扶淇』爲『濰』,『狻猊』爲『獅』。以此推之,反語不始於漢矣。」〇案余兄静軒曰:「『勃鞮』爲『披』,『勃澥』爲『海』,『卑居』爲『鸒』,『螮蝀』爲『虹』。又鄭氏詩箋:『韎,茅蒐染也。茅蒐,韎聲也。』韋氏國語注:『急疾呼「茅蒐」成「韎」也。』尤二聲合爲一字之證。」
107、
隋陸法言爲切韻五卷,案:隋志不著録。唐藝文志「小學類」:「陸慈切韻五卷。」〇慈蓋法言之名。後有郭知玄等九人增加。唐孫愐有唐韻。唐志五卷。今之廣韻,則本朝景德、祥符宋真宗七年甲辰改元景德,十一年戊申改元大中祥符。重脩。今人以三書爲一,或謂廣韻爲唐韻,非也。集證引顧氏音論曰:「切韻,隋陸法言撰。本劉臻、顔之推、魏淵、盧思道、李若、蕭該、辛德源、薛道衡八人同撰集,唐長孫訥言箋注,郭知玄拾遺緒正,更以朱箋三百字。是十人,今云九人者,長孫訥言但箋注而未增加也。」〇元圻案:書録解題小學類:「廣韻五卷,隋陸法言撰。開皇初,有劉臻等八人同詣法言,共爲撰集。長孫訥言爲之箋注。唐朝轉有增加,至開元中,陳州司法孫愐著成唐韻。本朝陳彭年等重修。」今四庫全書校本按:「陸法言本名切韻,孫愐修之爲唐韻,陳彭年等修之爲廣韻。雖相因而作,實各自成書。」鶴山魏氏云:「唐韻於二十八删、二十九山之後,繼以三十先、三十一僊。閻按:「曾親見吴彩鸞所書唐韻次第,較鶴山亦不合。」今平聲分上下,以一先二僊爲下平之首,不知『先』字蓋自『真』字而來。」愚考徐景安樂書,凡宫爲上平,商爲下平,角爲入,徵爲上,羽爲去,則唐時平聲已分上下矣。案:魏鶴山作吴彩鸞唐韻後序曰:「是書號唐韻,與今世所謂韻略,皆後人不知而作者也。然其部敘於一東下注云:『德紅反,濁,滿口聲。』自此至三十四乏皆然。於二十八删、二十九山之後,繼之以三十先、三十一仙。上聲、去聲亦然。聞其聲音之道,區分之方,隱然見於述作之表也。今之爲韻者,既不載聲調之清濁,而平聲輒分上下,自以一先二仙爲下平之首,不知先字蓋從真字而來。學者由之不知,而隨聲雷同,古人造端立意之本失矣。」米元章云:「五聲之音,出於五行自然之理。沈隱侯隱,沈約之謚。只知四聲,求其宫聲不得,乃分平聲爲二。」然後魏江式曰:「晉吕静放李登聲類之法,作韻集五卷,宫、商、龣、徵、羽各爲一篇。」見魏書本傳。則韻分爲五,始於吕静,非自沈約始也。約答陸厥曰:「宫商之聲有五,文字之别累萬。以累萬之繁,配五聲之約,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學。」見南齊書文學陸厥傳。沈存中云:「梵學入中國,其術漸密。」
【何云】「米元章云」以下當自爲一條。
【元圻案】隋書經籍志上:「聲類十卷,魏左校令李登撰。韻集六卷,晉安復令吕静撰。」〇宋許觀東齋記事曰:「古者字未有反切,故訓釋者但曰讀如某字而已。至魏孫叔然始作反切,其實出於西域梵學也。宋周彦倫作四聲切韻行於時,梁沈約又撰四聲譜,以爲『在昔詞人累千歲而不悟,而獨得胸襟,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繼是若夏侯該四聲韻略之類,紛然各自名家矣。至唐孫愐始集爲唐韻,諸書遂廢。本朝真宗時,陳彭年與晁迥、戚綸條貢舉事,取字林、韻集、韻略、字統及三蒼、爾雅爲禮部韻,凡科場儀範,悉著爲格。又景祐四年,詔國子監以翰林學士丁度修禮部韻略頒行。初,賈昌朝言:『舊韻略多無訓解,又疑單聲與重疊字不解義理,致舉人詩賦或誤用之。』遂詔度等以唐諸家韻本,刊定其韻。窄者凡十三處,許令附近通用單聲及疊出字,皆於字下注解之。此蓋今所行禮部韻也。」〇唐書藝文志「樂類」:「徐景安歷代樂儀三十卷。」今四庫書不著録。
108、
潛虚以「䒶」爲「天」,古文也,見廣韻,而集韻不載。【原注】古文韻:「䒶字,碧落文。」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小學類:「集韻十卷,舊本題宋丁度等奉敕撰。考司馬光切韻指掌圖序,稱『仁宗皇帝詔翰林學士丁公度、李公淑增崇韻學,自許叔重而降凡數十家,總爲集韻,而以賈公昌朝、王公洙爲之屬。治平四年,余得旨繼纂其職,書成上之。嘗因討究之暇,科别清濁爲二十圖云云』,則此書成於司馬光之手,非盡出丁度等也。」〇書録解題小學類:「前漢古字韻編五卷,侍郎宣城陳天麟季陵撰。取漢書所用古字,以今韻編入之。」又:「景祐集韻十卷,直史館宋祁、鄭戩等修定,學士丁度、李淑典領。字訓皆本説文。説文所無,則引他書爲解。」又儒家類:「潛虚一卷,司馬光撰。言萬物皆祖於虚。玄以準易,虚以準玄。」〇潛虚曰:「一六置後,二七置前,三八置左,四九置右,通以五十。五行叶序,卬而瞻之,宿躔從度。卬則爲䒶,頫則爲墬。卬得五宫,頫得十數。」釋音:「䒶,古文『天』字。」
109、
廣韻言姓氏甚詳,然「充」字有充虞,【原注】見孟子。「歸」字有齊歸,【原注】見左傳。其遺闕多矣。「賁育」,謂孟賁、夏育也,廣韻以「賁」爲姓,「古有勇士賁育」,謬矣。
【閻按】賁氏爲姓者,音肥。
【全云】漢有賁赫。
【元圻案】又有淮南賁生。師古曰「賁音肥」,見前漢書儒林傳。〇寰宇記:「充國故城,在閬中西南九十四里。」蓋以國爲姓。
110、
顔魯公在湖州,集文士,摭古今文字,爲韻海鏡源三百六十卷,以包荒萬彙。其廣如海,自末尋源,照之如鏡。崇文總目僅存十六卷,今不傳。
【閻按】宋藝文志顔真卿韻海鑑源亦僅十六卷。「鏡」爲「鑑」,避翼祖嫌名。
【元圻案】唐書顔真卿傳:「元載以爲誹謗,由檢校刑部尚書貶峽州别駕,改吉州司馬,遷撫、湖二州刺史。」又文藝蕭穎士傳:「子存,能文辭。顔真卿在湖州,與存及陸鴻漸等討摭古今韻字所原,作書數百篇。」
111、
韓非五蠹曰:「蒼頡之作書也,自環者謂之私,背私謂之公。」説文厶部云:「自營爲厶。」八部「背厶爲公。」
【元圻案】錢氏大昕曰:「古音『營』如『環』。」
112、
宋元憲寶翫佩觿全云:「郭忠恕作。」三篇。蘇文忠每出,必取聲韻音訓文字置篋中。晁以道晚年日課識十五字。
【元圻案】歐陽公歸田録二:「宋丞相庠晚年尤精字學,嘗手校郭忠恕佩觿三篇,寶玩之。」〇邵博聞見後録二十七:「李方叔云:東坡每出,必取聲韻音訓文字複置行篋中。」〇羅大經鶴林玉露十一:「西漢諸儒,揚子雲獨稱識字。韓文公云:『凡爲文者,宜略識字。』則識字豈易乎哉!晁景迂晚年日課識十五字,楊誠齋云:『無事好看韻書。』」〇李壁王介甫平甫歸飲詩注云:「晁景迂晚年嘗語人云:『日課識十五字。』景迂博學多識,未見其比,晚年衰病,尚勤如此,可以爲法也。」〇書録解題小學類:「佩觿三卷,國子周易博士洛陽郭忠恕恕先撰。觿者,所以解結也。」
113、
夾漈通志六書略五謂:「説文定五百四十類爲字之母,然母能生而子不能生,誤以子爲母者二百十類。」
【元圻案】下文云:「且如説文有句類,生拘,生鉤;有𠧪類,生㮚,生𥻆;有半類,生胖,生叛;有菐類,生僕,生䑑。據拘當入手類,鉤當入金類,則句爲虚設。㮚當入木類,𥻆當入米類,則𠧪爲虚設。胖當入肉類,叛當入反類,則半爲虚設。僕當入人類,䑑當入臣類,則菐爲虚設。蓋句也,𠧪也,半也,菐也,皆子也,子不能生,是爲虚設。此臣所以去其二百十而取其三百三十也。」
114、
吴孫休自制名字以命其子,武曌、劉龑因之,「因之」,閻本作「及圀」。皆字書所無。【原注】梁四公記亦然。
【元圻案】三國志吴孫休傳注:「吴録載休詔曰:『孤今爲四男作名字:太子名𩅦,𩅦音如湖水灣澳之灣,字莔,莔音如迄今之迄;次子名𩃙,𩃙音如兕觥之觥,字𧟨,𧟨音如元礥首之礥;次子名壾,音如草莽之莽,字昷,昷音如舉物之舉;次子名𠅨,𠅨音如裦衣下寬大之裦,字㷏,㷏音如有所擁持之擁。此都不與世所用者同,故抄舊文會合作之。』」〇五代史南漢世家:「劉龑,初名巖,又更曰陟。九年,白龍見南宫三清殿,改元白龍,又更名龔,以應龍見之祥。有胡僧言:『讖書:「滅劉氏者龔也。」』龑乃採周易『飛龍在天』之義爲『龑』字,音『儼』,以名焉。」〇唐書藝文志「雜傳記類」:「盧詵四公記一卷。一作梁載言。」〇太平廣記梁四公記云:「梁天監中,有𦋅闖、䨲𤇍、䴰䵎、仉𦛯四公謁武帝,帝見之甚悦。」〇通鑑唐紀則天皇后天授元年:「鳳閣侍郎宗秦客改造『天』、『地』等十二字以獻。」胡三省注:「照爲曌,天爲𠀑,地爲埊,日爲𡆠,月爲囝,星爲〇,君爲𠁈,臣爲𢘑,人爲𤯔,載爲𠁘,年爲𠦚,正爲𬼈。」〇裴松之孫休傳注曰:「造無況之字,制不典之音,違明誥於前修,垂嗤騃於後代,不亦異乎!」〇通志六書略五:「武后造字,圀代國。」
115、
隋志以蒼頡、訓纂、滂喜爲三蒼,説文繫傳以蒼頡、爰歷、博學爲三蒼,并訓纂爲四篇。
【閻按】三蒼之名,以隋經籍志爲定,蓋趙高所作爰歷篇、胡母敬作博學篇,并於李斯蒼頡篇已久而不復可别識矣。訓纂,揚雄作。滂喜,賈魴作。
【集證】玉海四十四:元魏江式曰:「李斯破大篆爲小篆,造蒼頡九章。趙高造爰歷六章。胡母敬造博學七章。後人分五十五章爲上卷。至哀帝元壽中,揚子雲作訓纂爲中卷。和帝永元中,賈叔郎接記滂喜爲下卷,故稱爲三蒼。」
【元圻案】隋書經籍志「六藝經緯類」:「三蒼三卷,郭璞注。秦相李斯作蒼頡篇,漢揚雄作訓纂篇,後漢郎中賈魴作滂喜篇,故曰三蒼。」〇玉海所引江式語,魏書、北史本傳不載。唐張彦遠法書要録引梁庾元威論書云云,正與此文同。〇張懷瓘書斷:「昔李斯作蒼頡篇,趙高作爰歷篇,胡母敬作博學篇。漢興,閭里書私合之,總謂蒼頡篇。斷六十字爲一章,凡五十五章。至平帝元始中,徵天下通小學者以百數,各令記字於未央庭中。揚雄取其有用者,作訓纂篇二十四章,以纂續蒼頡也。班固乃復續十三章。和帝永初中,賈魴又撰異字,取固所續而廣之,爲三十四章,用訓纂之末字以爲篇目,故曰滂喜篇。言滂沱大盛,凡百二十三章,文字備矣。」
116、
急就篇第十五章:「沐浴揃搣寡合同。」莊子外物篇「眥𡟬可以休老」,亦作「揃搣」。
【元圻案】顔師古急就篇注:「揃搣,謂鬄拔眉髮也,蓋去其不齊整者。寡合同者,言其妍瀞少對偶也。」〇厚齋急就篇補注曰:「莊子外物篇『眥𡟬可以休老』,眥,子斯反,音咨,亦作『揃』。三蒼云:『揃,猶翦也。』𡟬亦作搣,説文、字林云:『批也。』」〇厚齋補注,本陸德明莊子釋文。
117、
「不」字,本方久反。凡書之「不」字,皆點入聲。「其」字本音箕,【原注】夜如何其。凡書之「其」字,皆點平聲。【原注】攻媿集。
【元圻案】樓大防攻媿集歐陽、蘇、黃三家詩押韻序云:「叔祖字元應,於六經句讀點法悉有定規。如『不』字,本方久切,凡書之『不』字皆點入聲。『其』字皆點平聲,惟『夜如何其』則不點,蓋本是以『箕』字而借爲『其』也。」
118、
李瀚蒙求,以平聲與上、去、入相間。【原注】近世續蒙求者不知此。攻媿云。
【全云】此注是正文。
【元圻案】四庫全書總目類書類:「蒙求集注二卷,晉李瀚撰。」瀚始末未詳。考李匡乂資暇集稱宗人瀚作蒙求,則亦李勉之族。又五代史桑維翰傳稱:「初李瀚爲翰林學士,好飲而多酒過,晉高祖以爲浮薄。」當即其人也。其注不著撰人名氏。案陳振孫書録解題曰:「補註蒙求,徐子光撰。」〇晁氏讀書志曰:「李瀚纂經傳善惡事實類者,兩兩相比,爲韻語,取蒙卦『童蒙求我』之意以名其書,蓋以教學童云。」〇書録解題類書類:「本朝蒙求三卷,范鎮撰。十七史蒙求一卷,題王先生,不著名氏,或云王令也。」案此二書,蓋即攻媿所云「近世之續蒙求者」。
【集證】按蒙求共七十五章,章八句,末一章四句。前四十二章以平上、平去、平入相間,後三十三章以平、上、去、入相間。
119、
「六經」始見於莊子天運篇。【原注】孔子曰:「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以禮、樂、詩、書、易、春秋爲六藝,始見於太史公滑稽列傳。【原注】孔子曰:「六藝於治一也。」〇案:下云:「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義。」或云「七經」,【原注】後漢趙典學孔子七經。蜀秦宓謂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〇全云:「七經者,蓋六經之外,加論語。東漢以後,則加孝經而去樂。」或以六經六緯爲「十二經」,【原注】莊子天道篇。或以五經五緯爲「十經」。【原注】南史周續之。或云「九經」。【原注】釋文序録:「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孝經、論語。」唐谷那律傳「九經庫」,始有「九經」之名。樂經既亡,而有「五經」,自漢武立博士始也。全云:「景帝已以胡母子都爲春秋公羊博士,而董子亦爲博士,則景帝已置二博士矣。」〇「立五經博士,在武帝建元五年。」邵子皇極經世定以易、書、詩、春秋爲「四經」,猶春夏秋冬、皇帝王伯。
【閻按】吴文正謂:「經焚於秦,而易獨存;經出於漢,而樂獨亡。」
【元圻案】莊子天道篇:「孔子西藏書於周室。子路謀曰:『由聞周之徵藏史有老聃者,免而歸居,試往因焉。』往見,而老聃不許,於是繙十二經以説老聃。」陸氏釋文:「十二經者,六經加六緯。一説云:易上下經并十翼爲十二。又一云:春秋十二公經也。」〇南史周續之傳:「豫章太守范甯於郡立學,招集生徒。續之年十二詣甯受業,數年通五經、五緯,號『十經』,名冠同門,稱爲顔子。」〇後漢書趙典傳:「典,字仲經,蜀郡成都人也。博學經書,弟子自遠方至。」注:「謝承書曰:『典學孔子七經,河圖、洛書,靡不貫綜。』」〇三國志蜀秦宓傳:「宓與王商書曰:『蜀本無學士,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還教吏民,於是蜀學比於齊、魯。』」〇唐書儒學傳:「谷那律,魏州昌樂人。淹識群書,褚遂良嘗稱爲『九經庫』。」〇邵子觀物内篇四:「觀春則知易之所存乎,觀夏則知書之所存乎,觀秋則知詩之所存乎,觀冬則知春秋之所存乎。」注:「易者三皇之事業也,三皇之時如春。書者五帝之事業也,五帝之時如夏。詩者三王之事業也,三王之時如秋。春秋者五伯之事業也,五伯之時如冬。」
120、
漢藝文志云:「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體,故無訓;書以廣聽,知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而易爲之原。」白虎通五經篇云:「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經』。樂仁,書義,禮禮,易智,詩信也。」二説不同。然「五經」兼五常之道,不可分也。
【元圻案】白虎通五經篇:「經所以有五何?經,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經』。樂仁,書義,禮禮,易智,詩信也。人情有五性,懷五常,不能自成,是以聖人象天五常之道而明之,以教人成其德也。」
121、
後漢翟酺曰:「文帝始置一經博士。」閻按:「今本作『五』。此云『一』,於事則合,於文則改。」何云:「非改也,今所見者誤本耳。」〇案:翟酺傳:「初,酺之爲大匠,上言孝文皇帝,始置五經博士。」章懷注:「武帝建元五年,始置五經博士。文帝之時,未遑庠序之事,酺之此言,未知何據,豈唐時本已誤一爲五耶?」攷之漢史,文帝時,申公、閻按:「此出楚元王傳。」韓嬰皆以詩爲博士,【原注】所謂魯詩、韓詩。五經列于學官者,唯詩而已。景帝以轅固生閻本脱「生」字。爲博士,【原注】所謂齊詩。而餘經未立。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經博士。見武帝紀。儒林傳贊曰:「武帝立五經博士,書唯有歐陽,禮后,易楊,春秋公羊而已。」立五經而獨舉其四,蓋詩已立於文帝時,今并詩爲五也。
【閻按】孟子題辭:「孝文皇帝欲廣遊學之路,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皆置博士。後罷傳記博士,獨立五經而已。」朱子謂此事在漢書無考。余謂劉歆移太常博士書云:「孝文皇帝,尚書初出屋壁,詩始萌芽。天下衆書,往往頗出,皆諸子傳説,猶廣立於學宫,爲置博士。」非岐説之所本乎?第史文不備耳。
【全云】據儒林傳,則張生、歐陽生並受業於伏生,而張生爲博士,歐陽生未得爲博士也。歐陽生之曾孫高始爲博士,夏侯氏則出張生者。
【元圻案】漢書藝文志:易「楊氏二篇,名何,字叔元,菑川人」。書「歐陽章句三十一卷。歐陽説義二篇」,不著其名。案儒林傳:「歐陽生,字和伯,千乘人也。事伏生,授倪寬。寬授歐陽生子,世世相傳,至曾孫高子陽、高孫地餘長賓,由是尚書世有歐陽氏學。」又志曰:「漢興,魯高堂生傳士禮十七篇。訖孝宣世,后蒼最明。戴德、戴聖、慶普皆其弟子。」儒林傳:「后蒼,字近君,東海郯人也。事夏侯始昌。始昌通五經,蒼亦通詩、禮。」又曰:「蒼説禮數萬言,號曰后氏曲臺記。」又志曰:「春秋公羊傳十一卷。公羊子,齊人。」師古曰:「名高。」〇儒林傳:「轅固,齊人也,以治詩孝景時爲博士。韓嬰,燕人也,孝文時爲博士。」
122、
石經有七,漢熹平則蔡邕,魏正始則邯鄲淳,全云:「正始石經不出邯鄲淳之筆,詳見衞恒筆勢攷。」又云:「晉史則云嵇康所書。」晉裴頠,唐開成中唐玄度,後蜀孫逢吉等。本朝嘉祐中楊南仲等,中興,高廟御書。【原注】後蜀石經於高祖、太宗諱皆缺畫,唐之澤深矣。
【集證】玉海四十三:「紹興十三年,二月,内出御書左氏春秋及史記列傳宣示館職。六月,内出御書周易。既而尚書委知臨安府張澄刻石,頒諸州學。十四年,正月,出御書尚書。十月,出毛詩。十六年,五月,又出御書春秋左傳,又書論語、孟子,皆刊石立於太學首善閣及大成殿後三禮堂之廊廡。」
【元圻案】後漢書蔡邕傳:「邕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多謬,俗儒穿鑿,疑誤後學,熹平四年,乃與五官中郎將堂谿典、光禄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張馴、韓説、太史令單颺等,奏求正定六經文字。靈帝許之。邕乃自書丹於碑,使工鐫刻,立於太學門外。於是後儒晚學,咸取正焉。」注引洛陽記「碑有尚書、周易、公羊傳、禮記、論語」,實五經。〇晉書衞恒傳:「恒善草隸書,爲四體書勢,曰:『魏初傳古文者,出於邯鄲淳。恒祖敬侯寫淳尚書,後以示淳,而淳不别。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經,轉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形。』」〇魏書江式傳:「式上表言:『魏初邯鄲淳特善倉、雅,許氏字指,八體六書,精究閑理。又建三字石經於漢碑之西。』」〇晉書裴頠傳:「頠,字逸民,博學稽古。時天下暫寧,頠奏修國學,刻石寫經。」〇國朝萬斯同季野石經考云:「觀漢世石經,創始於熹平四年乙卯,告成於光和六年癸亥,實歷九年之久。則當裴公時,昏主尸位,海内大亂,其事之未成可知矣。」愚案裴頠傳「奏刻石寫經」,在楊駿既誅之後。駿之誅在永平元年辛亥,頠之被害在永康元年己未,相距九年,内憂外患,迄無寧歲,爲而未成,爲得其實。〇舊唐書文宗本紀:「開成二年,冬十月,宰臣判國子祭酒鄭覃進石壁九經一百六十卷。時上好文,覃遂奏置五經博士,依後漢蔡邕刊碑,立於太學,創立石壁九經,諸儒校正訛謬。上又令翰林勒字官唐玄度覆校字體。」〇宋范成大石經始末記:「按趙清獻公成都記,僞蜀相毋昭裔捐俸金,取九經琢石于學宫。而或又云毋昭裔依太和舊本,令張德釗書。國朝皇祐中,田元均補刻公羊、穀梁二傳,然後十二經始全。至宣和間,席文獻又刻孟子書參焉。孝經、論語、爾雅,廣政廣政,蜀後主僞號。甲辰歲張德釗書。周易,辛亥歲楊鈞、孫逢吉書。尚書,周德正書。周禮,孫朋吉書。毛詩、禮記、儀禮,張紹文書。左氏傳,不誌何人書,而詳觀其字畫,亦必爲蜀所書。」〇萬氏斯同石經考載:「宋史趙克繼傳:『克繼,秦王廷美曾孫。善楷書,尤工篆隸。仁宗時,詔與朝臣分隸石經。』」「謝飶傳:『飶,字不疑,丹陽人。舉進士,爲上元主簿。會國子監立石經,以飶善隸,召爲直講。』」「宣和書譜章友直傳:『友直,字伯益,閩人。工玉箸篆法。嘉祐中,與楊南仲篆石刻于國子監,時人稱之。』」「宋史藝文志:『楊南仲石經七十五卷。』」「按宋代石經,不大彰於世,或疑其未必成書,何當時稱述者寥寥耶?」〇歐陽集古録韓城鼎銘載楊南仲曰:「馮掖有得鼎韓城者,摹其款識于石。樂安公以南仲職典書學,命釋其字。嘉祐壬寅冬十月,太常博士知國子監書學豫章楊南仲識。」〇晁氏讀書志云:「後蜀石經,凡孟氏未叛唐時所刻,於唐諱闕畫,僭位以後則不闕。」
123、
唐儒學傳序:「文宗定五經,鑱之石,張參等是正訛文。」按文粹七十二劉禹錫國學新修五經壁記云:「初,大曆代宗四年改元。中,名儒張參爲司業,始詳定五經,書于論堂東西廂之壁。」序以參爲文宗時,誤矣。參所定乃書於壁,非鑱石也。閻按:「今關中唐時石刻,張參五經文字具在,南渡後,榷場中無榻本,故厚齋未之見耳。」〇全云:「深寧特謂張參作書時乃刊壁,非鑱石耳。蓋以正儒學傳序之謬,非不見陝本也。」又云:「宋時石經,貴蜀本而賤陝本,故學宫及儲藏家皆蜀本,不特南渡後榷場無陝本也。」又云:「陝本石經有論語,無孟子。陝本在金時嘗補之,但整完其殘闕,非竟失數經而補之也。陝本原無孟子,近日曲沃賈撫軍始補之。」又云:「蜀本今難得,予僅見毛詩殘闕一本。」〇繼序按:「賈撫軍,名漢復。康熙七年事。」舊史文宗紀云:「開成二年,十月癸卯,宰臣判祭酒鄭覃進石壁九經一百六十卷。」案:舊唐書鄭覃傳:「覃,故相珣瑜之子。長於經學,稽古守正,累遷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開成初,奏起居郎周墀、水部員外郎崔球、監察御史張次宗、禮部員外郎孔温業等校定九經文字,旋令上石。」會要載是年八月覆定石經字體官唐玄度狀,「今所詳覆,多因司業張參五經字爲準」。藝文志唐書:「參有五經文字三卷,玄度有九經字樣一卷。」文宗時是正訛文乃玄度,非參也。
【元圻案】書録解題總集類:「唐文粹一百卷,兩浙轉運使合肥姚鉉寶臣撰。鉉,太平興國八年進士第三人。」又正史類:「唐書二百卷,五代晉宰相涿郡劉昫等撰。」又典故類:「唐會要一百卷,司空平章事晉陽王溥齊物撰。」又經解類:「五經文字三卷,唐國子司業張參撰。大曆中刻石長安太學。」〇唐玄度九經字樣序表曰:「大曆中,司業張參掇衆字之繆,著爲定體,號曰五經文字。臣今參詳,頗有條貫,傳寫歲久,或失舊規,今删補冗漏,一以正之。又於五經文字本部之中,採其疑誤舊未載者,撰成新加九經字樣一卷,凡七十六部,四百二十一文。」
124、
皇覽冢墓記曰:「漢明帝時,公卿大夫諸儒八十餘人,論五經誤失。符節令宋元上言:『秦昭王與吕不韋好書,皆以書葬。王至尊,不韋久貴,冢皆以黃腸題湊,處地高燥未壞。臣願發昭王、不韋冢,視未燒詩、書。』」見太平御覽五百六十。愚謂「儒以詩、禮發冢」,莊子譏假經以文姦者爾。乃欲發冢以求詩、書,漢儒之陋至此。
【閻按】嘗持論,此舉未行,秦、漢後遂不獲見六經全文,爲終古之恨,頗爲世人所怪。〇昭襄王葬茝陽,括地志云:「在雍州藍田縣西六里。」不韋冢,皇覽云:「在河南洛陽北邙道西大冢是。」魏地形志云:「在陽翟縣。」恐非。
【元圻案】史記索隱曰:「皇覽,書名也。記先代冢墓之處,宜皇王之省覽,故曰皇覽。是魏人王象、繆襲等所撰。」〇漢書霍光傳注:蘇林曰:「以柏木黃心致累棺外,故曰黃腸。木頭皆内向,故曰題湊。」〇劉更生諫成帝起昌陵疏曰:「秦惠文、武、昭、嚴襄五王,皆大作丘壟,多其瘞藏,咸盡發掘暴露,甚足悲也。」然則昭王冢在西漢時已遭發掘矣,何因明帝時尚有此論?皇覽之言,似非實録。閻氏所引皇覽語,見史記裴駰集解。〇莊子外物:「儒以詩、禮發冢,大儒臚傳曰:『東方作矣,事之若何?』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郭象注曰:「詩、禮者,先王之陳迹也。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故夫儒者乃有用之爲姦,則迹不足恃也。」
125、
歐陽文忠公筆説云:「安昌侯張禹曰:『書必博見,然後識其真僞。』」當攷所出。
【元圻案】歐陽公筆説曰:「學書當自成一家,其模倣他人,謂之奴書。安昌侯張禹曰:『書必博見,然後識其真僞。』余實見書之未博者。」〇此條似不當入經説。
126、
艾軒云:「日用是根株,文字是注脚。」此即象山「六經注我」之意,蓋欲學者於踐履實地用功,不但尋行數墨也。
【元圻案】林艾軒與楊龜山之孫次山書曰:「古人之所言,皆求之日用。日用是根株,文字是注脚。須見得日用處,注脚自可曉。」〇陸象山語録曰:「學苟知本,六經皆我注脚。或問:『先生何不著書?』曰:『六經注我,我注六經。』」
127、
虞溥厲學閻按:「晉虞溥傳:『學徒既至,溥乃作誥以奬訓之。』『厲學』當名曰『學誥』。」曰:「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學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知,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群,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己,至道之入神也。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任子曰:「學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學無以爲智,不勤教無以爲仁。」任子語,見太平御覽六百十三。愚謂此皆天下名言,學者宜書以自儆。
【方樸山云】此「學而時習之」一章義疏。
【元圻案】晉書虞溥傳:「溥,字允源,高平昌邑人也。除鄱陽内史。大脩庠序,廣招學徒,乃作誥以奬訓之云云。」又曰:「積一勺以成江河,累微塵以崇峻極,匪志匪勤,理無由濟也。諸生若絶人間之務,心專親學,累一以貫之,積漸以進之,則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耳,何滯而不通,何遠而不至耶!」〇隋書經籍志「道家」:「任子道論十卷,魏河東太守任嘏撰。」〇金樓子戒子曰:「任嘏每獻忠言,輒手懷草,自在禁省,歸書不封,何其美乎!」
128、
文中子王道篇言:「聖人述史三焉,書、詩、春秋,三者同出於一。」陸魯望復友生論文書謂:「六籍之中,有經有史。禮、文粹載此書無「禮」字。詩、易爲經,書、春秋實史耳。」【原注】禹、皋陶之賡歌、五子之歌皆載於書,則詩與書一也。文中子之言當矣。
【元圻案】唐書隱逸傳:「陸龜蒙,字魯望,少高放,通六經大義。居松江甫里,時謂江湖散人,或號天隨子、甫里先生。後以高士召,不至。」〇唐文粹載其復友生論文書曰:「記言記事,參錯前後,曰經曰史,未可定其體也。案經解則悉謂之經,區而别之,則詩、易爲經,書與春秋實史耳。」
129、
王微之云:「觀書每得一義,如得一真珠船。」見陸農師詩注。
【元圻案】陸農師佃和孫勉教授詩:「仲舒玉杯足瑕纇,中散珠船不光彩。」自注云:「中散,謂王微之。」
130、
古未有板本,好學者患無書。桓譚新論謂:「梁子初、楊子林所寫萬卷,至於白首。」此條所引,見太平御覽六百十九。南齊沈驎士年過八十,手寫細書,滿數十篋。梁袁峻自寫書,課日五十紙。抱朴子所寫,反覆有字。金樓子謂:「細書經、史、莊、老、離騷等六百三十四卷,在巾箱中。」後魏裴漢借異書,躬自録本,閻按:「後魏書無裴漢,當作後周。」其勤與編蒲緝柳一也。國史藝文志:「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術數、字學小書。閻按:「考之册府元龜,吴、蜀皆有之。蜀中始有板本文選,亦見王明清揮麈録。」後唐詔儒臣田敏校九經,鏤本于國子監。國初,廣諸義疏音釋,令孔維、邢昺讎定頒布。」
【元圻案】後漢書桓譚傳:「譚,字君山,沛國相人也。初,譚著書言當世行事二十九篇,號曰新論,上書獻之,世祖善焉。」〇南齊書高逸傳:「沈驎士,字雲禎,吴興武康人也。好學不倦,遭火,燒書數千卷。驎士年過八十,耳目猶聰明。以火故抄寫,火下細書,復成二三千卷,滿數十篋,時人以爲養身静嘿之所致也。」〇梁書文學傳:「袁峻,字孝高,陳郡陽夏人。好學,家貧無書,每從人假借,必皆抄寫。自課日五十紙,紙數不登,則不休息。」〇晉葛洪抱朴子自敘篇:「抱朴子者,姓葛名洪,字稚川,丹陽句容人也。遭兵火,先人典籍蕩盡,乃負笈徒步行,借就營田園處,以柴火寫書。常乏紙,每所寫反覆有字。」〇金樓子聚書篇:「聚得細書周易、尚書、周官、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各一部。又使孔昂寫得前漢、後漢、史記、三國志、晉陽秋、莊子、老子、肘後方、離騷等,合六百三十四卷,悉在一巾箱中,書極精細。」〇周書裴寬傳:「寬弟漢,字仲霄,聰敏好學。借人異書,必躬自録本。至於疹疾彌年,亦未嘗釋卷。」〇宋史田敏傳:「敏,鄒平人。後唐天成中,奉詔與馬縞等同校九經。」〇南史衡陽王傳:「蕭鈞,字宣禮,高帝第十一子。嘗手寫五經,置巾箱中。賀玠問曰:『殿下家自有墳索,何須蠅頭細書?』答曰:『巾箱中有五經,檢閲既便,且更手寫,永不忘。』諸王效之,巾箱五經自此始。」〇唐書柳仲郢傳:「嘗手鈔六經,司馬遷、班固、范蔚宗史皆一鈔,魏、晉及南北朝史再鈔,又類所鈔書凡三十篇,號『柳氏自備』。」〇朱子曰:「今人讀書苟簡者,緣書皆有印本多耳。東坡作李氏山房藏書記,彼時書猶難得。」
131、
春秋正義云:「傅咸爲七經詩,王羲之寫。」案:昭二十六年左傳「咸黜不端」,正義曰:「諸本『咸』或作『減』。王肅云:『咸,皆也。』傅咸爲七經詩,其左傳詩有此句,王羲之寫亦作『咸』。杜本當然。」今按藝文類聚、初學記載傅咸周易、毛詩、周官、左傳、孝經、論語詩,皆四言而闕其一。
【集證】初學記文學部載傅咸周易詩曰:「卑以自牧,謙尊而光。進德修業,既有典常。輝光日新,照于四方。小人勿用,君子道長。」毛詩曰:「無將大車,惟塵冥冥。濟濟多士,文王以寧。顯允君子,大猷是經。聿修厥德,令終有俶。勉爾遯思,我言維服。盜言孔甘,其何能淑。讒人罔極,有靦面目。」周官曰:「惟王建國,設官分職。進賢興功,取諸易直。除其不蠲,無敢反側。以德詔爵,允臻其極。辨其可任,以告于正。掌其戒禁,治其政令。各修乃職,以聽王命。」左傳曰:「事君之禮,敢不盡情。敬奉德義,樹之風聲。昭德塞違,不殞其名。死而利國,以爲己榮。兹心不爽,忠而能力。不爲利諂,古之遺直。咸黜不端,勿使能植。」孝經曰:「立身行道,始于事親。上下無怨,不敢惡人。孝無終始,不離其身。三者備矣,以臨其民。以孝事君,不離令名。進思盡忠,不義則争。匡救其惡,災害不生。孝悌之至,通於神明。」論語曰:「守死善道,磨而不磷。直哉史魚!可謂大臣。見危授命,能致其身。克己復禮,學優則仕。富貴在天,爲仁由己。以道事君,死而後已。」
【元圻案】明楊升庵曰:「此乃集句之始。」〇晉書傅咸傳:「咸,字長虞,北地泥陽人也。剛簡有大節,風格峻整。好屬文論,潁川庾純常歎曰:『長虞之文,近乎詩人之作矣。』官司隸校尉,謚曰貞。」
132、
鄭康成注二禮,閻按:「二禮,亦謂周禮、禮記。」引易説、書説、樂説、春秋説、禮家説、孝經説,皆緯候也。河、洛、七緯,合爲八十一篇。河圖九篇,洛書六篇,又别有三十篇,七經緯三十六篇。集證:隋經籍志:「河圖九篇,洛書六篇,云自黃帝至周文王所授本文。又三十篇,云自初起,至於孔子,九聖之所增演,以廣其意。又七緯三十六篇,並云孔子所作,合爲八十一篇。」〇後漢張衡傳:「河洛、六藝,篇録已定。」注引衡集上事云:「河洛五九,六藝四九,謂八十一篇也。」易緯:何云:「凡六。」稽覽圖、乾鑿度、坤靈圖、通卦驗、是類謀、辨終備;書緯:何云:「凡五。」璇璣鈐、考靈曜、刑德放、帝命驗、運期授;詩緯:何云:「凡三。」推度災、氾歷樞、含神務;禮緯:何云:「凡三。」含文嘉、稽命徵、斗威儀;樂緯:何云:「凡三。」動聲儀、稽耀嘉、汁圖徵;孝經緯:何云:「凡二。」援神契、鉤命決;春秋緯:何云:「凡十三。」演孔圖、元命包、文耀鉤、運斗樞、感精符、合誠圖、攷異郵、保乾圖、漢含孳、佑助期、握誠圖、潛潭巴、説題辭。以上七經緯,見後漢書方術樊英傳注。又有尚書中候、論語讖在七緯之外。集證:「太平御覽總目内又有書緯帝驗期,禮緯稽命耀,春秋緯命歷序,孝經緯左方契、威嬉拒等,皆七緯所無。」按李尋有「五經六緯」之言,蓋起於哀、平,張衡謂圖讖成於哀、平之際。至光武篤信之,諸儒習爲内學。隋焚其書,今唯易緯存焉。正義多引讖緯,歐陽公欲取九經之疏,删去讖緯之文,使學者不爲怪異之言惑亂,然後經義純一。其言不果行。
【何云】魏書:「孝文帝太和元年,春正月戊寅,詔:『圖讖祕緯及名爲孔子閉房記者,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論。』」至隋而江左之緯書皆盡。
【全云】先乎魏孝文者,有秦苻堅。
【元圻案】漢書李尋傳:「尋,字子長,平陵人。治尚書,好洪範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陰陽。曲陽侯王根厚遇尋,廼説根曰:『書云「天聰明」,蓋言紫宫極樞,通位帝紀,太微四門,廣開大道,五經六緯,尊術顯士云云。』」注:孟康曰:「六緯,五經與樂緯也。」〇後漢書張衡傳:「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桓譚傳:「譚言讖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〇隋書經籍志:「宋大明中,始禁圖讖,及高祖受禪,禁之愈切。煬帝即位,乃發使收天下書籍與讖緯相涉者,皆焚之,自是無復其學。」〇四庫全書於永樂大典中録出易緯七種,附於易類之後,案曰:「儒者多稱讖緯,其實讖是讖,緯是緯,非一類也。讖者詭爲隱語,預決吉凶,史記秦本紀稱盧生奏録圖書之語,是其始也。緯者,經之支流衍及旁義,史記自序引易『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漢書蓋寬饒傳引易『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注者均以爲易緯之文是也。蓋秦、漢以來,去聖日遠,儒者推闡論説,各自成書,與經原不相比附。如伏生尚書大傳、董仲舒春秋陰陽,核其文體,即是緯書,特以顯有主名,故不能託諸孔子。其他私相撰述,漸雜以術數之言,既不知作者爲誰,因附會以神其説。迨彌傳彌失,又益以妖妄之辭,遂與讖合類,謂之内學。河、洛之書,謂之靈篇。胡應麟亦謂『讖緯二書,雖相表裏,而實不同』,則緯與讖别,前人固已分析之,後人連類而譏,非其實也。」〇歐陽公請删正義中讖緯劄子曰:「唐太宗始詔名儒撰定九經之疏,號爲『正義』。然其所載既博,所擇不精,多引讖緯之書,以相雜亂,怪奇詭僻,所謂非聖之書,異乎正義之名也。臣欲乞特詔名儒學官,悉取九經之疏,删去讖緯之文云云。」〇吕氏雜記下云:「時執政者不甚主張之,事竟不行。」
133、
朱文公語類謂:「五經疏,周禮最好,詩、禮記次之,書、易爲下。」愚考之隋志,王弼易、孔安國書,至齊、梁始列國學,故諸儒之説不若詩、禮之詳實。
【閻按】朱子又謂儀禮疏不甚分明,余謂左氏疏雖詳亦略。
【元圻案】隋書經籍志:「易,梁、陳鄭玄、王弼二注,列於國學,齊代唯傳鄭義。至隋,王注盛行,鄭學浸微。書,孔安國之傳,齊建武中始列國學。梁、陳所講,有孔、鄭二家,齊代唯傳鄭義。至隋,孔、鄭並行,而鄭氏甚微。」
134、
司馬文正論風俗劄子曰:「新進後生,口傳耳剽,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已謂周官爲戰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爲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之高閣。」方樸山云:「皇甫持正云:『讀詩未有劉長卿一句,已呼阮籍爲老兵矣;筆語未有駱賓王一字,已駡宋玉爲罪人矣;書字未識偏旁,高談稷、契;讀書未知句度,下視服、鄭。』司馬公語意本此。」朱文公曰:「近日學者,病在好高。論語未問『學而時習』,便説『一貫』;孟子未言『梁惠王問利』,便説『盡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讀繫辭。此皆躐等之病。」
【何云】温公以記誦言,朱子以爲學言。
【全云】何氏蓋溺於元人道學儒林之陋,温公豈徒記誦者!
【元圻案】游定夫與友人帖曰:「不能博學詳説,而遽欲反約;不能文章,而遽欲聞性與天道,猶之欲立數仞之牆,而浮埃聚沫以爲基。絺兮綌兮而欲温,吸風飲露而欲飽,無是理矣。」
135、
宋符瑞志云:「孔子齋戒,向北辰而拜,告備于天曰:『孝經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謹已備矣。』」【原注】見援神契。是以聖人爲巫史也。緯書謬妄,而沈約取之,無識甚矣。
【何云】宏詞人乃有此言。
【集證】太平御覽五百四十二引孝經援神契云:「孔子制作孝經,使七十二子向北辰磬折。曾子抱河、洛事北向,孔子簪縹筆,衣絳單衣,向北辰而拜云云。」
【元圻案】梁書沈約傳:「約,字休文,吴興武康人也。博通群籍,著宋書百卷。」
136、
家語:「齊太史子餘歎美孔子云:『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言無位而空王之也。董仲舒對策云:「見素王之文。」賈逵春秋序云:「立素王之法。」鄭玄六藝論云:「自號素王。」盧欽公羊序云:「制素王之道。」以上諸説,俱見春秋序正義。皆因家語之言而失其義,案:正義曰:「彼子餘美孔子之深,原上天之意,故爲此言耳,非是孔子自號爲素王。先儒蓋因此而謬。」所謂郢書燕説也。莊子天地篇云:「玄聖素王之道。」祥符中謚孔子爲玄聖,後避聖祖名,改至聖。
【方樸山云】康成未見家語。
137、
自漢儒至於慶曆間,宋仁宗十九年辛巳改元慶曆。談經者守訓故而不鑿。七經小傳出何云:「劉原父作。」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經義行,視漢儒之學若土梗。集證:「晁氏讀書志:『七經小傳三卷,劉敞原甫撰。七經者,毛詩、尚書、公羊、周禮、儀禮、禮記、論語也。元祐史官謂慶曆前學者尚文辭,多守章句注疏之學,至敞始異諸儒之説。後王安石修經義,蓋本于敞。公武觀原甫説「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之類,經義多勦取之,史官之言不誣。』」古之講經者,執卷而口説,未嘗有講義也。元豐間,宋仁宗十一年戊午改元元豐。陸農師在經筵始進講義。自時厥後,上而經筵,下而學校,皆爲支流曼衍之詞,説者徒以資口耳,聽者不復相問難,道愈散而習愈薄矣。陸務觀曰:「唐及國初,學者不敢議孔安國、鄭康成,況聖人乎!自慶曆後,諸儒發明經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繫辭,閻按:「謂歐陽公永叔。」毁周禮,按:謂歐陽永叔、蘇軾、轍。疑孟子,按:謂李覯、司馬光。方樸山云:「甚有鄭友之藝圃折衷。」〇全云:「又有晁説之。」〇案:實創始於王充之刺孟。譏書之胤征、顧命,按:謂蘇軾。黜詩之序。按:謂晁説之。〇全云:「又有鄭樵。」不難於議經,況傳注乎!」斯言可以箴談經者之膏肓。
【閻按】陸佃傳:「崇政殿説書,進講周官,神宗稱善,始命前一夕進稾。」孫游渭南集:「按實録,元祐五年二月,邇英閣講畢無逸篇,詔詳録所講以進。今後具講義,次日别進。」是哲宗又嘗申命之。講義果始農師矣。
【方樸山云】農師自是學者,雖爲王氏學,而遠勝程門。
138、
西山先生大學衍義後序謂有進姦言於經幄者,嘗以問西山之子仁甫,答云:「講易乾之文言『知進退存亡』,爲姦言以罔上。」
【全云】時袁正肅公蒙齋言其鄉衮老當歸政,于是小人有講「進退存亡」之説而巧留之者。
【元圻案】真西山集有得聖語申省狀曰:「某奏昨來權臣,皆是欺罔陛下,是時講筵官亦爲欺罔之言。臣記得一日講官講易,輒爲姦言云云。臣是時深不能平,欲闢之,又恐紛争於陛下之前,有傷事體。」
139、
秦有誓而書亡,魯有頌而詩亡;魯郊禘,秦僭畤,案:史記六國表序:「秦襄公始封爲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僭端見矣。」而禮亡;大夫肆夏,三家雍徹,而樂亡。
【何云】秦誓、魯頌,孔子存之于經,安得謂詩、書由此而亡哉!魯頌猶可曰孔子魯臣,不容不存,若秦則何所回互?是未可輕於立論。
【全云】存於經者,正以見詩、書之由此而亡。
140、
法言寡見篇曰:「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通一經。」藝文志曰:「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蓋劉歆七略取法言之語。
孫通海校:「何德將歎習」,按宋史藝文志「何侑歎息一卷」及福建通志「何侑字德器,作歎習一篇」所載,疑「德將」爲「德器」之誤,「歎習」即「歎息」。
孫通海校:「而己」,按何云「而」下「疑脱一不字」,當作「而不已」,屬上讀。
孫通海校:「宏」、「溥」、「純」、「幠」、「冢」、「晊」六字,元刊本相應作「閎」、「傳」、「忳」、「幙」、「蒙」、「贖」。
孫通海校:按東魏大覺寺碑陰,見中華本宋本金石録卷二一跋尾十一。
孫通海校:「宋許觀東齋記事」,按此題下引文,不見許觀東齋記事,而見於宋張淏雲谷雜記卷二,當是翁氏錯標引文出處。
孫通海校:「夏侯該」,按四聲韻略之作者,據隋書經籍志及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均題爲夏侯詠撰。「該」、「詠」二字形近易混,疑「詠」字是。
孫通海校:「李壁」,按撰王荆公詩注者,學界多定爲李璧。然依四庫全書總目所考,「壁爲李燾第三子,其兄曰垕,曰塾,其弟曰𡌴,名皆從『土』,則作『璧』誤也」之論,仍存其舊。
孫通海校:「鄭友」,疑爲「鄭厚」之誤。按鄭厚,字景韋,宋莆田人,著有藝圃折衷。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繫年要録謂鄭厚「嘗著書號藝圃折衷,其言有詆孟軻者」,「辛未詔左從事郎鄭厚自今不得差充試官及堂除」。未見鄭厚稱「友」稱「友之」的史料記載,疑「友」或「友之」爲「厚」字之形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