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類聚卷第三十三
左傳曰。申侯有寵於楚文王。文王將死。與之璧。使行。曰。唯我知汝。汝專利而不厭。我死。汝必速行。無適小國。將不容汝焉。既葬。出奔鄭。又寵於厲公。
又曰。公子他有白馬四。宋公嬖向魋。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與之。他怒。使其從奪之。魋懼。將走。公閇門而泣之。目盡腫。
韓子曰。彌子瑕有寵於衛國。衛國法。竊駕君車罪刖。子瑕之母病。其人有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爲母之故。犯刖罪。異日與君遊於果園。食桃而甘。以其餘獻君。君曰。愛我。忘其口。啖寡人。
戰國策曰。楚王游雲夢。結駟千乘。旌旗蔽日。野火之起若雲蜺。兕虎之㘁若雷霆。有狂兕依輪。而王親扞弓而射之。一發而殪。王仰天而笑曰。樂矣。今日之遊也。寡人萬歲千秋之後。誰與同樂此矣。安陵君纏泣數行而進曰。臣入則侍席。出則陪乘。大王萬歲千秋之後。臣願以身拭黃泉。驅螻蟻。又何得此樂而樂之。大王悅。而封纏爲安陵君。
又曰。魏王與龍陽君共船而釣。龍陽君涕下。王曰。何爲泣。曰。爲臣之所得魚也。王曰。何謂也。對曰。臣之所得魚也。臣甚喜。後得又益大。臣欲棄前所得魚矣。今以臣之凶惡。而得爲王拂枕席。今四海之內。美人亦甚多矣。聞臣之得幸於王也。必褰裳趍王。臣亦曩之所得魚也。亦將棄矣。臣安能無涕出乎。魏王於是布令於四境之內曰。敢言美人者滅族。
漢書曰。漢興。佞幸寵臣。高祖時。則有藉孺。孝惠時閎孺。此兩人非有材能。但以婉媚貴幸。與上臥起。公卿皆因門說。故孝惠時。郎侍中皆冠鵔鸃。具帶。傅脂粉。皆閎藉之屬也。
又曰。鄧通爲黃頭郎。文帝夢上天。不能。有一黃頭郎推助之。及顧其衣裳。後穿。寐覺而之漸臺。以夢中陰自求推者。見鄧通其衣後穿。夢中所見也。召問甚悅。尊異之。通亦愿謹。不好外交。雖賜洗沐。不欲出。於是文帝賞賜通鉅萬以十數。賜通蜀嚴道銅山。得自鑄錢。
又曰。韓嫣。武帝爲膠東王時。與上學相愛。及上爲太子。愈益親。嫣善騎射。聰惠。上即位。欲事伐胡。而嫣先習兵。以故益尊貴。賞賜擬鄧通。常與上共臥起。
又曰。李延年歌爲變聲。是時欲造樂。令司馬相如等作詩。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爲之聲曲。由是爲協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綬。而上與之臥起。其愛幸將韓嫣同。
又曰。金日磾子賞建二人。皆愛幸。爲武帝弄兒。常在旁。昭帝時。日磾兩子俱侍中。與昭帝略同年。共臥起。賞爲奉車都尉。建爲駙馬都尉。
又曰。張放。鴻嘉中。宣〔○當作成。〕帝欲遵武帝故事。與近臣遊宴。放以公主子。日數得幸。取皇后弟平恩侯許嘉女。上爲放供帳。賜甲第。充以乘輿服飾。號爲天子取婦。皇后嫁女。兩宮使者。冠蓋不絕。賞賜以千萬。故與上臥起。寵愛殊絕。
又曰。董賢爲郎。傳漏正殿下。賢爲人美麗。哀帝望見。悅其儀貌。識而問之曰。是舍人董賢耶。因引上與語。拜爲黃門郎。由是始幸。賢寵愛日甚。爲駙馬都尉。侍中。出則參乘。入御左右。旬月間。賞賜累鉅萬。常與上臥起。常晝寢。偏藉上衣袖。上欲起。賢未覺。不欲動賢。乃斷袖而起。其受恩至此。
魏志曰。孔挂〔○魏志三注作桂。下同。〕性便妍。曉博弈蹋鞠。太祖愛之。每在左右。出入隨從。挂察太祖意歡樂。因言吹。〔○魏志注作次。〕曲有所陳。事多見從。數得賞賜。又多饋遺。挂由此侯服玉食。太祖既愛挂。五官將及諸侯亦皆親之。
又曹毗曹肇傳曰。肇纂〔○按本條不見魏志注。肇纂間疑有脫文。〕明帝寵愛之。寢止恆同。常與帝戲。睹衣物。有不獲。輒入御帳。服之徑出。其見親寵。類此比也。
俗說曰。桓玄寵丁期。朝賢論事。賓客聚集。恆在背後坐。食畢。便迴盤與之。期雖被寵。而謹約不敢爲非。玄臨死之日。期乃以身捍刃。
【詩】魏阮籍詩曰。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華。灼灼有輝光。悅澤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眄發姿媚。言笑吐芬芳。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衾裳。
晉張翰周小史詩曰。翩翩周生。婉孌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東。香膚柔澤。素質參紅。團輔圓{(𠂤/止)責}。菡萏芙蓉。爾形既淑。爾服亦鮮。輕車隨風。飛霧流煙。轉側綺靡。顧眄便妍。和顏善笑。美口善言。
梁吳筠詠少年詩曰。董生唯巧笑。子都信美目。百萬市一言。千金買相逐。不道參差菜。誰論窈窕淑。願君捧繡被。來就越人宿。
梁劉遵繁華詩曰。可憐周小童。微笑摘蘭藂。鮮膚勝粉白。{月曼}臉若桃紅。挾彈雕陵下。垂鉤蓮葉東。腕動飄香麝。衣輕任好風。幸承拂枕選。得奉畫堂中。本知傷輕薄。含辭羞自通。翦袖恩雖重。殘桃愛不終。蛾眉詎誰嫉。新姬近入宮。
【論】梁沈約宋書恩幸傳序論曰。夫人君南面。九重奧絕。陪奉朝夕。義隔卿士。階闥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狎生。信由恩得。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獨運。空置百司。權不外假。而刑政糾雜。理難遍通。耳目所寄。事歸近習。賞罰之要。是謂國權。出內王命。由其掌握。於是方塗結軌。輻輳同奔。人主謂其身卑位薄。以爲權不得重。曾不見鼠憑社貴。狐藉虎威。外無逼主之嫌。內有專用之功。勢傾天下。未之或悟。挾朋樹黨。政以賄成。鈇質創痏。搆於床笫。服冕乘軒。出乎言笑之下。西京許史。蓋不足云。晉朝王石。〔○宋書九十四恩倖傳作庾。〕未或能及。太宗晚運。屢經盛衰。權倖之徒。慴憚宗戚。欲使幼主孤立。永竊國權。搆造異同。興樹禍隙。帝弟宗王。相繼屠勦。民忘宋德。雖非一塗。寶祚夙傾。實由於此。嗚呼哀哉。
列子曰。虞氏者。梁之富民也。家既充盛。錢金無量。財貨無貲。登高樓。臨大路。設樂陳酒。擊博樓上。俠客相隨而行。樓上博者大笑。鳶飛。適墜其腐鼠而中之。俠客曰。虞氏福樂之日久矣。常有輕易人之志。乃辱我以腐鼠。率徒屬而滅其家。
史記曰。甯成抵罪得脫。乃詐〔○原訛許。據馮校本改。〕刻傳。出關歸家。稱曰。仕不至二千石。賈不至千萬。安可比人乎。乃貰貸。買陂田千餘頃。役使數千家。數年。產至千金。爲任俠。其役民重於郡守。
淮南子曰。北楚有任俠者。其子孫數止之。不聽。縣有賊。大搜其廬。事果發覺。夜驚而走。追及之。其所施德者。皆爲之戰。得免。反謂其子曰。汝數止吾俠。今有難。皆賴而身免。汝諫不可用也。
戰國策曰。韓傫嚴遂事於君。二人相害。嚴遂正議直指。舉韓傫之過。拔劍趨之。嚴遂懼誅。亡去。求人可以報韓傫者。至齊。陰交聶政。以意厚之。政母死。既葬除服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之屬。而嚴仲子不遠千里。枉車騎而交臣。舉金爲親壽。是深知政也。至濮陽。見嚴仲子曰。前所以不許子者。徒以親在。今親已亡。仲子所欲報者爲誰。嚴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傫。政遂獨行。仗劍至韓。直入刺傫。傫走而抱哀侯。政刺之。兼中哀侯。左右大亂。
漢書曰。戰國合縱連衡。力政爭彊。繇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勢。競爲遊俠。雞鳴狗吠。無不賓禮。而談者以四豪而稱首。
又曰。季布爲任俠。有名。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項籍滅。高祖購求布千金。敢匿罪三族。布匿濮陽周氏。乃髡鉗布衣褐。置廣柳車中。并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朱家心知其季布也。買置田舍。乃之洛陽。見汝陰侯滕公說曰。季布何罪。臣各爲其主用職耳。項氏臣豈可盡誅也。今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廣也。且以季布之賢。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大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荊王之墓也。君何不從容爲上言之。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布匿其所。乃許諾。侍閒。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布。
又曰。季布弟季心。氣蓋關中遇人謹恭。爲任俠。方數千里。士爭爲死。嘗殺人亡吳。從爰絲匿。長事爰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少年多待之。籍其名以行。當是時。季布以信聞關中。
又。鄭當時爲任俠自喜。孝景時。爲太子舍人。每五日洗沐。常置驛馬長安諸郊。請謝賓客。夜以繼日。至明旦。常恐不遍。其知友皆天下有名之士也。
又曰。丞相公孫賀子敬聲。以皇后姊子驕奢。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是時詔捕陽陵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賀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後果獲安世。安世者。京師大俠也。聞賀欲以贖子。笑曰。丞相禍及宗矣。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辭。斜谷之木。不足爲我械。安世從獄中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巫祭祠。當道埋偶人。祝詛有惡言。下有司案驗。賀父子死獄中。
又曰。灌夫。爲人剛直使酒。不好面諛權貴。勢在己右者。必陵之。在左者。愈貧賤。尤益禮敬。稠人廣眾。薦寵下輩。士以此多歸之。
又曰。劇孟。以俠顯。吳楚反時。條侯爲太尉。乘傳東。將至河南。得劇孟。喜曰。吳楚舉大事。而不求劇孟。吾知其無能爲已。天下騷動。大將得之。若一敵國。劇孟行大類朱家。及孟母死。自遠方送喪。蓋千乘。及孟死。家無十金之財。
又曰。郭解。河內軹人。任〔○太平御覽四百七十三任上有解父以三字。此脫。〕俠。孝文時誅死。解爲人靜悍。不飲酒。所殺甚眾。以軀借友報仇。自喜爲俠。解姊子見殺。解使人微知賊處。賊窘自歸。具以實告。解曰。公殺之當。吾兒不直。遂放其賊。諸公聞之。皆多解之義。益附焉。解出入。人皆避。有一人獨箕踞視之。解問其姓名。客欲殺之。解曰。居邑屋不見敬。是吾德不脩也。彼何罪。
又曰。萬章與中書令石顯相善。顯坐專權擅勢。免官故〔○漢書九十二游俠傳故上有徙歸二字。此脫。〕郡。留其床席器物。直數百萬。欲以與章。章不受。賓客或問其故。章歎曰。章以布衣見哀於石君。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受其財物。此爲石氏之禍。萬氏反福耶。諸公以是稱之。又曰。婁護。字君卿。是時王氏方盛。賓客盈門。五侯兄弟。爭名其客。各有所厚。唯護盡入其門。咸得其懽心。結士大夫。無所不傾。其交長者。尤見親敬。眾以是服之。與谷永俱爲五侯上客。長安號曰。谷子雲之筆札。婁君卿之脣舌。母死。送葬者致車二三千兩。閭里歌之曰。五侯治喪婁君卿。時成都侯商爲大司馬衛將軍。欲候護。其主簿諫曰。將軍至尊。不宜入閭巷。商不聽。遂往至護家。久住移時。
魏志曰。楊阿若。後名豐。字伯陽。少遊俠。常以報仇解怨爲事。故時人爲之號曰。東市相斫楊阿若。西市相斫楊阿若。
【詩】晉張華俠曲曰。俠客樂險幽。築室窮山陰。棲遲熊羆穴。容與虎豹林。雄兒任氣候。聲蓋少年場。偕友行報怨。殺人駔市傍。吳刀鳴手中。利劍嚴秋霜。騰起如電激。迴旋如流光。生從命子遊。死聞俠骨香。沒身心不懲。勇氣如四方。
又游俠篇曰。翩翩四公子。濁世稱賢明。食客三千餘。門下稱豪英。遊說朝夕至。辯士自縱橫。孟嘗東出關。濟身由雞鳴。信陵西反魏。秦人開濟彊。趙勝南盟楚。乃與毛遂行。黃歇北適秦。太子還入荊。
宋王僧達依古詩曰。少年好馳俠。旅宦遊關源。既踐經古跡。聊平興亡言。顯軌莫殊轍。幽塗豈異魂。
宋鮑昭擬古詩曰。幽并重騎射。少年好馳逐。氈帶佩雙鞬。象弧插雕服。獸肥春草短。飛鞚越平陸。朝遊鴈門上。暮還樓煩宿。石梁有餘勁。驚雀無全目。
又擬古詩曰。日晏罷朝歸。輿馬塞衢路。宗黨生光華。賓僕遠傾慕。富貴人所欲。道德亦何懼。
梁元帝劉生詩曰。任俠有劉生。然諾重西京。扶風好驚坐。長安恆借名。榴花聊夜飲。竹葉解朝醒。結交李都尉。遨遊佳麗城。
梁吳筠詩曰。結客少年歸。翩翩駿馬肥。報恩殺人竟。賢君賜錦衣。握蘭登建禮。拖玉入含暉。顧看草玄者。功名終自微。
又古意詩曰。西都盛冠蓋。九逵塵霧塞。中有惡少年。伎能專自得。玉鞭蓮花紐。〔○原作細。據馮校本改。〕金苣流星勒。聊爲路傍人。寫鞚長楸北。
梁王僧孺詩曰。青絲控燕馬。紫艾飾吳刀。朝風吹錦帶。落日映珠袍。陸離關右客。照曜出西豪。雖非學詭遇。終是任逢遭。人生會有死。得處如鴻毛。寧能偶雞鶩。寂寂隱蓬蒿。
梁何遜擬輕薄篇曰。城東美少年。重身輕萬億。拓彈隨珠丸。白馬黃金飾。長安九逵上。青槐陰道植。轂擊晨已諠。肩摩暗不息。走狗通西望。牽牛亙南直。相期百戲傍。去來三市側。象床沓繡被。玉盤傳綺食。
周王褒游俠篇曰。京洛出名謳。豪俠競交遊。河南朝四姓。關西謁五侯。鬥雞橫大道。走馬出長楸。桑陰徙將夕。槐路轉淹留。
周庾信詩曰。俠客重連鑣。金鞍被桂條。細塵障路起。驚花亂眼飄。酒醺人半醉。汗濕馬全驕。歸鞍畏日晚。爭路上河橋。
陳沈炯長安少年詩曰。長安好少年。驄馬鐵連錢。陳王裝腦勒。晉后鑄金鞭。步搖如飛鷰。寶劍似舒蓮。去來新市側。遨遊大道邊。
陳陰鏗西遊咸陽中詩曰。上林春色滿。咸陽遊俠多。城斗疑連漢。橋星像跨河。影裏看飛轂。塵前聽遠珂。還家何意晚。無處不經過。
陳楊縉俠客控絕影詩曰。青門小苑物華新。花開鳥弄會芳春。仙掌層臺浮麗日。長楸廣路起紅塵。園中追尋桃李徑。陌上逢迎游俠人。游俠英名馳上國。人馬意氣俱相得。白玉鹿盧秋水劍。青絲宛轉黃金勒。復有魚目並龍文。躡影追風本絕群。影入吳門疑曳練。形來西北似浮雲。寄語幽并馳射客。未肯推名持借君。
毛詩曰。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爲好也。
又曰。無言不詶。無德不報。
左傳曰。晉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疾病。曰。必以爲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從其治也。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老人曰。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予是以報。
晏子曰。晏子以粟金遺北郭騷。騷辭金受粟。有聞。〔○晏子春秋五。太平御覽四百七十九作間。〕晏子見疑於景公。出奔。北郭子曰。養及親者。身更其難。遂造公廷曰。晏子天下之賢。去齊。齊國必侵。不若先死。乃自殺。公自追晏子。及郊而反之。
呂氏春秋曰。秦穆公失右服馬。公自往求焉。見野人方食之於歧山之陽。穆公笑曰。食駿馬肉。不飲酒。予恐傷汝也。遂遍飲而去。及一年。爲韓原之戰。晉人已環穆公之車。晉梁由靡已扣穆公左驂。嘗食馬肉三百餘人。疾鬥車下。遂大剋晉。反獲晉惠公以歸。
又曰。簡子有兩白𩧣。甚愛之。陽城胥渠處。〔陽城姓。胥渠名。處猶病也。〕廣門之官夜款門而謁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醫教之曰。得白𩧣之肝則止。不得則死。請入通。董安于〔○原訛亐。據馮校本改。〕御於側。簡子殺白𩧣取其肝以予陽城胥渠。無何。趙興兵而攻翟。廣門之官七百人皆先登。
戰國策曰。中山君饗都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子期怒而走於楚。以伐中山君。中山君亡走。有人挈戈隨其後者。顧謂二人。子奚爲。對曰。臣父嘗餓且死。君下壺餐餔臣父。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來死君也。中山君慨然曰。吾以一杯羊羹亡國。以一壺餐得二人。
史記曰。爰盎爲吳相。時有從吏。嘗盜爰盎侍兒。盎知之不泄。遇之如初。人有告從吏。言君知爾與侍者通。乃亡歸。盎驅自追。遂以侍者賜之。復爲從吏。及爰盎使吳見守。從吏適爲校司馬。守盎。夜引爰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吳王期旦日斬君。盎謝之而去。
又曰。項王使說韓信。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故背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
說苑曰。楚莊王賜群臣酒。日暮燈燭滅。有人引美人衣。美人援絕其冠纓。告王曰。有引妾衣者。妾絕其纓。取持火來。視絕纓者。王曰。今日飲不絕纓者不懽。君臣百官皆絕冠纓。乃出火。居二年。晉與楚戰。有一人常在前。五合五獲首。怪而問之。對曰。臣乃夜絕纓者也。王隱忍不曝而誅。常願肝腦塗地。用頸血湔敵久矣。遂平晉君。〔○太平御覽四百七十九作軍。〕
漢書曰。張蒼。秦時爲御史。有罪亡歸。及沛公略地過陽武。蒼以客從攻南陽。蒼當斬。解衣伏質。身大肥白如瓠。王陵乃言沛公。赦勿斬。以爲常山相。蒼德王陵。及貴。父事陵。陵死。蒼爲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然後敢歸家。
又曰。蓋寬饒爲衛司馬。躬案行士卒廬室。視其飲食居處。有疾病者。身自撫循臨問。加致醫藥。遇之甚恩。及歲終交代。衛卒數千人。皆叩頭自請。願復更留一年。以報寬饒厚德。宣帝嘉之。以寬饒爲太中大夫。
吳越春秋曰。伍子胥伐楚還。過溧陽瀨水之上。長歎息曰。吾常飢。於此乞食。而殺一婦人。將欲報之百金。不知其家。遂投金瀨水之中而去。
三輔決錄曰。高陵龐勃。爲郡小吏。東平衡農爲書生。窮乏。容〔○太平御覽四百七十九作客。〕鍜於勃家。勃知其賢。禮待酬直過常。農曰。爲馮翊。乃相報。別七八年。累〔○御覽作果。〕爲馮翊。勃爲門下書佐。忘之矣。農召問。乃悟。遂舉勃。
魏略曰。楊沛爲新鄭長。課民蓄桑椹䝁〔○原訛營。據馮校本作䝁。〕豆。積浸得千餘斛。太祖西迎天子。軍無糧。沛乃進乾椹。後爲鄴令。賜其生口十六人。絹五百疋。以報乾椹也。
魏志曰。太祖平幽州。召孫禮司空軍謀掾。初荒亂時。禮與母相失。同郡馬台。求得禮母。禮推家財。盡以與台。
華陽國志曰。曹公察關羽不安。張遼以情問之。羽歎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要當立效報公。公聞而義之。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公使遼羽爲先鋒。羽望見良麾。策馬刺於萬眾中。斬其首。盡封其物。稱書告辭。而歸先主。
【賦】齊謝朓酬德賦曰。右衛沈侯。眷予以國士。四年。忝役朱方。見贈以詩。詩不云乎。無言不酬。無德不報。故稱之酬德賦云。悲夫四游之代序。六龍騖而不息。輕蓋靡於駿奔。玉衡勞於撫翼。嗟歲晏之渺歡。曾陰默以悽惻。嗟民生之知用。知莫深於在己。彼知己之爲深。信懷之其何已。君奉筆於帝儲。我曳裾於皇穆。籍風雲之光景。申遊好於蘭菊。結德言而爲佩。帶芳猷而爲服。予窘跡以多悔。媿離厄而獨處。君紆組於名邦。貽話言於川渚。爾要戟於戎禁。我拂劍於郎闈。願同車以日夜。誠望昏而掩扉。時遊般以未極。眷落景之徂暉。苦清顏之倏忽。恡歡賞之多違。
【書】漢谷永謝王鳳書曰。永斗筲之材。質薄學朽。將軍悅其狂言。擢之皁衣之吏。廁之賓朋之末。不聽浸潤之譖。不食膚受之愬。雖齊桓晉文。用士篤密。察父哲兄。覆育子弟。誠無以加。昔豫子吞炭壞形。以奉見異。齊容〔○漢書八十五。谷永傳作客。〕隕首公門。以報恩於〔○漢書作施。〕智氏孟嘗。猶有死士。何況將軍之門。
禮記曰。父母之讎。不與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交遊之讎。不同國。
又曰。居父母之讎。寢苫枕凷。不仕。不與共國。遇諸市。不反兵而鬥。
左傳曰。齊高發伐莒。莒子奔紀鄣。初莒有婦人。莒子殺其夫。己爲釐婦。託於紀鄣。紡焉。以度而去之。及師至。則投諸外。齊師夜縋而登。莒共公懼。啟西門而齊師入紀。又曰。吳伐越。越王句踐御之。陳于檇李。闔廬傷將指。還卒於陘。夫差使人立於庭。出入必謂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
越絕書曰。子胥入吳。闔廬將爲之報讎。其後荊將軍伐蔡。使子胥伐荊。十五戰十五勝。子胥操捶。笞平王之墓而數之曰。吾先人無罪。而子殺之。今以此報子。
戰國策曰。豫讓欲爲智伯報讎。趙襄子當出。豫讓伏劍橋下。襄子至橋。馬驚。曰。必是讓也。求之。果是。數之曰。子不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子不爲報讎。反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何報讎深也。答曰。范中行眾人遇我。我以眾人報之。智伯國士遇我。我以國士報之。襄子曰。爲智伯。名既成。寡人赦子。亦已。答曰。君前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臣固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以致報讎之意。乃使使持衣與讓。讓拔劍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劍死。
史記曰。秦昭王聞魏齊在平原君所。欲爲睢報仇。乃爲書遺平原君曰。願與君爲布衣之交。十日之飲。平原君見昭王。昭王與平原君飲。數日。謂曰。范君之仇在君家。願使入歸取頭來。平原君曰。不在臣所。昭王乃令趙王發卒圍平原君家。魏齊夜亡。
東觀漢記曰。海曲有呂母。其子爲縣吏。犯小罪。縣宰殺之。呂母家素豐貲產。乃益釀醇酒。少年來沽者。貰之。視其乏者。輒假衣裝。少年欲相與償之。呂母垂泣曰。縣宰枉殺吾子。欲報怨爾。諸君寧肯哀之乎。少年許諾。遂相聚得數百人。因與呂母入海。自稱將軍。遂破海曲。執縣宰斬之。以其首祭子冢。
又曰。郅惲與董子張友。子張父爲鄉人所害。及子張病將終。惲候子張。視惲歔欷不能言。惲曰。吾知子不悲天命。而痛讎不復也。惲即將客遮仇人。取其頭以示子張。子張見而氣絕。
又曰。趙喜少有節操。從兄爲人所殺。無子。喜常思欲報之。遂往復仇。而仇家皆疾病。喜以因疾報殺。非仁者心。且釋之而去。顧謂仇曰。爾曹若健。遠相避。後病愈。悉自縛詣喜。喜不與相見。後竟殺之。
吳書曰。甘寧殺陵統父。孫權命不得讎之。嘗於呂蒙舍酒酣。統乃以刀舞。寧起曰。寧能雙戟舞。蒙曰。未若蒙之巧也。因操刀楯。以身分之。
列女傳曰。緱氏女玉。爲父報讎。吏執玉。以告外黃令梁配。欲論殺玉。申徒蟠時年十五。進諫曰。玉之節義。足以感無恥之孫。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時。尚當表旌廬墓。況在清聽。而不加哀矜。配善其言。乃爲減死論。
又曰。龐涓母者。趙氏女。字娥。父爲同縣人所殺。而娥兄弟三人。俱時病物故。讎乃喜。以爲莫己報。娥乃潛備刀兵。以候讎家十餘年後。遇於都亭。刺殺之。因詣縣自首曰。父仇已報。請就刑。
又曰。衛義姬者。其夫有先人之讎。讎家來報。婿避之。仇家得義姬。問婿所在。乃積薪。燎之。遂不言而燒死。
又曰。穎川公孫氏女河。年十三。怨家報其父。父走得免。河與母俱亡。母先見得。仇人事欲甘心。河馳出。叩頭涕泣曰。老母常有篤疾。安足殘戮以塞忿哉。我是其兒。父母所憐。不如殺我。仇遂殺之。而捨其母。
又京師節女者。本夫有仇。仇家欲報其夫。乃劫其妻父。使要其女中閒。父呼其女而告之計。女念不聽之則殺父。不孝。聽之則殺夫。不義。欲以身當之。曰。諾。因曰。夜在樓上新沐頭東首臥。則是矣。仇家果至。斷其頭持去。明而視之。乃其妻之頭也。仇以爲義。遂釋其夫。
會稽典錄。董黯家貧。採薪供養。母甚肥悅。鄰人家富。有子不孝。母甚瘦小。不孝子疾黯母肥。常苦之。黯不報。及母終。負土成墳竟。殺不孝子。置冢前以祭。
晉中興書曰。桓溫父被害時。溫年十五。枕戈泣血經年。乃提刀直進。手刃仇人。
【詔】魏文帝詔曰。喪亂以來。兵革縱橫。天下之人。多相殘害者。昔田橫殺酈商之兄。張步害伏湛之子。漢氏二祖。下詔使不得相讎。今兵戎始息。宇內初定。民之存者。非流亡之孤。則鋒刃之餘。當相親愛。養老長幼。自今以後。宿有仇怨者。皆不得相讎。
【教】梁簡文帝甄異張景願復讎教曰。夫理感禽魚。道均荊棘。亦有鄉因行改。江以孝移。張景願自縛到郡。稱其父爲韋法所殺。今於公田渚斬法級祭墓訖。束身歸家。昔沂澤撫劍。河南執戟。遠符古義。實足可嘉。防廣刃讎。赦其桎梏之罪。丁蘭雪恥。擢以大夫之位。
周官曰。凡邦國有疑。會同則掌其盟約之載。盟萬民之犯命者。詛其不信者。有獄者則使之盟詛。凡盟詛各以其地域之眾庶。供其牲而致焉。
尚書曰。惟十三年。大會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聽誓。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宮室臺榭陂池侈服。以殘害于爾萬方百姓。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勳未集。肆予小子發。以爾友邦冢君。觀政于商。同力度德。同德度義。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爾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
又曰。時厥明。王乃大巡六師。明誓眾士。王曰。嗚呼我西土君子。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不敬。自絕于天。結怨于民。斮朝涉之脛。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四海。崇信姦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悅婦人。爾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罰。
左傳曰。晉侯獻楚俘于王。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言曰。皆獎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墜其師。無克祚國。及而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
又曰。甯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曰。天禍衛國。君臣不協。今天誘其衷。使皆降心以相從也。不有居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扞牧圉。不協之故。用昭乞盟于爾大神。自今日以往。行者無保其力。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國人聞此盟而後不貳。
又曰。楚子圍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楚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退三十里而許鄭人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質。
又曰。楚師圍宋。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弊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聽。子反懼。與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
又曰。諸侯伐鄭。同盟于亳。載書曰。凡我同盟。無蘊年。無壅利。無保姦。無留慝。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獎王室。或簡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國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墜命亡氏。踣其國家。
史記曰。吳起東遊。出衛郭門。與其母別。齧指而盟曰。起不爲卿相。不復入衛。
漢書曰。高后立諸呂爲王。王陵曰。高皇帝刑白馬而盟。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
淮南子曰。胡人彈骨。〔胡人之盟約。置酒人頭骨中。飲以相詛也。〕越人㓶臂。中國喢盟。所由各異。其於信一也。
晉中興書曰。中宗以祖逖爲前鋒都督。徑北渡江。中流誓曰。祖逖不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此江。
又曰。吳主孫權。與蜀盟文曰。天降喪亂。皇綱失涼。逆臣承釁。劫奪國柄。始於董卓。終於曹操。九州輻裂。普天無繼。及操子丕。偷取天位。而叡么麼。尋亦凶逆。昔共工亂蒙。而高辛行師。三苗千度。而虞舜征焉。今日滅叡。擒其徒黨。非漢與吳。將復誰在。建大事。必先盟誓。漢之與吳。雖信由中。然分土列境。宜立盟約。使東西士民。咸共聞知。既盟之後。戮力一心。同討魏賊。救危恤患。分災共慶。各守分土。無相侵犯。傳之後葉。克終若始。有渝此盟。創禍先亂。俾墜其師。無克祚國。
【文】晉劉琨與段匹磾盟文曰。天不靜晉。難集上邦。四方豪傑。是焉扇動。乃憑陵于諸夏。俾天子播越震蕩。罔有攸底。二虜交侵。區夏將泯。神人乏主。蒼生無歸。百罹備臻。死喪相枕。肌膚潤於鋒鏑。骸骨曝於草莽。千里無煙火之廬。列城有丘曠之邑。茲所以痛心疾首。仰訴皇穹者也。臣琨蒙國寵靈。叨切台岳。臣磾世效忠節。忝荷公輔。大懼醜類。猾夏王旅。殞首喪元。盡其臣禮。古先哲王。貽厥後訓。所以翼戴天子。敦序同好者。莫不臨之以神明。結之盟誓。故齊桓會於邵陵。而群后加恭。晉文盟於踐土。而諸侯茲順。加臣等。介在遐鄙。而與主相去迥遼。是以敢干先典。刑牲歃血。自今日既盟之後。皆盡忠竭節。以翦夷二寇。有加難於琨。磾必救。加難於磾。琨亦如之。繾綣齊契。披布胸懷。書功金石。藏于王府。有渝此盟。亡其宗族。俾墜軍旅。無其遺育。
晉庾闡爲郤車騎討蘇峻盟文曰。賊臣祖約蘇峻。不恭天命。不畏王誅。凶戾肆逆。干國之紀。稱兵攻宮。焚掠宗廟。遂乃制脅幼主。有無君之心。大行皇太后。以憂厄崩殂。殘害忠良。禍虐烝民。窮凶極暴。毒流四海。是以率土怨酷。兆庶泣血。咸願奉辭罰罪。以除元惡。今主上幽危。百姓倒懸。忠臣烈士。志在死國。既盟之後。戮力一心。共翦醜類。殞首喪元。以救社稷。若二寇不梟。無望偷安。當令生者不食今誓。死者無媿黃泉。
晉王羲之爲會稽內史。稱疾去郡。於父墓前自誓文曰。羲之不天。夙遭閔凶。遂因人乏。蒙國寵榮。每仰詠老氏周任之誡。常恐斯亡無日。是用寤寐永歎。若墜深谷。止足之分。定於今日。稽顙歸誠。自今之後。敢渝變此心。貪冒苟進。是有無尊之心。而不子也。子而不子。天地所不覆載也。名教所不得容也。信誓之誠。有如皎日。
陳沈炯爲陳武帝與王僧辯盟文曰。侯景戎羯小醜。逆天無狀。背我恩義。破我國家。毒我生民。改移我廟社。誅鋤我郡縣。割裂我宗姻。我高祖霊聖聰明。光宅天下。劬勞兆庶。亭育萬民。哀景以窮見歸。全景將戮之首。授景要害之地。崇景非次之榮。於景何怨。而景長戟彊弩。陵慼朝庭。刳肝斮趾。不厭其快。高祖菜食卑宮。春秋九十。屈意凝威。憤終寇手。大行皇帝。溫嚴恭默。不守鴻名。於景何有。復加忍毒。豈有率土之濱。忍聞此痛。僧辨等。荷相國湘東王泣血銜冤之寄。摩頂至踵之恩。能不瀝膽抽腸。共誅姦逆。協和將帥。同心共契。必誅凶竪。尊奉湘東王。嗣膺鴻業。以主郊祭。若一相欺負。一相違戾。天地宗廟。是譴是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