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栞宋本孟子注䟽附挍勘記
離婁章句下 趙氏注 孫奭疏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三者皆謂事可出入不至違義但傷此名亦不陷於惡也
[疏]正義曰此章言廉勇惠三者人之高行也孟子曰至死傷勇者蓋言凡於所取之道可以取之則取之故無傷害於爲廉可以無取而乃取之是爲傷害於廉也又言凡所與之道可以與之則與之而不爲傷其惠可以無與而乃與之是爲傷害於惠也又言凡於所死之道可以死之則死不爲傷害其勇可以無死而乃死之是爲傷害其勇也如孟子受薛七十鎰是可以取則取之也求也爲聚斂而附益之是可以無取而乃取之者也孔子與原思之粟是可以與則與之者也冉子與子華之粟五秉是可以無與而乃與之者也比干諫而死是可以死則死也荀息不能格君心之非而終遽以死許是可以無死而乃死之也
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爲愈已於是殺羿羿有窮后羿逢蒙羿之家眾也春秋傳曰羿將歸自田家眾殺之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罪羿不擇人也故以下事喻之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衞衞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孺子鄭大夫庾公衞大夫疾作瘧疾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僕御也孺子曰吾必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衞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端人用心不邪辟知我是其道本所出必不害我也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爲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叩輪去其金發乘矢而後反庾公之斯至竟如孺子之所言而曰我不敢廢君事故叩輪去鏃使不害人乃以射孺子禮射四發而去乘四也詩云四矢反兮孟子言是以明羿之罪假使如子濯孺子之得尹公之他而教之何由有逢蒙之禍乎
[疏]逢蒙學射至乘矢而後反○正義曰此章言求交取友必得其人也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爲愈已於是殺羿言逢蒙學射於后羿既學盡后羿所射之道乃思天下惟后羿所射有強於已於是反妒之而殺其后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孟子復言逢蒙所以殺其后羿是后羿亦有可罪之道者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孟子引公明儀於往日甞曰逢蒙殺羿宜若羿無罪而見殺焉又鄙之公明儀之言曰薄乎此言爾安得謂之無罪焉昔鄭國之君使子濯孺子爲大夫以侵伐其衞國衞君乃使大夫庾公之斯追捉其子濯子濯乃曰今日我瘧疾發作不可以執弓而敵之我必死矣遂問其御僕曰衞之追赶我者是誰也其御僕乃告之曰衞大夫庾公之斯者也子濯即曰我得生矣不能死我也其御僕乃問庾公之斯是衞國之最善射者也而夫子乃曰吾生矣是何之謂也子濯乃與之御僕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正之人也其所友亦必端正之人然後教其射矣庾公之斯遂追至子濯之所見子濯不執弓矢乃問曰夫子何爲不執弓以拒之子濯告之曰今日我瘧疾發作不可以執弓矣庾公之斯乃自稱已爲小人言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今不忍以夫子之道而反歸害其夫子矣雖然不忍害夫子奈以今日所追之事乃君命之事也我亦不敢廢背其君命耳遂不免抽取其矢而敲之於車輪之上乃去其鏃利而發射子濯至發其四矢然後乃反歸而不追之蓋去鏃利所以無害於子濯耳云乘矢者乘四矢也蓋四馬爲一乘是亦取其意也○注羿有窮至殺之○正義曰羿有窮后羿者說在梁王首篇詳矣云逢蒙羿之家眾至殺之者案襄公四年左傳云將歸自田家眾殺之而烹之以食其子子不忍食諸死于窮門杜注云子羿之子也不忍食又殺之國門○注孺子鄭大夫庾公衞大夫○正義曰襄公十四年左傳云尹公他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二子追衞獻公公孫丁御公子曰射爲背師不射爲戮射爲禮乎射兩鉤而還尹公他曰子爲師我則遠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杜預曰子魚庾公差然則孟子之言與此不同是二說必有取一焉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西子古之好女西施也蒙不潔以不潔汙巾帽而蒙其頭面而雖好以蒙不潔人過之者皆自掩鼻懼聞其臭也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惡人醜類者也面雖醜而齋戒沐浴自治潔淨可以待上帝之祀言人當自治以仁義乃爲善也
[疏]孟子至上帝○正義曰此章言貌好行惡西子冒臭醜人潔服供事上帝明當修飾惟義爲常也孟子言西施之女其貌雖好然加之不潔巾帽而蒙其頭則人見之亦必遮掩鼻而過之更不顧也如惡人雖曰至醜然能齋戒沐浴自潔淨其身則亦可以供事上帝矣孟子之意蓋人能修絜其已雖神猶享而況於人乎然知人修治其已不可以已也○注西子西施○正義曰案史記云西施越之美女越王勾踐以獻之吳王夫差大幸之每入市人願見者先輸金錢一文是西施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爲本今天下之言性則以故而已矣以言其故者以利爲本耳若杞柳爲桮棬非杞柳之性也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惡人欲用智而妄穿鑿不順物之性而改道以養之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禹之用智決江疏河因水之性因地之宜引之就下行其空虛無事之處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如用智者不妄改作但循理若禹之行水於無事則爲大智也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天雖高星辰雖遠誠能推求其故常千歲日至之日可坐而致也星辰日月之會致至也知其日至在何日也
[疏]孟子曰至可坐而致也○正義曰此章言能修性守故天道可知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爲本至可坐而致也者孟子言今夫天下之人有言其性也者非性之謂也則事而已矣蓋故者事也如所謂故舊無大故之故同意以其人生之初萬理已具於性矣但由性而行本乎自然固不待於有爲則可也是則爲性矣今天下之人皆以待於有爲爲性是行其性也非本乎自然而爲性者耳是則爲事矣事者必以利爲本是人所行事必擇其利然後行之矣是謂故者以利爲本矣我之所以有惡於智者非謂其智也爲其不本性之自然之爲智但穿鑿逆其自然之性而爲智者矣故曰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孟子言此又恐後人因是遂以爲故與智爲不美所以復爲明言之故言如爲智者若禹之治水則我無惡於爲智矣以其大禹之治行其水也但因水自然之性引而通之是行其所無事者也非逆其水性而行之也若今之人爲智但因性之自然而爲智是亦行其無事耳而其爲智亦大智者矣此孟子於此以爲智之美又非所謂惡之者也且天之最高者也星辰最遠者也然而誠能但推求其故常雖千歲之後其日至之日亦可坐而計之也孟子於此以故爲美所以又執是而言之耳以其恐人不知已前所謂則故而已矣爲事之故遂引天與星辰而言故常之故於此爲美也謂人之言性者但本乎故常自然之性而爲性不以妄自穿鑿改作則身之修亦若天與星辰之故常而千歲日至之日但可坐而致也此所以明其前所謂故爲事故之故終於此云故乃故常之故蓋故義亦訓常所謂必循其故之故同○注以杞柳爲桮棬○正義曰經之告子篇文也○注星辰日月之會○案孔安國尚書傳云星辰日月所會也書云辰弗集于房是也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公行子齊大夫也右師齊之貴臣王驩字子敖者公行之喪齊卿大夫以君命會各有位次故下云朝廷也與言者皆諂於貴人也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右師謂孟子簡其無德故不與言是以不悅也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歷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爲簡不亦異乎孟子聞子敖之言曰我欲行禮故不歷位而言反以我爲簡異也云以禮者心惡子敖而外順其辭也
[疏]公行子至不亦異乎○正義曰此章言循理而動不合時人也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公行子齊國之大夫喪其子故有子之喪王驩字子敖者公行子家而弔慰入公行之門其間有進揖而與右師王驩言者又有就右師王驩之位所而與言者孟子不與右師言至不亦異乎者言孟子獨不與右師言右師見孟子不與之言乃不說而有憤憤之色曰諸君子之眾賢皆與我言獨孟子不與我言是孟子簡畧不禮於我也孟子聞王驩此言乃告之曰不與右師言者乃是禮然也於禮則朝廷之間不歷位所而相與言又不踰越階而相揖我欲行其禮故如是不與之言也子敖今以我爲簡畧而爲不禮是其言不亦乖異於禮乎○注右師齊之貴臣○正義曰古者天子之卿尊者謂之太師卑者謂之少師諸侯之卿尊者謂之左師卑者謂之右師故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常愛之敬人者人常敬之存在也君子之在心者仁與禮也愛敬施行於人人亦必反報之於已也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橫逆者以暴虐之道來加我也君子反自思省謂已仁禮不至也物事也推此人何爲以此事來加於我也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君子自謂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妄人妄作之人無知者與禽獸何擇異也無異於禽獸又何足難矣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爲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爲鄉人也是則可憂也君子之憂憂不如堯舜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憂之當如何乎如舜而後可故終身憂也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爲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君子之行本自不致患常行仁禮如有一朝橫來之患非已愆也故君子歸天不以爲患也
[疏]孟子曰至君子不患矣○正義曰此章言君子責已小人不改比之禽獸故不足難也蹈仁行禮不患其患也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至人常敬之者孟子言君子之人所以有別於眾人者以其存心與眾人別也君子之人常以仁道存乎心又以禮存乎心以仁存乎心者是愛人者也有禮存乎心者是敬人者也愛人者人亦常愛之敬人者人亦常敬之蓋人所以亦常愛敬之者抑以施報自然之道也有人於此至又何難焉孟子又託言今有人在此其待我者皆以橫逆暴虐之道而待我則爲君子者必自反責於已也以其是我必不仁又無禮也此所以待我橫逆故曰此物奚宜至哉言此人何爲以此橫逆加我哉是必於我有不仁之心有無禮之行此人所以如是而加我矣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加我又由此者君子之人又必自反責其已以爲是我必有不忠之心矣自反既以有忠其橫逆加我者又由此君子之人乃曰此人以橫逆暴虐之道加我是必妄人矣如此爲妄人矣則與禽獸奚擇有異哉既爲禽獸於我又何足責難焉此君子之人又自歸已而不譴彼之罪矣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至君子不患矣者孟子言如此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慮而無一朝之患難乃若君子有所憂慮是亦不爲無焉然而有憂者但憂慮而爲舜帝亦一人也我亦一人也舜帝既爲法於天下可傳之於後世以爲人所取則而我猶尚未免爲鄉俗之人此則君子可憂也既以憂之是如之何憂言憂但慕如舜爲法可傳於後世而止矣然則君子其於有所患則無矣非仁之事既以無爲非禮之事既以不行然而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亦不爲之患矣無他以其非已之有愆過而招之也其所以有患者亦彼之患不足爲我之患也前所謂橫逆待我是必妄人也已於禽獸又何足難焉正此之謂也孟子言之是亦欲人以仁禮存心其有橫逆加已又當反已故無患及耳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顏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顏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孟子曰禹稷顏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已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顏子易地則皆然當平世三過其門者身爲公卿憂民者也當亂世安陋巷者不用於世窮而樂道者也孟子以爲憂民之道同用與不用之宜若是也故孔子俱賢之禹稷急民之難若是顏子與之易地其心皆然不在其位故勞佚異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雖被髮纓冠而救之可也鄉鄰有鬬者被髮纓冠而往救之則惑也雖閉戶可也纓冠者以冠纓貫頭也鄉鄰同鄉也同室相救是其理也喻禹稷走赴鄉鄰非其事顏子所以閉戶而高枕也
[疏]禹稷當平世至可也○正義曰此章言顏子之心有同禹稷者也禹稷當平世至易地則皆然者孟子言大禹與后稷皆當平治之世急於爲民三過家門而不入其室孔子皆以爲賢故尊賢之顏淵當危亂之世不得其用居處於隘陋之巷但以一簞盛其食一瓢盛其飲而飲食之時人皆不堪忍此之憂顏淵獨樂於道而不改此憂孔子亦以爲賢孟子乃至於此乃自曰禹稷顏回三人其道則同耳以其大禹於是時思念天下有因洪水而沉溺也后稷於是時思念天下有因水土未平而被飢餓之者亦如已被其飢餓也是以三過家門而不入其室而爲民如是之急也禹稷與顏子更易其地則皆能如是謂顏子在禹稷之世亦能如禹稷如是爲民之急禹稷在顏子之世亦能不改其樂是則爲同道者也若其有異但時之一平一亂矣今有同室之人至可也者孟子又以此言比喻之謂禹稷爲民如是之急若今有同室之人有鬬爭之者救勸之者雖被髮而纓冠於頭而救勸之可也無它以其人情於同居是爲親者也如有爭鬬而不救勸之是疎其親也禹稷當平世既達而在上亦急於爲民也如不急於民是在上位而不恤民者也孟子固以同室之人救鬬爲喻顏子在陋巷而不改其樂若今有同鄉之人有爭鬬者如被散其髮而纓冠於頭而救勸之則爲惑者矣雖閉戶而勿救之可也無它以其鄉鄰於已爲疎非親也如往救之是親其疎矣顏子當危亂之世既窮而不得用亦宜處陋巷而不改其樂耳如改其樂是媚於世而非賢者也孟子故以鄉鄰之人不救爲喻由此推之則孟子爲禹稷顏回同道是其不誣於後世也孔子曰賢哉回也是孔子賢顏回之謂也又曰禹吾無間然矣是孔子賢禹之謂也南宮适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以此觀之孔子美南宮适云及此二人者如此是知孔子有賢於禹稷也抑亦是孔子賢稷之謂也然而三過其門則主乎禹今孟子則兼稷言之何也曰孔子言躬稼其亦主於稷而乃兼禹言之以禹之治水非暨稷之播殖則無以奏艱食非得禹之平水土則無以爲躬稼是二者未常不相待爲用耳孔孟交言之是亦一道也蓋躬稼而有天下雖出乎南宮适之言然孔子美之者亦孔子之言也故云孔子言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匡章齊人也一國皆稱不孝問孟子何爲與之遊又禮之以顏色喜悅之貌也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爲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惰懈不作極耳目之欲以陷罪戮及父母凡此五者人所謂不孝之行章子豈有一事於此五不孝中也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遇得也章子子父親教相責以善不能相得父逐之也朋友切磋乃當責善耳父子相責以善賊恩之大者也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爲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夫章子豈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哉但以身得罪於父不得近父故出去其妻屏遠其子終身不爲妻子所養也其設心以爲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章子張設其心執持此屏妻子之意以爲得罪於父而不若是以自責罰是則罪益大矣
[疏]公都子曰至則章子而已矣○正義曰此章言匡章得罪出妻屏子上不得養下以責已眾人以爲不孝孟子以爲禮貌之者也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至敢問何也者公都子謂孟子曰匡章子徧國人皆稱爲不孝者焉夫子乃與之遊又從而敬悅之敢問夫子是如之何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至於是乎孟子荅公都子曰世俗之人所謂爲不孝之行有五怠惰其四支不作事業而不顧父母之所養爲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而不顧父母之所養爲二不孝也好貨財私愛妻子而不顧父母之所養爲三不孝也縱其耳目之所慾陷於其罪以辱及父母是四不孝也好勇暴好爭鬬好頑很以驚危父母是五不孝也章子豈有一事於此五不孝乎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孟子言章子但失於父子責善不相遇也不遇者是不相得也其所以相責於善乃朋友切磋琢磨之道也如父子相責善是賊害其父子之恩大者矣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至是則章子而已矣孟子又言夫章子與父子不相遇而離之豈以章子不欲有夫妻子母之爲親屬哉爲其得罪於父不得近焉故用出去其妻屏逐其子終身不爲妻子所養也其章子如或開設於心爲不若是離之父故出妻屏子是陷父於不義之罪者矣是則罪之莫大者矣是則章子之行以此而已我何可絕而不與之邪以此論之則章子之過過於厚者矣宜孟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也蓋謂不顧父母之養者是有逆於父母而不順父母之意耳孝經云父有爭而則身不陷於不義禮云與其得罪於州閭鄉黨寧熟諫然則父有不義雖熟諫以爭之可也又安可以朋友責善施於父子之間哉故章子所以離之遂用出妻屏子爲其父有不義而不可言耳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盍何不也曾子居武城有越寇將來人曰寇方至何不去之曰無寓人於我室毀傷其薪木寇退則曰脩我牆屋我將反寓寄也曾子欲去戒其守人曰無寄人於我室恐其傷我薪草樹木也寇退則曰治牆屋之壞者我將來反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則先去以爲民望寇退則反殆於不可左右相與非議曾子者言武城邑大夫敬曾子武城人爲曾子忠謀勸使避寇君臣忠敬如此而先生寇至則先去使百姓瞻望而効之寇退安寧則復來還殆不可如是怪曾子何以行之也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沈猶行曾子弟子也行謂左右之人曰先生之行非汝所能知也先生曾子也往者先生甞從門徒七十人舍吾沈猶氏時有作亂者曰負芻來攻沈猶氏先生率弟子去之不與其難言賓師不與臣同耳子思居於衞有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伋子思名也子思欲助衞君赴難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孟子以爲二人同道曾子爲武城人作師則其父兄故去留無毀子思微少也又爲臣委質爲臣當死難故不去也子思與曾子易地皆然
[疏]曾子居武城至易地則皆然○正義曰此章言曾子子思處義非謬者也曾子居武城有越寇至或曰寇至盍去諸者孟子言曾子甞居於武城之邑有南越寇賊興或人告之曰寇賊來何不去之曰無寓人於我室毀傷其薪木寇退則曰修我牆屋我將反者言曾子欲去乃戒其所守之人曰無寓人於我此室而毀傷我薪木寇賊既退則曰修我牆屋我將反居此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至殆於不可者言寇賊已退曾子於是乎反居此也左右之大夫皆曰待先生如此其忠而不敢慢也寇賊至則先去以使民瞻望而效之寇退平靜則反其居殆不可如是也猶行曰至未有與焉者言沈猶行荅左右之人曰先生之去非汝所能知者也往日沈猶有寇賊自負其芻草來攻我室隨從先生者有七十人言曾子率弟子而去之故未有與及此難也故得免其禍焉先生曾子也子思居於衞有齊寇至君誰與守者孟子又言子思居於衞邑有齊國之寇賊興或人告之曰寇賊來何不去之子思乃自稱名荅或人曰如使伋見其寇賊至則去之衞君則誰與爲守護伋子思名也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至易地則皆然孟子引至於此乃曰曾子子思二人其道則同也以其曾子居於武城則師之道也如人之父兄也則去留人不可毀無它其以無所拘也子思居於衞則臣之道也其勢則微小也當赴君之難不可去也無它以其有所拘也雖然二人如更易其地則皆能如是也謂子思居於曾子之所而爲之師亦未必不能如曾子去留無所拘也曾子居於子思之所而爲之臣亦未必不能如子思赴君之難而不去也故曰曾子子思同道案史記弟子傳曾子名參字子輿武城人少孔子四十六歲孔子以爲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國○注伋子思名也○正義曰案世家云子思名伋字子思伯魚之子孔子之孫也六十二甞困於宋子思作中庸沒於衞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儲子齊人也瞷視也果能也謂孟子曰王言賢者身貌必當有異故使人視夫子能有異於眾人之容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人生同受法於天地之形我當何以異於人哉且堯舜之貌與凡人同耳其所以異乃以仁義之道在於內也
[疏]儲子至同耳○正義曰此章言人以道殊賢愚體別也儲子謂孟子曰齊王使人視夫子能有以異別於眾人乎以其齊王必謂孟子之賢貌狀須有異於人也孟子荅之曰我何以有別異於眾人哉雖堯舜之盛帝亦與人同其貌狀耳但其所以有異於眾人者特以仁義之道與人異耳孟子言此則知齊王是爲不達者也蓋古之人善觀人者不索人於形骸之外而索之於形骸之內今齊王乃索孟子於形骸之外宜其過也○注儲子齊人也○正義曰蓋亦因經而爲言之也故孟子仕於齊今此乃曰王使人來者是知爲齊人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良人夫也盡富貴者夫詐言其姓名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甞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妻疑其詐故欲視其所之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爲饜足之道也施者邪施而行不欲使良人覺也墦間郭外冢間也乞其祭者所餘酒肉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妻妾於中庭悲傷其良人相對涕泣而謗毀之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施猶扁扁喜悅之貌以爲妻妾不知如故驕之也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由用也用君子之道觀之今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而求之以驕人於白日此良人爲妻妾所羞而泣傷也幾希者言今苟求富貴妻妾雖不羞泣者與此良人妻妾何異也
[疏]齊人至幾希矣○正義曰此章言小人苟得妻妾猶羞也齊人有一妻一妾至幾希矣者孟子託此以譏時人苟貪富貴而驕人者也言齊國中人有一妻一妾者而居處於室其良人出外則必饜飽酒肉而後歸其妻問所與飲食酒肉者良人則盡以爲富貴者與之也其妻遂告其妾曰良人出門則必饜飽酒肉而後歸問其所與者良人皆以爲富貴者與之也而未甞見有富貴顯達者來家中我將視其良人所往妻疑之故欲視其所往也明日蚤起乃邪施其身微從良人之所往徧盡一國之中無有與良人立談話者終往齊國東郭之處有冢間之祭者良人乃就乞其餘祭之酒肉不飽饜又顧視而求之於他人以此遂爲饜足之道其妻乃先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者也今乃若此而乞之祭者爲饜足遂與其妾共訕良人而相對涕泣於中庭之間而良人未之知其妻妾非訕其已又施施然喜悅從外來歸復驕泰其妻妾孟子引至此乃曰由此齊人觀之則今之人所以諂求富貴利達者其妻與妾而不羞恥不相對涕泣於中庭者幾希矣言其少也皆若此齊人耳蓋孟子之言每每及此者所以救時之弊不得不如已矣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八下
南昌縣知縣陳煦栞
逢蒙 按逢字从夆逢蒙逢伯陵逢丑父逢公皆薄紅反東轉爲江乃薄江反德公士元非有二字也宋人廣韻改字作逄薄江切殊謬孟子音義同謬不可不正逢蒙古書作蠭蒙則其字不當从夅可知矣
假使如子濯孺子之得尹公之他 閩本廖本孔本韓本同監毛本脫上之字
今天下之言性則以故而已矣以言其故者以利爲本耳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言天下萬物之情性當順其故則利之也改戾其性則失其利矣
但循理若禹之行水於無事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作事循理若禹行水於無事之處
誠能推求其故常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下有之行二字
人亦必反報之於已也 閩監毛三本同宋本作人亦必反之已也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人必反之已也足利本無之字
當平世三過其門者 按此段注宋本廖本孔本韓本俱分兩段自此至故孔子俱賢之在經文禹稷顏回同道下
故勞佚異 閩監毛三本同宋本無故字廖本下有矣字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勞佚異矣
惰懈不作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懈作解按音義出惰解案懈正字解假借字
執持此屏妻子之意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屏下有出字
是則罪益大矣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下有是章子之行巳矣何爲不可與言十三字○按有者是
言賓師不與臣同耳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無耳字宋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言師賓不與臣同
易地皆然 閩監毛三本同宋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地皆作處同廖本皆作同
王使人瞯夫子 宋九經本岳本咸淳衢州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同監毛二本瞯作矙閩本注作矙此經作{日門}門字中缺蓋初刻作瞯欲改作矙剜去而未修板也○按音義出瞯夫作瞯蓋此正與滕文公篇陽貨矙孔子同字音勘譌爲瞯而以古莧切之非也下章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