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栞宋本孟子注䟽附挍勘記
滕文公章句下 趙氏注 孫奭疏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丑怪孟子不肯每輒應諸侯之聘不見之於義謂何也孟子曰古者不爲臣不見古者不爲臣不肯見不義而富且貴者也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納是皆巳甚迫斯可以見矣孟子言魏文侯魯繆公有好善之心而此二人距之太甚迫窄則可以見之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陽貨魯大夫也孔子士也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矙視也陽貨視孔子亡而饋之者欲使孔子來荅恐其便荅拜使人也孔子矙其亡者心不欲見陽貨也論語曰饋孔子豚孟子曰蒸豚豚非大牲故用熟饋也是時陽貨先加禮豈得不往拜見之哉曾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病極也言其意苦勞極甚於仲夏之月治畦灌園之勤也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未同志未合也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謂之失言也觀其色赧赧然面赤心不正之貌也由子路名子路剛直故曰非由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孟子言由是觀曾子子路之言以觀君子之所養志可知矣謂君子養正氣不以入邪也
[疏]公孫丑問曰至可知已矣○正義曰此章言道異不謀迫斯強之段泄已甚矙亡得其宜正己直行不納於邪赧然不接傷若夏畦也公孫問曰不見諸侯何義丑怪孟子不見諸侯故問之曰不見諸侯其義謂何也孟子曰古者不爲臣不見至可知巳矣孟子荅之公孫丑言古之不爲臣者不肯見不義而饕富貴者也如段干木踰垣牆而避魏文侯於外泄柳閉門而拒魯繆公於內然皆不見之者是皆文侯繆公而就見已甚迫切斯可以見矣然干木泄柳且不見之耳陽貨欲願見於孔子而畏孔子惡己之無禮而不見之意已謂己爲大夫而有遺賜孔子但爲之士彼不得受其遺賜於其家則必往謝己門故陽貨視孔子不在遂饋送孔子蒸豚之禮然而孔子至後亦以視陽貨不在乃往其門而拜謝之故當是之時陽貨豈先不得見孔子以其不合視孔子不在乃饋蒸豚孔子所以不欲見亦復其亡而往謝之也蒸豚熟豚也曾子又有云脅肩諂笑竦縮其身強容而笑者其勞苦有甚於夏之五六月而灌園也治畦曰灌園也子路有云未合其志而與之言觀其色赧赧然面赤而心不正者非我之所知也由子路自稱名也孟子曰由此數者觀之則君子之所養以義可得而知矣蓋就此數者論之孟子必荅孫丑以此者則孟子不見諸侯是亦分也義也孫丑乃不知之奈之何哉今且以孟子不見諸侯必以段干泄柳爲言者蓋謂魏文魯繆二君欲見此二子如此之迫切而二子尚不見之而況己往見諸侯哉必以陽貨爲言者蓋謂孔子不見陽貨者乃陽貨自取之爾今已之不見諸侯者亦以諸侯不禮於我矣必以曾子所謂而言者蓋謂已如往見諸侯亦是脅肩諂笑者也必以子路所謂而言者蓋謂己如就見諸侯亦是未同而觀其色赧赧然之人也此孟子所以執此而喻其意於公孫丑也說文云畦菜畦也是知即園也○注論語曰饋孔子豚○正義曰案孔安國傳云陽貨欲使孔子往謝故遺孔子豚陽貨陽虎也名虎字貨爲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將使之仕也豚豕之小者故論語於陽貨篇云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寶而迷邦可謂仁乎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凡此是其事也○注子路剛直正義曰案孔子弟子列傳云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是爲剛直也後死於衞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巳何如戴盈之宋大夫問孟子欲使君去關市征稅復古行什一之賦今年未能盡去且使輕之待來年然後復古何如孟子曰今有人曰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如知其非義斯速巳矣何待來年攘取也取自來之物也孟子以此爲喻知攘之惡當即止何可損少月取一雞待來年乃止乎謂盈之之言若此類者也
[疏]戴盈之曰至何待來年○正義曰此章言從善改非坐而待旦知而爲之罪重於故譬猶攘雞多少同盜變惡速然後可也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戴盈之即戴不勝字盈之也爲宋國之大夫問於孟子曰欲使宋君去關市之征稅今年未能盡去且使輕取之以待來年然後盡去之如之何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至何待來年孟子以此比喻之以荅盈之之言非也言今有人日日攘取其鄰家之雞者或有人告之曰此攘雞乃小人盜賊之道非君子大公至正之道也乃曰請損之但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止而勿攘今子如知宋君取關市之稅爲非義若此攘雞之非道斯可速而止之耳何可待來年然後已乎此孟子所以告之是耳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公都子孟子弟子外人他人論議者也好辯言孟子好與楊墨之徒辯爭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曰我不得已耳欲救正道懼爲邪說所亂故辯之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爲巢上者爲營窟天下之生生民以來也迭有治亂非一世水生蛇龍水盛則蛇龍居民之地也民患水避之故無定居埤下者於樹上爲巢猶鳥之巢也上者高原之上也鑿岸而營度之以爲窟穴而處之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尚書逸篇之水逆行洚洞無涯故曰洚水也洪大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堯使禹治洪水通九州故曰掘地而注之海也菹澤生草者也今青州謂澤有草爲菹水流行於地而去之民人下高就平土故遠險阻也水去故鳥獸害人者消盡也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壞宮室以爲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爲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暴亂也亂君更興殘壞民室屋以其處爲污池棄五穀之田以爲園囿長逸遊而棄本業使民不得衣食有飢寒並至之厄其小人則放辟邪侈故作邪僞之說爲姦寇之行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也至眾也田疇不墾故禽獸眾多謂羿桀之時也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奄東方無道國武王伐紂至于孟津還歸二年復伐前後三年也飛廉紂諛臣驅之海隅而戮之猶舜放四罪也滅與紂共爲亂政者五十國也奄大國故特伐之尚書多方曰王來自奄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無缺書尚書逸篇也丕大顯明承纉烈光也言文王大顯明王道武王大纉承天光烈佑開後人謂成康皆行正道無虧缺也此周公輔相以撥亂之功也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世衰道微周衰之時也孔子懼正道遂滅故作春秋因魯史記設素王之法謂天子之事也知我者謂我正綱紀也罪我者謂時人見彈貶者言孔子以春秋撥亂也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爲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言孔子之後聖王之道不興戰國縱橫布衣處士游說以干諸侯若楊墨之徒無尊異君父之義而以攅議於世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公明儀魯賢人言人君但崇庖廚養犬馬不恤民是爲率禽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言仁義塞則邪說行獸食人則人相食此亂之甚也吾爲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閑習也淫放也孟子言我懼聖人之道不著爲邪說所乘故習聖人之道以距之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說與上篇同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抑治也周公兼懷夷狄之人驅害人之猛獸也言亂臣賊子懼春秋之貶責也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此詩巳見上篇說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是周公所欲伐擊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孟子言我亦欲正人心距詖行以奉禹周公孔子也不得巳而與人辯耳豈好之哉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孟子自謂能距楊墨也徒黨也可以繼聖人之道謂名世者也故曰聖人之徒也
[疏]孟子曰予豈好辯哉至聖人之徒也○正義曰此章言憂世撥亂勤以濟之義以匡之也公都子問孟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與楊墨之徒爭辯敢問是何如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孟子荅之曰我豈好與彼爭辯之哉但欲正人心不得巳而用辯之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至上者爲營窟孟子言天下之生民以來至于今以久矣其間一治一亂甚多當堯之時水逆勢而流行氾濫濁於中國蛇龍由是居處於其間民亦無所安其居處以至居於埤下者乃於樹上爲巢如鳥之居於巢也居於高原之上者乃鑿爲穴窟而處之書曰洚水警余洚水洪水也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至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言尚書逸篇之文云洚水警懼我此蓋舜言故稱余余我也孟子引之故自解之洚水言洚水則洪大之水也故舜使禹治其洪水禹乃掘地因其勢順而流注之海又驅遣蛇龍而放之菹菹澤生草之所也於是水從地中流行故不氾逆所謂導江導淮導河導入漢之水是禹之治也危險艱阻既以遠去而無氾濫之患鳥獸之害於人者遂消滅然後人皆得平坦之地而居之所謂水逆行氾濫於中國蛇龍居之爲巢營窟之難於是免矣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至及紂之身又至咸以正無缺者孟子言自堯舜既沒之後聖人所行之道衰微暴虐之君更興乃毀壞民之宮室以爲之汙池而民皆無所安居休息又棄五穀之田以爲之園囿而恣遊傲乃使民不得衣食於是民有飢寒其小人皆放辟邪侈作邪僞之說爲姦寇之行又作園囿汙池於是草木沛澤茂盛而禽獸至眾及紂之世又爲大亂周公乃輔相武王誅伐其紂又伐奄國終始三年討戮殘賊之君乃驅逐飛廉諛臣於海隅之地而戮殺之遂滅與紂共爲亂之國者有五十國然後驅遣其虎豹犀象之野獸而遠去之天下之人巳皆大悅而歸武王書所謂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咸以正無缺是斯之謂歟蓋言大明文王創始之謀謨大纉集武王之功烈佑開後人皆以正道行之故無虧缺也後人是謂成王康王在後者也世衰道微邪說暴行至其惟春秋乎孟子又言至周世之道衰於是微滅邪說暴行之人又有起作於是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惟孔子於此時乃恐懼正道遂滅而害人正心故因魯史記而作春秋之經蓋春秋者乃設素王之道皆天子之事迹也孔子云知我正王綱者其惟以春秋知我矣罪我以謂迷亂天下者其亦惟以春秋罪我矣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至是禽獸也孟子又言自孔子之後聖王無有興作於其間諸侯乃放恣爲亂布衣之處士乃橫議而遊說於諸侯於是楊朱墨翟偏蔽之言盈滿於天下天下之言者不歸從楊朱之爲己則歸從墨翟之兼愛以其爲己之言行是使天下無其君也兼愛之言行是使天下無其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之類也非人也公明儀曰至率獸而食人也孟子又引昔公明儀有云君之庖廚乃多有其肥肉棧廐之中多養其肥馬而下民以有飢餓之顏色郊野之間以有餓死之莩者如此是國君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至吾爲此懼又至吾言矣孟子又言楊墨自爲兼愛之道不熄滅則孔子之正道不著明是邪說欺誣其民而充溢掩其仁義之道也仁義既以邪說充塞而掩之則不特率獸食人而人亦將自相食也孟子故言我爲此恐懼乃欲防閑衞其先聖之正道而排斥拒其楊墨放逐其淫辭使邪說者不得興作於其間所謂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此蓋說在上篇此更不說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此皆孟子言至於此又復自堯至於孔子再詳揔說之也言往者自舜使禹抑治其水而天下於是乎得平安至周公相武王兼征夷狄驅逐暴獸而人民於是乎得寧靜以至孔子作成春秋而褒貶著而亂臣賊子於是乎恐懼之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說在上篇詳矣孟子言如是則無父無君者是周公所欲膺擊而伐之也我今亦欲正其人心息滅其邪說距止其險陂之行放逐其淫辭以奉承禹周公孔子三聖者豈我好與楊墨之辯哉是我不得巳故當與之爭辯也然而能言距止楊墨之道者是亦爲聖人之徒黨也故曰我亦欲正人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巳也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注堯使禹治洪水通九州至消盡也正義曰禹通九州者蓋始自堯所都冀州而起遂從東南通于兖州兖州既達又東南通於青州青州既達又從南通於徐州徐州既達又南通於楊州楊州既達又西通於荊州荊州既達又從荊而北通於豫州豫州既達又從豫而西通於梁州梁州既達又從梁而北通於雍州雍州既達於是又通乎冀州冀州乃帝都也凡此是皆禹通之耳○注奄東方無道國至王來自奄正義曰案鄭玄云奄國在淮夷之北裴駰亦引而證史記云伐奄者孔安國云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國又叛成王東伐淮夷遂滅奄而徙其君五月自奄還至縞京是王自奄也云飛廉紂諛臣案史記云飛廉乃顓頊之苗裔也飛廉善走其子惡來惡來有力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周武王伐紂并殺之是矣舜放四罪所謂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凡此是也○注禹稷胼胝周公仰思仲尼皇皇正義曰經云禹稷手足胼胝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揚雄云仲尼皇皇是也凡此蓋言皆能勤於爲生民耳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匡章齊人也陳仲子齊一介之士窮不苟求者是以絕糧而餒也螬蟲也李實有蟲食之過半言仲子目不能擇也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爲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巨擘大指也比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爲指中大者耳非大器也蚓蚯蚓之蟲也充滿其操行似蚓而可行者也蚓食土飲泉極廉矣然無心無識仲子不知仁義苟守一介亦猶蚓也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孟子問匡章仲子豈能必使伯夷之徒築室樹粟乃居食之邪抑亦得盜跖之徒使作也是殆未可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匡章曰惡人作之何傷哉彼仲子身自織屨妻緝纑以易食宅耳緝績其麻曰辟練其麻曰纑故云辟纑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爲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爲不義之室而不居也避兄離母處於於陵孟子言仲子齊之世卿大夫之家兄名戴爲齊卿食采於蓋祿萬鍾仲子以爲事非其君行非其道以居富貴故不義之竄於於陵也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䳘者己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爲哉他日異日也歸省其母見兄受人之鵝而非之己仲子也頻顣不悅曰安用是鶃鶃者爲乎鶃鶃鵝鳴聲他日其母殺是䳘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爲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異日母食以鵝不知是前所頻顣者也兄疾之告曰是鶃鶃之肉也仲子出門而哇吐之孟子非其不食於母而食妻所作屨纑易食也不居兄室而居於於陵人所築室也是尚能充人類乎如蚓之性然後可以充其操也是以孟子喻以蚯蚓而比諸巨擘而已
[疏]匡章曰至而後充其操者也○正義曰此章言聖人之道親親尚和志士之操耿介特立可以激濁不可常法者也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至目有見者匡章齊國之人也仲子齊國一介之士也匡章謂孟子曰陳仲子之爲人豈不誠爲廉士者哉言仲子居處於於陵之地三日無食故不求食以至飢餓使耳聾而無聞目盲而無見井里之上有李果爲螬蟲所食者其實巳過半矣但匍匐往而取食之食至三吞然後耳方有所聞而不聾目方有所見而不盲言仲子之至如此之甚尚不肯苟求於人是所謂豈不誠廉潔之士哉孟子曰於齊國之士至下飲黃泉孟子荅之以謂於齊國之眾士中吾必以陳仲子但如指中之大者耳雖然大指又安能爲廉潔之士哉如充滿其仲子之操守則必似蚯蚓而後可行也故蚓但上食其槁壤之土下飲其黃泉之水是謂極廉矣今仲子所居處之屋且以爲伯夷之所築而居之歟抑亦即盜跖爲利者之所築而居歟仲子所食之粟米且以伯夷之所種而食歟抑亦即爲盜跖者之所種而食歟故孟子以此問之匡章乃曰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歟抑亦盜跖之所築歟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歟抑亦盜跖之所樹歟然孟子必以伯夷言之又必以盜跖言之者蓋謂伯夷之清最爲潔者盜跖最爲貪利者而仲子必不能使伯夷之徒築室樹粟乃居食之也但亦盜跖所築樹而居食之也豈足謂之廉士哉故曰是未可知也以其但亦盜跖所築樹也殆未可得而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匡章又言於孟子曰此何傷於仲子爲廉哉言雖盜跖之徒而築樹之而仲子所居食之亦不足傷害仲子爲廉潔之士矣以其彼仲子親織其草屨妻緝績其麻以更易室與粟而居食之也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爲不義之祿至蚓而後可充其操者也孟子又言仲子者乃齊國世卿大夫之家也其仲子之兄名戴者食采於蓋之邑祿受萬鍾之秩仲子乃以兄之祿爲不義之祿而不食以兄所居之室爲不義之室而不居遂逃避其兄離去其母而自處於於陵於陵齊之別邑也異日歸省其母見有饋遺其兄之生鵝者乃頻顣不悅而言曰安用是鶃鶃者爲饋哉又至異日其仲子之母乃殺此鵝與仲子而食之其仲子之兄自外而歸至見仲子食此鵝肉乃疾告之曰此是前日所饋我鶃鶃者之肉也仲子覺爲鵝肉出門外哇而吐之以其母所殺之食而且不食乃食於妻子所辟纑而易所食而食之以兄所居之屋而且不居乃以於陵之人所居之屋而居之如此尚何能充爲人之類乎若仲子者但如蚓之性然後可充其所操也孟子意謂仲子之廉以此是不足爲廉者矣人安可得而法之邪匡章子所以言仲子爲廉士者以其欲則法之宜孟子以是言而比喻巨擘蚯蚓之類而排拒之也巨擘大指也○注緝績其麻曰辟練麻曰纑○正義曰釋名云辟分辟也纑布纑也是知爲緝績練麻也○注食采於蓋○正義曰蓋齊之一邑也公孫丑之篇亦有說焉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六下
南昌縣知縣陳煦栞
閉門而不納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納作內案音義出不內作內是也
孟子必荅孫丑以此者 閩本同監毛二本孫上有公字下孫丑乃不知之同
尚書逸篇之水逆行 閩本之作文監毛本之水作水之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之作也
故曰洚水也洪大也 閩監毛三本同宋本作故洚水洪水也岳本廖本孔本韓本無上也字
水流行於地而去之 閩監毛三本足利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之作也
而以攅議於世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攅作橫足利本作縱橫
野有餓莩 音義莩或作𦭼或作殍孔本作𦭼蓋采用或本莩殍已見於廣韻
練其麻曰纑故云辟纑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無其字故云辟纑四字考文古本引故云辟纑云無此四字○按練其麻當作練麻縷說文曰纑布縷也
䳘鳴聲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聲上有之字○按丁氏五歷切與䳘鳴聲不相似蓋孟子書本作兒如今人之讀小兒與鵝聲略相近也俗人加鳥作鶃則爲說文六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