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栞宋本孟子注䟽附挍勘記
離婁章句上 趙氏注 孫奭疏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失其民之心則天下畔之簞食壺漿以迎武王之師是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欲得民心聚其所欲而與之爾近也勿施行其所惡使民近則民心可得矣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故爲淵敺魚者獺也爲叢敺爵者鸇也爲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爲之敺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已民之思明君猶水樂卑下獸樂廣野敺之則歸其所樂獺獱也鸇土鸇也故云諸侯好爲仁者敺民若此也湯武行之矣如有則之者雖欲不王不可得也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爲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今之諸侯欲行王道而不積其德如至七年病而却求三年時艾當畜之乃可得以三年時不畜藏之至七年欲卒求之何可得乎艾可以爲灸人病乾久益善故以爲喻志仁者亦久行之不行之則憂辱以陷死亡桀紂是也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詩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載辭也胥相也刺時君臣何能爲善乎但相與爲沉溺之道也
[疏]孟子曰桀紂至此之謂也○正義曰此章言水性趨下民樂歸仁桀紂敺使就其君三年之艾畜而可得一時欲仁猶將沉溺所以明鑒戒也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至心也者孟子言桀紂失亡天下是失其民失其民乃是失其民之心也得天下有道至勿施爾也者言人君所以得天下有其道也得其民斯爲得天下矣所以得其民有道者得其民之心斯爲得民矣所以得其心有道在民所欲而與之聚之民之所惡而勿施於民則近得其民心矣民之歸仁也至不可得已者言民之歸親於仁人之君如水之歸就於下獸之樂趨於廣野矣故爲淵而敺聚其魚而歸之淵者是獺爲之敺矣爲叢木而敺聚其爵而歸之叢者是鷹鸇爲之敺也爲湯王武王而敺聚其民而歸之湯武者是桀與紂也今夫天下爲之君者有能好行其仁政則天下之諸侯皆爲敺聚其民而歸之亦如獺爲淵敺魚鸇爲叢敺爵者而歸之矣如此雖欲不爲王不可得而不爲耳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至於死亡者言今之國君欲爲王者如七年之病欲卒而求討三年之艾草也苟爲已前不積雖終身而死亦不得此三年之艾也若苟不志仁於久雖終一身憂辱亦以陷於死亡之地矣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蓋詩之大雅桑柔之篇文也蓋言何能爲之善乎但相與及其沉溺於患難也孟子所以言此者欲時君在於久行其仁不但欲爲之王然後乃行之耳○注獺獱也鸇土鸇也○正義曰案釋名云獺形如猫居水食魚者也獱獺之屬也鸇鷂之屬也能食鳥雀○詩大雅桑柔之篇○正義曰此詩蓋芮伯刺厲王之詩也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爲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言人尚自暴自棄何可與有言有爲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曠空舍縱哀傷也弗由居是者是可哀傷也
[疏]孟子曰至哀哉正義曰此章言曠仁舍禮自暴棄之道也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自棄者不可與有爲也者孟子言人之有爲自暴者不可與之言議也有爲自棄者不可與之有所爲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者此蓋孟子自解自暴自棄之言也仁人之安宅也至哀哉者孟子言仁道乃人之所安之宅舍也義乃爲人之正路也今有空曠其此宅而不安居之捨去此正路而不行之者是可得而哀傷之者也此孟子所以有是而言於當世也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邇近也道在近而患人求之遠也事在易而患人求之難也謂不親其親以事其長故其事遠而難也
[疏]正義曰此章言親親敬長近取諸已則邇而易者也孟子曰至天下平者孟子言道在近而人乃求遠事在易而人乃求之於難但人人親愛其所親敬長其所長則天下即太平大治矣親親即仁也長長即義也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悅弗信於友矣悅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悅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言人求上之意先從已始本之於心心不正而得人意者未之有也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授人誠善之性者天也思行其誠以奉天者人也至誠則動金石不誠則鳥獸不可親狎故曰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疏]孟子曰至未有能動者也正義曰此章言事上得君乃可臨民信友悅親本在於身也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者孟子言居下位而爲君上之臣者而不見獲於上則民故不可得而治之也以其上之所以得民者乃治也獲於上有道至不誠其身者言獲於上者有其道如不信於友則弗獲於上矣以其君之所以願乎臣者忠也如臣弗信於友則其忠不足稱矣此所以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其道如事其親而弗悅其親則亦弗信於友矣以其友之所以資於已者仁也如事親弗悅則其仁不足稱矣此所以弗信於友矣悅親有其道如反已而不誠則弗悅於親矣以其親之所望於已者孝也如反身不誠則其孝不足稱矣此所以不悅於親誠身有其道如不能明乎善則不誠其身矣以其所謂誠者亦明乎在我之善而已如不明其善則在我之善有所未明又安知所謂誠故不明乎善則不誠其身矣由此推之則信於友是獲於上之道也悅親是信於友之道也誠身是悅親之道也而明乎善者是又誠身之道也是故誠者天道也思誠者人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者孟子言此故誠者是天授人誠善之性者也是爲天之道也思行其誠以奉天是爲人之道也然而至誠而有不感動者必無也故曰未之有也不至誠而能感動之者亦必無也故曰未有能動者也注曾子三省大雅矜矜正義曰論語云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是曾子三省之事也大雅矜矜此蓋荀卿之言然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伯夷讓國遭紂之世辟之隱遁北海之濱聞文王起興王道盍歸乎來歸周也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呂望也亦辟紂世隱居東海曰聞西伯養老二人皆老矣往歸文王也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往此二老猶天下之父也其餘皆天下之子耳子當隨父二父往矣子將安如言皆歸往也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內必爲政於天下矣今之諸侯如有能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間必足以爲政矣天以七紀故云七年文王時難故久衰周時易故速也上章言大國五年者大國地廣人眾易以行善故五年足以治也
[疏]孟子曰至必爲政於天下矣○正義曰此章言養老尊賢國之上務七年爲政以勉諸侯者也孟子曰伯夷辟紂至養老者孟子言伯夷辟紂之世乃辟紂而逃遁居於北海之畔後聞文王作興而起王道乃曰盍歸乎來歸周也我聞之西伯善養其耆老者也太公辟紂至養老者孟子又言太公辟紂之亂而辟居於東海之畔後聞文王興起乃曰盍歸乎來歸周也我聞西伯善養其耆老者也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至其子焉往者言伯夷太公二老乃天下之太老也猶父也而皆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天下之父既歸之其爲天下之子又焉往是必皆歸之也○注伯夷讓國至歸周也○正義曰案太史公云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後因叩馬諫武王武平殷亂二人恥食周粟隱於首陽山且餓死焉孔子云伯夷叔齊餓於首陽山之下是也又云太公望東海之上人也或云處士隱海濱周西伯招呂尚呂尚亦曰吾聞西伯賢又善養老盍往焉○注云天以七紀故云七年○正義曰書云五紀曰歲月日星辰厤數今云七紀者案魯昭公十年左傳云天以七紀杜注云二十八宿四七是其旨也
孟子曰求也爲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魯卿季康子宰家臣小子弟子也孔子以冉求不能改季氏使從善爲之多斂賦粟故欲使弟子鳴鼓以聲其罪而攻伐責讓之曰求非我徒疾之也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爲之強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孔子棄富不仁之君者況於爭城爭地而殺人滿之乎此若率土地使食人肉也言其罪大死刑不足以容之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孟子言天道重生戰者殺人故使善戰者服上刑上刑重刑也連諸侯合從者也罪次善戰者辟草萊任土地不務脩德而富國者罪次合從連橫之人也
[疏]孟子曰求也至次之○正義曰此章言聚斂富民棄於孔子重人命之至也孟子曰求也爲季氏宰至攻之可也者孟子言冉求爲季氏之家臣不能佐君改於其德以爲治國而乃聚斂其粟倍過於他日孔子責之曰求非我之徒弟也乃令弟子鳴鼓以聲其罪而攻之可也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至罪不容於死者孟子言由此冉求賦斂觀之以孔子所攻則今之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是皆棄之於孔子者也又況爲之強戰爭地以戰而殺人至於盈滿其野爭城以戰而殺人至於盈滿其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必不容於死以其罪大雖死刑不足以容之也故善戰者服上刑至任土地者次之者孟子又言故善能爲陳而戰者服於上刑上刑重刑也合縱連橫之諸侯罪次之以其罪次於善戰之上刑也務廣開闢草萊而任土地不務脩德者又次之以其又次連橫合縱之諸侯者刑也○注求孔子弟子至疾之也○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云冉求字子有鄭氏曰魯國人又案論語云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爲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孔安國云冉求爲季氏宰爲之急賦稅鄭注云小子門人也云季氏魯卿季康子者案左傳云季康子魯卿季孫肥謚曰康謚法曰安樂撫民曰康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眸子瞳子也存人存在人之善心也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瞭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廋匿也聽言察目言正視端人情可見安可匿之哉
[疏]孟子曰存乎人者至人焉廋哉○正義曰此章言目爲神候精之所在存而察之善惡不隱也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者孟子言存在於人者莫貴乎眸子眸子目瞳子也眸子不能蓋掩人之惡也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者言人胷中正而不邪則眸子於是乎明瞭明也胷中不正則眸子矇矇而不明眊不明也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者言知人之道但聽其言觀其眸子明與不明則人可見又安可廋匿之哉此孟子言知人之道但觀人之眸子耳○注眸瞳子瞭明眊不明之貌○正義曰是皆矇釋文而言之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爲恭儉爲恭敬者不侮慢人爲廉儉者不奪取人有好侮奪人之君有貪陵之性恐人不順從其所欲安得爲恭儉之行也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爲哉恭儉之人儼然無欲自取其名豈可以和聲音笑貌強爲之哉
[疏]孟子曰恭者至爲哉○正義曰此章言人君恭儉率下人臣恭儉明其廉忠也孟子曰恭者不侮人至豈可以聲音笑貌爲哉者孟子言爲之恭儉者則不侮慢於人亦不能僭奪於人蓋以恭敬則不侮儉約則不奢故也如有侮奪人之君惟恐其民不順巳之所欲安得爲恭儉者焉爲之恭儉又豈可以聲音笑貌爲之恭儉哉言人爲恭儉在心之所存不在於聲音與其笑貌爲之矣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淳于髠齊人也問禮男女不相親授孟子曰禮也禮不親授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髠曰見嫂溺水則當以手牽援之否邪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曰人見嫂溺不援出是爲豺狼之心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孟子告髠曰此權此權者反經而善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髠曰天下之道溺矣夫子何不援之乎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曰當以道援天下而道不得行子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
[疏]淳于髠曰至子欲手援天下乎○正義曰此章言權時之義者也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者淳于髠齊國之人也問孟子曰男女授受之際不相親授是禮然與否孟子曰禮也孟子荅之以爲是禮然也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者髠又問孟子如是則嫂之沈溺於水當以牽援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言如嫂之沈溺於水而不牽援之者是有豺狼之心者也以其豺狼之爲獸其心常有害物之暴故以喻之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者孟子又告淳于髠以謂男女授受不親是禮當然也嫂之沈溺援之以手者是權道也夫權之爲道所以濟變事也有時乎然有時乎不然反經而善是謂權道也故權云爲量或輕或重隨物而變者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之何也髠復問孟子言今天下之道以沈溺之也夫子之不拯援之是如之何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言天下之沈溺當以道拯援之嫂溺則當以手援之今子之言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言不可以手援天下當以道援之矣斯亦明淳于髠之蔽也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問父子不親教何也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父親教子其勢不行教以正道而不能行則責怒之夷傷也父子相責怒則傷義矣一說云父子反自相非若夷狄也子之心責於父云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也執此意則爲反夷矣故曰惡也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易子而教不欲自相責以善也父子主恩離則不祥莫大焉
[疏]公孫丑曰至不祥莫大焉○正義曰此章言父子至親相責則離易子而教相成以仁教之善者也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公孫丑問孟子言君子以不自教誨其子是如之何孟子曰勢不行也至父子相夷則惡矣者孟子荅公孫丑以謂君子所以不教子者是其勢之不行所以不自教也教之者必以正道而教之以正道而教之而子不行則續之憤怒既續之以憤怒則反傷其爲父子之恩矣夷傷也父子之恩則父慈子孝是爲父子之恩也今繼之以怒是非父之慈也且以子比之夫子既教我以正道而子之身自未能出行其正道也如父子之間子以是言而反父是則父子相傷矣父子既以相傷其恩則父子必相疾惡也故云則惡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者孟子又言古之時人皆更易其子而教之者以其父子之間不相責讓其善也如父子自相責讓則父子之恩必離之矣父子恩離則不祥之大者也所謂易子而教者如己之子與他人教他人之子與己而教之是易子而教也所謂不祥之大者則禍之大者矣○注夷有二說一說則以夷訓傷一說以夷爲夷狄其義皆通矣
孟子曰事孰爲大事親爲大守孰爲大守身爲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事親養親也守身使不陷於不義也失不義則何能事父母乎孰不爲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爲守守身守之本也先本後末事守乃立也曾子養曾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曾晳死曾元養曾子必有酒肉將徹不請所與問有餘曰亡矣將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曾子則可謂養志也事親若曾子者可也將徹請所與問曾晳所欲與子孫所愛者也必曰有恐違親意也故曰養志曾元曰無欲以復進曾子也不求親意故曰養口體也事親之道當如曾子之法乃爲至孝
[疏]孟子曰事孰爲大至可也○正義曰此章言上孝養志下孝養口體者也孟子曰事孰爲大事親爲大守孰爲大守身爲大至吾未之聞也者孟子言人之所事者何事爲大以其事父母之親爲大者也人之所守者何守爲大以其守己之身爲大也不失其身而爲能事其父母之親則我嘗聞之矣如失其身而能事父母之親則我未之聞也蓋以己身尚不能守之況能事其父母乎孰不爲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爲守守身守之本也者言人誰不爲所事凡有所事於彼者是皆爲所事也然而事父母之親是所事之本也己人誰不爲所守凡有所守於我者是皆爲所守也然而守身是所守之本也所謂身安而國家可保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此之謂也豈非事親守身爲事爲守之本者歟曾子養曾晳至事親若曾子可也者孟子又言昔日曾子奉養其父曾晳必有酒肉將欲徹去曾子必請所欲與者如曾晳問復有餘剩曾子必應曰有餘剩曾晳巳死曾元奉養其曾子曾元曾子之子也必有酒肉將欲徹去曾元不請所欲與者如曾子復問有餘剩曾元乃應之曰無矣遂將以酒食復進曾子也如此是謂養其父之口體而已必若曾子之養父乃可謂養其父之志也如事其親若曾子之事親則可矣蓋曾子知父欲有餘者與之所愛之子孫故徇而請其所與問有餘故復應之曰有是其遂其親之志意而不違者也故曰養志也曾元反此蓋有違逆其親之志意但爲養口體者也非養志者也故孟子所以言事親若曾子則可以爲之孝子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惟大人爲能格君心之非適過也詩云室人交徧適我閒非格正也時皆小人居位不足過責也政教不足復非說獨得大人爲輔臣乃能正君也非法度也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正君之身一國定矣欲使大人正之
[疏]孟子曰至一正君而國定矣○正義曰此章言小人爲政不足間非賢臣正君使握道機君正國定下不邪侈將何間者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至爲能格君心之非者孟子言小人在位不能事君不足適責之也所行政教亦不足間非也惟大人之爲臣而事其君故能格正君心之非也○注詩云室人交徧適我○正義曰蓋詩國風北門之篇文也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謫我箋云我從外入在室之人更迭徧來責我使已去也言室人亦不知己志也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虞度也言人之行有不虞度其時有名譽而得者若尾生本與婦人期於梁下不度水之卒至遂至沒溺而獲守信之譽求全之毀者陳不瞻將赴君難聞金鼓之聲失氣而死可謂欲求全其節而反有怯弱之毀者也
[疏]正義曰此章言不虞獲譽求全受毀者也孟子言人有不虞度其功而終獲其名譽又有欲求全其行而終反受其人之毀者以言其君子之人於毀譽不容心於其間但務爲善之實而不期人之譽務去其不善之實而不慍人之毀是皆行義以俟命而已矣○注尾生與陳不瞻之事○正義曰此皆據史記之文而言之也其事煩故不重述耳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人之輕易其言不得失言之咎責也一說人之輕易不肯諫正君者以其不在言責之位者也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爲人師人之所患患於不知已未有可師而好爲人師者乃惑也
[疏]正義曰此章言君子之患在好爲人師也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爲人師者孟子言人之有患非他特在其好爲人之師也蓋在人患在於不知己未有可師耳如務在好爲人師則惑也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樂正子見孟子魯人樂正克孟子弟子也從於齊之右師子敖子敖使而之魯樂正子隨之來之齊也孟子在齊樂正子見之也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孟子見其來見遲故云亦來也曰先生何爲出此言也樂正子曰先生何爲非克而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孟子問子來幾日乎曰昔者克曰昔者來至昔者往也謂數日之間也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孟子曰昔者來至而今乃來我出此言亦其宜也孟子重愛樂正子欲亟見之深思望重也曰舍館未定克曰所止舍館未定故不即來也館客舍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孟子曰子聞見長者之禮當須舍館定乃見之乎曰克有罪樂正子謝過服罪也
[疏]樂正子至克有罪○正義曰此章言尊師重道敬賢事長人之大綱樂正子好善孟子譏之責賢者備也樂正子從子敖之齊樂正子從子敖往齊而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孟子見樂正子來遲故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爲出此言也樂正子問孟子何爲於我而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孟子又問樂正子從子敖到齊以幾日乎曰昔者樂正子曰往日來至若數日之間也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孟子又言子到數日而今乃來見我則我出此言是其宜也曰舍館未定樂正子又曰爲客館所止未定故不能即來也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孟子又言子曾聞見長者之禮必待舍館定然後乃見長者乎曰克有罪樂正子於是無所荅乃對孟子曰是克有罪也以其待舍館定然後見非尊師重道者也宜孟子以此責之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子敖齊之貴人右師 王䮤者也學而不行其道徒食飲而已謂之餔啜也樂正子本學古聖人之道而今隨從貴人無所匡正故言不意子但餔啜也
[疏]孟子謂樂正子曰至而以餔啜○正義曰此章言學優則仕仕以行道否則隱逸餔啜沉浮君子不與是以孟子咨嗟樂正子者也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者孟子謂樂克曰子隨右師來至齊是徒以食飲而已我不意有如子本學古聖人之道而且今隨右師之遊而以徒爲其飲食也孟子所以言此蓋謂子敖我未嘗與之學古者而今子乃隨之遊是詘道以從人之謂也○注云子敖齊之貴人右師王驩者○正義曰此蓋以經文推而爲解也公孫丑篇云孟子爲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爲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下卷言公行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孟子聞之曰禮也子敖以我爲簡不亦異乎是知爲齊之貴人右師王驩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窮親老不爲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無後爲大舜不告而娶爲無後也君子以爲猶告也舜懼無後故不告而娶君子知舜告焉不得而娶娶而告父母禮也舜不以告權也故曰猶告與告同也
[疏]孟子曰至君子以爲猶告也○正義曰此章言量其輕重無後爲不孝之大者也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者言不孝於禮有三惟先祖無以承後世無以繼爲不孝之大者而阿意曲從陷親於不義家貧親老不爲祿仕特不孝之小而已舜以不告而娶爲無後也君子以爲猶告也故孟子乃言此以謂舜受堯之二女所以不告父母而娶是爲其無後也告之則不得娶故也君子於舜不告而娶是亦言舜猶告而娶之也以其反禮而合義故君子以爲不告猶告也○注堯二女○正義曰案古史云舜有二妃一曰娥皇二曰女英並堯之女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事皆有實事親從兄仁義之實也知仁義所用而不去之則智之實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禮義之實節文事親從兄使不失其節而文其禮敬之容故中心樂之也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巳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樂此事親從兄出於中心則樂生其中矣樂生之至安可已也豈能自覺足蹈節手舞曲哉
[疏]孟子曰至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也正義曰此章言仁義之本在孝悌蓋有諸中而形於外也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至知斯二者弗去是也者孟子言仁道之本實在事親是也義之本實在從兄是也以其事親孝也從兄悌也能孝悌是爲仁義矣智之本實在知事親之孝從兄之弟而弗去之者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言禮之本實使事親從兄者是也由此言之則事親之孝爲仁之實凡移之於事君者則爲仁之華也從兄之悌爲義之實則知凡移於從長者是爲義之華也知義爲智之實則知前識者是爲智之華也禮之實在仁義則威儀爲禮之華也樂之實在仁義則節奏爲樂之華也凡此是皆從而可知矣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言由仁義之實充之至於樂則流通而不鬱日進而不已是其樂則生生則烏可已烏可已則得之於心而形之於四體故不知手舞足蹈之所以者也蓋當時有夷子不知一本告子以義爲外故孟子宜以是言之而救當時之弊者也
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爲然舜不以天下將歸己爲樂號泣于天不得乎親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爲子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爲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舜以不順親意爲非人子厎致也豫樂也瞽瞍頑父也盡其孝道而頑父致樂使天下化之爲父子之道者定也
[疏]孟子曰至此之謂大孝○正義曰此章言以天下富貴爲不若得意於親也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爲然者孟子言天下之人皆大悅樂而將歸嚮己視天下悅而歸己但若一草芥不以爲意者惟大舜爲能如此也不得乎親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爲子至此之謂大孝者孟子又言人若不得事親之道則不可以爲人若得事親之道而不能順事親之志故不可以爲人之子惟舜能盡其事父母之道而瞽瞍頑嚚且亦致樂瞽瞍既以致樂而先天下而天下亦從而化之瞽瞍致樂故天下父子者親親之道定此所以爲舜之大孝矣故曰此之謂大孝○注瞽瞍頑父也○正義曰瞽瞍者案孔安國尚書傳云無目曰瞽舜父有目不能分別好惡故時人謂之瞽配字曰瞍瞍無目之稱頑者左傳云心不則德義之經爲頑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七下
南昌縣知縣陳煦栞
故曰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考文古本無不誠二字韓本作故曰未有能動者足利本無也字
辟草萊任土地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作辟草任土孔本韓本作辟草任地案音義出任土則作任地非也
瞳子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上有目字案童正字瞳俗字
豈可以和聲音笑貌強爲之哉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音作諂笑下有之字足利本笑上有諂字
失不義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考文古本作失仁義韓本足利本作夫不義○按失不義是
政教不足復非說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說作訧案音義出非訧作說非也蓋形相近而譌
有不虞度其時有名譽而得者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足利本無虞字時作將
孟子不與右師言 此下空三字當是有衍字而剜去之也○今不空三字俱提上寫故下章孟子曰頂格寫
而瞽瞍底豫 閩監毛三本同孔本韓本底作厎案音義之爾切是用厎字○案經典內凡曰厎致也皆之爾切與底都禮切不同經典內用底字不多而俗刻多厎譌爲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