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栞宋本孟子注䟽附挍勘記
公孫丑章句下 趙氏注 孫奭疏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孟子仕於齊喪母而歸葬於魯也嬴齊南邑充虞孟子弟子敦匠厚作棺也事嚴喪事急木若以泰美然也曰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爲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孟子言古者棺椁厚薄無尺寸之度中古謂周公制禮以來棺椁七寸椁薄於棺厚薄相稱相得也從天子至於庶人厚薄皆然但重累之數牆翣之飾有異非直爲人觀視之美好也厚者難腐朽然後盡於人心所不忍也謂一世之後孝子更去辟世是爲人盡心也過是以往變化自其理也不得不可以爲悅無財不可以爲悅得之爲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爲獨不然悅者孝子之欲厚送親得之則悅也王制所禁不得用之不可以悅心也無財以供則度而用之禮喪事不外求不可稱貸而爲悅也禮得用之財足備之古人皆用之我何爲獨不然不然者言其不如是也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恔快也棺椁敦厚比親體之變化且無令土親膚於人子之心獨不快然無所恨也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我聞君子之道不以天下人所得用之物儉約於其親言事親竭其力者也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喪之以禮可謂孝也已
[疏]孟子自齊葬於魯至不以天下儉其親正義曰此章言孝必盡心匪禮之踰也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者言孟子仕於齊國喪其母乃歸葬於魯國既葬又反於齊下嬴邑而止焉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者充虞孟子弟子也言孟子止於嬴邑弟子充虞請見於孟子曰前日孟子喪母之時孟子不知虞之不肖乃使虞敦匠厚作其棺以其是時喪事嚴急故虞不敢請問孟子今孟子既葬而反願竊得而請問也木若以美然此充虞請問以此也其問孟子爲棺椁之木若以泰美然也曰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爲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至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者此皆孟子荅充虞而言也言上古之人棺椁薄厚無尺寸之度自中古以來棺厚七寸以椁相稱之自天子通於庶人皆然非謂直爲人觀美好也然後乃爲盡於人心也以其不得其厚用之則不可以爲悅於心也既得以此厚用之而財物無以供贍其度亦不可以爲悅於心如得之以此厚用又有財物以供其度古之人皆用之以厚葬其親也我何爲而獨不如是也且棺椁敦厚比親體之變化無使其土壤親其肌膚於人子之心獨無快乎恔快也以其人子之心如此得厚葬其親乃快然而弗恨也我聞之君子者不以天下所得用者而儉薄其親也○注嬴齊南邑○正義曰案魯桓公三年左傳杜預注云嬴齊邑今泰山嬴縣是也○注重累之數牆翣之飾○正義曰案禮記檀弓云周人牆置翣鄭注云牆柳衣也凡此皆後王之制又案阮氏圖云柳柳車也四輪一轅車長丈二尺高五尺案喪大記云君飾棺黼翣二黻翣二畫翣二龍翣二禮器云天子八翣大夫四翣又鄭注喪大記引漢禮翣以木爲筐廣三尺高二尺四寸方兩角高以白布畫著紫雲氣其餘各如其象柄長五尺車行使人持之而從以障既窆樹於壙中障板也○注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正義曰經於滕文之篇亦引爲曾子言也已說在前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沈同齊大臣自以私情問非王命也故曰私子噲燕王也子之燕相也孟子曰可者以子噲不以天子之命而擅以國與子之子之亦不受天子之命而私受國於子噲故曰其罪可伐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子謂沈同也孟子設此以譬燕王之罪齊人伐燕沈同以孟子言可因歸勸其王伐燕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有人問孟子勸齊王伐燕有之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孟子曰我未勸王也同問可伐乎吾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爲天吏則可以伐之彼如將問我曰誰可以伐之我將曰爲天吏則可以伐之天吏天所使謂王者得天意者○可彼不復問孰可便自往伐之矣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爲士師則可以殺之今以燕伐燕何爲勸之哉今有殺人者問此人可殺否將應之曰可爲士官主獄則可以殺之矣言燕雖有罪猶當王者誅之耳譬如殺人者雖當死士師乃得殺之耳今齊國之政猶燕政也不能相踰又非天吏也我何爲勸齊國伐燕國乎
[疏]沈同以其私問曰至何爲勸之哉○正義曰此章言誅不義者必須聖賢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王道之正者也沈同齊之大臣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歟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者子噲燕王名也子之燕相之名也言沈同非王命以其私情自問孟子曰燕王可伐之歟孟子荅之以爲可伐之也蓋以燕王不得天子之命而擅與其國於子之子之亦不得天子之命而私受燕國於子噲故其專擅如此可以伐之也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有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者此皆孟子設此譬喻王之罪而可伐者也吾子謂沈同也言今有爲之仕於此齊國而子喜悅之爲人乃不告於王而私自與之吾子之祿爵夫爲之士者又無王之所命而私自受祿爵於子則可矣否乎今燕王所以爲可伐之罪何以有異於此齊人伐燕者以其沈同問於孟子之言爲燕可伐於是歸勸齊王而伐之或問勸齊伐燕有諸者言有人或問於孟子以爲孟子勸齊伐燕是有勸之之言否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者孟子荅或人以爲我未甞勸王也以其沈同問我謂燕可伐之歟我應之曰可彼以爲是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爲天吏則可以伐之者孟子又荅之或人言彼如問我曰誰可以伐之我將應之曰爲天吏天所使者則可以伐之矣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歟至何爲勸之哉者孟子又以此言而比喻齊之伐燕也言今有殺人者或問我曰人可以殺之歟我將應之曰可以殺之彼如復問誰可以殺之我則將應之曰爲士師主獄之官則可以殺之矣今以齊國之政亦若燕之政是皆有燕之罪以燕伐燕我何爲勸齊王以伐燕乎以其燕之雖有其罪亦當王者則可以誅之耳○注子噲燕王也子之燕相也○正義曰案史記世家云易王立十二年子燕噲立噲立齊人殺蘇秦蘇秦之在燕與其相子之爲婚燕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爲齊使於燕燕王問曰齊王奚如對曰必不霸燕王曰何也對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遺蘇代百金乃謂燕王不如以國讓子之子之以謂堯賢者讓天下於許由由不受有讓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燕國讓子之子之亦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於是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國事皆決於子之三年國大亂百姓憫恐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齊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伐燕燕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凡此是其事也○注云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正義曰此蓋論語季氏孔子之言也言王者功成制禮治定作樂立司馬之官掌九伐之法諸侯不得制禮作樂賜弓矢然後專征伐是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也
燕人畔王曰吾甚慙於孟子燕人畔不肯歸齊齊王聞孟子與沈同言爲未勸王今竟不能有燕故慙之陳賈曰王無患焉王目以爲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陳賈齊大夫也問王曰自視何如周公仁智乎欲爲王解孟子意故曰王無患焉王歎曰是何言言周公何可及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賈欲以此說孟子也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賈問之也曰古聖人也孟子曰周公古之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賈問有之否乎曰然孟子曰如是也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賈問之也曰不知也孟子曰周公不知其將畔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過謬也賈曰聖人且猶有謬誤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孟子以爲周公雖知管叔不賢亦必不知其將畔周公惟管叔弟也故愛之管叔念周公兄也故望之親親之恩也周公之此過謬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爲之辭古之所謂君子真聖人賢人君子也周公雖有此過乃誅三監作大誥明勑庶國是周公改之也今之所謂君子非真君子也順過飾非或爲之辭孟子言此以譏賈不能匡君而欲以辭解之
[疏]燕人畔至又從爲之辭○正義曰此章言聖人親親不文其過小人順非以諂其上者也燕人畔王曰吾甚慙於孟子者言燕人皆離畔不肯歸齊王齊王聞孟子與沈同言未甞勸王伐燕今果不能得燕乃曰我甚慙恥而見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爲與周公孰仁且智者陳賈齊國之大夫也言於齊王以爲無用憂患慙於孟子也且王自以爲與周公孰仁且智乎賈欲以此解王故問之以此王曰惡是何言也者齊王乃歎曰此是何言也周公大聖人安可得而及之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者言陳賈謂周公使管叔爲三監於殷管叔乃背畔於殷周公知管叔有背畔之心而復使爲監是周公不仁也周公不知管叔將有背畔之心而使之爲監是周公之不智也仁與智而周公大聖人也尚未之能盡而況於齊王乎賈今請以此見孟子爲王解之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賈遂見孟子果以此說問於孟子以謂周公是何等人也曰古之大聖人也孟子荅之以爲周公是古之大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賈又問孟子以謂周公使管叔爲監於殷管叔以殷而背畔之有之否乎曰然孟子荅之以是有之也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賈又問之以謂周公知管叔將欲背畔故使之爲監與曰不知也孟子荅之以爲周公不知管叔將背畔然則聖人且有過與賈又問之如是則周公爲古之大聖人尚且有過失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孟子以爲周公雖知管叔不賢亦不能知其將有畔之心周公惟管叔弟也故愛之而使爲監管叔念是周公兄也故亦望之是則周公有是之過謬不亦宜之也以親親之故不得不然耳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至今之君子又從爲之辭者孟子又言古之君子如周公雖有此過然而乃能誅三監作大誥以明勑庶國則周公故能改之也今之君子非真君子有過則順而不改古之君子其有過也如日月之蝕焉民皆得知而見之及其更也民皆得而仰望之今之君子豈徒順其過而不改又且從其有過復作言辭以文飾其過耳孟子所以言此者以其欲譏陳賈不能匡正齊王之過又從爲此周公管叔之辭順其王之過而文之也○注燕人畔王聞孟子與沈同言正義曰此蓋前段案史記世家言之詳矣○注誅三監作大誥明勑庶國正義曰案尚書大誥篇云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作大誥孔安國云三監管蔡商是也言作大誥以誥天下又案史記云周公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餘民
孟子致爲臣而歸辭齊卿而歸其室也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謂未來仕齊也遙聞孟子之賢而不能得見之得侍同朝甚喜來就爲卿君臣同朝得相見故喜之也今又棄寡人而歸今致爲臣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不知可以續今日之後遂使寡人得相見否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孟子對王言不敢自請耳固心之所願也孟子意欲使王繼今當自來謀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爲我言之時子齊臣也王欲於國中而爲孟子築室使教養一國君臣之子弟與之萬鍾之祿中國者使學者遠近均也矜敬也式法也欲使諸大夫國人皆敬法其道盍何不也謂時子何不爲我言之於孟子知肯就之否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孟子弟子陳臻也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爲欲富乎孟子曰如是夫時子安能知其不可乎時子以我爲欲富故以祿誘我我往者饗十萬鍾之祿以大道不行故去耳今更當受萬鍾是爲欲富乎距時子之言所以有是云也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二子孟子弟子也季孫知孟子意不欲而心欲使孟子就之故曰異哉弟子之所聞也子叔心疑惑之亦以爲可就之矣使已爲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爲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孟子解二子之異意疑心曰齊王使我爲政不用則亦自止矣今又欲以其子弟故使我爲卿而與我萬鍾之祿人亦誰不欲富貴乎是猶獨於富貴之中有此私登龍斷之類也我則恥之古之爲巿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巿利人皆以爲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古者巿置有司但治其爭訟不征稅也賤丈夫貪人可賤者也入巿則求龍斷而登之龍斷謂堁斷而高者也左右占視望見巿中有利罔羅而取之人皆賤其貪者也故就征取其利後世緣此遂征商人孟子言我苟貪萬鍾不恥屈道亦與此賤丈夫何異也古者謂周公以前周禮有關市之征也
[疏]孟子致爲臣而歸至自此賤丈夫始矣○正義曰此章言君子正身行道道之不行命也不爲利回也孟子致爲臣而歸是孟子辭齊卿而歸處於室也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至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是齊王見孟子辭齊卿而歸於室乃就孟子之室而見孟子曰前日未仕齊時聞孟子之賢願見之而不能得見後得侍於我而爲之卿遂得同朝相見故甚喜之今乃又棄去寡人而歸處於室我不知可以繼今日之後而使寡人得相見否故以此問孟子孟子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孟子意欲使王繼今日之後當自來就見故云不請見固我心之所願也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至盍爲我言之時子齊王之臣也言自見孟子已往他日齊王又謂其臣時子曰我今欲以中國授孟子爲築其室教養一國之子弟故賜予以萬鍾之祿使其諸大夫與一國之人皆有所敬法時子何不爲我以此言說之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陳臻也是孟子弟子也時子於是因陳臻而以齊王之言使陳臻告於孟子也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至是爲欲富乎是陳子乃以時子所告齊王之言而告於孟子孟子乃荅之曰然如是也夫時子又安知其有不可也如使我欲富其祿我以辭去十萬之祿而受其萬是以爲我欲其富乎云乎者是不爲欲富也孟子欲以此言距時子也季孫曰異哉子叔疑季孫子叔二子皆孟子弟子也季孫知孟子意不欲遂時子之言而心尚欲孟子就之故但言異哉弟子之所聞也子叔疑之亦以爲可就使已爲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爲卿至有私龍斷焉者孟子又言齊王使己爲政之道既以不得用則我亦以辭之而止於其室矣又欲以子弟之教而使我爲卿以與我萬鍾之祿人亦誰不欲其富貴乎然以此者是亦猶獨於富貴之中私登龍斷之類也以其恥之所以言然古之爲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至自此賤丈夫始矣者孟子又言古之所以爲市者以其有無相貿易耳有司者但治其爭訟而不征稅也有賤丈夫則必求丘龍堁斷之高者而登之以左右占望見市中有利罔羅而取之人皆以爲賤丈夫焉故後世亦從而征取其市中之稅以其所以征商之稅於後世者亦自此賤丈夫登龍斷而罔市利爲之始矣故曰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周禮有司關司市是有司者也○注云古者謂周公前周禮有關市之征正義曰此葢前篇說之詳矣此不復說
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爲王留行者晝齊西南近邑也孟子去齊欲歸鄒至晝地而宿也齊人之知孟子者追送見之欲爲王留孟子行坐而言不應隱几而臥客危坐而言留孟子之言也孟子不應荅因隱倚其几而臥也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齊敬宿素也弟子素持敬心來言夫子慢我不受我言言而遂起退欲去請絕也曰坐我明語子孟子止客曰且坐我明告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子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往者魯繆公尊禮子思子思以道不行則欲去繆公常使賢人往留之說以方且聽子爲政然則子思復留泄柳申詳亦賢者也繆公尊之不如子思二子常有賢者在繆公之側勸以復之其身乃安矣子爲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絕長者乎長者絕子乎長者老者也孟子年老故自稱長者言子爲我慮不如子思時賢人也不勸王使我得行道而但勸我留留者何爲哉此爲子絕我乎又我絕子乎何爲而慍恨也
[疏]孟子去齊至絕子乎○正義曰此章言惟賢能安賢智能知微以愚喻智道之所以乖也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爲王留行者晝齊之近邑也言孟子去齊欲歸鄒至晝而宿齊人見之有欲爲王留行者也坐而言不應隱几而臥言爲王留行者危坐而說留孟子之行言孟子乃隱倚其几但臥而不應荅也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客爲王留行者也齊敬也宿素也言客見孟子不應荅其言但隱几而臥焉遂欲退乃曰弟子素齊敬其心而後方敢言留夫子之行夫子今乃臥而不聽其言自今請絕於此後勿復更敢見夫子矣曰坐我明語子孟子遂止客且坐言我分明言告於子云自昔繆公至長者絕子乎是皆明告之言也言往日魯國繆公無人於子思之側以導達其意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於魯繆公之側以稱譽其賢則泄柳申詳不能安其身以其子思之於繆公師道也非求容者也故繆公無人於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之於繆公臣道也則求容者也故無人於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今孟子所以言此者是謂齊之士不能爲王謀安於孟子未去之前逮至出晝然後方爲留行此所以隱几臥而不荅也齊之留行之士不知以此但以爲孟子不應遂不悅而請勿復見如此是留行之士不以安子思而謀安孟子但請勿復見爲言以其自絕於孟子矣故孟子所以言子爲長者慮而不及於子思是子絕其長者乎是長者絕子矣以其不以安子思而謀安孟子於未去之前是爲孟子慮者不及子思特欲爲泄柳申詳之所爲耳故孟子所以有是言之以曉其所以隱几而臥不應之意也長者孟子以年己之老自稱爲長者也○注晝齊西南近邑○正義曰蓋以鄒在魯而魯又在齊之西南上孟子去齊歸鄒至晝而宿是知晝之地爲齊之西南近邑者也故云近邑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爲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尹士齊人也干求也澤祿也尹士與論者言之云孟子不知則爲求祿濡滯淹久也既去近留於晝三日怪其淹久故云士於此事則不悅也高子以告高子亦齊人孟子弟子以尹士之言告孟子也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孟子曰夫尹士安能知我哉我不得已而去耳何汲汲而驅馳乎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爲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我自謂行速疾矣冀王庶幾能反覆招還我矣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浩然心浩浩有遠志也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爲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孟子以齊大國知其可以行善政故戀戀望王之改而反之是以安行也豈徒齊民安言君子達則兼善天下也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我豈若狷狷急小丈夫恚怒其君而去極日力而宿懼其不遠者哉論曰悻悻然小人哉言已志大在於濟一世之民不爲小節也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尹士聞義則服故曰士誠小人也
[疏]孟子去齊至士誠小人也○正義曰此章言大德洋洋介士察察賢者志其大者不賢者志其小者也孟子去齊者言孟子去齊而歸鄒也尹士語人曰至士則茲不悅尹士齊人也尹士見孟子去齊而宿於晝乃語人曰不知齊王不可以爲湯武之王則是孟子蒙昧而不明鑒也知齊王不可爲湯武之王然且自鄒至齊而爲仕則是孟子干求其祿也今自千里之遠而見齊王不遇不行其道故復去而歸然而三宿而後方出晝而行是何其濡滯淹久也我則以此不悅之也高子以告高子亦齊人爲孟子弟子也高子以此尹士語人之言而告於孟子曰夫尹士惡知予哉至而後宿哉孟子荅高子以爲夫尹士者安知我之志哉我千里而見王是我欲行道也不遇於齊王不得行其道故去豈我心之所欲哉我不得已而去之矣我三宿而後出晝邑而行於我心尚以爲急速也齊王如能改之使我得行其道則必反留我回耳夫出晝邑至三宿而齊不我追而還齊國我然後浩浩然有歸志也我雖然有浩然歸之之志然而豈肯舍去王哉王猶可足用爲之善政王如用我則豈徒使齊國之民安泰天下之民亦皆安泰矣王庶幾能改而反我我日常望之於王矣我豈若狷狷急小丈夫恚怒其君而去爲其諫於君而不受則悻悻然心有所怒而見於面容去則極日力而後方止宿哉孟子如此所以云然也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尹士聞孟子言之以此故服其義而言於孟子曰士實小人也以其不能知孟子之意有如此矣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路道也於路中問也充虞謂孟子去齊有恨心顏色故不悅也曰彼一時此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彼時前聖賢之出是其時也今此時亦是其一時也五百年王者興有興王道者也名世次聖之才物來能名正於一世者生於聖人之間也七百有餘歲謂周家王迹始興大王文王以來考驗其時則可有也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爲不豫哉孟子自謂能當名世之士時又值之而不得施此乃天自未欲平治天下耳非我之愆我固不怨天何爲不悅豫乎是故知命者不憂不懼與天消息而已矣
[疏]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至吾何爲不豫哉○正義曰此章言聖賢興作與天消息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也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至不尤人言孟子歸鄒弟子充虞於路中問孟子曰夫子若有不悅豫之顏色然前日虞聞夫子有言君子之人凡於事不怨恨於天不見過於人也曰彼一時此一時也至吾何爲不豫哉孟子荅充虞以謂彼時聖賢之所出是其時也此時今時亦是其一時也五百年之後必有王者興爲於其間亦必名世大賢者今自周興大王文王以來已有七百有餘歲矣以其年數推之則過於五百年矣以其時考之而其時亦可有也今天自未欲平治天下也如天欲使平治天下則當今之世捨我其誰哉此孟子所以歸於天命道行與不行皆未甞有不悅之色也故曰吾何爲不豫哉葢孟子所以言此者以其自謂能當名世之士而時又值不得施爾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休地名丑問古人之道仕而不受祿邪怪孟子於齊不受其祿也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崇地名孟子言不受祿非古之道於崇吾始見齊王知其不能納善退出志欲去矣不欲即去若爲變詭見非太甚故且宿留心欲去故不復受其祿也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於齊非我志也言我本志欲速去繼見之後有師旅之命不得請去故使我久而不受祿耳久非我本志也
[疏]孟子去齊至非我志也○正義曰此章言祿以食功志以率事無其事而食其祿君子不由也孟子去齊居休休乃地名也言孟子去齊乃居於休之地蓋齊邑下之地也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公孫丑問孟子曰夫爲仕而不受爵祿古之道誠然乎丑以其怪孟子於齊不受祿故以此問之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至非我志也者孟子荅之曰我非不受祿也亦非古之道如此也然我於崇之地我始得見於齊王知王不能納善故退而有去之心又其不欲遽變爲苟去故於祿有所不受也無他以其道不行不敢無功而受祿也已既去而齊王續以賓師之命而禮貌之故由足爲善遂不敢請去是以久留於齊非我之志也但不得已而已矣
孟子注疏解經卷第四下
南昌縣知縣陳煦栞
孟子仕於齊 閩監毛三本孔本韓本同廖本仕作事案事仕宋刻書往往通用
而歸葬於魯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無而也二字考文古本引歸葬於魯也無而字
棺椁七寸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足利本椁作厚是也此形近之譌
然後盡於人心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足利本盡上有能字
不然者言其不如是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然如是也
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可謂孝也已 閩監毛三本同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十八字案此章指文也
高以白布 閩本同監毛本高下有衣字案監本此處有剜改痕是監本據禮記注增也
我何爲勸齊國伐燕國乎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我何爲當勸齊伐燕乎
陳賈齊大夫也問王曰自視何如周公仁智乎欲爲王解孟子意故曰王無患焉王歎曰是何言言周公何可及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此注分二段陳賈至患焉在經文孰仁且智下王歎至及也在經文是何言也下
亦必不知其將畔 閩監毛三本同岳本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必不作不必
王欲於國中而爲孟子築室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而作央
距時子之言所以有是云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所以有是云五字
子叔心疑惑之亦以爲可就之矣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惑之二字之矣作也
左右占視望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視字足利本作左右皆望
人皆賤其貪者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考文古本無者字孔本韓本足利本無者也二字
宿於晝 各本同孔本韓本晝作畫注同案此當是采用舊說不必有本子也○按廣韻四十九宥晝字下云又姓晝邑大夫之後因氏焉出風俗通孟子晝字不當改爲畫字孔繼涵所引高郵老儒黃彥利之說但可存以參考
淹久也 閩監毛三本足利本同廖本孔本作猶稽也韓本作孰稽也考文古本作熟稽也考文一本作淹留
我豈若狷狷急小丈夫 閩監毛三本同岳本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不重狷字○按不重者是
論曰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作論語曰○按趙注多稱論
故曰士誠小人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此七字無者是
彼時前聖賢之出是其時也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無時字其作有足利本無之字
五百年王者興 閩監毛三本同廖本孔本韓本考文古本足利本年下有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