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栞宋本論語注䟽附挍勘記
陽貨第十七
何晏集解 邢昺疏
[疏]正義曰此篇論陪臣專恣因明性習知愚禮樂本末六蔽之惡二南之美君子小人爲行各異今之與古其疾不同以前篇首章言大夫之惡此篇首章記家臣之亂尊卑之差故以相次也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孔曰陽貨陽虎也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使仕歸孔子豚孔曰欲使往謝故遺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孔曰塗道也於道路與相逢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馬曰言孔子不仕是懷寶也知國不治而不爲政是迷邦也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孔曰言孔子栖栖好從事而數不遇失時不得爲有知日月逝矣歲不我與馬曰年老歲月巳往當急仕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孔曰以順辭免
[疏]陽貨至仕矣○正義曰此章論家臣專恣孔子遜辭遠害之事也陽貨欲見孔子者陽貨陽虎也蓋名虎字貨爲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將使之仕也孔子不見者疾其家臣專政故不與相見歸孔子豚者歸遺也豚豕之小者陽貨欲使孔子往謝因得從容見之故遺孔子豚也孔子時其亡而往拜之者謂伺虎不在家時而往謝之也遇諸塗者塗道也孔子既至貨家而反於道路與相逢也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者貨呼孔子使來就己言我與汝有所言也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者此陽貨謂孔子之言也寶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懷藏其道德也知國不治而不爲政是使迷亂其國也仁者當拯弱興衰使功被當世今爾乃懷寶迷邦可以謂之仁乎曰不可者此孔子遜辭言如此者不可謂之仁也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者此亦陽貨謂孔子辭亟數也言孔子棲棲好從事而數不遇失時可謂有知者乎不得爲有知也曰不可者此亦孔子遜辭言如此者不可謂之知也日月逝矣歲不我與者此陽貨勸孔子求仕之辭逝往也言孔子年者歲月已往不復留待我也當急求仕孔子曰諾吾將仕矣者諾應辭也孔子知其勸仕故應荅之言我將求仕以順辭免去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孔曰君子慎所習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孔曰上知不可使爲惡下愚不可使強賢
[疏]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正義曰此章言君子當慎其所習也性謂人所稟受以生而靜者也未爲外物所感則人皆相似是近也既爲外物所感則習以性成若習於善則爲君子若習於惡則爲小人是相遠也故君子慎所習然此乃是中人耳其性可上可下故遇善則升逢惡則墜也孔子又嘗曰唯上知聖人不可移之使爲惡下愚之人不可移之使強賢此則非如中人性習相近遠也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孔曰子游爲武城宰夫子莞爾而笑莞爾小笑貌曰割雞焉用牛刀孔曰言治小何須用大道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孔曰道謂禮樂也樂以和人人和則易使子曰二三子孔曰從行者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曰戲以治小而用大道
[疏]子之至之耳○正義曰此章論治民之道也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者之適也武城魯邑名時子游爲武城宰意欲以禮樂化導於民故弦歌孔子因適武城而聞其聲也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者莞爾小笑貌言雞乃小牲割之當用小刀何用解牛之大刀以喻治小何須用大道今子游治小用大故笑之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者子游見孔子笑其治小用大故稱名而引昔聞夫子之言以對之道謂禮樂也禮節人心樂和人聲言若在位君子學禮樂則愛養下人也若在下小人學禮樂則人和而易使也子曰二三子者呼其弟子從行者也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者孔子語其從者言子游之說是我前言戲之以治小而用大道其實用大是也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孔曰弗擾爲季氏宰與陽虎共執季桓子而召孔子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孔曰之適也無可之則止何必公山氏之適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爲東周乎興周道於東方故曰東周
[疏]公山至周乎○正義曰此章論孔子欲不避亂而興周道也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者弗擾即左傳公山不狃也字子洩爲季氏費邑宰與陽虎共執季桓子據邑以畔來召孔子孔子欲往從之也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巳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者上下二之俱訓爲適末無也已止也子路以爲君子當去亂就治今孔子乃欲就亂故不喜說且曰無可適也則止之何必公山氏之適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爲東周乎者孔子荅其欲往之意也徒空也言夫人召我者豈空然哉必將用我道也如有用我道者我則興周道於東方其使魯爲周乎吾是以不擇地而欲往也○注弗擾爲季氏宰與陽虎共執季桓子○正義曰案定五年左傳曰六月季平子行東野還未至丙申卒于房陽虎將以璵璠斂仲梁懷弗與曰改步改玉陽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爲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東野及費子洩爲費宰逆勞於郊桓子敬之勞仲梁懷仲梁懷弗敬子洩怒謂陽虎子行之乎九月乙亥陽虎囚季桓子是其事也至八年又與陽虎謀殺桓子陽虎敗而出至十二年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輙率費人以襲魯國人敗諸姑蔑二子奔齊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爲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孔曰不見侮慢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孔曰應事疾則多成功惠則足以使人
[疏]子張至使人○正義曰此章明仁也子張問仁於孔子者問何如斯可謂之仁也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爲仁矣者言爲仁之道有五也請問之者子張復請問五者之目也曰恭寬信敏惠者此孔子略言爲仁五者之名也恭則不侮者此下孔子又歷說五者之事也言己若恭以接人人亦恭以待己故不見侮慢寬則得眾者言行能寬簡則爲眾所歸也信則人任焉者言而有信則人所委任也敏則有功者敏疾也應事敏疾則多成功也惠則足以使人者有恩惠則人忘其勞也
佛肸召子欲往孔曰晉大夫趙簡子之邑宰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爲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孔曰不入其國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皁言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喻君子雖在濁亂濁亂不能污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匏瓠也言瓠瓜得繫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繫滯一處
[疏]佛肸至不食○正義曰此章亦言孔子欲不擇地而治也佛肸召子欲往者佛肸爲晉大夫趙簡子之中牟邑宰以中牟畔來召孔子孔子欲往從之也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爲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者言君子不入不善之國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者言今佛肸以中牟畔則是身爲不善而子欲往如前言何子曰然有是言也者孔子荅云雖有此不入不善之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者孔子之意雖言不入不善緣君子見幾而作亦有可入之理故謂之作譬磷薄也涅水中黑土可以染皁緇黑色也人豈不曰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以喻君子雖居濁亂濁亂不能污也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者孔子又爲言其欲往之意也匏瓠也瓠瓜得繫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繫滯一處江熙云夫子豈實之公山佛肸乎欲往之意以示無係以觀門人之意如欲居九夷乘桴浮于海耳子路見形而不及道故聞乘桴而喜聞之公山而不說升堂而未入室安得聖人之趣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六言六蔽者謂下六事仁知信直勇剛也對曰未也居吾語女孔曰子路起對故使還坐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孔曰仁者愛物不知所以裁之則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孔曰蕩無所適守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孔曰父子不知相爲隱之輩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孔曰狂妄抵觸人
[疏]子曰至也狂○正義曰此章勸學也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者蔽謂蔽塞不自見其過也孔子呼子路而問之曰汝嘗聞六言不學而皆蔽塞者乎對曰未也者子路對言未曾聞也居吾語女者居由坐也禮君子問更端則起子路起對故使還坐吾將語女也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者此下歷說六言六蔽之事也學者覺也所以覺寤未知也仁之爲行學則不固是以愛物好與曰仁若但好仁不知所以裁之所施不當則如愚人也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者明照於事曰知若不學以裁之則其蔽在於蕩逸無所適守也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者人言不欺爲信則當信義若但好信而不學以裁之其蔽在於賊害父子不知相爲隱之輩也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者絞切也正人之曲曰直若好直不好學則失於譏刺太切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者勇謂果敢當學以知義若好勇而不好學則是有勇而無義則爲賊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者狂猶妄也剛者無欲不爲曲求若好恃其剛不學以制之則其蔽也妄抵觸人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包曰小子門人也詩可以興孔曰興引譬連類可以觀鄭曰觀風俗之盛衰可以羣孔曰羣居相切瑳可以怨孔曰怨刺上政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孔曰邇近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子謂伯魚曰女爲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爲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馬曰周南召南國風之始樂得淑女以配君子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爲如向牆而立
[疏]子曰至也與○正義曰此章勸人學詩也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者小子門人也莫不也孔子呼門人曰何不學夫詩也詩可以興者又爲說其學詩有益之理也若能學詩詩可以令人能引譬連類以爲比興也可以觀者詩有諸國之風俗盛衰可以觀覽知之也可以羣者詩有如切如磋可以羣居相切磋也可以怨者詩有君政不善則風刺之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刺上政邇之事父遠之事君者邇近也詩有凱風白華相戒以養是有近之事父之道也又有雅頌君臣之法是有遠之事君之道也言事父與君皆有其道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者言詩人多記鳥獸草木之名以爲比興則因又多識於此鳥獸草木之名也子謂伯魚曰女爲周南召南矣乎者爲猶學也孔子謂其子伯魚曰女學周南召南之詩矣乎人而不爲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者又爲說宜學周南召南之意也牆面面向牆也周南召南國風之始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若學之則可以觀興人而不爲則如面正向牆而立無所觀見也○注周南至而立正義曰云周南召南國風之始者詩序云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周南召南二十五篇謂之正國風爲十五國風之始也云樂得淑女以配君子者亦詩關雎序文也言二南皆是正始之道先美家內之化是以關雎之篇說后妃心之所樂樂得此賢善之女以配己之君子也云三綱之首王化之端者白虎通云三綱者何謂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二南之詩首論夫婦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是故二國之詩以后妃夫人之德爲首終以麟趾騶虞言后妃夫人有斯德興助其君子皆可以成功至于致嘉瑞故爲三綱之首王教之端也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鄭曰玉圭璋之屬帛束帛之屬言禮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貴者乃貴其安上治民樂云樂云鍾鼓云乎哉馬曰樂之所貴者移風易俗非謂鍾鼓而已
[疏]子曰至乎哉○正義曰此章辨禮樂之本也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者玉圭璋之屬帛束帛之屬皆行禮之物也言禮之所云豈在此玉帛云乎者哉言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貴者在於安上治民樂云樂云鍾鼓云乎哉者鍾鼓樂之器也樂之所貴者貴其移風易俗非謂貴此鍾鼓鏗鏘而已故孔子歎之重言之者深明樂之本不在玉帛鍾鼓也
子曰色厲而內荏孔曰荏柔也爲外自矜厲而內柔佞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孔曰爲人如此猶小人之有盜心穿穿壁窬窬牆
[疏]子曰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正義曰此章疾時人體與情反也厲矜莊也荏柔佞也穿穿壁窬窬牆也言外自矜厲而內柔佞爲人如此譬之猶小人外雖持正內常有穿壁窬牆竊盜之心也與
子曰鄉原德之賊也周曰所至之鄉輙原其人情而爲意以待之是賊亂德也一曰鄉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輙原其趣嚮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賊德
[疏]子曰鄉原德之賊也○正義曰此章疾時人之詭隨也舊解有二周曰所至之鄉輙原其人情而爲意以待之是賊亂德也何晏云一曰鄉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輙原其趣嚮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賊德也
[疏]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正義曰此章疾時人不習而傳之也塗亦道也言聞之於道路則於道路傳而說之必多謬妄爲有德者所棄也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孔曰言不可與事君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鄭曰無所不至者言其邪媚無所不爲
[疏]子曰鄙夫至至矣○正義曰此章論鄙夫之行也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者言凡鄙之人不可與之事君也其未得之也患得之者此下明鄙夫不可與事君之由也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也言其初未得事君也時常患己不能得事君也既得之患失之者言不能任直守道常憂患失其祿位也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者苟誠也若誠憂失之則用心顧惜竊位偷安言其邪媚無所不爲也以此故不可與事君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包曰言古者民疾與今時異古之狂也肆包曰肆極意敢言今之狂也蕩孔曰蕩無所據古之矜也廉馬曰有廉隅今之矜也忿戾孔曰惡理多怒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疏]子曰至已矣○正義曰此章論今人澆薄不如古人也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者亡無也言古者淳朴之時民之行有三疾今也澆薄或是亦無也言古者民疾與今時異古之狂也肆者此下歷言三疾也肆謂極意敢言多抵觸人也今之狂也蕩者謂忿怒而多咈戾惡理多怒古之愚也直者謂心直而無邪曲今之愚也詐而已矣者謂多行欺詐自利也
[疏]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正義曰此章與學而篇同弟子各記所聞故重出之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孔曰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而奪正色惡鄭聲之亂雅樂也包曰鄭聲淫聲之哀者惡其亂雅樂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實苟能悅媚時君傾覆國家
[疏]子曰至家者○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惡邪奪正也惡紫之奪朱也者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而奪正色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者鄭聲淫聲之哀者惡其淫聲亂正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之人多言少實苟能悅媚時君傾覆國家也○注孔曰至正色○正義曰云朱正色紫間色者皇氏云謂青赤田白黑五方正色不正謂五方間色綠紅碧紫駠黃色是也青是東方正綠是東方間東爲木木色青木刻土土色黃並以所刻爲間故綠色青黃也朱是南方正紅是南方間南爲火火色赤火刻金金色白故紅色赤白也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間西爲金金色白金刻木故碧色青白也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間北方水水色黑水刻火火色赤故紫色赤黑也黃是中央正駠黃是中央間中央土土色黃土刻水水色黑故駠黃色黃黑也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言之爲益少故欲無言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疏]子曰至言哉○正義曰此章戒人慎言也子曰予欲無言者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以言之爲益少故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者小子弟子也子貢聞孔子不欲言故告曰夫子若不言則弟子等何所傳述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者此孔子舉天亦不言而令行以爲譬也天何嘗有言語哉而四時之令遞行焉百物皆依時而生焉天何嘗有言語教命哉以喻人若無言但有其行不亦可乎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孺悲魯人也孔子不欲見故辭之以疾爲其將命者不已故歌令將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
[疏]孺悲至聞之○正義曰此章蓋言孔子疾惡也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者孺悲魯人也來欲見孔子孔子不欲見故辭之以疾也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者將猶奉也奉命者主人傳辭出入人也初將命者來入戶言孺悲求見夫子辭之以疾又爲將命者不已故取瑟而歌令將命者聞之而悟己無疾但不欲見之所以令孺悲思之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爲禮禮必壞三年不爲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馬曰周書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鑽火各異木故曰改火也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爲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爲也今女安則爲之孔曰旨美也責其無仁恩於親故再言女安則爲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馬曰子生於二歲爲父母所懷抱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孔曰自天子達於庶人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孔曰言子之於父母欲報之恩昊天罔極而予也有三年之愛乎
[疏]宰我至母乎○正義曰此章論三年喪禮也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者禮喪服爲至親者三年宰我嫌其期月大遠故問於夫子曰三年之喪期已久矣乎君子三年不爲禮禮必壞三年不爲樂樂必崩者此宰我又說喪不可三年之義也言禮檢人迹樂和人心君子不可斯須去身推在喪則皆不爲也不爲既久故禮壞而樂崩也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者宰我又言三年之喪一期爲足之意也夫人之變遷本依天道一期之間則舊穀已沒新穀已成鑽木出火謂之燧言鑽燧者又已改變出火之木天道萬物既已改新則人情亦宜從舊故喪禮但一期而除亦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者孔子見宰我言至親之喪欲以期斷故問之言禮爲父母之喪既殯食粥居倚廬斬衰三年期而小祥食菜果居堊室練冠縓緣要絰不除今女既期之後食稻衣錦於女之心得安否乎曰安者宰我言既期除喪即食稻衣錦其心安也女安則爲之者孔子言女心安則自爲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爲也今女安則爲之者孔子又爲說不可安之禮旨美也言君子之居喪也疾即飲酒食肉雖食美味不以爲甘雖聞樂聲不以爲樂寢苫枕塊居處不求安也故不爲食稻衣錦之事今女既心安則任自爲之責其無仁恩於親故再言女安則爲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者予宰我名宰我方當愚執夫子不欲面斥其過故宰我既問而出去孔子對二三子言曰夫宰予不仁於父母也凡人子生未三歲常爲父母所懷抱既三年然後免離父母之懷是以聖人制喪禮爲父母三年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者通達也謂上自天子下達庶人皆爲父母三年故曰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者爲父母愛己故喪三年今予也不欲行三年之服是有三年之恩愛於父母乎○注馬曰至火也○正義曰云周禮月令有更火之文者周書孔子所刪尚書百篇之餘也晉成康中得之汲冢有月令篇其辭令亡案周禮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鄭玄注云行猶用也變猶易也鄭司農說以鄹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其文與此正同釋者云榆柳青故春用之棗杏赤故夏用之桑柘黃故季夏用之柞楢白故秋用之槐檀黑故冬用之○注孔曰自天子達於庶人○正義曰禮記三年問云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鄭玄云達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喪服四制曰此喪之所以三年賢者不得過不肖者不得不及檀弓曰先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者跂而及之也聖人雖以三年爲文其實二十五月而畢若駟之過隙然而遂之則是無窮也故先王爲之立中制節壹使足以成文理則釋之矣喪服四制曰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憂恩之殺也故孔子云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喪也所以喪必三年爲制也○注孔曰至愛乎○正義曰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者小雅蓼莪文鄭箋云之猶是也我欲報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無極云予也有三年之愛乎者言宰予不欲服喪三年是無三年之愛也繆協云爾時禮壞樂崩三年不行宰我大懼其往以爲聖人無微旨以戒將來故假時人之謂啟憤於夫子義在屈己以明道也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爲之猶賢乎已馬曰爲其無所據樂善生淫欲
[疏]子曰至乎已○正義曰此章疾人之不學也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者言人飽食終日於善道無所用心則難以爲處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爲之猶賢乎已者賢勝也已止也博說文作簙𭠂戲也六箸十二棊也古者鳥曾作簙圍棊謂之奕說文弈從廾言竦兩手而執之棊者所執之子以子圍而相殺故謂之圍棊圍棊稱弈者又取其落弈之義也夫子爲其飽食之之無所據樂善生淫欲故教之曰不有博弈之戲者乎若其爲之猶勝乎止也欲令據此爲樂則不生淫欲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爲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盜
[疏]子路至爲盜○正義曰此章抑子路也子路曰君子尚勇乎者子路有勇意謂勇可崇尚故問於夫子曰君子當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爲上者言君子不尚勇而上義也上即尚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盜者君子指在位者合宜爲義言在位之人有勇而無義則爲亂逆在下小人有勇而無義則爲盜賊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包曰好稱說人之惡所以爲惡惡居下流而訕上者孔曰訕謗毀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馬曰窒窒塞也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爲知者孔曰徼抄也抄人之意以爲己有惡不孫以爲勇者惡訐以爲直者包曰訐謂攻發人之陰私
[疏]子貢至直者○正義曰此章論人有惡行可憎惡也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者君子謂夫子也子貢問夫子之意亦有憎惡者乎子曰有惡者答言有所憎惡也惡稱人之惡者謂好稱說人之惡所以惡之惡居下流而訕上者訕謗毀也謂人居下位而謗毀在上所以惡之也惡勇而無禮者勇而無禮義爲亂所以惡之也惡果敢而窒者窒謂窒塞謂好爲果敢窒塞人之善道所以惡之也曰賜也亦有惡乎者子貢言賜也亦有所憎惡也惡徼以爲知者徼抄也禮毋抄說若抄人之意以爲已有所以惡之惡不孫以爲勇者孫順也君子義以爲勇若以不順爲勇者亦可惡也惡訐以爲直者訐謂攻發人之陰私也人之爲直當自直己若攻發他人陰私之事以成已之直者亦可惡也
[疏]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正義曰此章言女子與小人皆無正性難畜養所以難養者以其親近之則多不孫順疏遠之則好生怨恨此言女子舉其大率耳若其稟性賢明若文母之類則非所論也
[疏]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正義曰此章言人年四十猶爲惡行而見憎惡於人者則是其終無善行也巳以其年在不惑而猶爲人所惡必不能追改故也
論語注疏解經卷第十七
二品廕生阮常生校栞
歸孔子豚 釋文出歸孔子云如字鄭本作饋魯讀爲歸今從古案歸饋古今字儀禮聘禮注今文歸或爲饋
遇諸塗 釋文出塗字云字當作途○按古道塗字多作涂从辵从土皆後出字
言孔子栖栖好從事 北監本毛本栖作棲此疏中亦作棲案說文西爲本字或作棲此作栖又爲棲之俗字
夫子莞爾而笑 釋文出莧爾云本今作莞案易夬莧陸夬夬虞注莧悅也讀如夫子莧爾而笑之莧是仲翔所見本亦作莧字
佛肸召 唐石經同皇本佛肸作胇肹後同案漢書古今人表作茀肹佛茀胇三字皆以音近通借五經文字云肸肸上說文下經典相承隸省
𣵀而不緇 閩本同毛本𣵀作𣵀案史記孔子世家及論衡問孔篇俱作不淄淄與緇古字通後漢書后妃紀云恩隆好合遂忘淄蠹以淄爲緇又隸釋載費鳳別碑有云埿而不滓史記屈原賈生傳云皭然泥而不滓者也後漢書隗囂傳亦云賢者泥而不滓似皆本此當是古魯異文
小子何莫學夫詩章 皇本以子謂伯魚曰以下別爲一章朱子集注本與皇本同
女爲周南召南矣乎 皇本高麗本召作邵下及注竝同○按周召字當作召作邵非
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釋文出穿踰云本又作窬音同案孔注云窬窬牆也則字當從踰
古之狂也蕩者謂忿戾而多咈戾 蕩者下毛本有謂無所依據太放浪也古之矜也廉者謂有廉隅自撿束也今之矜也忿戾者三十字閩本北監本竝有上謂字以下二十九字閩本實闕北監本空闕
孺悲欲見孔子 釋文出孺悲云字亦作𡦗案五經文字云孺經典及釋文或作𡦗與孺同
食夫稻衣夫錦 皇本高麗本稻下錦下有也字案世說規箴篇引此文亦竝有也字
不有博奕者乎 皇本閩本同北監本毛本奕作弈閩本疏中亦作弈此本疏中唯說文下作弈按當作弈从廾亦聲
善生淫欲 皇本欲作慾下有也字釋文出淫慾云本今作欲○按欲慾古今字
古者烏曾作簙 閩本同北監本毛本曾改作曹是也案廣韻十九鐸眾經音義八藝文類聚七十四引世本竝作烏曹說文作烏冑段玉裁說文注已正其誤
惡居下流而訕上者 漢石經無流字案皇疏云又憎惡爲人臣下而毀謗其君上者也邢疏云謂人居下位而謗毀在上所以惡之也是皇邢兩本亦無流字九經古義云當因子張篇惡居下流涉彼而誤鹽鐵論大夫曰文學居下而訕上漢書朱雲傳云小臣居下訕上是漢以前皆無流字
惡果敢而窒者 釋文出而窒云魯讀窒爲室今從古案室乃窒之省文隸釋載漢韓勑脩孔庿後碑以窒爲室
惡徼以爲知者 釋文出徼以云鄭本作絞案敫聲交聲古音同部故得通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