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栞宋本論語注䟽附挍勘記
憲問第十四
何晏集解 邢昺疏
[疏]正義曰此篇論三王二霸之迹諸侯大夫之行爲仁知恥脩已安民皆政之大節也故以類相聚次於問政也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孔曰穀祿也邦有道當食祿邦無道穀恥也孔曰君無道而在其朝食其祿是恥辱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爲仁矣馬曰克好勝人伐自伐其功怨忌小怨欲貪欲也子曰可以爲難矣仁則吾不知也包曰四者行之難未足以爲仁
[疏]憲問恥至知也○正義曰此章明恥辱及仁德也憲謂弟子原憲問於夫子曰人之行何爲可恥辱也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者穀祿也孔子荅言邦有道當食祿君無道而在其朝食其祿是恥辱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爲仁矣者克好勝人也伐自伐其功也怨忌小怨也欲貪欲也原憲復問曰若此四者不行焉可以爲仁人矣乎子曰可以爲難矣仁則吾不知也者孔子荅言不行四者可以爲難未足以爲仁也○注馬曰至欲也○正義曰云克好勝人者克訓勝也左傳僖九年秦伯將納晉惠公謂其大夫公孫枝曰夷吾其定乎對曰言多忌克難哉公曰忌則多怨又焉能克杜預曰其言雖多忌適足以自害不能勝人也是克爲好勝人也云伐自伐其功者書曰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老子曰自伐者無功言人有功誇示之則人不與乃無功也是伐去其功若伐去樹木然故經傳謂誇功爲伐謂自伐其功也
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爲士矣士當志道不求安而懷其居非士也
[疏]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爲士矣正義曰此章言士當志於道不求安居而懷安其居則非士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包曰危厲也邦有道可以厲言行也邦無道危行言孫孫順也厲行不隨俗順言以遠害
[疏]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正義曰此章教人言行之法也危厲也孫順也言邦有道可以厲言行邦無道則厲其行不隨汙俗順言辭以避當時之害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德不可以億中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疏]子曰至有仁○正義曰此章言有德有仁者之行也子曰有德者必有言者德不可以無言億中故必有言也有言者不必有德者辯佞口給不必有德也仁者必有勇者見危授命殺身以成仁是必有勇也勇者不必有仁者若暴虎馮河之勇不必有仁也
南宮适孔曰适南宮敬叔魯大夫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孔曰羿有窮國之君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殺之因其室而生奡奡多力能陸地行舟爲夏后少康所殺俱不得其死然孔曰此二子者皆不得以壽終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荅馬曰禹盡力於溝洫稷播百穀故曰躬稼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謙故不荅也南宮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孔曰賤不義而貴有德故曰君子
[疏]南宮适至若人○正義曰此章賤不義而貴有德也南宮适者魯大夫南宮敬叔也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者羿有窮國之君以其善射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殺之奡寒浞之子多力盪推也能陸地推舟而行爲夏后少康所殺然猶焉也此二子者皆不得其壽終而死焉禹盡力於溝洫洪水既除烝民乃粒稷后稷也名弃周之始祖播種百穀皆以身親稼穡故曰禹稷躬稼也禹受舜禪稷及后世至文武皆王天下故曰而有天下也夫子不荅者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謙故不荅也南宮适出者既問而退也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者以其賤奡羿之不義貴禹稷之有德故美之曰君子哉若此人也尚德哉若此人也○注孔曰适南宮敬叔魯大夫正義曰此即南宮縚也字子容鄭注檀弓云敬叔魯孟僖子之子仲孫閱是也○注孔曰至所殺○正義曰云羿有窮國之君者羿居窮石之地故以窮爲國號以有配之猶言有周有夏也窮國之君曰羿羿是有窮君之名號也孔注尚書云羿諸侯名杜注左傳云羿有窮君之號則與孔不同也說文云羿帝嚳射官也賈逵云羿之先祖世爲先王射官故帝嚳賜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堯時十日竝生堯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辭天問云羿焉彃日烏解羽歸藏易亦云羿彃十日說文云彃者射也此三者言雖不經難以取信要言帝嚳時有羿堯時亦有羿則羿是善射之號非復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則不知此羿名爲何也云篡夏后相之位者襄四年左傳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於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杜注云禹孫大康淫放失國夏人立其弟仲康仲康亦微弱仲康卒子相立羿遂代相號曰有窮是也云其臣寒浞殺之因其室而生奡者傳又曰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爲已相浞行媚于內而施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椒之詐慝以取其國家內外咸服羿猶不悛將歸自田家眾殺而亨之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是也澆即奡也聲轉字異故彼此不同云奡多力能陸地行舟者以此文云奡盪舟盪訓推也故知多力能陸地推舟而行也云爲夏后少康所殺者哀元年左傳曰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爲仍牧正其心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爲之苞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眾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遂滅過戈復禹之績是也過澆國戈豷國如彼傳文當是羿逐出后相乃自立爲天子相依斟灌斟鄩夏祚猶尚未滅蓋與羿竝稱王也及寒浞殺羿因羿室而生澆澆已長大自能用師始滅后相相死之後始生少康少康生杼杼又年長已堪誘豷方始滅浞而立少康計大康失邦及少康紹國向有百載乃滅有窮而夏本紀云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都不言羿浞之事是馬遷之疎也○注馬曰至荅也○正義曰云禹盡力於溝洫者泰伯篇文云稷播百穀者舜典文也又益稷云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烝民乃粒故揔曰躬稼云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者禹受舜禪是及身也稷后十五世至文王受命武王誅討是及後世也皆王有天下而爲王也云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者言孔子勤行道德亦當王有天下也孔子持謙不敢以已比於禹稷故不荅其言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孔曰雖曰君子猶未能備
[疏]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正義曰此章言仁道難備也雖曰君子猶未能備而有時不仁也若管仲九合諸侯不以兵車可謂仁矣而鏤簋朱紘山節藻梲是不仁也小人性不及仁道故未有仁者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孔曰言人有所愛必欲勞來之有所忠必欲教誨之
[疏]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正義曰此章論忠愛之心也言人有所愛必欲勞來之有所忠必欲教誨之也
子曰爲命裨諶草創之孔曰裨諶鄭大夫氏名也謀於野則獲於國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辭則使乘車以適野而謀作盟會之辭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脩飾之東里子產潤色之馬曰世叔鄭大夫游吉也討治也裨諶既造謀世叔復治而論之詳而審之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孫揮子產居東里因以爲號更此四賢而成故鮮有敗事
[疏]子曰至色之正義曰此章迹鄭國大夫之善也子曰爲命裨諶草創之者裨諶鄭大夫也命謂政命盟會之辭也言鄭國將有諸侯之事作盟會政命之辭則使裨諶適草野以創制之世叔討論之者世叔即子大叔鄭大夫游吉也討治也裨諶既造謀世叔復治而論之詳而審之也行人子羽脩飾之者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孫揮亦鄭大夫也世叔既討論復令公孫揮脩飾之也東里子產潤色之者東里鄭城中里名子產居東里因以爲號脩飾潤色皆謂增脩使華美也既更此四賢而成故鮮有敗事也○注孔曰至之辭○正義曰云謀於野則獲於國則否者襄三十一年左傳文此及下注皆出於此案彼傳云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孫揮知四國之爲而辨於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爲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問四國之爲於子羽且使多爲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是也○注馬曰至敗事○正義曰云行人掌使之官者周禮秋官有大行人小行人皆大夫也掌諸侯朝覲宗廟會同之禮儀及時聘間問之事則諸侯之行人亦然故云掌使之官謂掌其爲使之官也
或問子產子曰惠人也孔曰惠愛也子產古之遺愛問子西曰彼哉彼哉馬曰子西鄭大夫彼哉彼哉言無足稱或曰楚令尹子西問管仲曰人也猶詩言所謂伊人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孔曰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齒年也伯氏食邑三百家管仲奪之使至疏食而沒齒無怨言以其當理也
[疏]或問至怨言○正義曰此章歷評子產子西管仲之爲人也或問子產者或人問於夫子曰鄭大夫子產何如人也子曰惠人也者惠愛也言子產仁恩被物愛人之人也問子西者或人又問鄭大夫子西之行曰彼哉彼哉者彼指子西也言如彼人哉如彼人哉無足可稱也問管仲者或人又問齊大夫管夷吾也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者此荅言管仲是當理之人也人也指管仲猶云此人也伯氏鄭大夫駢邑地名沒齒謂終沒齒年也伯氏食邑於駢邑三百家管仲奪之使貧但飯疏食至於終年亦無怨言以其管仲當理故也○注孔曰至遺愛○正義曰惠愛釋注文云子產古之遺愛者昭二十年左傳曰子產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杜注云子產見愛有古人之遺風○注爲曰至子西○正義曰云子西鄭大夫者案左傳子駟之子公孫夏也或曰楚令尹子西者案左傳公子申也代囊瓦爲令尹爲白公勝所殺者也○注猶詩言所謂伊人○正義曰詩秦風蒹葭文也毛傳云伊維也鄭箋云伊當作繄繄猶是也伊人若言是人也
[疏]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正義曰此章言人之貧乏多所怨恨而無怨爲難江熙云顏淵無怨不可及也人若豐富好生驕逸而無驕爲易江熙云子貢不驕猶可能也
子曰孟公綽爲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爲滕薛大夫孔曰公綽魯大夫趙魏皆晉卿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欲趙魏貪賢家老無職故優滕薛小國大夫職煩故不可爲
[疏]子曰孟公綽爲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爲滕薛大夫○正義曰此章評魯大夫孟公綽之才性也趙魏皆晉卿所食采邑名也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欲趙魏貪賢家老無職若公綽爲之則優游有餘裕也滕薛乃小國而大夫職煩則不可爲也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馬曰魯大夫臧孫紇公綽之不欲馬曰孟公綽卞莊子之勇周曰卞邑大夫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孔曰加之以禮樂文成亦可以爲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馬曰義然後取不苟得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爲成人矣孔曰久要舊約也平生猶少時
[疏]子路至人矣○正義曰此章論成人之行也子路問成人者問於夫子行何德行謂之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爲成人矣者此荅成人之行也必也知如武仲廉如公綽勇如卞莊子藝如冉求既有知廉勇藝復以禮樂文成之雖未足多亦可以爲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者夫子鄉言成人者是古之人也又言今之成人不必能備如此也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爲成人矣者此今之成人行也見財利思合義然後取之見君親有危難當致命以救之久要舊約也平生猶少時言與人少時有舊約雖年長貴達不忘其言能此三事亦可以爲成人也○注馬曰魯大夫臧孫紇○正義曰案春秋襄二十三年左氏傳以阿順季氏出奔邾又以防求爲後於魯致防而奔齊齊侯將爲臧紇田臧孫聞之兄齊侯與之言伐晉對曰多則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晝伏夜動不宂於寢廟畏人故也今君聞晉之亂而後作焉寧將事之非鼠如何乃弗與田仲尼曰知之難也有臧武仲之知杜注云謂能避齊禍是武仲之知也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孔曰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孫枝文謚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馬曰美其得道嫌不能悉然
[疏]子問至然乎○正義曰此章言衞大夫公孫技之德行也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者夫子指文子也孔子舊聞文子有此三行疑而未信故問於公明賈曰信實乎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者過誤也賈對孔子言以告者誤云不言不笑不取耳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者賈言文子亦有言笑及取但中時然後言無游言也故人不厭棄其言可樂而後笑不苟笑也故人不厭惡其笑也見得思義合宜然後取之不貪取也故人不厭倦其取也子曰其然豈其然乎者然如此也孔子聞賈之言驚而美之也美其得道故曰其如是又嫌不能悉然故曰豈可盡能如此者乎○注孔曰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孫技文謚○正義曰案世本云獻公生成子當當生文子技技生朱爲公叔氏謚法慈惠愛民曰文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爲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孔曰防武仲故邑爲後立後也魯襄公二十三年武仲爲孟氏所譖出奔邾自邾如防使爲以大蔡納請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勳敢不辟邑乃立臧爲紇致防而奔齊此所謂要君
[疏]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爲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正義曰此章論臧孫紇要君之事防武仲故邑爲後猶立後也武仲據防邑求立後於魯他人雖曰武仲不是要君吾不信也言實是要君○注孔曰至要君○正義曰云魯襄公二十三年武仲爲孟氏所譖出奔邾者此及下至致防而奔齊皆左氏傳文也案彼傳云季武子無適公子彌長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臧紇紇爲立之公彌即公鉏也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氏之御騶豐點好羯也孟莊子疾豐點謂公鉏苟立羯請讎臧氏孟孫卒遂立羯孟氏閉門告於季孫曰臧氏將爲亂不使我葬季孫不信臧孫聞之戒冬十月孟氏將辟籍除於臧氏臧孫使正夫助之除於東門甲從已而視之孟氏又告季孫季孫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是也云自邾如防使爲以大蔡納請者傳又曰初臧宣叔娶于鑄生賈及爲而死繼室以其姪穆姜之姨子也生紇長於公宮姜氏愛之故立之臧賈臧爲出在鑄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弔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使爲以納請遂立爲也臧孫如防使來告是也杜預曰大蔡大龜云紇非敢害也知不足也者此下皆彼傳文言使甲後巳但慮事淺耳云非敢私請者言爲其先人請也云苟守先祀無廢二勳者二勳文仲宣叔云敢不辟邑乃立臧爲紇致防而奔齊此所謂要君者據邑請後故孔子以爲要君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鄭曰譎者詐也謂召天子而使諸侯朝之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於河陽是譎而不正也齊桓公正而不譎馬曰伐楚以公義責苞茅之貢不入問昭王南征不還是正而不譎也
[疏]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正義曰此章論二霸之事也譎詐也謂晉文公召天子而使諸侯朝之是詐而不正也齊桓公伐楚實因侵蔡而遂伐楚乃以公義責苞茅之貢不入問昭王南征不還是正而不詐也○注鄭曰至正也○正義曰云謂召天子而使諸侯朝之者案左傳僖二十八年冬會于溫是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是也云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於河陽者亦彼傳文也云是譎而不正也者晉侯本意欲大合諸侯之師共尊事天子以爲臣之名義實無覬覦之心但於時周室既衰天子微弱忽然帥九國之師將數千萬眾入京師以臨天子似有篡奪之說恐爲天子拒逆或復天子怖懼棄位出奔則諸侯心實盡誠無辭可解故自嫌彊大不敢朝王故召諸侯來會于溫溫去京師路近因加謂諭令王就會受朝天子不可以受朝爲辭故令假稱出狩諸侯因會遇王遂共朝王得盡君臣之禮皆孔子所謂譎而不正之事聖人作法所以貽訓後世以臣召君不可以爲教訓故改正舊史舊史當依實而書言晉侯召王且使王狩仲尼書曰天王狩獵于河陽言天王自來狩獵于河陽之地使若獵失其地故書之以譏王然注馬曰至譎也○正義曰云伐楚以公義責苞茅之貢不入問昭王南征不還者案左傳僖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爾貢苞茅不入主祭不供無以縮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是也杜注云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而灌之以酒爲縮酒尚書包匭菁茅茅之爲異未審昭王成王之孫南巡狩涉漢舡壞而溺周人諱而不赴諸侯不知其故故問之案禹貢荊州包匭菁茅孔安國云其所包裹而致者匭匝也菁以爲菹茅以縮酒郊特牲云縮酌用茅鄭玄云泲之以茅縮去滓也周禮甸師祭祀共蕭茅鄭興云蕭字或爲莤莤讀爲縮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滲下去若神飲之故謂之縮縮滲也故齊桓公責楚不貢苞茅王祭不共無以縮酒杜預用鄭興之說孔安國以菁與茅別杜云茅菁茅則以菁茅爲一特令荊州貢茅必當異於餘處但更無傳說故云茅之爲異未審也沈氏云大史公封禪書云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杜云未審者以三脊之茅比目之魚比翼之鳥皆是靈物不可常貢故杜云未審也舊說皆言漢濱之人以膠膠舡故得水而壞昭王溺焉不知本出何書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孔曰齊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襄公從弟公孫無知殺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出奔魯齊人殺無知魯伐齊納子糾小白自莒先入是爲桓公乃殺子糾召忽死之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孔曰誰如管仲之仁
[疏]子路至其仁○正義曰此章論齊大夫管仲之行也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者召忽管仲皆事子糾及桓公殺公子糾召忽致死而管仲獨不死復臣桓公故子路言管仲未得爲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者孔子聞子路言管仲未仁故爲說其行仁之事言齊桓公九會諸侯不以兵車謂衣裳之會也存亡繼絕諸夏義安皆管仲之力也足得爲仁餘更有誰如其管仲之仁再言之者所以拒子路美管仲之深也言九合者史記云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穀梁傳云衣裳之會十有一范甯注云十三年會北杏十四年會鄄十五年又會鄄十六年會幽二十七年又會幽僖元年會檉二年會貫三年會陽穀五年會首戴七年會甯母九年會葵丘凡十一會不取北杏及陽穀爲九也注孔曰至死之○正義曰云襄公立無常至出奔莒皆莊八年左傳文也杜注云政令無常鮑叔牙小白傳小白僖公庶子云襄公從弟公孫無知殺襄公者春秋莊八年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弒其君諸兒是也云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出奔魯者亦莊八年左傳文云齊人殺無知魯伐齊納子糾者莊九年經文也云小白自莒先入是爲桓公者九年傳文也云殺子糾召忽死之者案莊九年傳云夏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秋師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仲讎也請受而甘心焉乃殺子糾于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傒使相可也公從之是也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馬曰匡正也天子微弱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受其賜者爲不被髮左衽之惠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馬曰微無也無管仲則君不君臣不臣皆爲夷狄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王曰經經死於溝瀆中也管仲召忽之於公子糾君臣之義未正成故死之未足深嘉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難亦在於過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當死
[疏]子貢至知也○正義曰此章亦論管仲之行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者子貢言齊大夫管仲不仁疑而未定故云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者子貢既言非仁遂言非仁之事管仲與召忽同事公子糾則有君臣之義理當授命致死而齊桓公使魯殺公子糾召忽則死管仲不能致死復爲桓公之相是無仁心於子糾故子貢非之也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者此下孔子爲子貢說管仲之仁也匡正也霸把也諸侯把天子之政也言時周天子微弱管仲相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匡天下也民到於今受其賜者謂受不被髮左衽之惠賜也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者微無也衽謂衣衿衣衿向左謂之左衽夷狄之人被髮左衽言無管仲則君不君臣不臣中國皆爲夷狄故云吾其被髮左衽也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者自經謂經死於溝瀆中也諒信也匹夫匹婦謂庶人也無別妾媵唯夫婦相匹而已言管仲志在立功創業豈肯若庶人之爲小信自經死於溝瀆中而使人莫知其名也且管仲召忽之爲公子糾君臣之義未正成故召忽死之未足深嘉管仲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難亦在於過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當死○注馬曰至天下○正義曰云匡正也釋言文云天子微弱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者成二年左傳云五伯之霸也杜預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是三代有五伯矣伯者長也言爲諸侯之長也鄭玄云天子衰諸侯興故曰霸霸者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故其字或作伯或作霸也是天子微弱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故曰霸諸侯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孔曰大夫僎本文子家臣薦之使與已並爲大夫同升在公朝子聞之曰可以爲文矣孔曰言行如是可謚爲文
[疏]公叔至文矣○正義曰此章論衞大夫公孫拔之行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者諸於也大夫僎本文子家臣文子薦之使與已並爲大夫同升在於公朝也子聞之曰可以爲文矣者孔子聞其行如是故稱之曰可以謚爲文矣以謚法錫民爵位曰文故也
子言衞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孔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孔曰言雖無道所任者各當其才何爲當亡
[疏]子言至其喪○正義曰此章言治國在於任材也子言衞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者喪亡也奚何也夫子因言衞靈公之無道季康子乃問之曰夫靈公無道如是何爲而國不亡乎孔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者言君雖無道有此三人所任者各當其才何爲當亡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爲之也難馬曰怍慙也內有其實則言之不慙積其實者爲之難
[疏]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爲之也難○正義曰此章疾時人內無其實而辭多慙怍作慙也人若內有其實則其言之不怍然則內積其實者爲之也甚難
陳成子弒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弒其君請討之馬曰成子齊大夫陳恒也將告君故先齋齋必沐浴公曰告夫三子孔曰謂三卿也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馬曰我禮當告君不當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復往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馬曰孔子由君命之三子告不可故復以此辭語之而止
[疏]陳成至告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惡無道之事也陳成子弒簡公者春秋哀十四年齊人弒其君壬是也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弒其君請討之者孔子在魯聞齊弒其君故齋戒沐浴而朝告於魯君哀公曰齊大夫陳恒弒其君請往討伐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哀公使孔子告夫季孫孟孫叔孫三卿也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者嘗爲大夫而去故云從大夫之後聞夫不義禮當告君故云不敢不告君曰告夫三子者者言我禮當告君不當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復往也之三子告不可者之往也往三子所告之三子不肯討齊也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者孔子以君命往告三子三子不可其請故孔子復以此辭語之而止案左傳錄此事與此小異此云沐浴而朝彼云齊而請此云公曰告夫三子彼云公曰予告季孫禮齋必沐浴三子季孫爲長各記其一故不同耳此又云之三子告彼無文者傳是史官所錄記其與君言耳退後別告三子唯弟子知之吏官不見其告故專無文也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孔曰事君之道義不可欺當能犯顏諫爭
[疏]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正義曰此章言事君之道義不可欺而當能犯顏諫爭之
[疏]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曉達不同也本爲上謂德義也末爲下謂財利也言君子達於德義小人達於財利
子曰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孔曰爲己履而行之爲人徒能言之
[疏]子曰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正義曰此章言古今學者不同也古人之學則履而行之是爲己也今人之學空能爲人言說之已不能行是爲人也范曅云爲人者馮譽以顯物爲己者因心以會道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孔曰伯玉衞大夫蘧瑗曰夫子何爲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言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無過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陳曰再言使乎者善之也言使得其人
[疏]蘧伯至使乎○正義曰此章論衞大夫蘧瑗之德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爲者夫子指蘧伯玉也蘧伯玉有君子之名故孔子問其使人曰夫子何所云爲而得此君子之名譽乎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者言夫子常自脩省欲寡少其過而未能無過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者孔子善其使得其人故言使乎所以善之者顏回尚未能無過況伯玉乎而使者云未能是伯玉之心不見欺也
[疏]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正義曰此章戒人之僭濫侵官也言若已不在此位則不得謀議此位之政事也曾子遂曰君子思謀當不出已位言思慮所及不越其職
[疏]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正義曰此章勉人使言行相副也君子言行相顧若言過其行謂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恥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疏]子曰至道也○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道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者言君子之道有三我皆不能也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者此其三也仁者樂天知命內省不疚故不憂也知者明於事故不惑勇者折衝禦侮故不懼夫子言我皆不能此三者子貢曰夫子自道也者子貢言夫子實有仁知及勇而謙稱我無故曰夫子自道說也所謂謙尊而光
子貢方人孔曰比方人也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孔曰不暇比方人也
[疏]子貢至不暇○正義曰此章抑子貢也子貢方人者謂比方人也子貢多言嘗舉其人倫以相比方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者夫知人則哲堯舜猶病而子貢輔比方人怒其輕易故曰賜也賢乎哉所以抑之也夫我則不暇比方人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王曰徒患己之無能
[疏]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正義曰此章勉人脩德也言不患人不知已但患已之無能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孔曰先覺人情者是寧能爲賢乎或時反怨人
[疏]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正義曰此章戒人不可逆料人之詐不可億度人之不信也抑語辭也言先覺人者是□□□□□□□□□所以非賢者以詐僞不信之人爲之億度□□□□□人故先覺者非爲賢也
微生畒謂孔子曰丘何爲是栖栖者與無乃爲佞乎包曰微生姓畒名孔子曰非敢爲佞也疾固也包曰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疏]微生至疾固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疾世固陋之事也微生畒謂孔子曰丘何爲是栖栖者與無乃爲佞乎者栖栖猶皇皇也微生畒隱士之姓名也以言謂孔子曰丘呼孔子名也何爲如是東西南北而栖栖皇皇者與無乃爲佞說之事於世乎孔子曰非敢爲佞也疾固也者孔子荅言不敢爲佞但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鄭曰德者調良之謂
[疏]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正義曰此章疾時尚力取勝而不重德驥是古之善馬名人不稱其任重致遠之力但稱其調良之德也馬尚如是人亦宜然
[疏]或曰至報德○正義曰此章論酬恩報怨之法也或曰以德報怨何如者或人之意欲人犯而不校故問孔子曰以恩德報讎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者孔子荅言若報怨既用其德若受人恩惠之德不知何以報之也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者既不許或人以德報怨故陳其正法言當以直道報讎怨以恩德報德也○注德恩惠之德○正義曰謂德加於彼彼荷其恩故謂荷恩爲德左傳云然則德我乎又曰王德狄人皆是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爲其莫知子也子貢怪夫子言何爲莫知已故問子曰不怨天不尢人馬曰孔子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已亦不尢人下學而上達孔曰下學人事上知天命知我者其天乎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故曰唯天知已
[疏]子曰至天乎○正義曰此章孔子自明其志也子曰莫我知也夫者言無人知我志者也子貢曰何爲其莫知子也者子貢怪夫子言故問何爲莫知已子曰不怨天不尢人者尢非也孔子言已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己亦不非人也下學而上達者言已下學人事上知天命時有否泰故用有行藏是以不怨天尢人也知我者其天乎者言唯天知已志也○注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正義曰此易乾卦文言文也合其德者謂覆載也引之者以證天知夫子者以夫子聖人與天地合德故也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馬曰愬譖也伯寮魯人弟子也子服景伯以告孔曰魯大夫子服何忌也告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孔曰季孫信讒恚子路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鄭曰吾勢力猶能辨子路之無罪於季孫使之誅寮而肆之有罪既刑陳其尸曰肆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疏]公伯至命何○正義曰此章言道之廢行皆由天命也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者愬譖也伯寮子路皆臣於季孫伯寮誣子路以罪而譖於季孫也子服景伯以告者以其事告孔子也曰夫子固有惑志者夫子謂季孫言季孫堅固已有疑惑之志謂信讒恚子路也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者有罪既刑陳其尸曰肆景伯言吾勢力猶能辨子路之無罪於季孫使之誅寮而肆之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者孔子不許其告故言道之廢行皆由天命雖公伯寮之譖其能違天而興廢子路乎○注伯寮魯人弟子也○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公伯寮字子周魯人愬子路於季孫者○注孔曰魯大夫子服何忌也○正義曰案左傳哀十二年吳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杜注云何景伯名然則景伯單名何而此注云何忌誤也○注有罪既刑陳其尸曰肆○正義曰秋官鄉士職云協日刑殺肆之三日鄭玄曰肆猶申也陳也是言有罪既殺陳其尸曰肆也言市朝者應劭曰大夫已上於朝士已下於市
子曰賢者辟世孔曰世主莫得而臣其次辟地馬曰去亂國適治邦其次辟色孔曰色斯舉矣其次辟言孔曰有惡言乃去子曰作者七人矣包曰作爲也爲之者凡七人謂長沮桀溺丈人石門荷蕢儀封人楚狂接輿
[疏]子曰至人矣○正義曰此章言自古隱逸賢者之行也子曰賢者辟世者謂天地閉則賢人隱高蹈塵外枕流潄石天子諸侯莫得而臣也其次辟地者未能高栖絕世但擇地而處去亂國適治邦者也其次辟色者不能豫擇治亂但觀君之顏色若有厭已之色於斯舉而去之也其次辟言者不能觀色斯舉矣有惡言乃去之也子曰作者七人矣者作爲也言爲此行者凡有七人○注孔曰色斯舉矣○正義曰此鄉黨篇文也○注包曰至接輿○正義曰作爲釋言文云爲之者凡七人謂長沮桀溺丈人石門荷蕢儀封人楚狂接輿者謂長沮一桀溺二荷蓧丈人三石門晨門四荷蕢五儀封人六楚狂接輿七也王弼云七人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鄭康成云伯夷叔齊虞仲辟世者荷蓧長沮桀溺辟地者柳下惠少連辟色者荷蕢楚狂接輿辟言者七當爲十字之誤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晨門者閽人也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爲之者與包曰言孔子知世不可爲而強爲之
[疏]子路至者與○正義曰此章記隱者晨門之言也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者石門地名也晨門掌晨昏開閉門者謂閽人也自從也奚何也時子路宿於石門夙興爲門人所問曰汝何從來乎子路曰自孔氏者子路荅閽人言自孔氏處來也曰是知其不可而爲之者與者晨門聞子路云從孔氏未審孔氏爲誰又舊知孔子之行故問曰是知其世不可爲而周流東西彊爲之者此孔氏與意非孔子不能隱遯辟世也
子擊磬於衞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此硜硜者徒信已而已言亦無益深則厲淺則揭包曰以衣涉水爲厲揭揭衣也言隨世以行已若過水必以濟知其不可則當不爲子曰果哉末之難矣未知己志而便譏已所以爲果末無也無難者以其不能解已之道
[疏]子擊至難矣○正義曰此章記隱者荷蕢之言也子擊磬於衞者時孔子在衞而自擊磬爲聲也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者荷擔揭也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當孔子擊磬之時有擔揭草器之人經過孔氏之門聞其磬聲乃言曰有心契契然憂苦哉此擊磬之聲乎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者既巳也硜硜鄙賤貌莫無也斯此也荷蕢者既言有心哉擊磬乎又察其磬聲巳而言曰可鄙賤哉硜硜乎無人知已此硜硜者徒信已而已言無益也深則厲淺則揭者此衞風匏有苦葉詩以衣涉水爲厲揭揭衣也荷蕢者引之欲令孔子隨世以行己若過水深則當厲不當揭淺則當揭而不當厲以喻行己知其不可則不當爲也子曰果哉末之難矣者孔子聞荷蕢者譏已故發此言果謂果敢末無也言未知已志而便譏己所以爲果敢無難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不以爲難故云無難也○注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正義曰蕢草器見說文小雅大東云契契寤歎毛傳云契憂苦也○注包曰至不爲○正義曰云以衣涉水爲厲揭揭衣也者爾雅釋水文也孫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楎也
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何謂也孔曰高宗殷之中興王武丁也諒信也陰猶默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已馬曰已百官以聽於冢宰三年孔曰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三年喪畢然後王自聽政
[疏]子張至三年○正義曰此章論天子諸侯居喪之禮也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何謂也者高宗諒陰三年不言周書無逸篇文也高宗殷王武丁也諒信也陰默也言武丁居父憂信任冢宰默而不言三年矣子張未達其理而問於夫子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已以聽於冢宰三年者孔子荅言何必獨高宗古之人皆如是諸侯死曰薨言君既薨新君即位使百官各緫已職以聽使於冢宰三年喪畢然後王自聽政○注孔曰至默也○正義曰云高宗殷之中興王武丁也者孔安國云盤庚弟小乙子名武丁德高可尊故號高宗喪服四制引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禮何以獨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賢王也繼世即位而慈良於喪當此之時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故載之於書中而高之故謂之高宗三年之喪君不言也是說不言之意也云諒信也陰默也者謂信任冢宰默而不言也禮記作諒闇鄭玄以爲凶廬非孔義也今所不取○注孔曰至聽政○正義曰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者案周禮天官大宰之職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敘官云乃立天官冢宰使帥其屬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國治官之屬大宰卿一人鄭注引此文云君薨百官緫已以聽於冢宰言冢宰於百官無所不主爾雅曰冢大也冢宰大宰也變冢言大進退異名也百官緫焉則謂之冢列職於王則稱大冢大之上也山預曰冢故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也云三年喪畢然後王自聽政者謂卒哭除服之後三年心喪己畢然後王自聽政也知非衰麻三年者晉書杜預傳云大始十年元皇后崩依漢魏舊制既葬帝及羣臣皆除服疑皇太子亦應除否詔諸尚書會僕射盧欽論之唯預以爲古者天子諸侯三年之喪始服齊斬既葬除喪服諒闇以居心喪終制不與士庶同禮於是盧欽魏舒問預證據預曰春秋晉侯享諸侯子產相鄭伯時簡公未葬請免喪以聽命君子謂之得禮宰咺歸惠公仲子之賵傳曰弔生不及哀此皆既葬除服諒陰之證也書傳之說既多學者未之思耳喪服諸侯爲天子亦斬衰豈可謂終服三年也預又作議曰周景王有后世子之喪既葬除喪而宴樂晉叔向譏之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不遂宴樂以早比亦天子喪事見於古也稱高宗不言喪服三年而云諒陰三年此釋服心喪之文也譏景王不譏其除喪而譏其宴樂早則既葬應除而違諒闇之節也堯喪舜諒闇三年故稱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喪齊斬之制非杖絰帶當遂其服既葬而除諒闇以終之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故曰百官緫已以聽冢宰喪服既除故更稱不言之美明不復寢苫枕凷以荒大政也禮記云三年之喪自天子達又云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又云端衰喪車皆無等此通謂天子居喪衣服之制同於凡人心喪之禮終於三年亦無服喪三年之文天子之位至尊萬機之政至大羣臣之眾至廣不得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葬拊祭於廟則因疏而除之已不除則羣臣莫敢除故屈已以除之而諒闇以終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已以從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喪我王猶若此之篤也凡我臣子亦安得不自勉以崇禮此乃聖制移風易俗之本也議奏皇太子遂除衰麻而諒闇喪終是知三年喪畢謂心喪畢然後王自聽政也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民莫敢不敬故易使
[疏]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正義曰此章言君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故易使也
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己以敬孔曰敬其身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孔曰人謂朋友九族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孔曰病猶難也
[疏]子路問君子至病諸○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道也子路問於孔子爲行何如可謂之君子也子曰脩己以敬者言君子當敬其身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嫌其少故曰君子之道豈如此而已曰脩己以安人者人謂朋友九族孔子更爲廣之言當脩己又以恩惠安於親族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猶嫌其少故又言此曰脩己以安百姓者百姓謂眾人也言當脩己以安天下之眾人也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者病猶難也諸之也孔子恐其未巳故又說此言言此脩己以安百姓之事雖堯舜之聖其猶難之況君子乎
原壤夷俟馬曰原壤魯人孔子故舊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爲賊賊謂賊害以杖叩其脛孔曰叩擊也脛脚脛
[疏]原壤夷俟至其脛○正義曰此章記孔子責原壤之辭原壤魯人孔子故舊夷踞也俟待也原壤聞孔子來乃申兩足箕踞以待孔子也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爲賊者孔子見其無禮故以此言責之孫順也言原壤幼少不順弟於長上及長無德行不稱述今老而不死不脩禮敬則爲賊害以杖叩其脛者叩擊也脛脚脛既數責之復以杖擊其脚脛令不踞也○注馬曰至孔子○正義曰原壤魯人孔子故舊者檀弓云孔子之故人曰原壤是也云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者說文云踞蹲也蹲即坐也禮揖人必違其位今原壤坐待孔子故孔子責之也
闕黨童子將命馬曰闕黨之童子將命者傳賓主之語出入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童子隅坐無位成人乃有位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包曰先生成人也並行不差在後違禮欲速成人者則非求益也
[疏]闕黨至者也○正義曰此章戒人當行少長之禮也闕黨童子將命者闕黨黨名童子未冠者之稱將命謂傳賓主之語出入時闕黨之童子能傳賓主之命也或問之曰益者與者或人見其童子能將命故問孔子曰此童子是自求進益之道也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者孔子荅或人言此童子非求進益者也乃是欲速成人者也知者禮童子隅坐無位成人乃有位今吾見此童子其居於成人之位禮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鴈行今吾見此童子其與先生成人者並行不差在後違謙越禮故知欲速成人者非求益也
論語注疏解經卷第十四
二品廕生阮常生挍栞
憲問恥章 閩本北監本連下克伐怨欲爲一章與此本同毛本及朱子集注本別爲一章
四者行之難 皇本作此四者行之難者又史記弟子傳集解引此節注作鄭曰
羿善射 說文引羿作𢏗案汗簡載羿之古文爲𢏘云出古尚書𢏘即𢏘之變體葢古論則作𢏗也
裨諶草創之 高麗本裨作𢍉羣經音辨一𢍉部𢍉諶鄭人也引鄭康成曰𢍉諶艸創之釋文出草創云依說文此是創痍字創制之字當作剏案後漢書皇后紀下𢍉整注引風俗通義云𢍉氏鄭大夫𢍉諶之後是古本作𢍉也又漢書古今人表作𢍉湛湛諶古字通草創乃艸刱二字之假借○按依說文當作煁說詳左傳注疏挍勘記
行人子羽脩飾之 皇本脩作修案後脩己以敬脩己以安人脩己以安百姓及脩文德脩廢官此章脩飾之竝從彡作修此外如德之不脩脩慝辨惑仍同今本作脩體例不能畫一○案脩訓脯修訓治經傳假脩爲修治字
公孫揮知四國之爲而辨於大夫之族姓 今左氏襄三十一年傳知上有能字於下有其字
及時聘閒問之事 閩本北監本毛本間問作會同案會同已見上文依此作間問爲是
富而無驕易 考文古本此下有王肅曰貧者善怨富者善驕二者之中貧者人難使不怨也二十三字注各本俱無
孟公綽 釋文出公綽云本又作繛案說文繛或省作綽又汗簡云繛見古論語是魯論作綽古論作繛也○按據汗簡改非也當云本又作卓
衞大夫公孫枝 皇本枝作拔釋文出公孫拔云皮八反禮記檀弓下公叔文子卒鄭君注文子衞獻公之孫名拔或作發疏引世本亦作拔困學紀聞六云衞公叔發注謂公叔文子論語孔注作公孫拔是王伯厚所見本尚作拔字養新錄云公叔文子朱注作公孫枝王伯厚以爲傳寫之誤予嘗見倪士毅四書輯釋載朱文公論語注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孫拔也又引吳氏程曰拔皮八反俗本作枝誤即公叔發乃知今世所行集注本非考亭之舊王厚齋所見亦是誤本據此則集解集注諸本枝字皆形近傳寫之譌○案此疏中作技尤誤
責苞茅之貢不入 皇本北監本毛本苞作包疏同案五經文字云包裹也經典或借苞字爲之
殺襄公 釋文出殺襄云本今作弒考文所載足利本作弒與釋文合○按述其實則曰殺正其名則曰弒注述其實也則當作殺
吾其被髮左衽矣 閩本北監本毛本衽作袵○按說文作衽袵乃衽之俗字
大夫僎 釋文出大夫僎云本又作撰案漢書古今人表又作大夫選古選撰僎三字竝通先進篇子路曾晳章異乎三子者之撰釋文云鄭作僎又漢書食貨志白撰史記平準書本作白選
子言衞靈公之無道也 皇本高麗本作子曰衞靈公之無道久也釋文出子曰衞靈公之無道云一本作子言鄭本同
陳成子弒簡公 皇本高麗本弒作殺下同釋文出弒簡云本亦作殺同音試下同
故先齊 閩本北監本毛本齊作齋釋文出先齊齊必沐浴云亦作齋是正字
之三子告 皇本高麗本三上亦有二字釋文出之三子告云本或作二三子告非也案釋文惟於此句云本或作二三子告且云非也皇本高麗本於上兩句竝有二字據皇疏云本不應告三子今君使我告三子又云三子告孔子曰又云三子既告孔子云俱無二字今有二字者甚誤
不在其位章 皇本閩本北監本合下曾子曰君子息不出其位爲一章毛本曾子曰提行別爲一章案邢疏云曾子遂曰明出一遂字則毛本別爲一章非是○案孫志祖讀書脞錄云論語憲問篇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注疏以此二句與下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合爲一章葢曾子引易以證夫子之言語意本一貫猶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也集注因泰伯篇有此文注爲重出而以曾子曰自爲一章誤矣
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 皇本高麗本而作之行下有也字○按潛夫論交際篇孔子疾夫言之過其行者亦作之字荅問云邢叔明疏云君子言行相顧若言過其行謂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恥也則邢本亦當與皇同今注疏本乃後人依朱文公本校改非邢氏之舊矣
子貢方人 釋文出方人云鄭本作謗謂言人之過惡案方與旁通謗字從旁古或與方通借故鄭本作謗讀書脞錄云讀左傳襄十四年庶人謗正義云謗謂言其過失使在上聞之而自改亦是諫之類也昭四年傳鄭人謗子產國語厲王虐國人謗王皆是言其實事謂之爲謗但傳聞之事有實有虛或有妄謗人者今世遂以謗爲誣類是俗易而意異也始悟子貢謗人之義如此
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皇本作賜也賢乎我夫哉我則不暇高麗本作賜也賢乎我夫我則不睱○按皇本高麗本皆非也
言先覺人者是 者是下九字模糊下接所以非賢者閩本是作具下十字實闕北監本毛本亦作具下十字空闕
不信之人爲之億度 度下五字模糊下接人故先覺者閩本之人下十字實闕北監本毛本十字空闕
微生畒 唐石經畒作𠭇皇本北監本作畝閩本作畆案五經文字云畞𠭇上說文下經典相承隸省
丘何爲是栖栖者與 釋文出丘何云或作丘何爲鄭作丘何是本今作丘何爲是
包曰疾世固𨹟 閩本北監本毛本疾作病又北監本包誤色案邢疏各本竝作疾疾字不誤
賢者辟世章 各本竝合下子曰作者七人矣爲一章朱子集注本別爲一章
荷蕢 釋文出荷蕢本又作何音同案漢書古今人表正作何蕢○按何荷正俗字
閽人也 釋文出閽人云本或作昏同案周禮天官序官閽人注閽人司昏晨以啟閉者故字亦可省作昏
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 皇本高麗本氏作子○按說文引蕢作臾據古文論語也
鄙哉硜硜乎 說文硜占文磬九經古義云何晏注云此硜硜者謂此磬聲也史記載樂記云石聲硜硜即磬字今禮記作磬○按硜本古文磬字段玉裁云後以硜爲堅确之意是所謂古今字
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 各本上兩已字竝誤作已案養新錄云今人讀斯巳而已兩巳字皆如以考唐石經莫己斯已皆作人已之已而已作巳止之巳釋文莫已音紀下斯己同與石經正合集解此硜硜者徒信己而已皇疏申之云言孔子硜硜不宜隨世變唯自信已而已矣是唐以前論語斯己字皆不作止解由於經文作已不作巳也巳與己絕非一字宋儒誤讀斯已爲以未免改經文以就己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