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鞭影

五歌

二使入蜀，五老游河。

漢李郃，知天文，通五經。和帝遣二使入蜀觀風俗。向益州，宿候舍。郃時爲候吏，因問曰：“君來時，可知二使何時發？”二人驚問：“何以知之？”郃曰：“有二使星臨益部，故知之。”

○郃，音合。

《論語讖》八卷，載仲尼云：“吾聞帝堯率舜等遊首山，觀河渚。有五老游於河渚。一曰：‘河圖將來告帝期。’二曰：‘河圖將來告帝謀。’三曰：‘河圖將來告帝書。’四曰：‘河圖將來告帝圖。’五曰：‘河圖將來告帝符。’有頃，赤龍銜玉苞，舒圖刻板，題命可卷，金泥玉檢，封盛書威。曰：‘知我者重童也。’五老乃爲流星，入土、昴之間。”

孫登坐嘯，譚峭行歌。

季漢孫登，字公和，隱汲郡北山土窟，夏編草爲裳，冬散髮自覆。好讀《易》，撫一弦琴。人或投諸水，以觀其怒。登出，獨大笑。嘗謂嵇康才高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後棲蘇門山，阮籍詣之，登相對不答，籍對之長嘯，終不答，意盡而返。行至半嶺，聞有聲如鳳鸞鳴，林谷傳響，則登獨嘯也。籍因作《大人先生論》。（按，孫登事各書所記頗紛紜雜亂，多附會。可參見《世說新語·棲逸篇》注及余嘉錫箋疏。）

唐譚峭，字景升，幼聰敏，文史涉目無遺。堅心學仙，每行吟曰：“線作長江扇作天，靸鞋拋在海東邊。蓬萊信道無多路，只在譚生拄杖前。”後居南嶽，丹成服之，入水不濡，入火不灼。夏則衣烏裘，冬則衣綠衫，或臥風雪中。後入青城山仙去。所著有《化書》，南唐宋齊邱竊其名，攘爲己作以行世。

漢王封齒，齊主烹阿。

漢高祖大封同姓，諸將坐沙中偶語，上望見之，問張良。良曰：“陛下以若屬取天下，而止大封同姓，諸將欲謀反耳。”因勸上，急封所最憎之雍齒爲什方侯。諸將曰：“齒且侯，吾輩無患矣。”遂定。

齊威王時，即墨大夫毀言日至，使視之，而即墨治。阿大夫譽言日至，使視之，而阿不治。於是封即墨以萬家，即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之者。羣臣悚懼，務盡其情，齊國大治。

○阿，即今泰安府東阿縣。即墨，今平度州。

丁蘭刻木，王質爛柯。

漢丁蘭，河內人。早喪母，刻木像事之如生。鄰人張叔假物，蘭妻卜筶，木像不許。叔醉詈木像，且擊之。蘭歸，見木像不懌，詢之，即奮擊張叔。吏至捕蘭，木像爲之垂淚。郡嘉其孝通神明，奏之，詔圖其形。

○筶，音告。刻木爲像事，唐劉師貞、宋汪與成亦同。金陵慈姥磯，相傳以丁蘭母得名。

晉王質，衢州人。入山伐木，至石室，見二童子圍棋。質置斧觀之，童子以一物如棗核與質，含之，得不飢。比還，斧柯已爛。至家已數百年，親戚無復存者。後復入山，得道，因名其山曰爛柯山。

○按《水經注》、《東陽記》、任昉《述異》，俱云質聽童子琴歌，無觀棋事。

霍光忠厚，黃霸寬和。

漢霍光，爲光祿大夫，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武帝欲立太子弗陵，以其年稚，察羣臣惟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圖賜之。光尋爲大司馬大將軍，受遺詔輔少主，是爲昭帝。

漢黃霸，字次公，陽夏人。武帝朝爲河南太守丞，溫良有讓，足智善御眾，太守甚任之。武帝末，用法多深。昭帝立，霍光秉政，一遵武帝法度。由是俗吏尚嚴酷，而霸獨用寬和。宣帝立，召爲廷尉正，決獄稱平。遷潁川太守，仁政大行，嘉禾生，風凰至。帝賜黃金百斤，遷揚州刺史，治爲天下第一，後爲丞相。

桓譚非讖，王商止訛。

後漢桓譚，字君山，以宋弘薦爲議郎給事中。光武由赤伏符即位，遂欲以圖讖決疑，因宣布天下。譚力諫，帝怒其非聖，欲斬之。譚叩頭流血，黜爲六安丞。藏書甚多，時人語曰：“挾桓君山之書，富於猗頓。”

○赤伏符：儒生強華所奉讖書。猗頓：魯富人。

漢王商，字子威，成帝朝爲左將軍。京師無故驚言大水將至，奔走蹂躪。大將軍王鳳以爲太后與上當御船，令吏民上城避水。商曰：“此必訛言，不宜重驚百姓。”有頃，稍定，果訛言。上於是美商，數稱其議。鳳乃大慚，自恨失言。

○蹂，柔上聲。躪，音吝，往來足踐之意。

隱翁龔勝，刺客荊軻。

漢龔勝，字君實，哀帝時諫議大夫。王莽秉政，歸隱，號隱翁。莽徵之，使太守以下千人致詔。勝謂門人高暉等，曰：“誼豈一身事二姓乎！”遂稱疾，不食者十四日，死，年七十九。有老父來弔，哭甚哀，既而曰：“嗟呼，熏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

○勝，一字君實，與龔舍稱二龔。

荊軻，字次非，衛人。燕太子丹客之，稱荊卿，令劫秦王反侵地，不可則刺之。乃奉燕督亢地圖與樊將軍於期頭入秦。太子賓客皆白衣冠，送至易水。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之，士皆瞋目，髮盡指冠。時有白虹貫日之異。至秦，事敗，死之。

○築，音竹。

老人結草，餓夫倒戈。

晉文公之臣魏武子名犨，有嬖妾。武子疾，命子顆曰：“必嫁是妾。”迨疾革，則又曰：“必以爲殉。”及卒，顆從治命嫁之。秦師伐晉，顆敗之，獲杜回。顆見老人結草以抗回，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老人曰：“餘，爾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治命，余是以報。”

○犨，音酬。爲古字，現今不常用。

晉趙宣子名盾，田首山，舍於翳桑。見靈車取餓，問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問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請以遺之。”使盡之，更與肉食。後爲公介。靈公不道，伏甲攻盾，車取遂倒戈以御公徒，宣子得免。問何敵，對曰：“翳桑之餓人也。”問其名居，不告。遂自亡。

○遺，音位。

奕宛李訥，碑賺孫何。

唐李訥，性卞急而酷嗜奕棋，每下子安詳，極於寬緩。有時躁急，家人密以棋具置前，使其欣然取子布弄，都忘其恚。此癖之佳處。

○恚，音惠，怒恨也。訥，嫩入聲。

宋孫何，字漢公，汝陽人。好古文，爲轉運使，性苛急，州縣患之。乃求古碑磨滅者數本，訂於館中。孫至，讀碑，辨識文字，以爪搔髮垢而嗅之，往往至暮，不復省錄文案。

子猷嘯詠，斯立吟哦。

晉王徽之，字子猷。嘗暫寄居空宅，便令種竹。或問：“暫居何煩爾？”王嘯吟久之，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一日過吳中，一士大夫家有竹。主人知子猷當往，灑掃施設相待。王肩輿逕造竹下，嘯吟良久，竟不通主人，遂直出。主大不堪，即令閉門。王更以此賞主人，留坐盡歡而散。

唐崔立之，字斯立，元和初爲藍田丞。邑庭有老槐四行，南牆有巨竹千挺，儼立若相持，水㶁㶁循除鳴。斯立勤掃溉，對樹二松，日哦其間。有問者，輒對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種學績文，以蓄其有。

弈世貂珥，閭里鳴珂。

漢金日石單，休屠王子，沒入官。武帝奇其貌，拜爲侍中，賜姓金氏。後爲車騎將軍，與霍光同受遺詔，輔昭帝。素著忠勛，封秺侯。二子賞、建，昭帝時俱爲侍中。賞嗣侯爵，與張安世皆七葉貂珥。漢代衣冠，惟金、張爲盛。

○日石單，音密低。休屠，音朽除。秺，音妒，地名。珥，插也，朔方以貂皮溫額，漢用金璫飾首，則插貂尾。

唐張嘉貞，以張循憲薦於天后，詔爲監察御史，歷梁、秦二州都督，開元中拜中書令。弟嘉祐，任金吾將軍。每朝，軒蓋騶從盈閭巷，時號所居坊曰“鳴珂里”。

○珂，佩飾；有聲，故云鳴。

曇輟絲竹，裒廢蓼莪。

晉羊曇，謝安之甥，爲安所知。安亡後，曇輟樂彌年，行不出西州路。嘗因過石頭，大醉，扶路唱樂，不覺至州門。左右曰：“此西州門。”羊悲泣不已，以馬策叩扉，詠曹子建詩曰：“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慟哭而去。

○石頭，金陵城名。

晉文帝爲魏安東將軍時，以直言斬王儀。儀子裒，字偉元，痛父死於非命，未嘗西向而坐，示不臣於晉也。隱居教授，累辟不就，廬於墓側，攀柏悲號，涕泣著樹，樹爲之枯。母在畏雷，死後，每雷鳴，輒至墓前。曰：“裒在此。”讀《詩》至“哀哀父母，生物劬勞”，未嘗不三復流涕。門人受業者，並廢《蓼莪》之詩，恐觸其悲也。

箕陳五福，華祝三多。

武王勝商，親訪道於箕子。箕子爲之陳《洪範》九疇。次九曰饗用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皆極之所感。

○疇，類也。治天下之大法，其類有九，故云九疇。

帝堯觀於華，華封人祝曰：“願聖人多福多壽多男子。”堯辭曰：“多男子則多懼，多福則多事，多壽則多辱。”封曰：“天生萬民，必授之職。多男而授之職，何懼之有！福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與物皆昌；天下無道，修德施仁，何辱之有！”

華，地名。封人，守護疆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