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瓶梅詞話
    1. 卷之五
      1. 第五十回 琴童潛聽燕鶯歡 玳安嬉游蝴蝶巷

金瓶梅詞話·卷之五


第五十回 琴童潛聽燕鶯歡
玳安嬉游蝴蝶巷


天與胭脂點絳唇,東風滿面笑欣欣。芳心自是歡情足,醉臉常含喜氣新。傾國有情偏惱客,向陽無語笑撩人。紅塵多少愁眉者,好入花林結近鄰。

話説那日李嬌兒上壽,觀音庵王姑子請了蓮花庵薛姑子來了,又帶了他兩個徒弟妙鳳妙趣。月娘聽薛師父來了,知道他是個有道行的姑子,連忙出來迎接。見他戴着清净僧帽,披着茶褐袈裟,剃的青旋旋頭兒,生的魁肥胖大,魚口豚腮,進來與月娘衆人合掌問訊。王姑子便道:「這個就是主家大娘,與列位娘。」慌的月娘衆人連忙磕下頭去。見他在人前鋪眉苫眼,拿班做勢,口裏咬文嚼字,一口一聲只稱呼他薛爺;他便叫月娘是在家菩薩,或稱官人娘子。月娘敬重他十分。那日大妗子楊姑娘都在這裏。月娘擺茶與他吃。整理素饌鹹食菜蔬點心,擺了一大桌子,比尋常分外不同。兩個小姑子妙趣妙鳳,纔十四五歲,生的甚是清俊,就在他傍邊桌頭吃東西。吃了茶,都在上房内坐的。月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西門大姐,都聽着他講道説話。只見小厮畫童兒前邊收下家活來,月娘便問道:「前邊那吃酒肉的和尚去了?」畫童道:「剛纔起身,爹送出他去了。」吴大妗子因問:「是那裏請來的僧人?」月娘道:「是他爹今日與蔡御史送行,門外寺裏帶來的一個和尚,酒肉都吃。問他求甚麽藥方,與他銀子也不要,錢也不受。誰知他幹的甚麽營生!吃了這半日纔去了。」那薛姑子聽見,便説道:「茹葷飲酒這兩件事也難。倒還是俺這比丘尼,還有些戒行。他這漢僧們那裏管?《大藏經》上不説的:如你吃他一口,到轉世過來,須還這口他。」吴大妗聽了道:「像俺們終日吃肉,却不知轉世有多少罪業!」薛姑子道:「似老菩薩,都是前生修來的福,享榮華,受富貴。譬如五穀,你春天不種下,到那有秋之時,怎望收成?」這裏説話不題。

且説西門慶送了胡僧進來,只見玳安悄悄向前説道:「頭裏韓大嬸那裏,使了他兄弟來請爹。説今日是他生日,請爹好歹過去坐坐。」西門慶得了胡僧藥,心裏正要去和婦人試驗。不想他那裏來請,正中下懷。即吩咐玳安備馬,使琴童先送一罈酒去。於是逕走到潘金蓮房裏,取了淫器包兒,便衣小帽,帶着眼紗,玳安跟隨,逕往王六兒家來。下馬到裏面,就吩咐:「留琴童兒在這裏伺候,玳安回了馬家去。等家裏問,只説我在獅子街房子裏算帳哩。」玳安應諾:「小的知道!」説畢,騎馬回家去了。

王六兒出來,戴着銀絲䯼髻、金纍絲釵梳、翠鈿兒、二珠環子,露着頭,穿着玉色紗比甲兒、夏布衫子、白腰挑線單拖裙子,與西門慶磕了頭,在傍邊陪坐。説道:「無事,請爹過來散心坐坐。又多謝爹送酒來。」西門慶道:「我忘了你生日。今日往門外送行去,纔來家。」因向袖中取出一對簪兒來,就遞與他:「今日與你上壽。」婦人接過來觀看,却是一對金壽字簪兒,説道:「倒好樣兒!」連忙道了萬福。西門慶又遞與他五錢銀子,吩咐:「你秤五分,交小厮,有南燒酒買他一瓶來我吃。」那王六兒笑道:「爹老人家别的酒吃厭了,想起來又要吃南燒酒了。」於是連忙稱了五分銀子,使琴童兒拿瓶買去了。王六兒一面替西門慶脱了衣裳,請入房裏坐的。親自洗手剔甲,剥菓仁兒,叫丫頭炖好茶,拿上來西門慶吃。在房内放小桌兒,看牌耍子。看了一回,纔收拾吃酒。按下這頭不題。

單表玳安回馬到家,辛苦了一日,跟和尚走了來,乏困了,走到前邊屋裏躺了一覺。直睡到掌燈時分纔醒了。揉了揉眼,見天晚了,走到後邊要燈籠,要接爹去。只顧立着。月娘因問他:「頭裏你爹打發和尚去了,也不進來换衣裳,三不知就去了。端的在誰家吃酒哩?」玳安没的回答,説道:「爹没往人家去,在獅子街房子裏和保哥算帳哩。」月娘道:「就是算帳,没的算恁一日!」玳安道:「算了帳,爹自家吃酒哩。」月娘道:「又没人陪他,他莫不平白的自家吃酒?眼見的就是兩樣話!頭裏韓道國家小厮來尋你做甚麽?」玳安道:「他來問韓大叔幾時來。」月娘駡道:「賊囚根子,你又不知弄甚麽鬼!」那玳安不敢多言。月娘叫小玉拿了燈籠與他:「你説,家中你二娘等着上壽哩。」小玉一面拿了個燈籠,遞與玳安。來到前邊鋪子裏,只見書僮兒和傅夥計坐着,水櫃上放着一瓶酒,兩雙鍾箸,幾個碗碟,一盤牛肚子。平安兒從外邊拿了兩瓶鮓來。正飲酒中間,只見玳安走來,把燈籠掠下,説道:「好呀!我趕着了!」因見書僮兒,戲道:「好淫婦,你在這裏做甚麽?教我那裏没尋你,你原來躲在這裏吃酒兒!」書僮道:「你尋我做甚麽?心裏要與我做半日孫子兒?」玳安駡道:「秫秫小厮,你也回嘴?我尋你要肏你的屁股!」於是走向前,按在椅子上就親嘴。那書僮用手推開,説道:「怪行貨子!我不好駡出來的,把人牙花都磕破了,帽子都抓落了人的!」傅夥計見他帽子在地下,説道:「新一盞燈帽兒。」叫平安兒:「你替他拾起來,只怕躧了。」被書僮拿過,往炕上只一摔,把臉通紅了。玳安道:「好淫婦,我鬭了你鬭兒,你惱了?」不由分説,掀起腿把他按在炕上,盡力向他口裏吐了一口唾沫。把酒推撒了,流在水櫃上。傅夥計恐怕他濕了帳簿,連忙取手巾來抹了。説道:「管情住回兩個頑惱了。」玳安道:「好淫婦,你今日討了誰口裏話,這等扭手扭脚?」那書僮把頭髮都揉亂了,説道:「耍便耍,笑便笑。臢剌剌的㞞水子吐了人恁一口!」玳安道:「賊村秫秫,你今日纔吃㞞?你從前已後,把㞞不知吃了多少!」平安篩了一甌子酒,遞與玳安説道:「你快吃了,接爹去罷。有話回來和他説。」玳安道:「等我接了爹回來和他答話。我不把秫秫小厮不擺布的見神見鬼的他也不怕我!使一些唾沫也不是人養的,我只一味乾粘!」

於是吃了酒,門班房内叫了個小伴當,拿着燈籠,他便騎着馬,到了王六兒家。叫開門,問琴童兒:「爹在那裏?」琴童道:「爹在屋裏睡哩!」於是關了門,兩個走到後邊厨下。老馮便道:「安官兒來。你韓大嬸只顧等你不見來,替你留下分兒了。」向厨櫃裏拿了一盤驢肉,一碟臘燒鷄,兩碗壽麵,一素子酒。玳安吃了一回,又讓琴童吃酒,叫道:「你過來,這酒我吃不了,咱兩個噤了這素子酒罷!」琴童道:「留與你的。你自吃罷!」玳安道:「我剛纔吃了甌子來了。」於是二人吃畢。玳安便叫道:「馮奶奶,我有句話兒説,你休惱我!想着你老人家,在六娘那裏,與俺六娘當家;如今在韓大嬸這裏,又與韓大嬸當家。等我到家,看我對六娘説不對六娘説!」那老馮便向他身上拍了一下,説道:「怪倒路死猴兒,休要是言不是語!到家裏説出來,就教他惱我一生,我也不敢見他去。」

這裏玳安兒和老馮説話,不想琴童走到卧房窗子底下,悄悄聽覷。原來西門慶用燒酒把胡僧藥吃了一粒下去,脱了衣裳,上床和老婆行房。坐在床沿上,打開淫器包兒,先把銀托束在根下,龜頭上使了硫黄圈子。把胡僧與他的粉紅膏子藥兒,盛在個小銀盒兒内,捏了有一厘半兒來,安放在馬眼内。登時藥性發作,那話暴怒起來,露稜跳腦,凹眼圓睁,横觔皆見,色若紫肝,約有六七寸長,比尋常分外粗大。西門慶心中暗喜:「果然胡僧此藥有些意思。」婦人脱得光赤條條,坐在他懷裏,一面用手籠揝,説道:「怪道你要燒酒吃,原來幹這個營生!」因問:「你是那裏討來的藥?」西門慶急把胡僧與他的藥,從頭告訴一遍。先令婦人仰卧床上,背靠雙枕,手拿那話往裏放。龜頭昂大,濡研半晌,方纔進入些須。婦人淫津流溢,少頃滑落,已而僅没龜稜。西門慶淫興頗作,淺抽深送,覺翕翕然暢美不可言。婦人則淫心如醉,酥癱於枕上,口内呻吟不止。口口聲聲只叫:「大𩫻𩫵達達,淫婦今日可死也。」又道:「我央及你,好歹留些工夫在後邊耍耍。」西門慶於是把老婆倒蹶在床上,那話頂入户中,扶其股而極力𢵞磞,𢵞磞的連聲響亮。老婆道:「達達,你好生𢵞打着淫婦,休要住了!再不你自家拿過燈來,照着頑耍。」西門慶於是移燈近前,令婦人在下,直舒雙足,他便騎在上面,兜其股,蹲踞而提之。老婆在下,一手揉着花心,扳其股而就之,顫聲不已。西門慶因對老婆説道:「等你家的來,我打發他和來保崔本揚州支鹽去,支出鹽來賣了,就叫他往湖州織了絲紬來,好不好?」老婆道:「好達達,隨你教他那裏,只顧去,閑着王八在家裏做甚麽?」因問:「這鋪却交誰管?」西門慶道:「我交賁四在家且替他管着。」王六兒道:「也罷,且交賁四看着罷!」這裏二人行房,不想都被琴童兒窗外聽個不亦樂乎。

玳安正從後邊來,見他在窗下聽覷,向身上拍了一下,説道:「平白聽他怎的?趁他還未起來,咱們去來。」琴童跟出到外邊。玳安道:「你不知,後面小胡同子裏,新來了兩個好丫頭子。我頭裏騎馬打那裏過,看見了來,在魯長腿屋裏。一個叫金兒,一個叫賽兒,都不上十六七歲。教小伴當在這裏看着,咱往混一回子去。」一面吩咐小伴當:「你在此聽着門,俺們往街上净净手去。等裏邊尋,你往小胡同口兒上那裏叫俺們去。」吩咐了,兩個月亮地裏走到小巷内。

原來這條巷唤做蝴蝶巷,裏邊有十數家,都是開坊子吃衣飯的。那玳安一來也有酒了,叫門叫了半日纔開。原來王八正和虔婆魯長腿在燈下拿黄桿大等子稱銀子哩。見兩個凶神也似撞進來裏間屋裏,連忙把燈來一口吹滅了。王八認的玳安是提刑所西門老爹家管家,便讓坐。玳安道:「叫出他姐兒兩個,唱個曲兒俺們聽,就走。」王八道:「管家,你來的遲行一步兒。兩個剛纔都有了人了。」這玳安不由分説,兩步就扠進裏面。只見黑洞洞燈也不點,炕上有兩個戴白氈帽子的酒太公,一個炕上睡下,那一個纔脱裹脚,便問道:「是甚麽人進屋裏來了?」玳安道:「我肏你娘的眼!」不防颼的只一拳去,打的那酒子只叫着「阿嚛」,裹脚襪子也穿不上,往外飛跑。那一個在炕上爬起來,一步一跌也走了。玳安叫掌起燈來,駡道:「賊野蠻流民,他倒問我是那裏人!剛纔把毛搞净了他的纔好,平白放了他去了!好不好拿到衙門裏去,且教他試試新夾棍着!」魯長腿向前掌上燈,拜了又拜,説:「二位官家哥哥息怒,他外京人不知道,休要和他一般見識。」因令:「金兒賽兒出來!唱與二位叔叔聽。」只見兩個都是一窩絲盤髻,穿着洗白衫兒,紅緑羅裙兒,向前道:「今日不知叔叔來,夜晚了,没曾做得準備。」一面放了四碟乾菜,其餘幾碟都是鴨蛋、蝦米、熟鮓、鹹魚、猪頭肉、乾板腸兒之類。玳安便摟着賽兒一處,琴童便擁着金兒。玳安看見賽兒帶着銀紅紗香袋兒,就拿袖中汗巾兒兩個换了。少頃,篩酒上來,賽兒拿鍾兒斟上酒,遞與玳安。先是金兒取過琵琶來唱,頓開喉音,就是〔山坡羊〕。下來,金兒就奉酒與琴童。唱道:

「烟花寨,委實的難過,白不得清凉倒坐。逐日家迎賓待客,一家兒吃穿全靠着奴身一個。到晚來印子房錢逼的是我。老虔婆他不管我死活。在門前跕到那更深兒夜晚,到晚來有那個問聲我那飽餓?烟花寨再住上五載三年來,奴活命的少來死命的多!不由人眼淚如梭:有曰鐵樹上開花,那是我收圓結果!」

金兒唱畢,賽兒又斟一杯酒,遞與玳安兒,接過琵琶來,唱道:

「進房來,四下觀看,我只見粉壁牆上挂着那琵琶一面。我看琵琶上塵灰兒倒有,那一隻袖子裏掏出個汗巾兒來把塵灰攤散。抱在我懷中,定了定子弦。彈了個孤淒調,淚似湧泉。有我那冤家何等的歡喜,冤家去撇的我和琵琶一樣。有他在,同唱同彈哩來連!到如今,只剩下我孤單。不由人雨淚兒傷殘:物在存留,不知我人兒在那厢!」

正唱在熱鬧處,忽見小伴當來叫,二人連忙起身。玳安向賽兒説:「俺們改日再來望你。」説畢,出門。來到王六兒家,西門慶纔起來,老婆陪着吃酒哩。兩個進入厨房内,玳安問老馮:「爹尋俺們來?」老馮道:「你爹没尋,只問馬來了?我回説來了,再没言語。」兩個坐在厨下,問老馮要茶吃。每人呵了一甌子茶,交小伴當點上燈籠,牽出馬去。西門慶臨起身,老婆道:「爹,好暖酒兒,你再吃上一鍾兒。你到家莫不又吃酒?」西門慶道:「到家可不吃了。」於是拿起酒兒,又吃了一鍾。老婆又問:「你這一去,幾時來走走?」西門慶道:「我待的打發了他們起身,我纔來哩。」説畢,丫頭點茶來漱了口。王六兒送到門首,西門慶方上馬歸家。

却表潘金蓮同衆人在月娘房内,聽薛姑子徒弟兩個小姑子唱佛曲兒,到起更時分,纔回房來。想起頭裏月娘駡玳安説「兩樣話」、「不知弄的甚麽鬼」,因是向床上摸那淫器包兒,又没了。叫春梅問。説不曾拿:「頭裏娘不在時,爹進屋裏來,向床背閣抽屜内翻了一回去了。誰知道那包子放在那裏。」金蓮道:「他多咱進來,我怎就不知道?」春梅道:「娘正往後邊瞧薛姑子去了,爹帶着小帽兒進屋裏來。我問着他,又不言語。」金蓮道:「一定拿了這行貨往院中那淫婦家去了。等他來家,我好生問他。」不想西門慶來家,見夜深了,也没往後邊去。琴童打着燈籠,送到花園角門首,西門慶就往李瓶兒屋裏去了。琴童兒把燈籠還交送到後邊,小玉收了。月娘與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孫雪娥、大姐,并兩個姑子,正在上房坐着。月娘問道:「你爹來了?」琴童道:「爹來了。往前邊六娘房裏去了。」月娘道:「你看是有個槽道的!這裏人等着,就不進來了?」李瓶兒慌的走到前邊,對西門慶説道:「他二娘在後邊等着你上壽,你怎的平白進我這屋裏來了?」西門慶笑道:「我醉了,明日罷。」李瓶兒道:「就是你醉了,到後邊也接個鍾兒。你不去,惹他二娘不惱麽?」於是一力攛掇西門慶進後邊來。李嬌兒遞了酒,月娘問道:「你今日獨自一個在那邊房子裏坐到這早晚?」西門慶道:「我和應二哥吃酒來。」月娘道:「可又來,我説没個人兒,自家怎麽吃?」説了,丢開了就罷了。

西門慶坐不移時,提起脚兒,還踅到前邊李瓶兒房裏來。原來在王六兒那裏因吃了胡僧藥,被藥性把住了,與老婆弄聳了一日,恰好還没曾丢身子,那話越發堅硬,形如鐵杵。進房教迎春脱了衣裳,上床就要和李瓶兒睡。李瓶兒只説他不來,和官哥在床上已睡下了。回過頭來,見是他,便道:「你在後邊睡罷了,又來做甚麽?孩子纔睡下了,睡的甜甜兒的;我心裏不奈煩,又身上來了,不方便。你往别人屋裏睡去不是?好來這裏纏!」被西門慶摟過脖子來,按着就親了個嘴,説道:「怪奴才,你達心裏要和你睡睡兒。」因把那話露出來,與李瓶兒瞧。唬的李瓶兒了不的,説道:「耶嚛!你怎麽弄的他這等大?」西門慶笑着告他説吃了胡僧藥一節,「你若不和我睡,我就急死了。」李瓶兒道:「可怎樣的?我身上纔來了兩日,還没去。一發等等着兒去了我和你睡罷。你今日且往他五娘屋裏歇一夜兒,也是一般。」西門慶道:「我今日不知怎的,一心只要和你睡。我如今殺個鷄兒,央及你央及兒。再不,你叫丫頭掇些水來洗洗,和我睡睡也罷了。」李瓶兒道:「我倒好笑起來。你今日那裏吃了酒?吃的恁醉醉兒的來家,恁歪斯纏!我就是洗了也不乾净。一個老婆的月經,沾污在男子漢身上,臢剌剌的也晦氣。我到明日死了,你也只尋我。」於是乞逼勒不過,教迎春掇了水,下來澡牝乾净,方上床與西門慶交歡。可霎作怪,李瓶兒慢慢拍哄的官哥兒睡下,只剛爬過這頭來,那孩子就醒了,一連醒了三次。李瓶兒教迎春拿博浪鼓兒哄着他,抱與奶子那邊屋裏去了。這裏二人方纔自在玩耍。西門慶坐在帳子裏,李瓶兒便馬爬在他身邊,西門慶倒插那話入牝中。已而燈下窺見他那雪白的屁股兒,用手抱着,且觀其出入。那話已被吞進半截,興不可遏。李瓶兒恐怕帶出血來,不住取巾帕抹之。西門慶抽拽了一個時辰,兩手抱定他屁股,只顧揉搓,那話盡入至根,不容點毛髮,臍下毳毛,皆刺其股,覺翕翕然暢美不可言。李瓶兒道:「達達慢着些,頂的奴裏邊好不疼。」西門慶道:「你既害疼,我丢了罷。」於是向桌上取過茶來,呷了一口冷茶,登時精來,一洩如注。正是:四體無非暢美,一團都是陽春。西門慶方知胡僧有如此之妙藥。睡下時已三更天氣。

且説潘金蓮那邊,見西門慶在李瓶兒屋裏歇了,自知他偷去淫器包和他耍頑,更不體察外邊勾當。是夜暗咬銀牙,關門睡了。

月娘和薛姑子王姑子在上房宿睡。王姑子把整治的頭男衣胞,并薛姑子的藥,悄悄遞與月娘。薛姑子教月娘:「揀個壬子日,用酒兒吃下去,晚夕與官人同床一次,就是胎氣,不可教一人知道!」月娘連忙的將藥收了,拜謝了兩個姑子。月娘向王姑子道:「我正月裏好不等着你,就不來了!」王姑子道:「你老人家倒説的好,我還來見你老人家!我説一發等四月裏他二娘生日,會了薛師父,一答兒裏來罷。不想虧我這師父,好不異難尋了這件物兒出來。也是個人家媳婦兒養頭次娃兒,可可薛爺在那裏,悄悄與了個熟老娘三錢銀子,纔得了。拿在這裏替你老人家熬礬水,打磨乾净,兩盒鴛鴦新瓦,炮煉如法,用重羅篩過,攪在符藥一處,纔拿來了。」月娘道:「只是多累了薛爺和王師父。」於是兩個姑子,每人拿出二兩銀子來相謝。説道:「明日若坐了胎氣,還與薛爺一匹黄褐緞子做袈裟穿。」那薛姑子合掌道了問訊:「多承菩薩好心。」常言十日賣一擔真賣不得,一日賣三擔假倒賣了。正是:若教此輩成佛道,天下僧尼似水流。

畢竟未知後來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字數:5599,最後更新時間:2023-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