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朝詩集小傳

閏集

高僧一十一人

西齋和尚琦公

梵琦，字楚石，小字曇曜，象山人。族姓朱氏。母夢日墮懷中而生。襁褓中有神僧見之，曰：『此兒佛日也，他日當振揚佛法，照曜濁世。』因以曇曜字之。九歲，趙文敏公見而異之，爲鬻僧牒，得度，得法於徑山元叟端和尚，帝師錫號曰『佛日普照慧辯禪師』。洪武初，詔徵江南戒德高僧，建法會于蔣山，師居第一。再召說法，親承顧問，賜伊蒲供于文樓。三年秋，召問鬼神之理，館於天界寺。示微疾，索浴更衣，跏趺書偈曰：『真性圓明，本無生滅。木馬夜鳴，西方日出。』夢堂噩公問曰：『何處去？』師曰：『西方去。』堂曰：『西方有佛，東方無佛耶？』乃震威一喝而逝。荼毗之餘，遺骼歸海鹽之天寧，葬于西齋而塔焉。師故所卜築退居，自號西齋老人處也。師學行高一世，宗說兼通，禪寂之外，專志淨業，作『西齋淨土詩』數百首，皆於念佛三昧心中流出，歷歷與契經合，使人讀之，恍然如遊珠網瓊林金沙玉沼間也。行業具宋學士『塔銘』，及獨菴少師『西齋和尚傳』中。

愚菴禪師及公

公名智及，字以中，吳縣顧氏子。入海雲院爲童子，見廣智訢公于建業，與張文穆潞公、危左丞以聲詩唱和，同袍聚上人訶之。歸海雲，見秋葉吹墜于庭，豁然有省。謁寂照端公于雙徑，端公以法器期之，執侍左右，聲光頓超諸老上。出世住兩浙大剎。洪武癸丑，詔有道浮屠十人，集大天界寺，師居其首，以病不及召對。乙卯賜還海雲。戊午九月，示疾書偈而逝。宋學士敘『四會語錄』，及撰『塔銘』，以爲姑蘇山川清妍，人物敏慧，學禪那者據位稱大師，猶以攻文翰辨器物爲尚。自宋季以迄于今，提唱達摩正傳，追配先哲者，唯師一人而已。

全室禪師泐公

宗泐，字季潭，臨海人。族姓周氏。生始能坐，輒跏趺。八歲，從中天竺笑隱訢公學佛。二十受具，從智開山于龍翔。寓意詞章，尤精隸古。虞文靖、黃文獻、張潞公，皆推重爲方外交。洪武初，高皇帝召西白金公問鬼神事，詔舉高行沙門，師居其首。建普度大會於鍾山，命製讚佛樂章，復設法超度迷溺。太祖臨筵嘆美，命住天界，屢駕臨幸，召對內庭，賜膳無虛日，復賜和平日所作詩一帙，註心經、金剛、楞伽三經行世。十一年，太祖以佛書有遺佚，命領徒三十餘人往西域求之。十五年，得莊嚴、寶王、文殊等經還朝。開僧錄司，授右街善世，因長官奏事獲譴，往鳳陽槎峰建寺，三年訖工。天界寺火，以興復爲己任，奏重建于聚寶門外。二十三年，詔再住天界，諭云：『一百廿歲，永鎮綱宗。』廿四年，復領右街善世。居無何，奉旨佚老歸槎峰上，曰：『寂寞觀明月，逍遙對白雲。汝其往哉！』乃絕江至江浦石佛寺，示微疾，留三日，沐浴念佛，泊然而寂，世壽七十四，僧夏六十。建塔天界，附廣智塔右。泐公初以度牒事論死，詔宥之，往西天取經。歸後十年，僧智聰坐交結胡丞相謀逆，詞連公及復見心，謂公往西域，丞相屬令說土番舉兵爲外應。公就訊，輸服如聰言。有司奏當大辟，奏欽依免死，着做散僧。太祖御頒『清教錄』，僧徒坐胡黨，條列招詞者六十四人，咸服上刑，惟公一人得宥。『塔銘』所云『佚老槎峰』，正着做散僧之日也。詩文有『全室外集』十卷，以欽和御製詩爲首。

蒲菴禪師復公

來復，字見心，豐城人。族姓黃氏。禮南悅楚公爲師。蚤有詩名，遊燕都，親炙虞文靖公、歐陽文公諸君子，與張潞公交尤厚。元政不綱，遂航海至鄞，於雙林之定水寺止焉。洪武初，與泐季潭用高僧召至京。上詔侍臣取其詩覽之，褒美弗置。賜金襴袈裟。蜀王椿最賢，上所鍾愛，命儒臣李叔荊、蘇伯衡及師與之論道。蜀王最重師命，撰正心、觀道、崇本、敬賢四箴，牓于宮。除授僧錄寺左覺義，詔住鳳陽槎芽山圓通院。二十四年，山西太原獲胡黨僧智聰，供稱隨泐季潭、復見心往來胡府，合謀舉事。見心坐凌遲死，年七十三。野史載，見心應制詩有『殊域』字，觸上怒，賜死，遂立化於階下。田汝成『西湖志餘』則云逮其師訢笑隱，旋釋之。見心應制詩，載在『皇明雅頌』，初無觸怒之事，而笑隱爲全室之師，入滅于至正四年，俗語流傳，可爲一笑也。公詩文有『蒲菴集』。洪武十二年，其徒曇鍠，釐爲十卷，宋學士爲之序。元季之作，見賞於道園諸老者，此集皆不載。歐陽文公嘗序其文曰：『由唐至宋，大覺璉公、明教嵩公、覺範洪公，以雄詞妙論，大弘其道於江海之間，一時老師宿儒，若我先文忠公及韓琦、蘇軾，莫不斂衽歎服。皇元開國，若天隱至公、晦機熙公，倡興斯文於東南，一洗咸淳之陋。趙孟頫、袁桷諸先輩，委心而納交焉。晦機之徒，笑隱訢公尤爲雄傑，其文，太史虞集嘗序之矣。訢公既寂，叢林莫不爲斯文之嘅。翰林修撰張翥，橐示豫章見心復公所爲文，以敏悟之資，超卓之才，禪學之暇，發爲文辭，抑揚頓挫，開合變化，藹乎若春雲之起於空也，皎乎若秋月之印於江也。遡而上之，卓然並驅於嵩、璉諸師無愧也。』蒲菴之文，爲歐公所推重如此，故詳著焉。

附見

幻𤲅住公

法住，豫章人，號幻菴，又號雲峰。得法於蒲菴復公。

少師獨菴衍公

少師，釋名道衍，字斯道。族姓姚氏。長洲之相城里人。幼名天僖，本醫家子，顧不肯學醫。魁磊高岸，意度偉然，喜爲儒者博貫該通之學。至正間，削髮居相城之妙智菴。里中靈應觀道士席應真者，讀書學道，通兵家言，尤深於機事。公師事之，盡得其學。然深自退藏，人無知者。惟王行止仲，獨深知之。公應徑山書記之召，止仲爲文贈之，以謂上人年甫壯，天下亂已極，且必該治，治然後出於時，以發其所蘊，非以沙門之法終其身者。嘗寓嵩山寺，袁珙見其相異之，曰：『公非常僧，劉秉忠之儔也。』洪武初，再以高僧徵。十五年，十王之國，太祖命各選一高僧侍王。公在燕府籍中，住持慶壽寺。靖難兵起，妙識幾先，贊助秘密。太宗即大位，召至京師，欲官之，固辭，爲僧錄左善世。立東宮，特授資善大夫太子少師，復姚姓，賜名廣孝。輔太子南京監修高皇帝實錄。上命蓄髮再三，終不肯，賜兩宮人，不近亦不辭，踰月乃召還。嘗以賑濟歸吳，徒步閭里，以賜金散之宗黨。永樂六年，來朝北京，仍居慶壽寺。病篤，車駕臨視，問後事，對曰：『出家人復何所戀？』明日，詔諸門人，告以去期，斂袂端坐而逝。夏八十有四，追封榮國公，諡恭靖。荼毗之日，心舌與牙，堅固不壞，得舍利皆五色。賜塋在房山縣東北四十里，上自製文，銘其碑。仁宗立，加贈少師，配享太廟。嘉靖中，移祀大興隆寺。公初侍燕邸，每夜夢與劉太保仲晦寤語，厥後現身佐命，恪守僧律，南屏西山，後先觀化。兩公之賜名，一曰秉忠，一曰廣孝，豈非宿乘願輪再世示現者與？余錄公詩，列諸釋氏，以從公之志，所以崇公者至矣。公居吳，爲高啟北郭十友之一，啟嘗敘其『獨菴集』，以爲險易並陳，濃淡迭顯，能兼採眾家，不事拘狹。化後，吳人總刻其詩文，曰『逃虛子集』。

南洲法師洽公

溥洽，字南洲，山陰人。族姓陸氏，放翁之後人也。於郡之普濟寺，禮雪庭祥公爲師。從具菴玘公於普福。貫串經範，旁通儒典。禪定之餘，肆力詞章。洪武二十二年，召爲僧錄司右講經。三年，代夢觀主天禧；又三年，由左闡教陞左善世。太宗即位，召斯道衍公于北京，命主教事，公以左善世遜衍，而己居右。永樂四年，詔修天禧寺浮圖，車駕臨幸，命公慶讚，祥光燁煜，天顏說懌。時有任覺義者，忌其寵，搆詞間之，左遷右覺義。公不辯，自處裕如。既而上察其心，復右善世。仁宗即位，數被召問，乞居南京報恩寺養老，遣中官護送。宣德元年七月示寂，留偈而化，年八十有二。塔于長干西南之鳳嶺。上遣行人王麟莅祭，賜院額爲『鳳嶺講寺』。此楊文貞公士奇所撰塔銘之大略也。海鹽鄭曉今言云：『靖難兵起，溥洽爲建文君設藥師燈，懺詛長陵；金川門開，又爲建文君薙髮。長陵聞其事，囚之十餘年。永樂十六年，姚榮靖疾革，車駕臨視，問所欲言。榮國於榻上扣首曰：「溥洽繫獄久矣。」上即日釋之出獄，走大興隆寺，拜榮國床下，白髮長數寸覆額矣。』楊文貞塔銘又云：『三四十年間，鉅緇老衲有文聲者，師與衍公爲首。衍公既進位宮師，晚年於師尤厚。將化之前一日，太宗皇帝親臨視之，問所欲言，獨舉師爲對，不及其他。』文貞於洽公繫獄及設懺削髮之疑，皆沒而不書，但云：『遭讒左遷。』又云：『衍公將化，獨舉師爲對。』則又櫽𣕔其事，使讀者習而聞之；此所謂不沒其實，史臣記事之體也。正統三年，廬陵周文襄公忱譔『鳳嶺講寺記』云：『公當永樂間，嘗爲同列所間，太宗皇帝欲試其戒行，幽之於禁衛者，十有餘載。』其記洽公下獄，與文貞塔銘互相證明，其事蓋有徵矣。壬午遜國之事，國史實錄削而不書，無可考據。觀洽公十載下獄，考其所以被讒之故，則金川夜遁之跡，於是乎益彰明較著，無可疑矣。文貞、文襄，身事長陵，服官史館，其所記載，非稗官野史可比。鄭氏記遜國事，多流聞失真，此其最爲可信者。詳稽洽公之行履，用以參補太孫之本紀，不當以爲浮屠一人之始終，略而置之也。洽公繫獄時，門徒星散，獨心田霔公，不肯一日去左右。洽公化後，建塔創寺，刻其詩，爲『雨軒集』八卷。霔亦官右覺義云。

蘭江濋公

清濋，字蘭江，天台人。嘗說法吳中，緇素傾向，四座至無所容。後居天界寺，高皇帝召對稱旨，御製『清濋說』賜之。有應制次鍾山寺作。晚憩錫邑之東禪寺，有『望雲集』及『語錄』、『毗盧正印』行世，學士宋濓爲敘。

懶菴禪師俊公

廷俊，字用章，饒之樂平人。甫齔出家，年二十薙髮，謁訢笑隱于中天竺。訢公歎曰：『子黃龍佛印流也。』訢住持龍翔集慶，延居第一座。歷陞吳越大剎。至正末，主錢塘之淨慈。內附後，淛西僧道以事役集金陵，師在行，館于龍河。明年建元洪武，徙寓鍾山，端坐示寂。閣維舍利無算，歸塔南屏山中，葬日天花如雨。危素著塔銘，稱其爲學善記覽，於前人出處言行，雖千百年若指掌，尤詳宋事，宿儒俱服其博洽。有『泊川文集』五卷。『五會語錄』，黃溍、杜本、李孝光、張翥、周伯琦，皆爲敘。

竹菴禪師渭公

懷渭，字清遠，晚號竹菴。南昌魏氏子。廣智全悟訢師俗姓之甥，而法門之嗣子也。全悟住持龍翔，清遠居座下，得從名薦紳張起巖、張翥、危素遊，其學大進。全悟示寂，囑之曰：『能弘大慧之道，使不墮者，唯爾與宗泐爾。』歷主淛東西大剎。洪武初，一奉詔至鍾山，退居錢塘之梁渚，爲全悟藏爪髮之地。洪武八年，順世，世壽五十有九。

雪廬新公

克新，字仲銘，番陽人。宋左丞余襄公之九世孫。始業科舉，朝廷罷進士，乃更爲佛學。既治其學，益博通外典，務爲古文。出遊廬山，下大江，覽金陵六朝遺跡。掌書記于文皇潛邸之寺。七年，兵起，留滯蘇杭，主常熟州之慧日，遷平江之資慶。洪武庚戌，奉詔往西域招諭吐蕃。公爲文二十年，所著有『南詢稿』，黟南程文、河東張翥所正也。所與遊者，楊廉夫、顧仲瑛、丁仲容之流。而今所傳『雪廬稿』者，如送總管側失總管還朝序，則徵糧于張氏由海道還朝者也。蘇院判招降詩序，則張氏之蘇同僉攻江陰而旋師也。大率望庚申之中興，美張氏之內附，而於聖朝多指斥之詞，其爲文自稱江左外史，殆亦有微指與！

道士六人

張真人宇初

宇初，字子璿，嗣漢四十二代天師正常之冢子也。五歲讀書，十行並下。嘗侍父登樓，見雲霧起西北，金扉洞開，天神護衛，鎧仗森列。父戒之曰：『天機勿泄也。』洪武十年，方髫丱，襲掌道教。入見奉天殿，上熟視，笑曰：『瞳樞電轉，絕類乃父。』蓋歷代相傳，以眼圓而鉅者爲玄應也。永樂八年，示疾，書誦而逝。宋文憲公稱宇初穎悟有文學，人稱爲列仙之儒。王紳仲縉序其集曰：『公於琅函蕊笈、金科玉訣之文，博覽該貫；六經子史百氏之書，大肆其窮。索篇章翰墨，各極精妙。蓋江右文宗，多吳文正公、虞文靖公之遺緒，而公能充軼之也。』今所傳峴泉文集二十卷，詩居其半。五言古詩，意匠深秀，有三謝韋柳之遺響。其文如玄問諸篇，極論陰符上經之理，而參合於儒家。其所造詣，可謂卓然矣。唐宋以來，釋、道二家並重，有元末高道如吳全節、薛羲之流，皆顯於朝廷。國初名僧輩出，而道家之有文者，獨宇初一人，厥後益寥寥矣。二氏盛衰之略如此，識之以俟傳方技者。

子陽子席應真

應真，字心齋，號子陽子，海虞人。年未冠，入道，提舉虞山之致道觀。真經秘籙，靡不洞曉。兼讀儒書，于易尤邃。嘗居相城靈應觀，與沙門道衍爲忘形交，道衍師事之。衍公即姚少師廣孝。或云少師兵法，半是心齋所傳也。洪武十四年三月卒，年八十一。

余善

善，字復初，玉峰清真觀道士。楊廉夫跋云：『此予方外生余善追和張外史遊仙詩一十解，予不能加點。讀至「長桑樹爛金雞死」，客遶床三叫，以爲老鐵喉中語也。又如「一壺天地小如瓜」，雖老鐵無以著筆矣。至正癸卯春王正月上日，鐵龍老人在玉山高處，試奎章賜墨書。』

盧大雅

羽士盧大雅，龍虎山人。

周思得

思得，字養真，錢塘人。行靈官法，先知禍福。文皇帝北征，召扈從，數試之不爽。招弭袚除，祈雨禬兵，咸如影響。乃命祀靈官神于宮城西。靈官藤像，上獲之于東海。朝夕崇禮，所征必載。及金河川，舁不可動，就思得秘問之。曰：『上帝有界，止此也。』已而果有楡川之役。思得歷事五朝，年踰九十，賜諡弘道真人。

鄧青陽羽

羽，南海人。國初，青陽縣令，後爲道士。常居武林，後隱武當山之南巖。永樂中，不知所往。人以爲仙去。有『觀物吟』一卷。自言『忘情消白日，高臥看青山；動落花流水之機，適閒雲幽鳥之趣，遂成意外不期然而然之句。』

高僧二十二人

夢觀法師仁公

守仁，字一初，號夢觀，富陽人。發跡四明延慶寺，住持靈隱。洪武十五年，徵授僧錄司右講經，甚見尊禮。三考升右善世。母歿，奉旨奔喪，賜鏹殯殮。洪武二十四年，主天禧，示寂于寺。南洲洽公贊夢觀法師遺像云：『右街三考左街陞，跨朗籠基只一僧。遍界光明藏不得，又分京淛百千燈。』又跋楊鐵崖送夢觀遊方序云：『師少從鐵崖遊，奇才俊氣，師友契合，觀于序文可知。』鐵崖『東維子集』有『送蘭仁二上人歸三竺序』，蘭即古春蘭公，仁即公也。其略云：『余在富春時，得山中兩生，曰蘭曰仁，皆用世之才。授之以春秋經史學。兵興，潛于釋。』又云：『二子齒甚穉，志甚宿，學甚武，能以宗乘與吾聖典合兩爲一，以載諸行事，以俟昭代之太平。』『夢觀集』六卷，即古春所編定也。

古春蘭公

如蘭，字古春，富陽人，自號支離。少與夢觀仁公俱遊于楊鐵崖之門。剃染後，住杭天竺。道行超邁。太宗御極，召四方名德，較鋑經律論三藏，師與首列，錫賚優渥。于忠肅公『謁古春蘭法師塔詩序』云：『古春法師，先君方外友也。予彌月時，師赴湯餅之會，摩予頂曰：「此兒他日救時宰相也。」已而，齠齔知學，先君數以師言警余。及登第拜官，恐負師之知言。茲以內艱家居，而師與先君不可復作矣。感時追舊，祗具蔬盤茗盌，展拜師墓，爰賦一律以識予之耿耿云。』古公蓋精于相術，而袁柳莊之相訣，亦傳于異僧別古崖，此可入方技傳也。

止菴法師祥公

德祥，字麟洲，錢塘人。持戒律。書宗晉人，擅名一時。詩刻苦，高逼郊、島，有詩曰『桐嶼集』。洪武初，住持徑山，臨終倚座曰：『一隊曈糟漢，我爭如爾何？』談笑而逝。姚少師『祥老草書歌』云：『祥師只今爲巨擘，上與閒素爭巑岏。錢塘山水甲天下，秀氣毓子爲楩楠。十年不出筆成冢，中山老兔愁難安。晴軒小試烏玉玦，雙龍隨手掀波瀾。昨將一紙遠寄我，天孫機錦千花攢。願師勿置鐵門限，從他須索來千官。縉紳相與歎莫及，便欲奪去加巾冠。厥聲已播不知息，箱篋盛貯光爛爛。』其爲一時推重如此。吳之鯨『武林梵剎志』云：『祥公與夢觀仁公同參，相與肆力于詩。仁公以南粤進翡翠，作詩寓諷云：「見說炎洲進翠衣，網羅一日遍東西。羽毛亦足爲身累，那得秋林靜處飛。」太祖怒曰：「汝謂我法網密，不欲仕我耶？」止庵亦以西園詩忤上，幾不免。』西園詩今載集中，不知所謂忤上者何語。野史流傳不足信也。祥公有題倪雲林、周履道書畫云：『東海東吳兩故人，別來二十四番春。』又有爲王駙馬賦清真軒詩，則知公生元季，至永樂中尚在也。有和御製賜赤腳僧詩，又句容道中詩云：『十年三度上京華。』則洪武中應召浮屠也。田汝成『西湖志』云：『故宋時爲僧，入元屬念舊國，有風雨望月諸詩。』汝成志稱詳博，其疎繆如此。

同菴簡公

夷簡，字易道，義興人。與止菴祥公同嗣法於平山林和尚。洪武五年，與鍾山法會。十一年，住杭州淨慈寺。十二年，住南京天界寺，除僧錄左善世。鍾山法會詩八首，以應制篇章宣說第一義諦，聲韻鴻朗，宣公紅樓之作，方斯蔑如矣。

夢堂噩公

曇噩，字無夢，又曰夢堂。族姓慈溪王氏。師事雪庭傅公，相宗律部。晝夜研摩，教相既通，篤意禪觀。參元叟端公于靈隱，機鋒交接，元叟欣然頷之，命掌內記。出世于淛東三名剎，國師錫以佛真文懿禪師之號。洪武二年，召至京，既奏對，上憫其年耄，放還。越四年而終。夏八十有九。公少學文於胡長孺，爲袁桷、張翥輩所推服；烏斯道少從公授文法，遂以名家。宋景濓序斯道之文，以爲經噩公之指授，得其心印云。

用堂楩公

子楩，字用堂，四明之奉化人，族陳氏，古靈先生之諸孫。嗣法元叟端禪師。居四明掌內記雙徑，出世鄞之護聖、奉化之清泰。若古鼎銘公、笑隱訢公、斷江恩公，皆常參扣。張蛻庵嘗跋夢堂噩公及公吳中唱和卷，以唐皎、宋潛爲比。及應召至金陵，與宋景濓遇于護龍河上。宋復敘其水雲亭小稿，尤歎其詩文，以爲寄情翰墨，獨露本真，近代明教寶覺之流也。

道原法師衍公

宗衍，字道原，中吳人。至正初，善爲詩，住石湖楞伽寺佳山水處，一時名士多與遊，而尤爲危翰林太樸、先輩覺隱誠公所推許。嘗以僧省堂選主嘉禾德藏寺，才辯聞望，傾于一時。年四十三而歿。孫西白金，嗣其法。聲九皋『德藏送行詩序』云：『當時石湖與危先生相知，而未嘗相見。洪武革命，先生歸江南，始克序道原所著「碧山堂集」，而道原之歿久矣。道原遍讀內外書，資以論辯，而獨長于詩。博采漢魏以降，而以少陵爲宗。取喻託興，得風人之旨。故其詩清麗幽茂，而在可傳也。』

西白禪師金公

萬金，字西白，吳郡姚氏子。依寶積院道原衍法師爲弟子。更衣入虎林，謁銘古鼎於雙徑，俾掌記室，分座後堂。至正丁酉出世，住蘇之瑞光寺。效編蒲陳尊宿，作孤雲庵于城東，以養老母。洪武改元，起住持大天界寺。萬機暇時，召入禁庭，奏對稱旨。四年春，詔集三宗名僧十人，及其徒二千，建法會于鍾山，命總持齋事。靈承上旨，刱建規式。師以母耄，舉全室泐自代，復還庵居。五年冬，復建會，大駕臨幸，詔師闡揚第一義諦。一日，示微疾，委順而化，六年十二月也。世壽四十又七。公初爲天台之學，研精秘義。至正中，辭母東遊，陳敬初有文送之，其說如此。厥後得法古鼎，棄諸緣而躋覺路，直指心源，機用迭發。宋景濓謂寂照之子孫，各主名山，大暢宗指，師亦其一人也。吳人但知師爲道原之子，不知其嗣法因緣如此。師名萬金，或改爲力金，誤也。

九皋聲公

妙聲，字九皋，吳縣人，景德寺僧。嘗居常熟之慧日寺，師事古庭學公。洞明止觀，博綜內外典，善詩文。主平江北禪寺。洪武三年，與西白金公同被召，莅天下僧教。有『東皋錄』七卷，洪武十七年法孫德瓛所刻。

天淵禪師濬公

天淵，名清濬，黃巖人。古鼎銘公之入室弟子。嘗司內記雙徑，說法四明之萬壽，歸隱清雷峰中。洪武中，應召爲天界僧官左覺義。庚午歲，命住持靈谷寺，御製詩十三首賜之。年六十五，示疾留偈而化。公初遊金陵，宋景濓嘗有文送還四明，極稱其詩文，以爲其才不下于秘演、浩初。其隱伏東海之濱，未能大顯者，以世無柳儀曹與歐陽少師也。

空室禪師慍公

公諱無慍，字恕中，臨海人，族姓陳氏。初受度于元叟端公，多聞法要，參扣入室，瓣香酬恩，則歸之于竺元道公。以虎丘八世孫，坐大道場說法度人，其二會語無相居士。宋濓序之。初居徑山，兩坐淛東名剎。投閒，居太白山中。日本國王慕名，奏請住持。召赴京師，年幾七十。私謂：『縱使不往日本，又豈能生還乎？』上見憫，特寢其奏，留居天界，以病請。上憐，賜歸天童故山。洪武丁丑歲，示寂。其大弟子玄極頂公、韞中瑄公刻其所著『山庵雜錄』，而蘇伯衡爲其序。夢觀云：『可與林間草菴並垂也。』

冰蘖禪師存翁則公

惟則，字天真，吳興費氏子，嗣法于匡廬無極源公。源老病，歸侍佑聖寺，誓不涉世。洪武初，徵高僧。白庵金公首薦師，以足疾辭。癸酉仲春，忽告眾曰：『吾去矣。』侍者請偈，厲聲曰：『平常說底不是耶？』即瞑目逝。澉有胡僧秋碧，善傳神，畫師像累百幅。日本夷入貢見之，羅拜曰：『此吾國祖師相，安得在此？』競以金購之而去。僧史及剎志載師行履如此。師有『七幸序』曰：『洪武二十五年壬申八月二十九日晚朝，上命凡天下僧人，但清理冊文上有名籍者，不問度牒已給未給，皆要他俗家餘丁一人充軍。比時在京，欽聞上命，進偈七章，其七曰：「天街密雨卻煩囂，百稼臻成春氣饒。乞宥沙彌疎戒檢，袈裟道在祝神堯。」或譏之曰：「無事請死而已。」上覽偈，罷軍事不果。』後題『洪武乙亥孟秋七月二十日，述于武林松盛坊之客軒。』按師乙亥歲在武林作此序，則諸書記癸酉入滅者誤也。海門和尚祭文稱『前左善世上天竺白雲堂上存翁住世七十八年』。則諸書云以足疾不赴召，終老佑聖者，亦誤也。進偈佑僧，當在官左街之日，此法門一大事，可以補國史之闕者，故詳志之。師有鴉臭吟頌古百二十偈，自謂人所未發，今宗門傳之。

附見

吳興韓履祥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竺隱道公

弘道，字存翁，號竺隱，桐郷密印寺僧，族姓沈，吳江人。洪武丙辰，住持杭州上天竺，注釋楞伽經。後與楚石同被召入京，爲僧錄司左善世。辛未告老，賜驛馳歸。明年秋，跏趺而逝，世壽七十八歲。藏于天竺雙檜峰雪隱塔。獨庵少師撰碑銘。

華嚴法師學公

古庭，名善學，生吳郡馬氏。年十七，受華嚴于光福林屋清公。盡通法界觀門並玄文要旨，凡賢首一家疏鈔，無不深入。元末，宣政院請師開法崑山薦福，當路者欲令出門下，賦『曹溪水』四章拒之。洪武三年，居光福。光福爲銅像觀音道場，方思有所建置，寺僧輸賦違期，當徙贛州，有司欲與辨析，師謂宿業已定，毅然請行。抵池陽馬當山，示疾而化。宋學士撰塔銘，謂師之學，可以融貫台衡賢二家，而惜其不及見云。

樸隱禪師瀞公

原瀞，字天鏡，別號樸隱，會稽倪氏子。大雅集云雲間人。從濟天岸學止觀，自謂從上諸老，多由教入禪，登華頂，參無見，睹如玉肌，見石室瑛，參原叟和尚于不動軒，命居記室。至正丙申，出世邑之長慶。洪武五年，召與廣薦法會，賜食內庭，從容問道。已而辭歸。九年，住靈隱。入院甫浹日，坐莊田事，謫戍陝西。主者許其辨訴，笑曰：『此定業也。』行至寶應，以十一年正月坐化于寧國禪寺。詳在宋金華塔銘中。

龍門完璞琦公

良琦，字完璞，吳郡人。自幼讀書，禮石室瑛爲師，學禪白雲山中。性操溫雅，淡然無塵。鐵崖云：『琦公既究禪理，兼通儒學，能詩其餘技耳。』住天平山之龍門及檇李興聖寺。

附見

一愚賢公

子賢，字一愚，天台人。禪定之外，肆志作詩，最爲鐵崖所賞。

海舟慈公

海舟，名普慈，吳郡海虞錢氏子。世業儒，出家破山寺。往參鄧尉山萬峰和尚，付以法偈，遂結廬太湖西洞庭山。三十年不過湖，聞虛白旵公在安溪東明說法，親承萬峰祖印，遂往叩。句日大悟，遂居東明演法，爲萬峰法嗣。景泰元年示寂。全身塔在東明左側。有頌古詩行世。

香嚴和尚古溪澄公

覺澄，號古溪，山後蔚蘿人也，族姓張氏。年十歲，爲牧牛之童。十四，從雲中天暉和尚出家。閱藏五載，從默庵和尚坐禪大興隆寺。景泰三年，宗伯胡濙命住南陽香嚴寺。自惟大事未明，不一年而退，登太岡山，參月溪和尚。往見西蜀楚山和尚于投子山，機緣相投，朝夕入室。山謂海雲曰：『香嚴只是聰明見解，道眼未明在。』山往安慶看頌古聯珠集，見趙州凌行婆，機緣往返，豁然有省。因思本參無字話頭，如何不徹。奮然一拶，虛空迸碎，身與僧堂冺然不見。再看無字話頭，火中覓雪，了然無疑。越五日，山自安慶回，謂海雲曰：『香嚴大事，今番徹也。』明日正旦，召大眾曰：『老漢離西川下江南，張漫天大網，爲求作者，今有其人。』『且道是誰？』良久乃曰：『香嚴是也。』公避席下手而讓曰：『覺澄不會佛法。』山曰：『我正要不會佛法的。』遂以衣拂法卷付之。辭山七載，天順五年，住金陵高座寺。一坐此山，竟不他之。示寂于成化初。胡濙序其『雨華集』曰：『公性天清朗，心地圓融。續臨濟二十四世燈，爲楚山付法正傳。其集將與蒲庵、全室、逃虛儷美于後世。』師嘗自道其文曰：『吾將藉此以明佛知見，入佛之門有二：由文字而顯曰教，離文字而悟曰禪。泥文字則失之滯，略文字則失之誕。去滯與誕，其必由教而禪乎？』其徒寂庵湛公，亦能詩，刻其遺集。

朽庵林公

宗林，字太章，餘姚宋氏子。年十三出家受具，棲隱于杭之安隱淨慈間。嘉靖初，遊都下，屏跡香山，開萬壽戒壇。詔選宗師，爲十座首，說演毗尼，多所利益。世宗皇帝奉玄，上書規勸，請弘護大法，上不以爲忤。臨終，有辭三寶辭世詩，題曰『浮生夢幻篇』及『香山夢寐集』，傳於世。武廟初年，朝士有以郎官致仕者，朽庵取淵明歸去來兮辭爲題，賦樂歸田園十詠送別，字畫瘦勁，前有圖似戴進筆法。崇禎初，余被放南還，燕中故人遺此冊贈別，余有感而和之。今年以詩冊贈道開扃公，藏弆於虎丘精舍。

雪梅和尚

雪梅，吳人也。嘉靖中，遊金陵，蹤跡奇異，不拘戒律，日飲茗二三十碗，間進酒肉。寓報恩寺與叢桂庵十餘年。每見法師據高座講經，便笑曰：『亂說，亂說。』間出一語辨駮，聞者汗下。工詩文，自序其詩，以寒山、拾得自況。專修淨土，講四書、周易，皆有新理。論學好貶駮新建。後往蘇州竹堂寺住。僧臘八十餘，忽大言曰：『某月某日某時老僧示寂矣。』眾僧爲醵銀治龕，將餘羨悉付酒家。至期，僧俗雲集，雪梅詰之曰：『你們布施不過三分五分銀子，要算功德，便來逼迫老僧性命，尚蚤，尚蚤。』皆廢然散去。越數日，端坐龕中，令小行者呼曰：『老雪梅，老雪梅，今日不歸何日歸？』雪梅自應曰：『今日歸矣。』少頃，鼻柱下垂而化。

玉芝和尚聚公

法聚，號玉芝，姓富氏，嘉興人。年十四，出家海鹽資聖寺。好爲韻語，忽自謂曰：『出家兒當爲生死，嗜此何益。』遂誓志參學，多所咨扣。觀陽明傳習錄，謂與禪理不殊，乃以偈趨扣，明以偈答之。一日，大眾中，明出袖中鎖匙問曰：『見麼？』曰：『見。』還納袖中，復問：『見麼？』曰：『見。』明曰：『恐汝未徹。』在西，還結廬于南海澉湖之悟空山中。聞金陵碧峰夢居之名，荷笠往參，問：『董兩湖頌碧峰寺裡有如來，莫便是和尚否？』居云：『上座還見麼？』曰：『縱見得，也是金屑落眼。』居曰：『這死漢死去多少時，汝來爲他乞命。』轉身回方丈。一日，問：『如何不落人圈繢？』居打一掌云：『是落也，是不落也。』公即禮拜，覺從前所蘊，汼然冰釋。居入滅，徙居武康天池。與王龍溪心齋、徐天池諸公，發明心地會通儒釋之旨。嘉靖癸亥五月示寂，壽七十有二。有『玉芝內外集』，羅近溪、陸平泉爲序，新安王寅選其詩二百首。

名僧三十七人

大章壎公

曇壎，字大章，天台人。友人褚守行坐事死，其子遠徙，公不遠數千里輦輸守行所寄金帛，以遺其子。或云吳郡人。

楚材杞公

似杞，字楚材，鄱陽人。

無方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復初恢公草堂集作復元

自恢，字復初，豫章人。元末，住海鹽法喜寺。洪武初，移住廬山。

淨圭

遊仙詞卷題云：至正庚子十二月，磧里釋淨圭，見朱存理『鐵網珊瑚』。

懷海

海，通州人，見『聲文會選』。

淨慧

慧，字古明，松江人。正書師虞永興，甚得其法。

志瓊

瓊，字蘊中。

仁淑

仁淑，字象元，天台人。住持徑山興聖萬壽禪寺。見吳興沈士偁『皇明詩選』。

觀白

見周玄初『鶴林集』。

正淳

正淳，字古心，閩縣人。洪武中詩僧。

法智

吳僧，見『續三體詩』。

文謙

文謙，閩縣人。十一歲出家，遊吳楚，歷金陵，住台之鴻福寺。振揚宗教。洪武初，召對稱旨，久之，語其徒曰：『吾將去矣。』援筆書偈云：『有世可辭，是眾生見；無世可辭，是如來見。踏倒須彌廬，虛空無背面。』遂端坐而化。

曉庵法師啟

善啟，字東白，蘇之長洲人。甫能言，通佛典，爲浮屠，屏跡龍山，博習外典，見知于獨庵、南洲二公，而典記洽公者最久。應召纂修大典，預校大藏經，與瞿宗吉賦牡丹詩，用一韻往復幾百首。永樂己丑，偕璧庵完公、如珪瑾公、指南車公，自京還吳。有『江行倡和詩』一卷。正統八年示寂。錢文通溥銘其塔。

竺菴冏

大冏，字竺庵，姓張氏，會稽人。禮顯宗彌講王爲師，住四明延壽寺。永樂初，於南北都門，兩膺帝命，纂修藏典。

雪江秀公

明秀，字雪江。弘正間詩僧琦楚石九世孫也。與孫太白、鄭少谷、方棠陵、沈石田諸人善。族出海鹽王氏。祝髮天寧寺。晚習定於錢塘勝果山。又號石門子。老復歸化邑之海門。有『雪江集』三卷。

魯山泰公

普泰，字魯山，號野庵，秦人。深禪觀，嗜儒學。嘗泝淮涉江，讀書鍾山寺，授易鄖縣，宿留襄陽雲夢間。還京師，住西長安之興隆寺，題詩壁間云：『鳥棲匠氏難求木，僧住樵夫不到山。』楊君謙異而訪之，一見，連日夜語不去。沈石田爲畫『楊君謙、僧普泰雪夜談玄圖』山水，爲石田畫中第一。魯山詩集，君謙選定，王濟之爲序。

秋江湛公

文湛，字秋江，海鹽天寧寺僧，族姓顧。有『江海群英集』行世。

大巍禪師倫公

淨倫，昆明康氏子。正統庚申出家，禮太華無極泰和尚受禪學。天順癸未，得法于浮山古庭堅公。成化乙酉，卓錫都城東隅，開建萬福禪剎。謝事退居西軒之竹室，與天童懷讓同時並闡宗風。

本虛讓公

懷讓，字本虛，越人。成化間住四明天童寺，與楊南峰有詩酬和。能詩，而未免入俗。

石窗珉公

德珉，字伯貞，號石窗，嘉興人。洪熙間，〇此三字據『列朝詩集』補。居虎丘，後住徑山。

妙規圓公

宗圓，字妙規，吳興人。

月舟明公

寶明，字月舟，蘇州人。治平寺僧。

吳僧定徵

定徵，字起宗。徐髯仙有哀定徵詩云：『起宗食肉相，齒不啖蔬甲。時時聳吟肩，爲怕袈裟壓。締思回文中，百千演讀法。頗取匏庵重，文字交最洽。奈何圓寂蚤，明鏡掩塵匣。』『移家種竹楊湖上，半似湘川半輞川。詩好日嘗題節下，酒酣時復臥根邊。掃門延客還開徑，煮筍供茶或試泉。我記別來今十載，出林添得幾梢煙。』七律一首據『列朝詩集』補。

吳僧善誘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月菴原公

廣原，字本清，號月菴，錢塘人，住長干報恩寺。

果庵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附見

古淵

古淵，字慧深，黃梅人。

破窗顯公

明顯，俗名吳峰，幼落髮歙縣定光院，自稱破窗和尚。海寧董山人，來遊齊雲巖，投院見峰，一言深契，定方外交。山人歎曰：『得見高僧，何必見名岳也。』翻然而歸，後以養母辭院。所爲詩，往往不忘玄境。王寅曰：『破窗詩，若「已來親眼見，難去對人言。」古來詩僧，亦未有此。』

石林瑛公

永瑛，字含章，號石林。薙染于海鹽天寧寺，有集一卷。

平野襄公

戒襄，字子成，號平野。海鹽天寧寺僧。石林瑛公之法孫。有『禪餘集』。

半峰斌公

果斌，字半峰。嘉靖初，住南京天界寺。顧華玉與陳魯南柬云：『今春屏居墓田，前通古道，可步尋諸寺，有福全、古曇、果斌諸僧，談禪和詩，皆有能事。』

懶雲周公

明周，號懶雲，潞安人。住持法住寺。除夕詩爲謝茂秦所稱。

冬谿澤公

方澤，字雲望，後稱冬谿，號無參。族姓任。嘉善人。入精嚴寺薙染，嗣法於濟法舟。戒學俱高，稟性穎拔。日誦萬餘言，詩偈文字，下筆無礙。一時名士，若唐荊川、張王屋、方棠陵、陸五臺，皆敬禮之。有『華嚴要略』二卷，內外集八卷。

月川澄公

鎮澄，字空印，號月川。燕之西山人。

正念

正念，字西洲，出家嘉禾龍洲寺。曾以詩中式，領袖天下禪林，有集不傳。

明曠

明曠，字公朗，浯溪人。入西林寺薙染。風神秀雅，爲沈嘉則所重，惜其早世。

高僧四人

憨山大師清公

大師諱德清，字澄印，全椒人，族姓蔡氏。年十二，辭親入報恩寺，與雪浪恩公並事無極法師。內江趙文肅公摩其頂曰：『兒他日人天師也。』師以江南習氣軟暖，宜入春冰夏雪苦寒不可耐之地，以痛自摩厲，飄然北邁。參徧融、笑巖二老，偕妙峰登公棲北臺之龍門。老屋數椽，在萬山冰雪中，日尋緣溪，橫彴危坐其上，忽然忘身，眾籟闃寂，身心湛然，如大圓鏡，大事既徹，光明四炤。慈聖皇太后建祈儲道場于五臺，師與妙峰實主其事。光宗應期降誕，師乃棲東海之牢山。慈聖遣使再徵，不能致。布金造寺，賜額曰『海印居』。十三年而黃冠之難作，飛章逮繫，拷掠備至。按慈聖前後所賜帑金，以數十萬計。師從容仰對，謂當體聖孝存國體，且賑飢三千金，有內府簿籍可考。乃坐私造寺院，遣戍雷陽。以丙申二月抵戍所，癘飢三年，白骨蔽野，如坐屍陀林中，遂成『楞伽筆記』，赭衣見大帥，執戟轅門，效大慧冠巾說法。乃搆丈室於行間，時與諸來弟子作夢幻佛事，乃以金鼓爲鐘磬，以旗幟爲幡幢，以刁斗爲缽盂，以長戈爲錫杖，以三軍爲法侶，以行伍爲清規，以吶喊爲潮音，以參謁爲禮拜，以諸魔爲眷屬，居然一大道場也。居五年，住錫曹溪，大鑑之道，勃焉中興。甲寅，慈聖賓天，詔至，乃慟哭披剃，返初服。於是東遊吳越，赴紫柏之葬于雙徑，弔蓮池于雲棲，結庵廬山五乳峰下，效遠公六時刻漏，專修淨業。居四年，復往曹溪，示微疾，沐浴焚香，集眾告別，危坐而逝。天啟三年之十月也。師化之次年，弟子居廬山者，奉全身歸五乳，塔而藏焉。亡何，以地之不墨食，謀改葬，弗果。粤人官南康者，復奉其龕歸曹溪，將荼毗，啟而視之，膚理柔軟，鬚髮郁然。乃加髹漆，奉於六祖真身之側，去五乳葬時又二十餘年矣。師長身魁碩，氣宇堂堂。及物利生，機用善巧，如日暄雨潤，加被而人不知。稅礦之使所至如毒龍乳虎，師以佛法攝受，莫不心折首俯，作禮而去。所全活兩粤生靈，不可算數。詔獄之詞，引辯得體，上全兩宮慈孝。人始知師于牢戶瘴郷皆能現身說法，陰翊王度，非虛語也。師之東遊也，得余而喜曰：『法門剎竿，不憂倒卻矣。』燈炧月落，晤言亹亹，所以付囑者甚至。衰老無聞，偷生視息，錄師之詩而略記其行履，不自知清淚之沾漬也。師少與雪浪留心詞翰，晚而伸紙信筆，都無思議，一一從光明藏中流出。世諦文字，固不足爲師有無；雪泥鴻爪，亦略識其應跡云爾。

紫柏大師可公

大師諱真可，字達觀。世居吳江太湖之濱。族姓沈氏。五歲不語，有異僧過其門，摩頂謂曰：『此兒出家，當爲人天師。』言訖不見，遂能言。兒時志氣雄放，不可羈勒。年十七，仗劍遊塞上。行至蘇州，遇雨，宿虎丘僧舍，聞僧夜誦八十八佛名，心大說，侵晨即解腰纏十餘金授僧，設齋剃髮。二十從講師受具戒，參張拙秀才偈，頭面俱腫。一日，忽悟，腫處頓消。自是凌轢諸方，嘗曰：『使我在臨濟德山座下，一掌便醒，安用如何若何？』過匡山，窮相宗奧義；遊五臺，至京師，參徧融、笑巖諸老，發明大事。歸吳，復楞嚴廢寺于嘉禾，創刻藏緣於徑山。再入燕，訪憨山於東海，復戒壇於檀柘。西遊峨眉，下瞿塘，過荊襄，登太和，憩匡廬，復歸宗古寺。師相好端嚴，眉目秀發，所謂雲門堂堂，氣宇如王，戒律精嚴，如銀山鐵壁，莫可梯傍，接引爲人，如蒼鷹攫兔，一見即欲生擒，心愈慈手愈毒，入其室者，淒然暖然，靡不毛伐骨換。所至護持正法，摧伏魔外，賢士大夫焚香頂禮，涕淚悲泣，果以爲人天師也。師在匡山，聞憨山以弘法被難，遠戍雷陽，歎曰：『法門無人矣。』南康太守吳寶秀，以礦稅被逮，其妻投繯死，歎曰：『閹人橫行至此，世道不可爲矣。』乃決筴入都門，謂人曰：『海印不歸，我爲法一大負；礦稅不止，我救世一大負；傳燈錄不續，我慧命一大負。捨此一具貧骨，釋此三負，不復走王舍城矣。』先是，師遊石徑山，得琬公所藏貯佛舍利，慈聖皇太后迎入內，供三日，特賜紫伽黎。神宗手書金剛，汗下漬紙，遣近侍質問，師以偈答曰：『御汗一滴，萬世津梁。無窮法藏，從此放光。』上覽之大喜。及妖書獄起，逮師入詔獄，有旨下所司審問，而執政者意在鉤黨，欲牽連殺師，上初不知也。師既被笞，血肉狼藉，笑曰：『世事如此，久住何爲？』索浴說偈，堅坐而逝。癸卯之十二月也。師化後，暴露待命六日，自春及秋，霖雨漂浸。南還又十二年，葬于徑山。荼毗之日，肉身儼然，舍利無算。嗚呼，豈偶然哉！余嘗問憨山大師：『紫柏何如人也？』師曰：『悲願利生，弘護三寶。是名應身大士，其見地直捷穩密，足可遠追臨濟，上接大慧。』『然則以紫柏繼臨濟一燈可乎？』師曰：『師固不忝爲轉輪，真子以前無師派，未敢妄推也。臨濟一派，流布寰區，五十年來，獅絃絕響，正眼未明，邪魔亂法，妄自尊稱臨濟幾十幾代。如紫柏者，嗣法不嗣派可也。』二老既歿，法幢日倒，魔民師子，妄稱臨濟兒孫，互相尊奉，果如憨老之云。余竊取春秋黜僭王之法，一筆抹摋，庶不負吾海印老人記莂付囑之意，亦庸以上報佛恩云爾。

蓮池律師宏公

師諱袾宏，字佛慧，別號蓮池，俗姓仁和沈氏。年十七爲諸生，三十二歲辭家祝髮，徧參諸方，煉魔于伏牛，參徧融、笑巖于京師，皆有開發。過東昌有悟，作偈曰：『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初發足參方，從參究念佛得力，至是乃歸，併淨土一門，普攝三根，乞食梵村。見雲棲山水幽寂，遂有終焉之志。結茅三楹，絕糧七日，倚壁危坐而已。環山多虎患，師發悲懇，諷經施食，虎遂遠徙。歲大旱，擊木魚，循田念佛，雨隨足跡而注。居民德之，遂成蘭若。道風大扇，四眾翕集。首倡毗尼，以立基本，單提念佛，以攝禪淨。人稱雲棲布薩精嚴，傑出諸方，念佛專勤，遠追蓮社，而不知其砥狂禪、搘末法，深心密慮，人固未易測也。住山三十餘年，以乙卯七月別眾示寂，臨行張目云：『老實念佛，勿揑怪，勿壞我規矩。』向西念佛而逝，全身塔于五雲山之麓。夏八十有一。憨山大師銘其塔曰：『師以平等大悲，攝化一時。非佛言不言，非佛行不行，非佛事不作。佛囑末世護持正法者，依四安樂行，師實以之。先儒稱寂音爲僧中班馬，予謂師爲法門之周孔也。』師所著述，多發揮戒淨法門，不事詞藻。止錄其詩一首。

雪浪法師恩公

法師名洪恩，金陵黃氏子。年十二，出家長干寺，剪髮于玄奘塔前。長于憨山大師一歲，比肩爲沙彌。無着天親如也。事無極法師，般若內熏，夙習頓現。讀內外典，利如奔馬，不勞問辨，而堂奧歷然。以無師智得大辨才。憨大師北遊，遂以弘法爲己任，日據華座，講演諸經，盡掃訓故，單提本文，拈示言外之旨，恆教學人以理觀，爲入法之門。說法三十年，如摩尼圓照，一雨普沾。賢首一宗，爲得法弟，得繼席者以百計，秉法而轉教者以千計，南北法席之盛，近代所未有也。公高額廣顴，肌理如玉，具大人相。所至儭施雲委，不推不戀，博通經史，攻習翰墨，登山臨水，聽歌度曲，隨順世緣，了無迎距。團焦內照，炯然自如。晚年開接待院于吳之望亭，日則隨眾作務，夜則篝燈說法。以勞苦示微疾，沐浴端坐，說偈而逝。歸葬于雪浪山。余爲補撰塔銘。公年十八，佛法淹通。乃留心義學，聽極師演華嚴大疏，五地聖人，於後得智中起世俗念，學世間技藝，涉俗利生。嘗言：『不讀萬卷書，不知佛法。』博綜外典，旁及唐詩、晉字。帷燈畫被，日夜不置。丹黃紛披，几案盡黑。萬曆中，江南開士，多博通詩翰者，亦公與憨大師爲導師也。江夏郭文毅公爲南祭酒，僧徒譖公于郭公，僞爲公批抹郭公詩集，銜袖以示之。郭公大怒，逐公，僅而得免。先是憨大師在長安，郭公以詩就政，大師信筆評定，多所是正，郭公心弗善也。已而聞雪浪嗤點之語，頓足曰：『何物二老禿，皆有意揶揄我！』其怒益不可解。憨公爲余言如此。

異人三人

卓吾先生李贄

贄，字宏甫，晉江人。領郷薦，不再上公車，授教官，歷南京刑部主事，出爲姚安太守。政令清簡，公座或與禪衲俱。簿書之間，時與參論。又輒至伽藍，判了公事。踰年入雞足山，閱藏不出。御史劉維奇其人，疏令致仕。與黃安耿子庸善，罷郡遂客黃安。子庸死，遂至麻城龍潭湖上，閉門下楗，日以讀書爲事。一日，惡頭癢，倦于梳櫛，遂去其髮，禿而加巾。卓吾所著書，於上下數千年之間，別出手眼，而其掊擊道學，抉摘情僞，與耿天臺往復書，累累萬言，胥天下之爲僞學者，莫不膽張心動，惡其害己，於是咸以爲妖爲幻，噪而逐之。馬御史經綸，迎之於通州，尋以妖人逮下詔獄。獄詞上議，勒還原籍。卓吾曰：『我年七十有六，死耳，何以歸爲？』遂奪薙髮刀自剄，兩日而死。御史收葬之通州北門外，𥞊陵焦竑題其石曰：『李卓吾先生墓』。過者皆弔焉。袁小修嘗語余曰：『卓老多病寡慾，妻莊夫人，生一女。莊歿後，不復近女色。其戒行老禪和不復是過也。平生痛惡僞學，每入書院講堂，峨冠大帶。執經請問，輒奮袖曰：「此時正不如攜歌姬舞女，淺斟低唱。」諸生有挾妓女者，見之，或破顏微笑曰：「也強似與道學先生作伴。」於是麻黃之間，登壇講學者，銜恨次骨，遂有宣淫敗俗之謗。蟾蜍擲糞，自其口出，豈足以污卓老哉！余兄中郎，以吳令謝病歸，再起儀部，卓老以謂理不當復出，爲詩曰：「王符已著潛夫論，爲問中郎到也無？」已而中郎將抵國門，乃改前句曰：「黃金臺上思千里，爲報中郎速進途。」其於進退出處，介介如此。人知卓老爲柳下之不恭，不知其爲伯夷之隘也。』卓老風骨稜稜，中燠外冷，參求理乘，剔膚見骨，逈絕理路，出語皆刀劍上事。獅子送乳，香象絕流，直可與紫柏老人相上下。遺山『中州集』有異人之目，吾以爲卓吾可以當之。錄其詩附於高僧之後，傳燈所載，旁出法嗣，卓吾或其儔〇『儔』字原作『傳』，今據『列朝詩集』本攺。與！

萬世尊

萬世尊者，亦曰峨眉仙人。巴陵楊一鵬者，余同年進士，除成都府推官，登峨眉山，有狂僧踞佛座，睨楊而笑曰：『汝猶記下地時，行路遠，啼哭數日夜，吾撫其頂而止耶？』楊追憶兒時語，大驚，禮拜，耳語達旦。臨別囑曰：『三十年後見汝於淮上。』楊後開府淮安，一旦薄暮，有野僧擊鼓，稱峨眉山萬世尊寄書，發函，得絕句詩七首。質明大索寄書僧，已不知所往矣。流賊焚鳳陽祖陵，楊坐失救，論死西市，其詩始傳於世。而後二首秘不傳。楊之子昌朝曰：『峨眉仙人自稱萬世尊，密語授記。二弟稍向人吐露，先父聞而訶之。奚斯之聲已聞，不欲仰朱雪之藥，留一死以謝申息之老，且爲主上明國法也。臨刑正定，神氣如平常，但連呼好師傅者數聲而已。』昌朝之弟薦朝，語我曰：『萬世尊名大傳，今嘗在峨眉，往來人間無常處，人亦時時見之。』

彭仙翁幼朔

幼朔，名齡，不知何許人也。萬曆丙戌、丁亥間，遊寓蜀之潼川州，自稱鄒長春。常熟人顧雲鳳爲州守，從諸生得其填詞，異而物色之。戴高簷帽，乘輿以來。守與語，激詭多奇，因而稍規之。遂徒步往還，多談容成御女之術。又七年甲午，來吳中，稱江鶴，號甔甀子，攜其妻寓雲間，常出遊旬月，妻蓬髮閉戶，迨其歸，始櫛沐。交士大夫，多言其居官時事，皆有端緒。每及正、嘉間鉅公，輒曰某某吾門生也。人扣之，莫知其所以。已而往長安，妻死，爲發喪，乃知爲二陳太監妷也。又數年，遊楚中，又自稱祝萬壽，號海圍。承德間諸生從之學舉業，爲諸生評點課義。應山楊漣，少落拓不肯習程文，諸生皆心薄之，每詢祝何人命中，祝云：『楊二會中。』諸生咸噪之，以爲欺我。漣爲其父卜葬，勞劇成疾，不食數月，將屬纊，諸生聚而哭之。及其未絕也，致奠焉。諸生有陳愚者，會哭而歸。祝從光黃間來，抵愚家，問：『楊二好否？』愚曰：『楊二病不可爲矣。諸生已設生奠聚哭而歸矣。』祝曰：『楊二那得會死。』捉愚臂往視之，撼之不動，頮其面，大呼楊二者三，唇微張，喜曰：『猶可爲也。』袖中出藥一粒，以箸啟其齒下之，氣息惙惙，夜分而甦。明日諸生就漣家，攜酒殽享祝。漣從牀上躍出，飲噉兼坐人。承德間人皆云：『祝老能生死人也。』癸卯元旦試諸生，批漣文後云：『但得三人同一口，九霄之上便飛騰。』漣以是科郷薦，主考曰孫如遊、董復亨，房考曰劉文琦，三人同口之徵也。漣爲常熟令，爲余語祝事甚悉。又曰：『祝今更姓名曰彭齡，字幼朔，即吳中所謂江甔甀也。』越二年，彭從楚中來，余與之遊，先後四五年。用服氣法授人，間傳汞銀法。談百餘年朝野事，歷歷如指掌。與人言，依於長者，好爲人排難解怨。妻少婦，亦中貴家女。長齋誦金剛經，翁亦從其佞佛，時時作有爲功德。其語音似江楚間人，又常言與某某同朝，然亦竟莫知爲何許人也。天啟中，楊漣以給諫論劾魏奄，大獄連染，翁大出橐中裝助其家，又懼禍，改馮姓，往依涿相以居。丙寅歲，還金陵，依李沮修，卜壽藏于金陵之龍泉山。經營甫畢，集友朋告別，談笑而逝。既斂，其妻闔戶自經。沮修爲合塟焉。塟後兩月，有人乘馬夜扣沮修門，授尺書而去。發之，則彭翁手書也。言化後事甚詳。且云：『黃腸一具，極其完美。法喜以絨繩自縊云云。』手跡如生平，字稍楷而墨加濃，與翁孝先書亦然。託致問于余。後一年，有人見之登萊山中，僕從車馬甚盛，自是不復見矣。余嘗問翁何故數更姓名，曰：『此古人逃刼法也。陰府勾攝，用無常鬼，鬼智力短，不能出五百里外。刼數將到則變姓名遁五百里外，鬼無從攝我，又過一刼矣。』酒闌語熱，引杯看劍，若有不能舍然者。嘗語余，近有人入青城山中，見老人跨白鹿曰：『我三國徐庶也。』世寧有英雄不爲神仙者乎？幼朔之爲英雄，爲神仙，吾不得而定之也。吾知其爲異人而已矣。幼朔有女，嫁膠州高太守鏘。其詞翰，高氏多有之。

金陵法侶二人

秋溟先生殷侍郎邁

邁，字時訓，南京人。嘉靖辛丑進士，除戶部主事，改南吏部，出爲僉事副使。請致仕。又起原官，歷布政南太僕卿，復致仕。萬曆初，即家起南太常卿，陞禮部右侍郎，管南祭酒事。後再疏致仕。性尚玄泊，淡默寡交。少求格致之義，不得其說，參證內典，澄思靜照，久之忽有省，自此皈心佛學，棲息天界寺。灰心縛禪，精持戒律，雖老禪和不能及也。華亭陸文定公稱其坐鎮雅俗，似房次律；急流勇退，似錢宣靖；洞明宗要，則楊次公、晁太傅；至其信道之篤，不言而默成，視理學諸儒，不知何如也。二公外修儒行，內閟禪宗，皆爲法門龍象，故文定之稱殷公，其信而有徵如此。

寶幢居士顧源

源，字清甫，金陵人。家有日涉園，甲於都城，陳魯南爲之詩曰：『六朝家世舊風流，猶說江南顧虎頭。花竹逕深如樂苑，窗楹池繞似滄洲。』『東晉香罏金籀字，南唐畫幛澄心紙。米家圖畫鄴侯書，平泉樹石烏皮几。』其勝概如此。居士少負儁才，高自位置，非勝流名僧，不與梯接。山水師小米，書法懷琳，落筆無塵俗氣。年幾四十，即斷葷酒，獨處一室，禪榻淨瓶，蕭然壁觀，宛然一老爛頭陀也。嘉靖乙丑八月，忽示微疾，延名僧素庵、雲谷輩，懸彌陀像，鳴磬念佛，語素庵曰：『吾決定往生矣。我每夜見彌陀法身，徧滿空虛世界，世界皆金色，佛視我微笑而挈我，又以袈裟被我。』庵曰：『居士即今身在何處？』曰：『我身坐蓮華中半月餘，止露一頭，華色白，大於我身，其內甚香。』侍者一室俱聞華香，諸子悲戀不已，居士說偈以示之。復語雲谷：『我觀佛已成，空中無數諸佛，如一片金山耀目。今夜三更行矣。須如車行十里頃，始可沐浴更衣。』至期，怡然而逝。金陵有殷侍郎邁者，研精內典，所謂學佛作家也，作寶幢居士傳，記其往生事甚覈。以謂居士生平示有妻子，常修梵行，雖處居家，常樂遠離，皈依淨土，從容考終。其素履清修，積報如此也。馮祭酒開之曰：『余欲採近世往生事跡顯著者，彙爲一集，當以寶幢壓卷。』萬曆間焦狀元竑，刻居士『玉露堂稿』四卷。

名僧三十七人

湛懷義公

欽義，字湛懷，金壇王氏子。十歲出家金陵大報恩寺。二十遠遊名山，參訪耆宿，建黃曲社於堯山。久之，讓與同社癯鶴，復歸長干，不食常住糧。新安汪仲嘉募金建一閣與居，遂不復出。禪寂之餘，遊戲筆墨，作倪迂小景梅花，得逃禪老人筆意。又善鑑別古器物，賢士大夫，多喜從遊，因以率勸，令入佛智。晚年爲波旬所嬈，談笑敵應，視桁楊交臂軍持漉囊如也。天啟末年元日，命僧徒具湯沐浴，跏趺端坐，日中時辭眾而逝。金陵周暉吉甫，選其詩三十二首，附憨山、雪浪二老之後，曰『長干三僧詩』。

臞鶴悅公

寬悅，字臞鶴，南京人。薙染于普德寺，優于講解，兼擅才筆，與雪浪、湛懷齊名。諸方屈指南都法席，悅居第三。後遁居堯山。馮祭酒跋悅公四十自祝偈曰：『白下恩公、悅公，俱從講入禪，未免帶六朝鉛華氣習。悅公住牛首幾十年，相見湖上，覺其眉宇間都帶冰雪。四十自祝偈，真本色人語。恩公一跋，歷敘苦心，思深語微，有戒心焉。吾知此兩人，終能有成也。』悅有『堯山藏草』，『春日山中寄潘景升』云：『千樹夕陽鳴暮鳥，一谿殘雪掩柴扉。』於時以爲佳句。

雪山法師杲公

法杲，字雪山。出家吳門之雲隱庵。以舞象之年，修瑜珈法，及長悲悔，遂棄去，修出世法。與一雨潤公、巢松浸公，同參雪浪大師于無錫之華藏寺。浪師法道烜赫，學人慕羶因熱，輒思炷香，爲榮名利養之計。師與巢、雨，矢心執侍。金陵之華山、京口之焦山，江山高秀，雲水孤清，往來棲息，歷十餘夏，相依如形影。憨老聞而歎曰：『好學人，吾兄一網打盡矣！』師深究大乘，高操獨行，見世衰法微，深自保護。雪浪遷化，師亦繼之，而巢、雨之法席始盛。讀師贈巢、雨二章，知其爲法門義虎，橫絕眾流者也。詩集八卷，爲潤公所輯，王百穀極稱之。以詩言之，亦當爲近代詩僧領袖，巢、雨輩遠不逮也。

一雨法師潤公

通潤，字一雨，蘇之西洞庭山人。與雪山杲、巢松浸，俱受法于雪浪恩公。雪浪化後，與浸公分路揚鑣，大弘雪浪之道。諸方皆曰：『巢師講，雨師注。』又曰：『巢、雨二師，雪浪之分身也。』雨初置缽於虞山北秋水庵，將老焉。弘法以後，卜居鐵山，面太湖，負西蹟，眠雲臥月，絕影人間者五載，疏嚴、伽二經于此，署爲二楞庵。移住華山，又移中峰，示寂塟焉。師狀貌古樸，風規閒雅，樂與方內名士遊處。嘗自誓生生世世居學地，與士大夫相見。程孟陽喜其山居詩，有『山深雲亦好』之句，爲詩寄之曰：『記取山深雲亦好，爲傳問訊到禪房。』其相賞如此。

巢松浸公

慧浸，字巢松，得度于吳門之雲隱庵。善講解，多著述。雪浪化後，於吳中次補說法。後示寂於華山。

汰如法師河公

明河，字汰如，通州人。一雨潤公之弟子也。雪浪之後，爲巢雨；巢雨之後，爲蒼汰。四公法門冢嫡，如兩鼻孔同出一氣，但有左右耳。汰如繼雨公說法，自號高松道者。示寂於華山，行履具余所撰塔銘。

石頭如愚

如愚，字蘊璞，江夏人。少爲書生，跅𧿶負俗。削髮爲僧，居衡山之石頭庵。自楚來金陵，居石頭城南碧峰寺，遂號石頭和尚。自負才藻，薙染後，使性重氣，時時作舉子業，思冠巾入俗，與時人角逐，已而復罷。爲雪浪受法弟子，思篡其講席，譖於郭祭酒，使之噪而逐之。雪浪之門人，相與鳴鼓而攻之，不使仞其師門，諸方咸惡之，以爲法門之獅子蟲也。後入燕京，居七指庵，遘惡疾，舌根眼根及手足皆爛壞，號呼狼狽而死。愚爲人，才辨縱橫，筆舌掉厲，以詩遊宰官族姓，搖筆數千百言，觀者爭吐舌相告。曹能始敘其詩，謂其五言律奇險，多慷慨悲憤之句，不作禪語，所以爲佳。僧詩不作禪語可也，如石頭七言詩弔太白、東坡諸篇，不徒野狐外道，直是牛頭阿旁波波叱叱口吻，亦可以其不作禪語而取之乎？『松子誘鼯剝，花神惱蝶過。』鄙俚穢雜，無所不有，道人本地風光，應作如是觀否？吾師傅文恪公，學佛作家也，敘石頭庵集，拈出此中末後一句云：『去去石頭路滑，石頭畢竟死此句下。』余存石頭詩，仍附雪浪門徒之後，爲渠末後發露懺悔，庶不負定襄一片老婆心爾。

了虛著公

無著，字了虛，宜興人。住銅官山中，通脫疎放，傲然自得。見人輒叉手高坐，不縛沙門威儀。遊虞山，與瞿元立、嚴道徹善。嘗立三年禪期，掩關北山，未浹辰，突入元立坐中。元立怪問之，曰：『吾不耐枯坐作死人，已破關出矣。』馮開之嘗問曰：『近日山居，作何功課？』答曰：『讀得晉書一部。』其坦率如此。紫柏老人知其高伉，欲折服之。紫柏在東南，輒避數百里外，伺其去而後返。余嘗問公：『何故畏老人如虎？』笑曰：『老人非四目兩口，怕吃他一頓痛棒耳。』著公好作小詩，余爲書生，嘗以寸紙作小字示余，多超然之致。後示寂陽羨山中，惜其詩不存。

聞谷禪師印公

廣印，字聞谷，嘉善人。年十三祝髮於杭之開元寺，扣儀峰和尚於西蜀，習台宗於介山，受菩薩戒於雲棲，攝淨於西溪法華，單丁四年。上雙徑，結茆白雲峰，影不出山者十載。歸於湖之箐山瓶匋，法施雲湧，鬱爲寶坊。棄而南遊，隱建州之廢寺三載，復歸瓶匋，禪淨雙提，規重矩疊，爲東南法席之最。年七十，歸老示寂。師器宇沖和，神觀閒止，窮老參究，終不以悟自居。堅辭僧眾，不許開堂。數年退院，七載南遊，腰包杖錫，飄然荒山野水之間。孤行獨往，搘拄大法于衰殘充塞之餘。紫柏雲棲，海印入滅，真修退藏，密傳三老之一燈者，印公一人而已。

月潭德公

廣德，號月潭，萬曆間僧。

等慈潤公

廣潤，字等慈，吳興人也。俗姓錢氏，名行道，字叔達。少負文藻，苦吟好客，名籍甚四方。耿介重氣，與郷曲牴牾，以詿誤下獄論死。訟繫久之，始得釋，遂削髮於雲棲。來遊虞山，瞿子元初延居拂水之精舍，遂老焉。臥病載餘，焚誦不輟，堅坐念佛而逝。葬於破山四高僧墓。公長身疎眉，面如削瓜，薙染後遇不可意事，時介介見眉睫，已而舍然。梵行精嚴，軌範高峻。每逢詞人勝流，評詩鑑畫，弈棋度曲，輒流連竟日。孟陽爲詩悼之曰：『影堂月落泉嗚咽，無復疎簾看弈棋。』其風致蓋可想見云。

唵囕香公

唵囕香公者，吳之詩人吳鼎芳，字凝父者也。世居洞庭之武山，年未三十，生四子。一夕夢大士告曰：『偕爾佛子傳佛慧命。』因展兩手，光作布滿空界，反照身心，瞿然而寤。遂斷絕妻子緣，入雲棲，祝髮蓮池大師像前，因名大香，年已四十矣。登霞幕山，參本靜心禪師，言下大悟。復行腳十年，孤孑無侶，每嘆曰：『末法陵夷！宗以講論晦，教以脫略衰。』升座說法吳越間，日無寧晷。過潔溪，登聖日峰絕頂，欣然卓錫，布石爲忘歸臺，語徒眾曰：『他日堆骨于此石縫，吾事畢矣。』崇禎丙子九月八日，結跏而寂。徒眾瘞之如其言。世壽五十五，僧臘一十六。著『雲外集』、『經律集錄』十餘種。

秋潭舷公

智舷，字葦如，號秋潭，秀水金明寺僧，嘉興梅溪人。晚搆黃葉庵於西郊，自稱黃葉老人。修竹百竿，晨夕手自拂拭。客至，拾落葉煮茶，移時無寒暄語。吳越士大夫慕謁者接踵。其所心契者，隱者吳少君、殷方叔、陳仲醇也。長水李日華敘其詩曰：『余諸生於吟客之坐，見少年苾芻處末席，終日不置一語，神韻孤逈，眼如鶖子。善吟者金華吳少君曰：「君識是否？是爲舷公。出語皆煙霞冰雪。」拈其近句云「獨樹落寒陰」，余尋味久之，遂與定交。公行腳三十餘年，余亦歸里。公道價隆重，諸方禮爲耆宿，而不領眾，不立侍者書記。詩名滿東南，而無專集，隨手散去。日煨品字柴，支折腳鐺，吚晤黃葉堆。少君擬爲晝徹一倫，亦就詩論之耳。』

覺明敷

道敷，字覺明，嘉興興善寺僧。初遊黃葉菴之門，後得心疾，蓄髮逾年而卒。有『中州草』，姚叔祥、范東生共定之。

筠隱遂

大遂，字梵印，平湖乍浦會濟庵僧。覺承講主之法子。有『出林草』，小萍菴曰：『遂公潛蹤林樾，景企前修，或時託寄長吟，不覺詞意俱遠，可與齊己並駕也。』

恆嶽淳

志淳，字恆嶽，嘉興東塔寺僧，徽可之孫。英敏機發，詩多孤瘦，時出尖艷，有『雜華林草』。

孤雪已

弘已，字孤雪，秀水普善庵僧。舷公每誦其除夕落句，便慨然改容。

竹浪旭

海旭，字竹浪，平湖東林院僧。有『蕪林草』，小萍菴曰：『旭公清真孤上，簡默沖夷，怡神淡漠之郷，創句物情之表，遇其得意，不知司空表聖於武陵諸公何處着腳也。』

庾山學公

斯學，字悅支，號庾山。初度于海鹽慈會寺，後隱靈祐道林庵，終焉。與四明沈嘉則、同里姚叔祥善。有『幻華集』。

圓印持

大持，字圓印，號薝蔔，族姓沈，吳江人。雲棲薙染受具，住桐郷華嚴庵，又依竹寮，依密印寺禪，棲雪塘無礙庵。

雪溪映

圓映，字元徹，號雪溪，嘉善西林寺僧。銳志教理，作詩清新秀絕，有『西林草』。小萍菴評其詩，以爲雲移梗轉，鴻跡風蹤，凝神茂樹底，覓句茂林下，設遇靈一處默，猶當雁行並邁也。

冰如源

照源，字道生，號冰如，秀水古井庵僧，海鹽人。小萍菴曰：『源公乍耽律韻，遂富篇章。茹藻含毫，時發清響。』有『雪林草』。

小萍庵文貞

文貞，字蓮生，秀水精嚴寺僧，桐郷人。冬谿澤公五世孫也。與雪竇生明、興善覺明，結伴參訪，同事黃葉老人。二公入滅，遂罷行腳，住小萍菴，彙輯檇李禪林詩，題品行世，頗具手眼。薝蔔上人復輯『萍菴詩』附其後。

通凡

通凡，字凡可，姓丘氏，嘉善人。有『樹下』、『汲泉』等草。馮祭酒開之有『贈凡可上人』詩云：『凡公氣不凡，只合住巉巖。』又云：『才多應八斗，舌在可三緘。』蓋亦僧之負才自放者也。

知證

知證，字生明，四明人，出家于雪竇寺。

孤松秀上人

慧秀，字孤松，常熟蔣氏子。出家遊峨眉、天台、雁宕，棲仙巖之休糧庵，歸老虞山、陽羨之間，受具足戒。刺舌指血寫華嚴、妙華等經，凡一百六十餘卷。有『秀道人集』十二卷。上人富于詞藻，採擷六朝，多所沾丐，小賦駢語，時足獻酬，而意象凡近，殊非衲子本色。昔人言，僧詩忌蔬筍氣，如秀道人者，正惜其少蔬筍氣耳。

傳慧

慧，字朗初，四明五井山延慶寺僧，與沈嘉則、王百穀善。徐興公稱其著述甚富，談鋒如河。慧之後有圓復，亦能詩。

圓復

圓復，字休遠，四明延慶寺僧。與同寺弘灝、空波、佛引、西來，皆詩僧也。已而翹勤熏修，力行禪觀，咸自恨染指雕蟲，矢心懺悔。屠長卿以爲足方魏之三友，敘其詩爲『三友集』。

西吾衡上人

道衡，字平方，號西吾，虞山李氏子。少無賴，目不知書。年二十，傭賃於僧舍。僧雛讀書，從旁竊聽，遂能闇記，稍稍知大意，薙染於武林，與其名士交好，遂遊於浙西賢士大夫，機鋒捷給，咸以爲師子兒也。嘗築室淨慈之後，梯巖架屋，結構精好，貴公子求借居，嬲之不止，縱火自焚而去。久之，乃爲編蓬土室，門臨絕磵，略彴施獨木，度則撤去，人多望崖而返。然性不耐岑寂，少日無客至，則又步屧出遊矣。好遊族姓，多譚世法，雅負大志，以石門、紫柏爲師。人誚其非衲衣下事，弗顧也。夏五十有二，病卒。塟于南屏。杭有能人，假護法以罔利，畏其舌鋒，疾之如仇，聞其死也以爲快，毀其室而遷之，杭人以此乃益知西吾也。西吾少時，有詩數十首，不嫺格律，時時有道人語。中年率意應酬，殊失本色。余所錄者，皆其少作也。

宗乘海岱　實印　妙嚴　際瞻源際　通洽　如曉

宗乘，字載之，常熟東塔寺僧。秀羸好靜，不諧於俗。時爲小詩，亦不求人解。從汰法師於華山，卒於嘉定。石林源公刻其遺詩。吳郡海岱，字聞光，弱冠棄妻子，薙髮於馬鞍山仰天塢，參憨大師於匡廬，歸禮二楞幽谿，通唯識，玄談大義，諸方皆稱之。同時有實印，字慧持；妙嚴，字端友；際瞻，字師星；源際，字曠兼；皆吳江少年，苾芻爲詩社，以清新之句相尚，而皆早歿。通洽，字履正，華亭超果寺僧，參雨汰諸講席，有詩名。如曉，字萍蹤，蕭山人，善畫竹，喜天目山高秀，孤棲三年，自稱天目寓僧，入天台，汎剡溪，掛瓢湖南，有『萍草詩』，亦皆早歿。印有『秋葉近銷爲客性，寒花當有向禪心。』『耳際波濤成避世，腹中冰雪自爲天。』嚴詠梅，有『雪深客未至，月白夢初殘。』瞻有『溪綠水初斷，村寒花偶遲。』際有『鶯聲初在柳，花氣薄迎衣。』洽有『秋盡寒猶淺，晚來山漸深。』曉有『夕陽移古岸，漁笛弄秋聲。』皆佳句也。

香奩上三十六人

王司綵

司綵，宣德中女官也。傳宮詞一首，專詠太宗朝高麗權賢妃之事。

女學士沈氏

沈氏，名瓊蓮，字瑩中，烏程人。世傳富民沈萬三之後，有廷禮父子皆仕于朝。沈以父兄之素，得通籍掖廷。嘗試守宮論，其發端云：『甚矣，秦之無道也！宮豈必守哉？』孝廟悅，擢居第一，給事禁中，爲女學士。弟溥，官通判，即就試寄詩者也。今吳興人呼爲女閣老，傳其宮體諸詩，時人以爲婕妤、花蕊不足多讓。

王妃

王妃，燕京人，能詩工書，以才色得幸于武宗。侍幸薊州溫泉，題詩自書刻石，今石刻尚存。

王莊妃

王妃，京口人。祖甲，以估輸官幣，挈居金陵。嘉靖初，選民間綵女入宮，未得幸，題詩自歎，有『風吹金鎖夜聲多』之句，上覽而憐之，召當御，遂有寵，冊爲貴妃，主仁壽宮事，椒寢虛位，幾冊立者屢矣。陶仲文求賂不得，風上以特尊，毋庸敵體，遂寢。然寵幸實敵中宮。年未有三十而薨。性恭儉，戒子姓毋效戚畹驕侈，諡曰莊妃。妃有四弟，繼、繡、繒、繪，以貴妃恩得一人籍錦衣，其家以繒名上，上攬筆加人字曰：『何不繪也！』繪遂得補宿衛，而繒尋死。郭子章『豫章詩話』云：『嘉靖庚戌，宮人張氏卒。身畔羅巾有詩，上傷之，杖死宮監數人。』蓋流聞莊妃之事，而誤記也。

宮人媚蘭

南寧伯毛舜臣留守南都，灑掃舊宮，見別院牆壁多舊宮人題詠，年久剝落，不可辨識。其一署云『媚蘭仙子書』，末二句云：『寒氣逼人眠不得，鐘聲催月下斜廊。』

安福郡主

郡主，寧靖王奠培之長女，下嫁宣聖五十八世孫景文。天順元年，封安福郡主。工草書，能詩。有『桂華詩集』一卷。

夏氏雲英

雲英，姓夏氏，周憲王之宮人也。憲王誌其墓曰：『雲英，山東莒州人。五歲能誦孝經，七歲學佛，背誦法華、楞嚴等經。琴棋音律，剪製結簇，一經耳目，便皆造妙。姿色絕倫，淡妝素服，雖仙姝不足多也。年十三，選爲周世子宮人。元妃呂氏薨，遂專內政。國有大事，多與裁決。明白道理，有賢明婦人之風。余嘗令詠鶻詩，雲英以箴進，戒余勿畜之以傷生。其因事納規如此。年二十二，屬疾，退房求爲尼，以了生死。受菩薩戒，習金剛密乘，法名悟蓮。不二載，洞明內典。永樂十六年六月，作偈示眾吉祥而逝，年二十有四。雲英端正溫良，居寵能畏，雅好文章，不樂華靡。嘗取女誡端操清靜之義，名其閣曰「端清」。有「端清閣詩」一卷，凡六十九首。又作「法華經讚」七篇。』

金華宋氏

雲南永昌城西，有節孝碑，都御史黃中題其碑陰，曰：『洪武初，節婦金華宋氏，坐戍金齒，奉姑偕行。過武陵，題詩郵亭壁上，訴其流離困踣之情，謹勒碑樹之祠下，用告來者。祠則御史陰汝兆所建也。』

郭氏真順

真順，潮陽周伯玉妻也。天兵下嶺南，指揮俞良輔征諸寨之未服者，真順從伯玉居溪頭寨，作此詩，遮道上之。良輔覽詩大喜，一寨得全。

武定橋烈婦

靖難後，誅僇臣僚，妻子發教坊，或配象奴。有一烈婦，題詩於衣帶間，赴武定橋河而死。失其姓名，或云松江謝氏婦，籍沒給配象奴。

李夫人陳氏

陳氏，名德懿，仁和人。都御史李昂之妻，道州守士魁之母。父敏政，南康守，通達往典，諳練時務，晚尤工詩詞，有詩四卷，與朱靜庵往還，有寄懷靜庵詩。

錢氏女

氏，揚州人，見高播『明詩粹選』，蓋正統間人也。

濮孺人鄒氏

鄒氏，名賽真，當塗人。國子監丞濮某之妻，封孺人。子韶，弘治丙辰進士，官編修。女秀蘭，少師鉛山費宏之夫人也。博學攻詩，於時以爲女士，號曰士齋，有『未齋詩』三卷。少師爲序。孺人與孫文恪夫人，四德渾圓，五福咸備，近代婦人所希有。兩大家之詩，篇什嚴整，多兔園冊中之語，儼然笄幃中道學宿儒，不當以詞章取之也。少師有女，嫁宜興吳尚書子賢，不見容，未三十而亡，有詩〇『詩』字原作『師』，今據『列朝詩集』本攺。寄少師云：『染淚裁詩寄老親，洞房辜負十年春。西江不是無門第，錯認荊溪薄倖人。』詞雖不文，亦可傷也。

孫夫人楊氏

楊氏，名文儷，仁和人。工部員外郎應獬之女，餘姚孫文恪公陞之繼室也。以子鋌翰林編修滿，得封夫人。文恪四子皆至九卿，而夫人所出者二，諸孫皆貴顯，近代稱大家者，無以尚焉。詩稿附文恪公集行世。

王太淑人金氏

金氏，名文貞，鄞縣人。副都御史王應鵬之母。封太淑人。享壽八十二。閨範母儀，東浙稱焉。有詩曰『蘭莊集』。應鵬字天宇，正德三年進士。

韓安人屈氏

安人，朝邑韓邦靖汝慶之妻，華陰都御史屈□之仲女也。生十餘歲，其父課諸兒讀經史，安人刺繡其旁，竊聽背誦，通曉意義。汝慶髫年以神童名，弱冠舉進士，與安人稱雙璧。詩文倡和，如良友焉。汝慶早夭，安人後十四年而歿。有女異，痛其父母繼亡，父集既梓，而母詩不傳，以書詒滸西康太史之女，爲母詩乞序。其詞酸楚，願藉皮爲楮，削骨代穎，以傳母集。太史感而爲之序，謂有女如異，五泉子未爲無子也。

楊安人黃氏

安人，遂寧黃簡肅公珂之女，新都楊修撰用修之繼室也。用修在史館，正德丁丑以諫巡幸不報，引疾歸里。明年，王安人卒。又明年，繼娶黃氏。用修之戍滇也，初攜家以往，及文忠公卒，用修奔喪畢，還戍所，而安人留于蜀，庀家政焉。安人博通經史，工筆札。閨門肅穆，用修亦嚴憚之。詩不多作，亦不存稿，雖子弟不得見也。寄用修長句及小詞，爲藝林傳誦，而用修詩亦云：『易求海上瓊枝樹，難得閨中錦字書。』讀者傷之。王元美云：『用修有詩答婦，又別和三詞，皆不及也。』

儲氏

儲氏，泰州人，文懿公巏之女，嫁興化舉人成學。

陳宜人馬氏

馬氏，名間卿，字芷居，金陵人。陳翰林魯南之繼室也，魯南喪耦，知其賢而有文，遂委禽焉。年近八旬，尚不廢吟詠。書法蘇長公，得其筆意，頗與魯南相類。善山水白描，畫畢多手裂之，不以示人。扁其室曰『芷居』。有詩十四篇，名『芷居集』。

陳恭人董氏

董氏，山陰人。侍郎玘之女，嫁鄞縣陳束。事詳傳中。

劉文貞毛氏

麻城丘坦傳曰：『夫人姓毛氏，名鈺龍，侍御鳳韶之女，適劉莊襄公之蔭孫守蒙。嫁十一年而守蒙死，忍死事姑，居一小樓，誓不踰閾。侍御病劇呼之，終不肯歸甯也。生三女，皆先死。零丁孤苦自誓六十餘年，郷人以文貞稱之。夫人少讀書，通目輒誦，老而爲詩益工。今年七十有九，目不見字，猶日夜使甥輩讀書，自臥聽之，其好學如此。』周弘禴曰：『夫人老而奉佛，崇戒律，主慈靜，有大士過，化穢土，高談最上乘法門，風動男女，諭意夫人，冀得一見。夫人不可。又欲索片札往返酬答，亦不可。』所謂大士者，龍湖李先生也。坦記夫人春日詩：『桃花暮雨煙中閣，燕子春風月下樓。』『詩句怕題新節序，淚痕多染舊衣裳。』『幽閨永夜燈前淚，孤枕頻年夢裡心。』秋月詩：『霜飛衾薄紅棉冷，雲斂天高綠樹寒。』病起詩：『對鏡面黃如菜色，看書目眩似花生。』綠窗詩：『別思潮回同海水，夢魂春去繞梨花。』清明詩：『深愁減盡紅妝興，回施胭脂與後生。』又謂其悲傷自悼諸篇，一字半句，抽心裂肝，每爲鼻酸喉咽，不忍再讀。今皆不得見其全什，而世所流傳數章，又非其佳者，惜哉！

于太夫人劉氏

劉氏，穀城人。同知贈編修玭之妻，文定公慎行之母也。同知十歲能賦詩，以神童稱。劉亦善文藻，不喜作冶麗語，曰：『非婦人事也。』稿多不存。

端氏淑卿

淑卿，當塗人。教諭端廷弼之女，適丹湖儒官芮儒。幼從父宦邸，日讀『毛詩』、『列女傳』、『女範』諸篇。笄總後，博通群書，備有儀法。與其夫白首相莊，里黨重之。有『綠窗詩稿』。

鄭高行鄧氏

鄧氏，名鈴，字德和，閩縣人。儒士鄭坦妻。坦卒，刲雙耳自誓。詔旌表其門。年八十二。萬曆中，以嗣子雲鎬貴，贈宜人。有『風教錄』。

王氏鳳嫺

華亭張孺人王氏，名鳳嫺。王解元獻吉之姊，張進士本嘉之妻也。本嘉爲宜春令，卒于官。艱辛自誓，撫其子汝開，舉于郷，爲懷慶丞。年七十餘乃卒。女引元，字文姝；引慶，字媚姝；皆工翰藻。母子自相倡和，有『焚餘草』、『雙燕遺音』行於世。

附見

引元

引元，字文姝，又字蕙如，楊安世妻也。年二十七卒。

林娙

娙，字美君，福清人，姓王氏。父雪窗，爲番禺尉，生美君于官，愛而教之以孝經，六歲即能通曉。年及笄，父攜入覲于長安，字林初文，極以爲得婿。初文讀書鼓山，每有寄將，必佐以詩。初文舉于郷，攜上春官，下第，遂居南京。初文十年不歸，先後下吏。値萬曆間，歲凶，美君以女紅爲活，教其二子君遷、古度，備嘗荼苦，無怨尤焉。詩作後即焚，其稿存者，其百一也。

林玉衡

玉衡，字似荊，福清人，林初文孝廉之女，倪方伯之孫廷相妻也。幼聰敏，喜讀書，初文愛而課之。七歲時，初文建小樓，落成，値雪後月，命之吟，應口即成一絕。長老傳誦，皆爲驚歎。他詩多不存。

薄少君

少君，婁東人。秀才沈承妻也。承字君烈，有雋才而夭。薄爲詩百首以弔之。踰年値君烈忌辰，酹酒一慟而絕。

葛高行文

葛節婦文氏，三水人，少白先生之女，光祿天瑞之姊也。有君子亭詩賦三百餘首，手鈔書六十卷。少寡，自誓，作九騷九篇以見志。辭義典雅，稱其風烈。天瑞撰續周雅別載詩三十餘首，蓋有賦家之心，未嫺聲律者也。

方孔炤妻吳氏

吳氏令儀，字棣倩，桐城人。左諭德應賓之仲女，兵部侍郎孔炤之妻也。宮諭翰苑碩儒，精通內典，棣倩積習風教，相夫教子，具有儀法。不幸早世，其姑方維儀，搜其遺稿傳世。

張秉文妻方氏

方氏孟式，字如耀，桐城人。父大理卿大鎮，弟兵部侍郎孔炤，山東布政張秉文含之之妻也。志篤詩書，備有婦德。年二十餘無子，爲秉文置妾，舉三丈夫子。崇禎庚辰，含之守濟南，死于城上，如耀戒侍婢曰：『事急則推我入池水中。』城陷，臨池痛哭，趣呼侍婢曰：『推我，推我！』遂墮池水而死。有『紉蘭閣前後集』八卷。含之舉萬曆庚戌進士，同年生閩人孫昌裔、翁爲樞，攜家長安邸中，孫之婦鄭、翁之婦吳，皆諳文墨。承平多燕，女子從夫宦遊者，歲時伏臘，以粔籹花勝相詒，而三家婦獨以篇詠相往復。如耀繪大士像，得慈悲三昧，兩家皆藏弆焉。崇禎初，含之官于閩，兩家婦爲如耀刻集，皆爲其序，而翁婦吳序其次集，劇談佛理，以爲文章現世之佛法，能文之人，即現世之佛人，善文之心，亦現世之佛心，金剛離一切相，況以無色界，諸天空定所持，猶作男子女人相乎。其文縱橫辨博，殊爲閨房吐氣。吳名慧，鏡翁之女；佩玖婦曰蔣玉君，皆與校讎。蔣有長歌題其後，此吾庚戌牓下一美譚也。

附見

姚貞婦方氏

方氏維儀，孟式之妹也。嫁姚孫棨，再期而夭，乃請大歸。守志于清芬閣，與娣婦吳令儀以文史代織紝，教其姪以智，儼如人師。刪古今宮閨詩史，主刊落淫哇，區明風烈，君子尚其志焉。有『清風閣集』七卷。貞婦今尚無恙，故附見云。

莆陽徐氏黃氏

宋玨比玉，作『莆陽二婦傳』云：『徐氏居莆之北關，父龐卿，薦爲新安郡丞，字澄渚俞氏子，紈袴兒也。合巹之夕，傅姆惎之曰：「郎君當作詩催，須屬對句而就寢。」徐指二硯屬句曰：「點點楊花入硯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俞縮瑟不能成句。徐笑曰：「何不云『雙雙燕子飛簾幕；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自後抱賈大夫之恨，時形筆墨。其嬸林氏，詒書勸勉，徐與之往復，纏綿惻愴，爲人所傳。徐卒，俞氏子取其著作焚棄之，僅存批點二十一史，又悼志賦一首、梁鴻王凝妻諸贊，及讀離騷六朝隋唐史論數十篇。友人鄭邦衡梓之以傳。黃氏名幼藻，字漢宮，莆陽塘下人，蘇州別駕黃議之女，林儀部啟昌子恭卿婦也。姿韻高秀，少受業于宿儒方泰。年十三四，工聲律，通經史，所著有「柳絮編」。沈靜知大節，儀部歿，傾家以事其姑。所居不蔽風雨，近戚罕見其面。年三十九，患心痛，誦「殘燈無焰影瞳瞳」之句而瞑。生一子，名鍾，愛東粤山水，祝髮名海印，亦能詩。』

女郎周玉簫

周玉簫者，閩中女子。武人方輿之妾也。輿建議撫紅夷，忤大帥指，繫獄七年。遣玉簫，玉簫誓死不去。輿事解，感憤時事，詣闕上書。遇國變，又數年不得歸。玉簫感慕病歿，有詩一百三十篇，授其女蕙，女蕙刻而傳之。玉簫自言，在孩提日好啼哭，父母以書帙遙示之即止。輿讀書任俠，妻妾皆諳曉書史。玉簫一弱女子，好譚古今節義事，常采古列女懿可法佚可戒者，各爲詩一篇，比於彤管。其於名姬才女，瑕疵嗤點者，往往嚴酷擊排，比於狗彘。詞雖不文，君子旌其志焉。

香奩中五十七人

女秀李氏

楊循吉『吳中往哲』云：『女秀一人，李氏，洪武間人。有集一卷。警句曰「桃花一簇開無主，終不留題崔護詩。」其思正矣。』此詩載鄭氏『肅雍集』中。曲江老人錢惟善及汴人杜寅爲序傳曰：『鄭氏允端，字正淑，宋太師尚書左丞相魏國清之後，居吳中，號花橋鄭家，嫁同郡施伯仁。能詩文，嫺內則。至正丙申，妖兵據城，家爲盜所破。年三十，得疾而卒。宗族私諡曰「貞懿氏」。有集曰「肅雍」，自爲之序。』君謙博學多聞，記載吳故最覈，而此詩屬諸李氏，且云『有集一集』，豈君謙偶失考耶？抑別有李氏一集耶？姑兩存之，以俟知者。

葉正甫妻劉氏

正甫，洞庭人，久留都門，其妻劉氏，寄衣作詩。

張紅橋

張紅橋，閩縣良家女也。居于紅橋之西，因自號紅橋。聰敏善屬文，豪右爭欲委禽，紅橋不可，語父母曰：『欲得才如李青蓮者事之。』於是操觚之士，咸以五七字爲媒。邑子王恭，自負擅場；一盼而已，都不留意。長樂王偁賃居鄰並，竊見其睡起，寄之以詩；怒其輕薄，深居不出。偁悒怏而去。偁之友福清林鴻，道過其居，留宿東鄰，適見張焚香庭前，託鄰媼投詩，張捧詩爲之啟齒，援筆而答，媼將詩賀鴻曰：『張娘子案頭詩卷堆積，曾未揮毫，今屬和君詩，誠所希有。』鴻大喜過望，使媼道殷勤，越月餘，始獲命，鴻遂舍其家，以外室處之。自是唱和推敲，情好日篤。偁盛飾訪鴻，求張一見，張愈自匿。偁密賄侍兒，潛窺鴻與張狎，作『酥乳』、『雲鬢』二詩調之。張愈怒，偁知其意，乃挽鴻遊三山。越數日，鴻亡歸。夜至所居，張方倚橋而望，鴻賦三絕句，張倚和焉。越一年，鴻有金陵之遊，唱和大江東一闋，留連惜別。又明年，鴻自金陵寄摸魚兒一闋、絕句四首，張自鴻去後，獨坐小樓，顧影欲絕。及見鴻詩詞，感念成疾，不數月而卒。鴻歸，遽往訪之，及至紅橋，聞張已卒，失聲號絕。徬徨之際，忽見牀頭玉珮玦懸一緘，拆之有蝶戀花詞及七絕句。鴻哀怨不勝，賦哀詞酹之。王恭亦和焉。自後，鴻每過紅橋，輒悒怏累日。鴻妻朱，亦能詩，年十九而卒。朱寄鴻詩有『朝天待漏』之句，亦子羽應召後作也。

鐵氏二女

遜國諸書載鐵氏二女詩，謂鐵司馬就義，二女沒入教坊，獻詩于原問官，詩聞得赦，出嫁士人。余考鐵長女詩，乃吳人范昌期題老妓卷作也，詩云：『教坊落籍洗鉛華，一片春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園歸去卻無家。雲鬟半觶臨青鏡，雨淚頻彈溼絳紗。安得江州司馬在，尊前重爲賦琵琶。』昌期字鳴鳳，詩見張士瀹『國朝文纂』，同時杜瓊用嘉，亦有次韻詩，題曰『無題』，則其非鐵氏作明矣。次女詩，所謂『春來雨露深如海，嫁得劉郎勝阮郎。』其語尤爲不倫。宗正睦㮮論革除事，謂建文流落西南諸詩，皆好事者僞作，則鐵女之詩可知。革除間事，野史所載，大半譌繆，此亦其一端也。本朝閨閣詩，出好事假託者居多，如章綸母金節婦詩『誰云妾無夫』一篇，高季迪詩也；陳少卿妻『野雞毛羽好』一篇，釋道原樂府也；甄節婦『泉流不歸山長歌』，羅一峰詩也。今盡削之。

田娟娟

木生涇，字元經，康陵朝以郷薦入太學。嘗登秦觀峰，夢老媼攜一女子甚麗，以一扇遺生。明年入都，道出土橋。渡溪水，得遺扇于草中。異之，題二詩于樹上。永樂中，用薦爲工部郎，休沐之日，偕僚友同出土橋，偶憩田家，老媼熟視其扇曰：『此吾女手跡也。偶過溪橋失之，何爲入君手？女尋扇至溪橋，見二絕句，朝夕諷詠，得非君作乎？』命其女出見，宛如夢中。二詩果生舊題也。共相歎異，遂爲夫婦。生後以郎官出使，尋居艱。娟娟留武清病卒。虞山楊儀傳其事。

孟氏淑卿

淑卿，蘇州人。訓導孟澄之女。有才辯，工詩詞。自以配不得志，號曰荊山居士。嘗論宋朱淑真詩曰：『作詩貴脫胎化質，僧詩貴無香火氣，鉛粉亦然。朱生故有俗病，李易安可與語耳。』爲士林所賞。然性疎朗，不忌客，世以此病之。徐昌穀云：『淑卿詩零落已多，其佳句傳者，真欲與文姬、羽仙輩爭長。』

朱氏靜庵

朱氏，海寧尚寶司卿祚之女，太僕寺丞某之女弟，光澤教諭周濟之妻也。幼聰穎，博極群書。年八十卒。有『靜庵集』十卷。顧起綸曰：『或譏靜庵以所配非偶，形諸吟詠，有「籬落見梅」詩：「可憐不遇知音賞，零落殘香對野人。」余讀其「鶴賦」云：「何虞人之見獲，遂羈絡于軒墀；蒙主人之過愛，聊隱跡而棲遲。」斯可謂怨而不怒。「詠虞姬」云：「貞魂化作原頭草，不逐東風入漢郊。」何其詞義之烈烈也。劉長卿謂李季蘭爲女中詩豪，余於靜庵亦云。』

女郎潘氏

潘氏，台州人，山東提學潘應昌之女，貢士裘致中之妻也。自署其稿曰女郎碧天道人。嘉靖甲申歲，台人刻其存稿，稱其詩，溫柔敦厚，守禮不放，可方宋之謝希孟云。

陸德藴女娟

陸娟，雲間陸德蘊潤玉之女也。潤玉有高行，爲沈啟南之師。有女能詩，後歸馬龍。

李玉英

玉英，錦衣千戶李雄女也。父死，弟承祖幼，繼母焦氏有子，謀奪其蔭，毒殺承祖，出其妹桂英，而誣玉英以奸，指所作爲證，論死。玉英上疏奏辨。世宗皇帝察其冤，事得白。

王素娥

素娥，山陰人，號蘖屏。王真翁女也。生有淑德，長能詩文，尤妙女紅。年十七，歸胡節。節以吏曹死北畿，素娥誓無他志。年四十一卒。

朱氏桂英

田藝蘅『閨閣窮玄敘』曰：『朱氏名桂英，仁和人，故陜西副使陳公洪範之副室也。清心契法，銳意修真。金籙標名，有養誠道人之號；璚章闡旨，有閨閣窮玄之書。秘寶夙探于鴻濛，玄珠竟索于象罔。許邁別婦，先駕素麋；裴靜降兒，終驂白鳳。檢以瓊音之印，信方外之寶書；封以金英之函，藏山中之石室。陞座演法，將迎少女於華山；蓮幘霓裳，又送三清於金岳。便欲發凌霄之想，豈徒紀步虛之聲。嗣有奇聞，徵諸靈響云爾。』

雲間女子斗娘

吳人沈津潤卿『吏隱錄』云：『松江女子斗娘，賦詩送其夫姚生云云。聞者愛其語意清雅，但云永別之言爲未宜。姚果卒于外。』

顧氏妹

崑山顧茂儉之妹，雍里方伯之女，皇甫百泉之甥也。嫁孫僉憲家爲婦，甚有才情。嘗賦春日詩，何元朗曰：『可置「玉臺新詠」中。』

嘉定婦

殷無美云：『嘉定一民家婦，平日未嘗作詩，臨終書一絕與其夫，悽惋可誦。』殷有妾，亦有句云：『妾有一夫君二婦，一年夫婿半年親。』無美每爲人誦之。

西陵董氏少玉

西陵董氏，小字少玉，麻城周弘禴之繼室也。弘禴，字元孚，抗直談經濟，以賈生、陸贄自命。元配汪，封安人，生五子一女，少玉撫之如己出。元孚抗疏，兩遭貶謫，間關萬里，少玉皆共之。貶雁門，阨于靈丘、廣昌間，三日不火食，僮僕皆悲泣，少玉哦詩自如。量移括蒼，道彭蠡湖，舟將覆，口詠唐子方『平生仗忠信』之句，以慰元孚。居括踰年，以羸病死，年二十有九。元孚屬馮開之爲立傳，而輯其遺稿，求序於王元美。元孚曰：『少玉自于歸後，始從余學詩，詩既成，欲序而行之，少玉笑曰：「妾幸而爲君婦，得稍知詩，亦不幸而爲君婦，即有一二佳句，而人必以爲出君手也，何以詩爲？」今吾悲少玉之死，乃輯其遺詩，而又悲其早死，而未見其止也。』元美曰：『固也，令少玉不死，其詩日進，元孚它時篇什流傳，又安知人不以爲出少玉手乎？』檇李戚雲雁曰：『元孚詩，漁獵百家，牢籠諸體；而少玉則居然唐調。少玉今日之詩，固已能自別於元孚，而元孚它日之詩，亦前知其不爲少玉所掩。元美何慮之深也。』元孚好自負其詩，又謂少玉之詩，經其指授，故二公之微詞如此。

呼文如

楚人丘謙之『遙集編』序曰：『萬曆間，江夏營妓呼姬文如，小字祖，知詩詞，善琴，能寫蘭。與其姊舉齊名，或譌爲胡姓云。歲丙子，西陵有丘生者，以民部郎出守粤，過黃州，遇文如於客座，一見目成，遂定情焉。將攜之以東，生之父不許。生不得已，乃爲書謝文如，文如慟絕，刺血寫詩以報，誓死無他。生需次赴京師，便道過楚，訪文如於武昌。相見甚喜，飲庭中安石榴下，賦一詩以呈生。視其圖記，文曰「丘家文如，瀝酒樹下。」曰：「妾所不歸君者，如此石矣。」將別，泣而請曰：「絲蘿之約，如何？」生曰：「以官爲期。」文如笑曰：「觀君性氣，非老於宦海者。君散髮，我結髮，當不遠矣。」生調知閬州，果罷官。歸，復以事如京師，久之還里，文如促數詒書，訂于歸之約，其父母力柅之。壬午冬，大雪，登樓撫檻，念文如在三百里外，前期未決，徬徨凝望。俄而，聞櫓聲咿啞，一小艇飛楫抵樓下。推篷而起，則文如也。驚喜問之，則曰「父利賈人金，將賣妾。事急矣，買舟潛發，三鼓至陽邏，五鼓以金釵市馬。明日至亭州，易舟以行。稍遲一日夜，落賈人手，吾死無日矣！」相與抱持慟哭。明日，以書報其父，乃委禽成禮焉。生罷官無長物，攜文如徧遊名山，彈琴賦詩，以終其身。追憶往事，附以贈言，編次成編，命曰「遙集」云。』謙之名齊雲，隆慶戊辰進士，豪於詩，亦以豪去官。編中載兩人酬和詩甚富，謙之詩多傖父面目，殊不堪唐突。文如所取於謙之者，以意氣相傾悅耳，非以其詩也。余故擇而采之。

詩妓齊景雲

詩妓齊景雲，亦善琴，對人雅談，終日不倦。與士人傅春定情，不見一客。春坐事繫獄，景雲爲脫簪珥，至賣臥褥以供橐饘。春謫遠戍，景雲欲隨行，不可。春去，蓬首垢面，閉戶閱佛書。未幾病歿。

金陵女子周玉如

周潔，字玉如，家江東城南胭脂巷中。年十四，歸應天府判張鳴鳳。張罷官，攜歸臨桂。數年後，詒書省文，寄詩一冊，名『雲巢詩』，金陵人競傳寫之。

虎關馬氏女

秋閨夢戍詩，七言長句一百首，虎關將家婦馬氏所作。莆田宋玨比玉客越，得之於荒村老屋中，見『芳草無言路不明』之句，爲之驚歎，錄而傳之，題曰『香魂集』。

邢氏慈靜

慈靜，臨邑人，太僕卿侗之妹。善畫白描大士，書法酷似其兄。母萬愛慈靜甚，必欲字貴人。年二十八，始適武定人大同知府馬拯。有『芝室集帖』、『芝蘭室非非草』。盧德水云：『子願九嫂，乃楊盤石女弟，書法自成一家，博學能文，過於慈靜。』

屠氏瑤瑟　沈氏天孫

瑤瑟屠氏，字湘靈，鄞縣屠長卿之女，士人黃振古之妻，卒年二十有七。天孫沈氏，字七襄，寧國沈君典之第三女，長卿子金樞之妻，卒年二十有一。長卿中君典榜進士，與檇李馮開之三人者，文章意氣交也。湘靈、七襄，爲兩公之愛女，少皆明惠，讀書誦詩，能記他生之所習，君典擇婿得屠郎，開之爲蹇修焉。君典沒，七襄年十七，歸於屠。湘靈既嫁，時時歸寧，相與徵事紬書，分題授簡，紙墨橫飛，朱墨狼籍。長卿夫人亦諳篇章，每有諷詠，就商訂焉。長卿詩云：『封胡與遏末，婦總愛篇章。但有圖書篋，都無針線箱。』又云：『姑婦驩相得，西園結伴行。分題花共笑，奪錦句先成。』信一家之盛事，亦一時之美談也。萬曆庚子冬，七襄卒，未幾湘靈亦卒。兩家兄弟彙刻其詩曰『留香草』，而長卿與虞長孺爲之序。湘靈二弟曁七襄兄士範哀輓之詞，皆附見焉。

李氏大純

大純，字貞君，鄞士人袁雍簡之妻。

全氏少光

少光，字如玉，閩布衣莊學思之妻。

朱氏德璉

德璉，鄞士人吳岳生之妻。

錢王孫妻袁氏

袁氏，名九淑，字君嫕，通州人錢良胤之妻。四川左布政袁隨之女也。少讀經史，尤深內典。詩文清麗，書法遒媚。王孫故世家，好文，家有絳雪樓，君嫕之所棲止，供具精良，几榻妍寂，中懸所繡大士像，玉毫紺目，華鬘儼然，左右圖史，誦讀移日，清晨良夜，焚修習靜。每自謂易遷宮中人也。歸王孫者一年而卒，年纔十八。所著有『伽音集』，東海屠隆爲序。

鄧氏

鄧氏女，閩縣竹嶼人。萬曆中，嫁瓊河鄒氏。夫不類，女鬱鬱不自得，發爲詩詞，語多淒怨。居二年，竟以怨死。臨終以遺草付其甥，人爭傳錄。有句云：『啼鳥落花春已暮，孤燈殘漏夜偏長。』又『垂簾阻歸燕，開戶入飛花。』皆可詠也。

青蛾居士姚氏

檇李范君和妻姚氏，扶床誦書，博通群籍，自號青蛾居士。年二十六而夭。君和輯其詩，名『玉鴛閣草』，屠長卿爲序。

王女郎

女郎，名虞鳳，字儀卿，侯官人。許嫁林氏。萬曆中，年十七卒。有『罷繡吟』一卷。

劉氏苑華

苑華，香山人，戶部郎何藻之妻。有詩一卷，題曰『落霞山下女子劉苑華吟』。

尹氏紉榮

紉榮，宜賓人，吾友尹伸子求之女也。子求風流儒雅，冠於巴蜀，兒童婦女，皆以琴書翰墨爲事。紉榮少而能詩，嫁劉解元晉仲，與其妹文玉相酬和。年十九而卒。晉仲拾其遺稿，號『斷香集』。

趙宦光妻陸氏

陸氏，名卿子，姑蘇尚寶卿師道之女，太倉趙宦光凡夫之妻也。凡夫棄家廬墓，與卿子偕隱寒山，手闢荒穢，疏泉架壑，善自標置，引合勝流，而卿子又工於詞章，翰墨流布一時，名聲籍甚，以爲高人逸妻，如靈真伴侶，不可梯接也。凡夫寡學而好著述，師心杜撰，不經師匠。卿子學殖優於凡夫遠甚，少刻『雲臥閣集』，沿襲襞績，未能陶冶性情。晚年名重，應酬牽率，凡與閨秀贈答，不問妍醜，必以胡天胡帝爲詞，不免刻畫無鹽之誚，世所傳『考槃』、『玄芝』二集是也。賦誄之作，步趨六朝。嘗爲祖母卞太夫人作誄，典雅可誦。子婦文氏，名淑，點染寫生，自出新意，畫家以爲本朝獨絕，語在余所撰墓誌中。

范允臨妻徐氏

徐媛，字小淑，副使范允臨之室也。允臨以臨池負時名，而小淑多讀書，好吟詠，與寒山陸卿子唱和。吳中士大夫望風附影，交口而譽之。流傳海內，稱吳門二大家。然小淑之詩，視卿子尤爲猥雜，所著有『絡緯吟』，桐城方夫人評之曰：『偶爾識字，堆積齷齪，信手成篇，天下原無才人，遂從而稱之。始知吳人好名而無學，不獨男子然也。』夫人之訾謷吾吳，亦太甚矣！雖然，亦吳人有以招之。余向者固心知之，而未敢言也。

黃恭人沈氏附見　柔嘉

沈氏，名紉蘭，字閒靚，嘉興人。參政黃承昊之妻，學士洪憲之媳也。其詩有『效顰集』。仲女雙蕙，字柔嘉，髫年禪悅，絕意家室。嘗誦經，間鳥聲，有詩云：『迦陵可解西來意，又報人間夢不長。』年十六而卒。參政從妹淑德，字柔卿，猶子茂仲婦項孟畹，皆有集傳世。彤管之盛，萃於一門。亦近代所未有也。

黃氏淑德

淑德，字柔卿，檇李黃學士介弟之女，士人屠耀孫之妻也。髫年通文史，解音律。夫亡自誓，長齋禮佛，坐臥一小樓。年三十四，遘疾，合掌稱佛號而亡。

項氏蘭貞

蘭貞，字孟畹，檇李黃卯錫之妻，柔卿之姪婦也。歸卯錫後，學詩十餘年，多與柔卿唱酬，有『裁雲』、『月露』二草。臨歿，書一詩與卯錫訣別，曰：『吾於塵世，他無所戀，惟雲、露小詩，得附名閨秀後足矣。』其自贊畫像亦云。蘭貞嚴於教子，羈丱訓誡如成人。今其子解元孟瀾，有聞於時。

沈氏宛君

沈宜修，字宛君，吳江人，山東副使沈珫之女，工部郎中葉紹袁仲韶之妻也。仲韶少而韶令，有衛洗馬、潘散騎之目。宛君十六來歸，璚枝玉樹，交相映帶，吳中人艷稱之。生三女：長曰紈紈，次曰蕙綢，幼曰小鸞。蘭心蕙質，皆天人也。仲韶偃蹇仕宦，跌宕文史。宛君與三女相與題花賦草，鏤月裁雲。中庭之詠，不遜謝家；嬌女之篇，有逾左氏。於是諸姑伯姊，後先娣姒，靡不屏刀尺而事篇章，棄組絍而工子墨。松陵之上，汾湖之濱，閨房之秀代興，彤管之詒交作矣。小鸞年十七字崑山張氏，將行而卒。未幾，紈紈以哭妹來歸，亦死。葉氏宛君神傷心死，幽憂憔悴，又三載而卒。仲韶於是集宛君之詩曰『鸝吹』，紈紈之詩曰『愁言』，小鸞之詩曰『返生香』，及哀輓傷悼之什，都爲一集，而蕙綢『鴛鴦夢』雜劇傷姊妹而作者，亦附見焉。總曰『午夢堂十集』，盛行於世。余錄宛君母女詩，頗存挽詞之佳者，不問存歿，俾一時女士之名，附以傳於世，亦憐才之微意也。

附見

李玉照

玉照，宛君弟君庸繼室也。

沈憲英

憲英，宛君弟君晦長女。字惠思，一字蘭支。時年十五。

沈華鬘

華鬘，君晦次女。字端容，一字蘭餘。時年十四。

葉氏紈紈

紈紈，字昭齊。其相端妍，金輝玉潤。生三歲，能朗誦長恨歌。十三能詩。書法遒勁，有晉風。歸趙田袁氏七載，悒悒不得志。戊申秋，幼妹將嫁，作催妝詩，甫就而訃至，歸哭妹過哀，發病而卒。昭齊皈心法門，日誦梵筴，精專自課。病亟，抗身危坐，念佛而逝。年二十有三。歿後有冥度之兆，語在小鸞事中。

葉小鸞

小鸞，字瓊章，一字瑤期，宛君第三女。四歲能誦楚辭。十歲，與其母初寒夜坐，母云：『桂寒清露溼。』即應云：『楓冷亂紅凋。』咸喜其敏捷，不知其爲夭徵也。十二歲，髮已覆額，姣好如玉人，工詩，多佳句。十四能奕，十六善琴。能模山水，寫落花飛蝶，皆有韻致。宛君作傳，稱其鬒髮素額，修眉玉頰，丹唇皓齒，端鼻媚靨，明眸善睞，無妖艷之態，無脂粉之氣，比梅花覺梅花太瘦，比海棠覺海棠少清，林下之風，閨房之秀，殆兼有之。日臨子敬洛神賦或藏真帖一遍，靜坐疎香閣，薰罏茗椀，與琴書爲伴而已。亡後七日，乃就木，舉體輕軟。母朱書『瓊章』二字於右臂，臂如削藕，冰雕雪成，家人咸以爲仙去未死也。吳門有神降於乩，自言方台泐子，智者大師之大弟子，轉女人身，墮鬼神道中，借乩示現而爲說法者也。乩言女人靈慧，歿後應以女人身得度者，攝入無葉堂中，教修四儀密諦注生西方。無葉堂者，取契經無枝葉而純真實之義也。宛君、昭齊皆入無葉堂中。宛君法名智頂，字醯眼。摩醯首羅天王頂上一眼，大於世界，雨點之數，彼能知之，取此義也。昭齊，法名智轉，字珠輪。小鸞，月府侍書女也，本名寒簧，今復名葉小鸞矣。俄而召瓊章至，瓊來賦詩，與家人酬對甚悉。泐師演說無明緣行生老病苦因緣，瓊曰：『願從大師受記，不復往仙府矣。』師與審戒，瓊矢口而答，皆六朝駢儷之語。師大驚曰：『我不敢以神仙待子也。可謂逈絕無際矣。』遂名曰智斷，字絕際，今堂中稱絕子，又稱絕禪師。自時厥後，泐子與醯子母女，降乩賦詩，勸勉薰修，不可勝記。嗟夫，三世往來，如屈伸臂。西池南岳，豈非如來化身；易遷童初，總是樂邦變現。余往撰泐子靈異記，頗受儒者謠諑，今讀仲韶𥥆聞之書，故知靈真位業，億刼長新；仙佛津梁，彈指不隔。聊假空華，永資迴向云爾。

附見

沈媛

沈媛，吳江人。歸周氏。

周蘭秀

蘭秀，字弱英，沈媛之女。

沈智瑤

智瑤，字少君，宛君之妹。

沈倩君

倩君，吳江人，詞隱先生季女。詞隱有從孫女蕙端，字幽馨，精曲律，作小令挽二女，爲時人所傳。時年二十。

張倩倩

倩倩，吳江士人沈自徵君庸之妻，即宛君之姑之女也。宛君少長於其姑，倩倩小宛君四歲。明眸皓齒，說禮惇詩，皆上流女子也。倩倩歸君庸，生子女，皆不育，遂女宛君之季女瓊章。瓊章夙慧，兒時能誦毛詩、楚詞，倩倩教之也。君庸少年裘馬，揮斥千金，自負縱橫捭闔之材，好遊長安塞外。倩倩美而慧，幽居食貧，抑鬱不堪。年三十四病卒。工詩詞，作即棄去。瓊章記憶其數首。瓊章亡，宛君悼其女，追懷倩倩，爲倩倩作傳，並錄瓊章所記詩，附傳中。

文太青妻武氏附見　鄧氏

天啟初，余承乏外制。太青督晉學，考最，屬余譔文。太青所著事略，稱其妻武恭人之能詩也。余譔制詞，以秦風之女子爲比。太青書報余，恭人讀之而喜可知也。崇禎初，太青以太僕少卿家居，恭人歿，繼室鄧氏，故寧河武順王之裔也。太青鰥居謀續娶，家園有並頭蓮之瑞，作嘉蓮詩七言今體四百餘首。鄧之父，才其女而告之曰：『此真可以婿汝矣。』太青喜，遂委禽焉。既歸於文太青，以謝蘊、徐淑視鄧，而鄧則以孔、孟、伊、周、莊事太青，交相得也。太青好奇，如子雲搆太玄經，以鄧爲其童烏，覃思少間，相與論李詩韓筆，磨研曲折，太青喜而忘寐，不知更漏之深淺。春秋佳日，奉太夫人板輿出遊，訪未央之故丘，問城南之遺跡，登車弔古，夫婦唱酬，筆墨橫飛，爭先鬭捷。太青有三出西郊記，讀者艷之。太青好爲文賦，鏤腸鉥腎，不少休。甲戌喪太夫人過哀，遂得風疾，已而少差，舌本間強，鄧知其嗜邵詩，吟邵句以引之，太青喉吻喀喀然，久之，豁然應聲，琅琅相和出金石矣。自丁丑歷辛巳，用左手作字，著作益煩。壬午春，病劇，遂不起。鄧爲文以祭，敘致婉悉，關中文士，爭傳寫之。踰二年，關、陝躪；又踰年，宮闕燬。鄧老矣，以才華爲寇盜所知，淪於闖，遁於秦，流離於燕冀，迄不知其所終。然而自秦之燕，郵牆旅壁，潑墨留題，人多見之，往往皆黃鵠胡笳、漠南塞北之語，或以爲尚在不死也。江右黃國琦石公，太青之桓譚也，告余以鄧後事，余聞而嗟悼，遂錄武恭人之詩，而以鄧附焉。不獨存二氏也，亦以慰吾亡友於地下爾。

劉雲瓊

雲瓊，山西臨縣舉人趙裮之妻。有『水雲居詩』，自署曰『離石檻花居士』。

孫瑤華

瑤華，字靈光，金陵曲中名妓，歸於新安汪景純。景純，江左大俠，憂時慷慨，期毀家以紓國難，靈光多所佽助。景純以畏友目之。卜居白門城南，築樓六朝古松下，讀書賦詩，屏卻丹華。景純好畜古書畫鼎彛之屬，經其鑑別，不失毫黍。王伯穀亟稱之，以爲今之李清照也。景純歿，遂不作詩。所著『遠山樓稿』亦不存。汪仲嘉有『代蘇姬寄怨所歡』之詩，一時詞客屬和盈帙，吳兆熊尤岸然自負，靈光詩一出，皆閣筆斂衽。景純子駿聲，以手跡示余，詩字皆清勁婉約，真閨房之秀也。景純在里門有寄衣詩云：『閉妾深閨惟有夢，憐君故國豈無衣。』怨而不怒，可謂小雅之遺，亦駿聲爲余誦之。

附見

汪宗孝

景純，天下大俠也。人不知其能詩，於瑤華後附見一首。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草衣道人王微

微，字修微，廣陵人。七歲失父，流落北里。長而才情殊眾，扁舟載書，往來吳會間。所與遊，皆勝流名士。已而忽有警悟，皈心禪悅。布袍竹杖，遊歷江楚，登大別山，眺黃鶴樓、鸚鵡洲諸勝，謁玄嶽，登天柱峰，溯大江上匡廬，訪白香山草堂，參憨山大師於五乳。歸而造生壙于武林，自號草衣道人，有終焉之志。偶過吳門，爲俗子所嬲，乃歸於華亭潁川君。潁川在諫垣，當政亂國危之日，多所建白，抗節罷免，修微有助焉。亂後，相依兵刃間，間關播遷，誓死相殉。居三載而卒。潁川君哭之慟。君子曰：『修微，青蓮亭亭，自拔淤泥，崑岡白璧，不罹劫火，斯可爲全歸，幸也！』修微『樾館詩』數卷，自爲敘曰：『生非丈夫，不能掃除天下，猶事一室，參誦之餘，一言一詠，或散懷花雨，或箋志水山，喟然而興，寄意而止，妄謂世間春之在草，秋之在葉，點綴生成，無非詩也。詩如是可言乎，不可言乎？』性好名山水，撰集名山記數百卷，自爲敘以行世。

梅生

梅生，姓梅氏，麻城士人周世遴之妻。世遴方應省試，得詩，不入鎖院而歸。

會稽女郎

兗東新嘉驛中，壁間有題字云：『余生長會稽，幼攻書史，年方及笄，適於燕客。嗟林下之風致，事腹負之將軍。加以河東獅子，日吼數聲，今日薄言往訴，逢彼之怒，鞭箠亂下，辱等奴婢。余氣溢填胸，幾不能起。嗟乎！余籠中人耳，死何足惜，但恐委身草莽，湮沒無聞，故忍死須臾，候同類睡熟，竊至後亭，以淚和墨，題二詩於壁，並序出處，庶知音讀之，悲余生之不辰，則余死且不朽。』天啟初，余與袁小修北上見之，各有和詩。再過之，則已經圬墁，不可復跡矣。

香奩下三十人

賽濤

正德中，古杭清平山巷趙冢妻黎氏，生二女。庚辰春，黎攜二女觀燈，叢雜中，少女爲惡少掠去，賣臨清沈鵬。擅名青樓，號賽濤，以詞翰能賽薛濤也。長女歸周子文，子文爲吏，赴京過臨清，見賽濤貌肖其妻，注目久之，因留宿焉。問所從來，秘不敢言，偶於故書中得詩一紙，子文詰之，乃告其故。訟之官，攜歸。父母即以賽濤歸子文，有『曲江鶯囀集』，皆賽濤詩詞也。

金陵妓徐氏

徐昌穀五集，有和金陵妓徐氏春陰詩，載其末二句云：『楊花厚處春陰薄，清冷不勝單袷衣。』

正德間妓

『藝苑卮言』云：『妓於客座分詠，得骰子，即應聲成一絕句云：「一片寒微骨，翻成面面心。自從遭點污，拋擲到如今！」』關漢卿雜劇，載謝天香詩云：『一拉低微骨，置君掌握中。料應嫌點涴，拋擲任東風。』詞意略同，覺此妓有脫胎之妙。

朱斗兒

朱斗兒，號素娥。畫山水小景，陳魯南授以筆法。與魯南聯詩，有『芙蓉明玉沼，楊柳暗銀堤』之句。魯南入史館，素娥聚平日往還手跡，封題還之。鳳陽劉望岑訪素娥，素娥不出，乃投一絕云：『曾是瓊樓第一仙，舊陪鶴駕禮諸天。碧雲縹渺罡風惡，吹落紅塵四十年。』素娥欣然見之。相傳託所歡買束腰詩，乃虞山女子季貞一之作也。梅禹金『青泥蓮花』，誤載題柳詩爲角妓楊氏，今正之。又『金陵瑣事』載成化間林奴兒從良後題畫柳詩云：『從今寫入丹青裡，不許丹青再動搖。』此采謝天香聯句詩也，今亦削去。

金陵妓朔朝霞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杭妓周青霞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金陵妓趙燕如

燕如，名麗華，小字寶英。父銳，善音律，武皇帝徵入供奉。麗華年十三，錄籍教坊。容色殊麗，應對便捷，能綴小詞，即被入絃索中。性豪宕任俠，數致千金數散之。與名士朱射陂、陳海樵、王仲房、金白嶼、沈勾章遊。年既長，盡捐粉黛，杜門謝客，而諸君與之遊，愛好若兄妹。沈勾章爲作傳曰：『趙不但平康美人，使其具鬚眉，當不在劇孟朱家下也。』

王儒卿

儒卿，字賽玉，嘉靖間南京本司妓。

姜舜玉

舜玉，號竹雪居士。隆慶間舊院妓，工詩兼楷書。

景翩翩

景翩翩，字三昧，建昌青樓女也。與梅生子庾，以風流意氣相許，有婚姻之約而不果。久之，窮困以死。詩名『散花吟』。王伯穀有詩曰：『閩中有女最能詩，寄我一部散花詞；雖然未見天女面，快語堪當食荔枝。』翩翩本家旴江，時時出遊建安，故伯穀以爲閩中女子。同時金陵有徐翩翩，才色爲秦淮之冠，嘗有句云：『紅拂當年事，青樓此日心。』歸江上郁公子，老於郁氏，以儀法有聞。

馬湘蘭

馬姬，名守真，小字玄兒，又字月嬌，以善畫蘭，故湘蘭之名獨著。姿首如常人，而神情開滌，濯濯如春柳早鶯，吐辭流盼，巧伺人意，見之者無不人人自失也。所居在秦淮勝處，池館清踈，花石幽潔，曲廊便房，迷不可出。教諸小鬟學梨園子弟，日供張燕客，羯鼓琵琶聲，與金縷紅牙聲相間。性喜輕俠，時時揮金以贈少年，步搖條脫，每在子錢家，弗顧也。常爲墨祠郎所窘，王先生伯穀脫其阨，欲委身於王，王不可。萬曆甲辰秋，伯穀七十初度，湘蘭自金陵往，置酒爲壽，燕飲累月，歌舞達旦，爲金閶數十年盛事。歸未幾而病，燃燈禮佛，沐浴更衣，端坐而逝，年五十七矣。有詩二卷。萬曆辛卯，伯穀爲其序曰：『𥞊陵佳麗之地，青樓狹邪之間，桃葉題情，柳絲牽恨。胡天胡帝，登徒於焉駘目；爲雲爲雨，宋玉因而蕩心。誠妖冶之奇境，溫柔之妙郷也。有美一人，風流絕代。問姓則千金燕市之駿，託名則九畹湘江之草。輕錢刀若土壤，居然翠袖之朱家；重然諾如丘山，不忝紅妝之季布。珮非交甫曷解，梭不幼輿焉投？文慚馬卿，綠琴挑而不去；才謝藥師，紅拂悵其安適？六代精英，鍾其慧性；三山靈秀，凝爲麗情。爾其搦琉璃之管，字字風雲；擘玉葉之箋，言言月露。蠅頭寫怨，而覽者心結；魚腹緘情，而聞者神飛。寄幽悰於五字，音似曙鶯之囀谷；抒孤抱於四韻，情類春蠶之吐絲。按子夜之新聲，翻庭花之舊曲。瓦官閣下之濤，儂欲渡而吟斷；征虜亭前之樹，歡不見而歌殘。語夫乘霧洛妃，未聞飛絮之詠；避風趙后，寧工明月之什？不謂柔曼，詞兼白雪；豈云窈窕，才擅青箱？既高都市之紙價，遑惜山林之棗材。俾流蘇帳底，披之而夜月窺人；玉鏡臺前，諷之而朝煙縈樹。奚特錦江薛濤，標書記之目；詎止金閶杜韋，惱刺史之腸而已哉！』湘蘭歿，伯穀爲作傳，賦挽詩十二絕句。至今詞客過舊院者，皆爲詩弔之。

趙今燕

趙彩姬，字今燕。南曲中與馬湘君齊名。張幼于中秋賦詩，有『試從天上看河漢，今夜應無織女星』之句。詩句留傳，膾炙人口，今燕亦用是名冠北里。冒伯麐云：『余從十二名姬中，見今燕詩。頃遊秦淮，知其尚在，屏居謝客。與吳非熊訪之，容與溫文，清言楚楚，枇杷花下閉門居，風流可想，不獨徐孃老去也。故爲刻其詩，附於湘蘭之後。』

朱無瑕

無瑕，字泰玉，桃葉渡邊女子。幼學歌舞，舉止談笑，風流蘊藉。長而淹通文史，工詩善書。萬曆己酉，秦淮有社，會集天下名士，泰玉詩出，人皆自廢。有『繡佛齋集』，時人以方馬湘蘭云。

鄭如英

如英，字無美；妥，小名；十二行也。金陵舊院妓，首推鄭氏，妥晚出，韶麗驚人。親鉛槧之業，與期蓮生者目成，生寄長相思曲，用十二字爲目，酬和成帙。冒伯麐集妥與馬湘蘭、趙今燕、朱泰玉之作，爲『秦淮四美人選稿』。伯麐稱妥手不去書，朝夕焚香持課，居然有出世之想。有述懷詩寄伯麐云：『浪說掌書仙，塵心謫九天。皈依元夙願，陌上亦前緣。』良可念也。

馬文玉

文玉，名珪，善謳、善琴、善畫。庚戌春季遊西湖，作憶舊詩四章，武林詞客屬和盈帙，皆莫及也。縉雲鄭士弘敘曰：『馬姬文玉，幽寓吳城，品似芙蕖，才過柳絮。弄墨則花箋點就，慣自描蘭；裁詩則竹簡題殘，曾無竄草。尤工樂府，停吳雲於雙聲；最善絲桐，挹湘水於十指。扁舟蕩槳，事冥討於湖山；數日巾車，寄冶情於花柳。因瞻雅笑，更鬱深思。憶歌舞於當年，寄幽恨於小詠。夜方刻燭，同來勝友鴻賡；朝復開尊，更令狂夫貂續。對壺觴而爲贈，索紈扇以長書。非曰定情，聊紀勝會云爾。』

馬如玉

如玉，字楚嶼，本張姓，家金陵南市樓，徙居舊院，從假母之姓爲馬。修潔蕭疎，無兒女子態。凡行樂伎倆，無不精工。熟精文選唐音，善小楷八分書及繪事，傾動一時士大夫。而閨秀女媖與之婉孌，至有截髮燒臂，抵死不相舍者。曲中諸媼，咸以爲異。受戒棲霞蒼霞法師，易名妙慧，耑勸學佛，徧遊太和、九華、天竺諸山，思結茅莫愁湖上，焚修度世，未果而卒，年三十餘。亘史曰：『北里名姬，多倩筆於人。惟如玉不背，即倩人亦無能及玉也。』

崔嫣然

崔三嫣然，字重文，小字媚兒。同母姊景文，字倩，曲中稱曰二文。嫣然少機警，知文史，所居有幻影閣，返照入窗，則庭柳扶疎，飛禽走鳥，影現壁間，房幃虛朗，書帙橫陳，好與名人詞客遊。程孟陽亟稱之，以爲北里之女士也。

郝文珠

文珠，字照文。貌不颺而多才藝，談論風生，有俠士風。李寧遠大奴至白下，挾之而北。寧遠鎮遼東，聞其名，召掌書記，凡奏牘悉以屬焉。馮祭酒開之有酬郝姬文珠詩云：『虛作𥞊陵遊，無因近莫愁。』其爲名流契慕如此。

張回

回，字淵如，號觀若，金陵妓。

沙宛在

宛在，字嫩兒，自稱桃葉女郎。有蝶香集閨情絕句一百首。

楊玉香

玉香，金陵娼家女。年十五，色藝絕群，與閩人林景清題詩倡和，遂許嫁景清。訣別六年，景清復南遊，舟泊白沙，月夜見玉香于舟中，歡好如平生。天將曙，不復見。景清至金陵訪之，死經年矣。金陵人傳之甚詳。

薛素素

素素，吳人，能畫蘭竹，作小詩，善彈走馬，以女俠自命。置彈於小婢額上，彈去而婢不知。廣陵陸弼『觀素素挾彈歌』云：『酒酣請爲挾彈戲，結束單衫聊一試。微纏紅袖袒半韝，側度雲鬟引雙臂。侍兒拈丸著髲端，迴身中之丸並墜。言遲更疾卻應手，欲發未停偏有致。』自此江湖俠少年，皆慕稱薛五矣。少遊燕中，與五陵年少，挾彈出郊，連騎遨遊，觀者如堵。爲李征蠻所嬖。其畫像傳入蠻峒，酉陽彭宣慰深慕好之。吳人馮生，自詭能致素素，費金錢無算，久之語不讎，宣慰怒，羈留峒中十餘年乃遣。北里名姬，至於傾動蠻夷，古所希有也。中年長齋禮佛，數嫁皆不終。晚歸吳下富家翁，爲房老以死。

周文

周文，字綺生，嘉興人也。禮貌閑雅，不事鉛粉。舉止言論，儼如士人。檇李縉紳好文墨者，每召綺生即席分韻，以爲風流勝事。綺生微詞多所譏評，有押池韻用習家池者，綺生笑曰：『無乃太遠乎？』諸公皆拂衣而起。綺生嘗有詩曰：『掃眉才子多相忌，未敢人前說較書。』蓋自傷也。新安王太古，詞場老宿，見綺生詩，擊節曰：『薛洪度、劉采春今再見矣！』李本寧流寓廣陵，與陸無從、顧所建結淮南社，太古攜綺生詩，詫諸公曰：『吾能致綺生入淮南以張吾軍。』諸公大喜，相與買舟具裝，各賦四絕句，以祖其行。太古比及吳門，松陵一元氏者，已負之而趨矣。綺生既屬身養卒，敝衣毀容，重自摧廢。晨夕炷香，於佛前祈死。不復爲詩，時作小詞寓意，一元氏以五七言回環讀之，迄不能句，綺生乃開顏一笑也。無何，悒鬱而死。嘗有句云：『侍兒不解春愁，報道杏花零落。』知者咸傷之。

謝五娘

謝五娘，萬曆中潮州女子。有『讀月居集』一卷，卷中有寄外赴試詩，而懷人寄友之詩，不一而足。嘗被逮繫，不知所坐何事。又有詩辭父受二聘云：『卓犖黎生先有聘，風流鍾子後相親。桃花已入劉郎手，不許漁人再問津。』則其風懷放誕，固可知也。

嫏嬛女子梁氏

梁氏，名小玉，武林人。七歲依韻賦落花詩，八歲摸大令帖，長而遊獵群書，作兩都賦，半載而就。著『嫏嬛集』二卷。其自記和冷香字韻詩云：『落月已隨蘭篆冷，飛花猶逗酒杯香。』『溪流石髮雲鬟冷，雨洗苔痕翠袖香。』『桃花泛水胭脂冷，楊柳隨風翡翠香。』『鬭草春風書帶冷，采菱秋水鏡花香。』『雨掩梨花春夢冷，風吹荷葉晚妝香。』『蘆荻洲中風韻冷，荳花棚下雨痕香。』『氣無煙火神皆冷，骨有煙霞髓亦香。』皆可謂之麗句。他詩近於麄豪，不免俚俗。至其語風懷，陳秘戲，流丹吐齊，備極淫靡。高仲武所云『既雌亦蕩』，不如是之甚也。嘗商略古今名娃，奉薛濤爲盟主，以蘇小小、關盼盼配享，顏曰『花壇三秀之祠』，歲時奠而酹之。嫏嬛爲祭主，恐燕子樓中人不受此一瓣香也。以李季蘭、魚玄機易置之，斯應此祀典耳。

素帶

吳中小妓素帶，能詩，有送情人二首，沈從先稱之。

季貞一

季貞一，常熟沙頭巿女子。嘉靖間人。少有夙惠。其父老儒也，抱置膝上，令詠燭詩，應聲曰：『淚滴非因痛，花開豈爲春。』其父推墮地曰：『非良女子也。』後果以放誕致死。

女郎羽素蘭

素蘭，名孺，字靜和，不詳其邑里，或曰吳人也。出自蘭錡，歸於戚施。風流放誕，卒以殺身。或曰素蘭解音律，推律得羽聲，遂自命爲羽氏。能書善畫蘭，明窗棐几，蒔蘭種蒲，讀書詠歌，故以素蘭自號。明月在天，人定街寂，令女侍爲胡奴裝，跨駿騎，遊行至夜分。春秋佳日，扁舟自放，吳越山川，遊跡殆遍。天啟七年九月中，夜漏三下，不知何人𣩊殺之。獄具，卒不得主名。素蘭既嫁，不得意，爲漚子十六篇以見志，遺詩二卷，好事者序而刻之。又有所謂小青者，本無其人，邑子譚生造傳及詩，與朋儕爲戲曰：『小青者，離情字正書心旁似小字也。或言姓鍾，合之成鍾情字也。』其傳及詩俱不佳，流傳日廣，演爲傳奇，至有以孤山訪小青墓爲詩題者。俗語不實，流爲丹青，良可爲噴飯也。以事出虞山，故附著于此。

楊宛

楊宛，字宛叔，金陵名妓也。能詩，有麗句。善草書。歸苕上茅止生，止生重其才，以殊禮遇之。宛多外遇，心叛止生，止生以豪傑自命，知之而弗禁也。止生歿，國戚田弘遇奉詔進香普陀，還京道白門，謀取宛而篡其貲，宛欲背茅氏他適，以爲國戚可假道也，盡橐裝奔焉。戚以老婢子畜之，俾教其幼女。戚死，復謀奔劉東平，將行而城陷，乃爲丐婦裝，間行還金陵，盜殺之於野。宛與草衣道人爲女兄弟，道人屢規切之，宛不能從。道人皎潔如青蓮花，亭亭出塵；而宛終墮落淤泥，爲人所姍笑，不亦傷乎！

張璧娘附見　林子真

張璧娘，閩之良家女也。歸半載而夫亡，光麗艷逸，妖美絕倫，少年慕而挑之，無不見擯。愛林子真之才，而越禮焉。所居樓上，又有複閣，使侍婢引林匿複閣中，往來甚秘。林移家臨清，就父公署，璧娘感想而歿。子真有『感舊』詩云：『梅花歷亂奈愁何，夢裡朱樓掩淚過。記得去年今夜月，美人吹入笛聲多。』張好音，尤善吹簫，嘗潛詣子真烏石山房，倚梅花吹簫，故林詩記其事。

宗室十人

周藩宗正中尉睦㮮

鎮國中尉睦㮮，字灌甫，自號西亭，高皇帝七世孫，周定王之裔也。父奉國將軍安河，以孝行聞。灌甫被服儒素，覃精經學，從河洛間宿儒遊。奉手摳衣執經函丈，受禮于睢陽許先。章分句釋，辨析疑義。達旦不寐，三月而盡其學。年二十遂通五經，尤邃于易、春秋。家故饒貲財，僮奴數百人，皆逐羸車屑麥，執業自給，逐什一之利，其家益大起。訪購圖籍，請絕賓客，傾身遊貴顯間，通懷好士，內行修潔，築室東陂之上，延招學徒，與分研席，用是名聲籍甚。萬曆初，舉文行卓異，爲周藩宗正十餘年。國中大製作，皆出其手。修『河南通志』，撰『中州人物志』，中州之文獻徵焉。謂本朝經學，一稟宋儒，古人經解殘闕放失，訪求諸海內通儒，繕寫藏弆，若李鼎祚『易解』、張洽『春秋傳』，皆敘而傳之。丁丑領宗學，約宗生以三六九日午前講易、詩、書，午後講春秋、禮記，雖盛寒暑不輟。命諸生刺舉同異，撰『五經稽疑』若干卷、『授經圖』及傳四卷。觀陶九成『輟耕錄』載前元『十九帝統系』，作『大明帝系世表』一卷、『周國世系表』一卷。感建文革除，記錄失實，作『遜國記』、『褒忠錄』五卷。考史記以來諡法，作『較定諡法』一卷。合沈約吳棫韻，舉正誤繆，撰『韻譜』五卷。其詩文有『陂上集』二十卷。文尤典雅可誦，有明之宗室，憲圜比肩閒平，而灌甫媲美子政，洵昭代之盛事，唐宋所希覯也。海內藏書之富，近代推江都葛氏、章丘李氏，灌甫傾貲購之，竭四十年之力，倣唐人四部法，用各色牙籤識別，凡一萬二千五百六十卷。起萬卷堂，諷誦其中，圈點讎勘，丹鉛歷然。其子勤羹，號竹居，亦嗜書，收藏益富。余從中牟張民表，鈔得其書目；武林卓爾康爲學官於汴，借鈔得數十帙，未竟而罷。汴亡之後，陂上之充棟插架者，漂蕩於洪流怒濤，未幾年而秘館內府之書，劫火洞然，與之俱燼。嗚呼，可勝歎哉！

唐藩鎮國中尉碩𤑕

碩爋，字孔炎，唐定王五世孫，新野王之曾孫也。祖輔國將軍宇浹。五歲喪明，從師氏畫掌識文字，而耳授書。久之，博通群籍，熟習國家典故，旁通太乙壬遁百家之學。辨識古器，以手摩之即解。唐成王以摩天王目之。父宙松，力舉千斤，好劍任俠。孔炎博雅慷慨，博學工文。與其子器封，並以詞章名海內，號南陽公子。萬曆中，吏科推舉諸藩文行堪任宗正者，於唐則首孔炎父子。各有詩集行世。

輔國中尉器封

器封，字子厚，碩爋之子，著『宛志略』，附『巢園集』。

寧藩鎮國中尉多𤏳

多𤏳，字宗良，寧獻王六世孫，輔國將軍拱榣之子也。博雅好修，與多煃齊名。晚益折節有令譽，掖垣薦堪宗正者，於南昌首舉宗良。後病痿，不廢吟詠。譚藝者稱其佳句，有『太室出雲來署裡，黃河如帶掛城頭。』『關山曉月趨三輔，鴻雁秋霜度九河。』『路經軒后臨戎坂，山接高歡避暑宮。』鴻聲亮節，信朱邸之雋也。

奉國將軍多炡附見　多煃　余德甫

多炡，字貞吉，寧獻王之孫，弋陽多煌弟也。穎敏絕人，善詩歌，兼工繪事。見古人墨蹟，一再臨橅，如出其手。尺牘小札，日可百函，語皆有致。嘗輕裝出遊，變姓名爲來相如，遠覽山水，蹤跡徧吳楚之間。嘗偕吳明卿入吳，訪王伯穀於金閶，王元美於弇山。歸而掩關卻埽。以『倦遊』名其詩，高僧雪浪爲選定。臨終，操筆作帖，命子謀堚以白幘鶴氅斂槥側，並鐫勒銘識。弟子私諡曰『清敏先生』。貞吉之從兄多煃，字用晦，與南昌余德甫爲詩友，因而入七子之社。王元美作續五子詩，用晦與焉。用晦噉名自矜，舉止多僻，晚節益嗜黃冶，謝絕人事，再舉宗正，毀者益眾，悒悒不樂卒。德甫名曰德，附七子壇坫之末，其詩靡靡不足觀，而用晦與之賡唱，聲調相似，故其詩余無取焉。

寧藩王孫謀堚

謀堚，貞吉之子。效其父，變姓名爲來鯤，字子魚，出遊三湘吳越間，有集行世，湯若士爲敘。

寧藩中尉貞靜先生謀㙔

謀㙔，字鬱儀，以中尉攝石城王府事。孝友端直，束修自好。理藩政積三十年，瑾戶讀書，絕綺紈鮮腆之奉。貫串經史，博覽群籍，通曉本朝掌故。明興以來，宗支繁衍，諸王子孫，好學修行，比西京之劉向者，周藩睦㮮之後，未有如鬱儀者也。著書百有十二種，皆手自繕寫。稿至數易，未嘗假手小胥。辨論古今，傾倒腹笥。黃貞父爲進賢令，投謁抗禮，劇談久之，逡巡改席，次日遂北面稱弟子，人兩稱之。易簀之前，猶與諸子說易，分夜不倦。有星光大如斗，墜里中，棲鳥皆悲鳴，越二日而逝。南州人士私諡曰『貞靜先生』。子八人，統鍡、統錋、統鍠、寶符、統鐏、統鉦、統鑲、統鑽，皆賢而好學，時人有元凱之目。公留心史事，常詒書告余：『二百年來尚無成史，非公誰任此者？吾老矣，粗有纂述，多所是正，願盡出其藏，以相佽助。』繕寫經歲，卷帙弘多。餘干令爲余邑子，屬以相寄。令酒人也，儛其書而焚之。至今念之，猶有餘恨。嗚呼！豈知三十年來，石渠著作之署，遂改而爲河東之野史亭乎？覽貞靜之詩，追念其墜言，爲泫然流涕者久之。

豫章王孫謀㬜

謀㬜。字公退，初字康侯，寧藩之王孫也。少而英敏，讀書修辭，踵鬱儀之後塵，結廬蛟溪，在龍沙之北。躬耕賦詩，郊居耕釣之作，詞指婉約。有唐溫、許，宋陸遊之流風。已而，才名蔚起，頗事干謁，好遊於邦君大夫公族，群絓白簡，疑公退中之，搆訟波及，牽連數載，乃得解。出遊金陵吳越，詩篇日富，遂不復進。崇禎中，刻『蕪城』、『巾車』二集，牽率塵坌，如出兩手。人言詩以窮工，而公退以窮退，殊不可解也。兵後未知所終。錄其詩以存之。

瀋藩鎮國將軍恬烷

恬烷，沁水莊和王子，封鎮國將軍。子輔國將軍珵圻，字京甫，與珵琬、珵塯、珵堛四人結社，日課以詩。瀋國于是稱多才矣。

輔國將軍珵圻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內侍二人

王翺

王翺，字鵬起，通州人。嘉靖壬寅，選入司禮監。讀書受業郭東野、趙大洲、孫繼泉三公之門。歷升御馬監，右監丞。退閒，奉旨慈寧宮教書。詩曰『禁砌蛩吟』，翰林李蔭爲序。

張維

張維，字四維，霸州人。隆慶戊辰，選神廟東宮伴讀。歷陞乾清宮管事，御馬監太監，儤直禁庭，奉使玄嶽，皆有詩記事。內垣退食地有竹數株，神廟賜御筆，題之曰『蒼雪齋』，詩遂名『蒼雪齋稿』。

青衣三人

李佸

佸，扶溝人。蚤年供青衣之役。年三十，始折節讀書。詩成一家言，士夫禮重之。

李英

李英，字少芝。以青衣給事南海歐楨伯，遂能爲詩。士大夫與楨伯遊者，皆知李生詩，愛而傳之。天目山人讀李生詩，有句云：『能詩況在方回上，戀主寧言穎士非。』無錫俞憲曰：『計有功「唐詩紀事」，三百餘年，詩人千一百五十家，而末卷有僕二人：一爲咸陽郭氏捧劍之僮；一爲池陽刺史戟門門子朱元。余輯盛明百家詩，僅得李英一人，可以爲難矣。』

馬來如

馬來如，內郷人。李翰林子田之僕也。子田『內郷詩選』載其詩八首，有爲主人稱壽，及送郎君省試之作。

傭書等二人

谷淮

谷淮，字文東，秦中賈人子，客於淮揚，傭書。穉而秀，頗好博覽，兼善音律，仿文徵仲書法。給事澄江張學士家。無錫顧起綸列其詩於『國雅』。

郊居生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楊廉夫手書『郊居生金銅仙人辭漢歌』一卷，跋云：『予謂此歌，小李絕唱後，萬代詞人不可着筆。此生膽大而有是作也。呼天籟，裂地維，鼎定天下，見於此矣。銅臺拆，當塗高，又豈爲卯金氏感慨也哉！』

無名氏四人

莎衣丐者

正德間，五羊趙克寬爲建安學諭，常與朋輩郊遊，作送春詩，俱用風雨字。傍有丐者，負莎衣，立和一首，云：『怨風怨雨總皆非，風雨不來春也歸。蜀魄啼殘椿樹老，吳蠶喫了柘陰稀。牆頭紅爛梅爭熟，口角黃乾燕學飛。自是欲歸歸未得，肩頭猶掛一莎衣！』問之不答而去。

桃源方士

萬曆甲申，楚中有方士，寓桃源之西禪寺，題詩寺壁，自稱三休，又稱玉堂逐客。每言及江陵相，輒顰蹙曰：『此老不曾讀泰誓前半段。』後不知其所之。

癡頤子

武夷一道人，自號癡頤子，又號麗陽。嘉靖初，修真於接筍峰，遺蛻葬於峰之石壁。有吟稿一冊。或云道人汪其姓。

越僧

顧元慶『夷白堂詩話』云：『越僧不知名，索畫於石田翁，寄一絕句云：「寄將一幅剡溪藤，江面青山畫幾層，筆到斷崖泉落處，石邊添箇看雲僧。」翁欣然畫其詩意答之。』
〇以下六條，『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錄。

碑刻等六條

高平碑刻詩

弘治間，澤州高平縣廳事後，掘地得碑，有草書絕句，額傍並無題識。

石空山寺題詩寧夏中衛。

祈澤寺詩

盛仲交遊祈澤寺，從佛龕中得弊紙，上書一律，末云：『友人禇偩呈雪庭法師座前。洪武辛亥暮春書。』不知金陵何人也。

南潯祗園寺贈老僧闕文

庵壁詩

嘉靖中，湛甘泉、霍渭厓在南都折毀庵觀，豹韞衛營中小庵，有尼題一詩於壁。或云尼名覺清。

雲陽爰書詩

萬曆間，丹陽龐令緝獲輕俠少年丁邦相，搜得二詩於篋笥中，爰書指爲反詩，以前詩有『他日東南報奇事，也須杯酒拜明霞』之句也。此詩似女子贈別之作。

集句四人

陳山人言附見　沈行

言，字于庭，莆田人。以布衣老於家。專工集句，每有贈送唱酬，先問集何句、用何體，取諸腹笥，不待簡閱。成化間，錢塘沈行亦工集句，有梅花、雪詩、宮詞各百首，詞多叢雜，不若言之渾成也。當如宋人『剪綃集』例，孤行之，以備詞家之一體。

童主事琥

琥，字廷瑞，蘭谿人。有『草窗梅花集句』三卷，凡三百有十首。楊廷和序曰：『廷瑞往年舉進士，予從有司後得其文。既而官刑部，克慎其職，不廢文事，此其爲工部正郎使蜀時所集者。』

劉舉人芳節

芳節，字聖達，宜都人。舉萬曆丁酉郷薦。公車時常從袁小修及余遊。有閨情集句三十二首，小修序之。

丘劉

丘婦劉氏，麻城人，兵部尚書劉天和之孫女，丘坦長孺之妻也。集唐最工。

神鬼等二十三條〇以下神鬼二十三條，『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錄。

徐仙知證　知諤

南唐徐溫之二子，知證、知諤，降神于閩。太宗皇帝遣使迎其神，祀京師，即『洪恩靈濟宮』也。閩人錄其降筆詩文，名『徐仙翰藻』。

霍山巖壁仙

永樂十三年，修通志，採取事蹟，龍川諸生古璉李選往霍山，見巖壁有詩題人間富貴云云。既而邑人李貴奇聞而往視，不見前題，別有句八表煙霞云云。合之乃絕句，知爲仙人筆也。

瑤華洞仙女附見　林鴻

洪武辛酉，林鴻子羽爲將樂縣訓導，與客遊玉華洞，酒酣，藉草而臥，夢入瑤華洞天。洞主之三女，小字芸香，延入天葩軒。案有詩集，題曰『霞光』。女郎曰：『嚴君階列地仙，職司文衡，凡文人才子之詩，皆錄集中，以備上帝御覽。妾見君詩數十首，至「一鳥鏡天淨，萬花潭雨香」與「檄雨古壇暝，禮星寒殿開」之句，尤嚴君所稱賞也。』因揮翰賦詩，留連而覺。翌日，避客獨遊，夢徑宛然，石壁阻絕，潭深莫測。鴻書一詩投之，如炊黍許，見蠟箋浮詩云云。覽畢，循所得箋，乃一黃葉，字亦隨滅矣。子羽有記甚詳。

蘇小小

西陵，蘇小小塟處也。弘治初，于京兆景瞻謝事歸杭，與詩人馬洪浩瀾同泛西湖，馬首倡詩曰：『畫舸秋風湖上來，水通天碧靜無埃。一雙鸂鶒忽飛下，千朵芙蓉相映開。鳥似彩鸞窺寶鏡，花如仙子步瑤臺。風光堪賞還堪賦，其奈江南庾信哀。』明日再遊，坐中有客扶乩，浩瀾以前詩請和。運乩如飛，詩畢曰：『錢塘蘇小小和馬先生昨日湖橋首倡。』出楊儀『驪珠雜錄』。

薛濤附見　田洙

五羊田洙，字孟沂。洪武十七年，從其父赴成都教官，館于郊外。日暮還學宮，遇山下桃花盛開，徘徊久立，一美人延佇花下，目成笑語，攜歸其家，自稱文孝坊薛氏女，相與賦詩聯句，往來數月。主人翁覺而伺之，美人泣曰：『數盡矣。』質明，鄭重而別。主人曰：『此地相傳爲薛濤所葬，故鄭谷成都詩有「小桃花繞薛濤墳」之句。文孝坊者，教坊也。』洙後中甲戌榜進士，爲曹縣令。

桃花仕女附見　葛棠

紹興上舍葛棠，博學能文，下筆千言，未嘗就稿。景泰辛未，築亭於圃，日夕浩歌縱酒。壁張桃花仕女古畫，棠對之戲曰：『誠得是女捧觴，豈吝千金！』夜飲，半酣，見一美姬進曰：『日間重辱垂念，請歌詩以侑觴。』棠曰：『吾欲一杯一詠。』姬乃連詠百絕，棠沈醉而臥。曉視畫上，不見仕女，少焉復在。今錄棠所記憶者八首，餘皆忘之矣。

鄭婉娥附見沈韶

吳江沈韶，年弱冠，美姿容，嘗和薩天錫韻，題吳中二首，爲時輩所稱。洪武初，避徵辟，泛舟遊襄漢，次九江，登琵琶亭，月下彷彿聞歌聲，有司馬青衫之感。明日復往，徙倚亭中，有麗人冉冉而來，呼韶同茵而坐，曰：『妾僞漢陳主婕妤鄭婉娥也。年二十而死，殯於亭側。』命侍兒鈿蟬取酒，歌『念奴嬌』二闋，曰：『昨夕郎所聞也。』口占一律贈韶。韶與留連半載，談元末群雄興廢及僞漢宮中事，歷歷可記。臨別，以金條脫爲贈。同遊梁生，作『琵琶佳遇歌』。

華亭故人全生　賈生

吳元年，國兵圍姑蘇。上洋人錢鶴皋起兵援張氏。華亭有全、賈二生，慷慨談兵，參與謀議。事敗，皆赴水死。洪武四年春，華亭士人石若虛出近郊，遇二生於塗，忘其已死，班荊酌酒，二生各賦一詩。詩就，悲歌歎息，揮手別去，不知所之。

吳師禹

成化間，侯官吳洪，字師禹，結屋吳嶼江上，種花讀書。月夜輒棹小舟，載酒與漁翁共飲，酣歌相和。嘉靖辛酉，師禹物故久矣，士人張君壽，毷氉浪遊。以八月十四夜，泊舟吳嶼江心，見上流扁舟如雀，一老翁盪槳浩歌，聲沸江水，君壽異而問之，曰：『我吳師禹也。』邀君壽至其家，碧流環繞，圖史分列，出蔬筍餉酒，歡甚。取羅紋箋書一詩置几上，夜闌共寢。睡覺，乃在叢篠中，石上詩箋猶存，應手灰滅。

王秋英附見　韓夢雲

嘉靖甲子，福清諸生韓夢雲，授經于邑之藍田，過石湖山見遺骼，哀而掩之。是夕，宿藍田書舍，一童子款扉投刺曰：『娘子奉謁。』俄有麗人立燈下，歛衽再拜，謝掩骼之事。問其家世，曰：『楚人也。姓王氏，名秋英，字澹容。父德育，元至正間，以兵曹郎參軍，入閩，妾從任。遇寇石湖山，投厓而死。今得與公遇，亦夙緣也。』遂薦枕席。作詩詞以贈生，生還家，英復遣童子遺詩。明年寒食，生攜雞黍奠英墓上。少頃，英至，藉草痛飲。謂生曰：『妾懷君之子，將免身矣。請從君而歸。』乙丑四月，產一丈夫子，復謂生：『兒爲鬼子，里人觀者如堵，恐不便於君，妾當歸楚，寄兒楚人，後十八年圖相見也。』萬曆壬午，遺書招生曰：『兒寄湘陰朱黃橋，亟往覓之。』生遂抵湘陰，扣朱氏，朱氏言：『歲乙丑，有神女扣門，以白布裹兒，題以血書，曰「閩人韓夢雲子也。後十八年當來。」君其是乎？』名兒鶴算，爲朱氏第三子，父子抱持慟哭，遂更韓姓。仍留楚，就婚於易氏。將發，英復至，偕歸閩。踰年，別生與家人曰：『緣盡矣。』揮淚而去。舉家號慟，爲之舉喪，立主以祠之。

梁山老人附見　黃醒軒

南靖黃醒軒，授徒縣之古樓，道過梁山，遇一老人，自稱梁公，與談易理，不覺日暮。老人邀之宿。壁間懸詩一軸，題五言絕句云云。旋出酒共酌，一女童侍立。問何名，女童笑曰：『四十年前曾於遇仙橋沽我酒，遂忘之耶？』老人曰：『無多饒舌。』因目之入，又贈詩一章。既就寢，聞閉戶聲。火光漏疎屏間，歷歷可見。薄曉，夢中聞鳥啼，起視，則露寢草間，都無人跡。醒軒之子鏌，舉進士，萬曆初爲刑部郎，醒軒乃卒。

晚翠亭詩范德機

葉世奇『草木子』云：『鬼作晚翠亭詩云云。』昔危太樸學士與范德機先生同晚步，先生得二句云：『雨止修竹間，流螢夜深至。』喜甚，既而曰：『語太幽，殆類鬼作。』亦近似也。

沙上鬼詩

有兄弟同溺死采石江，其友夜泊溺處，翌旦見沙上大書云云。

墓鬼詩

吳人竹溪翁讀書山中。夜分，鬼扣其門，不納，鬼誦詩云：『墓頭古樹號秋風，墓底幽人萬慮空。獨有詩魂消不得，夜深來訪竹溪翁。』

永福溪鬼詩

侯官唐澞微時，泊船永福溪，夜聞二鬼共語，各唫一詩，唫已，相謂曰：『唐參政在此。』後如其言。

續鬼詩

有僧作前兩句詩：『庭前兩株松，風吹一株折。』不能續而死。淒風寒月，常有鬼吟此二句。後有人宿于此，聞而續之：『朝減半庭陰，夜滅半庭月。』鬼遂滅。

花神詩

鄭翰卿客西寧侯邸第，晝寢，夢一黃衣少年，邀至左廡下，共飲。呼一麗人至，靚妝絕代。少年自起舞，歌春遊之曲曰：『芳草多情，王孫未歸。遲我良朋，東風吹衣。』麗人作迎風之舞，歌春愁之曲。鄭正歡適，少年曰：『文羌校尉來矣。』一人綠袍危冠，踉蹌至前，罷席而寤。起視庭中，牡丹一花映日婉媚，一黃蝶翩翩未去，乃花神與少年耳。綠葉上一螳螂，長二寸許，即文羌校尉也。其年西寧薨逝。

王士龍

曹縣王士龍，字五雲。才調綺拔，志規遐舉。天啟五年，以明經除嘉興府通判。久之遷商州知州。潔己愛民，謂：『吏剝民財，如割人肉噉口，結納權貴，鬻販好官，死錮北酆，餘殃累世。且吾之性悠忽曠蕩，如雲霞風月之不可囊橐攬貯，而鴻雁鸞鵠之不可以樊籠紲羈也。』遂自免去官，矢心玄修，群真降乩，詞翰往復。或云有靈真降授，如興寧三年楊君故事。士龍有『徹鑑堂詩』。崇禎十年，青渚大帝瑤華氏韓湘爲序，奉玉帝命所撰也。士龍後更名道元，自稱祝釐大道人銀東紫齋守王道元，謂玉帝降敕所署也。日月合而乾坤重，萬菩團而宇宙尊。總乾坤宇宙之傾誠，海會無有或遺，是之謂玉海。世間粹美莫過于玉，洪津莫加于海。諸菩之詩，或屬一逅，或獲夢挹，故以玉海名之。其祝釐之數，以一千萬年爲一京，祝聖壽必云萬萬京。玉帝亦以億世修積漸加也。廣寒以星君爲主官，尉輔以下，屬員甚多，嫦娥共有百二十餘座，昇降謫罰，與世無異。又最玄秘者，傳璫事例，天上男女二榜，俱于甲年。女榜以螽伯彤玉爲主考，龍霄大皇母爲總裁，瑤池王母提調，才菩七十二員，分房閱卷。二月十六日一場，判三條；十九日二場，律詩四首；二十二日三場，論一篇。入試三千九百二十八人，雋才一百二十九名，名曰署士。入簾名春瑩香宴，放榜名群署正宴。儀節甚多，不能悉舉。又靈真位業一十九位。太保萬楚，中嶽陶潛，南嶽杜甫，西源大帝王羲之，巡王四大洲謝安，左館玉書蘇子瞻，西溟星君莊定山，太極殿大學士李于鱗，其可知者也。今古詩人玉帝許可者，李白、韓愈輩，其中有王世貞、謝榛。豈時代遞降，世好所鍾，上帝亦不得而違也。

雲貞

雲貞，名朝簪，字天母，湖州人。二八絕色，登甲戌天榜二十七名，即上玉帝此詩。取入玉宮掌禮。

周貞環

貞環，金郷周中丞之子婦，貞烈潘姬也。丙子七月初一日赴乩，申謝，贈我此詩。

陶楚生附見　茅止生

陶楚生者，金陵之名姬也，歸於吳興茅止生，不三載而亡。臨歿，見羽幢相迎，曰：『爲西玄洞主。』一時詞人賦詩哀挽，名曰『西玄洞志』。歲癸酉，降於曹南王士龍之乩，六月望同神菩十有一駕至，自述小傳，係瑤池西玄洞八主之一，名倩英。茅生亦東朝大元宮二品才官也。陶羨之，因微次其『浪倚洞天分紫翠，騎雲願入九重樓』之句。玉監瑤察，雙奏兩謫。因此七世苦縛，償緣不已，顛連兩世，一枕三秋。又辱瑤池雙引，仍主西玄，侍彤朝玉，分掖候釐。『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止生朂勉哉！』又跋曰：『倩有一几噉雲窗，公暇以觀書臨帖哦詩爲私課。螺園詩三十首，俱高旌螺翠山諸景之妙。今丐五雲代錄，附小傳之後，令世之觀者，知我穩棲銀餘，飛遊青末，與夜臺腐焦者不同。』其自署曰『神霄東府內苑螺翠山元澄第一宮，閩夷證覺元君陶倩英。』止生得五雲報，作『西玄青鳥記』。

妖鼠詩

成化二年，長樂士人陳豐，獨坐山齋。梁上二鼠相鬭，忽墜爲二老翁，長可五六寸，對坐劇飲，聲如小兒。既而有二女子歌舞勸酬。其歌詞云云。酒既闌，迺合爲一大鼠，向士人作拱揖狀而去。

鸚鵡詩

大梁山貨店養鸚鵡甚慧。東關口有料哥，亦能言。兩店攜二鳥相較。鸚鵡歌一詩，料哥隨和，音清越不相下。料哥再挑與言，不答一字。人問其故，曰：『彼音劣我，而黠勝我，開口便爲所竊矣。』臬司有愛子病篤，購以娛之。賈人籠之以獻，鸚鵡悲愁不食，自歌云云。留之五日，苦口求歸，乃返之山貨店，垂頸氣盡，人稱爲『首陽鸚鵡』。萬曆間事也。邵伯溫『聞見錄』云：『瀘南有鳥，名秦吉了，夷酋欲貨取之。秦吉了曰：「我漢禽也，不願入蠻夷山。」遂絕食而死。』二鳥事相類，而鸚鵡能詩尤奇。鸚鵡能言，不離飛鳥。豈可以論二鳥哉！

滇南八人

段功妻阿𧞔

元季梁王把都鎮雲南，明玉珍自將紅巾三萬來攻，大理總管段功擊退之。王深德功，以女阿𧞔妻之。功威望大著，王忌而誘殺之。阿𧞔欲自盡，不得死，愁憤作詩：『吾家住在雁門深，一片閒雲到滇海。心懸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語今三載。欲隨明月到蒼山，誤我一生踏裡彩。錦被名也。吐嚕吐嚕段阿奴，吐嚕，可惜也。施宗施秀同奴歹。歹，不好也。雲片波潾不見人，押不蘆花顏色改。押不蘆，北方起死回生之草。肉屏獨坐細思量，肉屏，駱駝背也。西山鐵立霜瀟灑。鐵立，松林也。』〇此詩『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錄附。

員外楊淵海

楊淵海，段功之從官也。功死，淵海爲挽詩，題於粉壁，飲藥而死。

左丞段寶

段功之子寶，復據大理，梁王七攻之不克，奏陞雲南左丞。明玉珍復侵善闡，梁王遣使借兵大理，寶答書云：『殺虎子而還喂虎母，分狙栗而自詐狙公。假途滅虢，獻璧吞虞。金印玉書，乃爲釣魚之香餌；繡閨淑女，自設掩雉之網羅。平章既亡，弟兄罄絕。今止遺一熬一奴，奴再贅華黎氏，熬熬可配阿𧞔妃。如此事諾，必借大兵。如其不可，待金馬山換作點蒼山、昆明池改作西洱河時來矣。』

段功妹僧奴

僧奴適阿黎氏，遺段寶詩二首，令爲兄復仇。

段氏妖巫女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高皇帝開基金陵，段寶遣其叔真自會川奉表歸款，朝廷亦以書報之。時有妖巫女歌云：『莫道君爲山海主，山海笑諧諧。園中花謝千萬朵，別有明主來。』

附見

馮都督

都督，名誠，有『過段平章墓』詩。平章即段功也。

段世

洪武十五年二月，大理段世聞滇破，差都使張元亨、州判李洪，上書於潁川候，書後附一詩。

雲南廉訪支渭興

至正二十六年重午，梁王宮門外觀射柳，隨侍文武賜宴，渭興賦詩。

守門下侍中鄭夢周

夢周，高麗迎日縣人。爲人豪邁絕倫，負忠孝大節。詩文奔放峻潔，精研性理之學。李穡爲大司成，選爲學官。經書至東方只朱子集注，夢周講論，辨難縱橫，引據往往超出其表。穡歎服曰：『此東方理學之祖也。』親喪，廬墓三年，東國之俗爲之一變。洪武七年，恭愍王顓被弑，立辛禑，宰相李仁任殺我使人蔡斌，議降北元。夢周爲大司成，上書力言其非，被放，復遣使日本，逾年乃還。禑九年，爲政堂文學，鮮人得罪天朝，懼討，議遣使賀聖節，請諡承襲，大臣皆相顧規避，禑召諭欲遣夢周。夢周慨然即日啟行，兼程而至。我太祖皇帝嘉歎，優禮遣還。未幾，復如京師，請蠲減歲貢。奏對詳明，太祖優詔許之。鮮人賴焉。禑發兵犯遼東，李成桂還兵逐禑，放之，立其子昌，踰年又放昌，立恭讓王瑤，夢周守門下侍郎爲相。時國家多故，處大事決大疑，不動聲色，張設咸當，時稱王佐之才。當是時，成桂倡牛金之議以廢禑，並欲殺昌，威權日盛，群小趨附，以立昌還禑爲名，欲盡殺宰相李穡等。瑤孤立無倚，乃與夢周謀成桂。洪武壬申三月，成桂畋于海州，墜馬佯疾篤，夢周大喜，以爲成桂可圖也，立召還李穡，使臺諫劾流鄭道傳等，將殺之以及成桂。成桂與其子芳遠及李濟等，謀殺夢周，夢周知之，詣成桂邸觀變。及還，芳遠遣趙英珪要於路擊殺之，籍其家。成桂子芳遠嗣位，以夢周專心所事，不貳其操，贈諡文忠。『洪武實錄』載朝鮮事云：『成桂既立，其國都評議司奏言：禑犯遼陽，成桂力阻之，鄭夢周實主其議，以故深怨成桂。瑤立，從臾瑤殺成桂及鄭道傳等。國人奉安妃命，放瑤而立成桂。』此成桂來告之辭，史官按而書之者也。以東國史參考之，王顓既弑，夢周以諫阻北使被放，再朝京師，深荷優遇，寧有主謀犯遼之事？攻遼之役，成桂實在行，於夢周何與？夢周之欲殺成桂，爲其謀篡也，非爲其阻攻遼也。夢周不死，成桂篡必不成，既殺夢周以竊國，又藉口攻遼，委罪夢周，以自解免，史官信其欺謾，按而書之，不亦冤乎！先是高麗陪臣李彛等，奔告天朝，訴成桂篡立狀曰：『在貶宰相，遣我來告天子，請出師致討。』太祖流彛等於溧水，令禮部出其所記李穡等姓名，示使臣趙胖等。成桂遂起大獄，窮治穡等，於是王氏之舊臣，斬艾殆盡，而成桂之大事定矣。太祖以高麗僻處東夷，非中國所治，聽其自理，成桂因是以殺夢周、放李穡，徼福假靈於天朝，用以脇服東人，潛移社稷。祖訓固曰，『自洪武六年至二十八年，李旦首尾凡弑王氏四王，姑待之。』然則成桂之弑，夢周之冤，聖祖蓋已灼見本末。史官拘牽簡牘，漫不舉正，亦豈聖祖之本意乎？東國之史，出朝鮮臣子之手，尊成桂父子曰太祖、太宗，曲爲隱避，而夢周不附成桂之事，謹而書之，不沒其實。正德中，麗人修『三綱行實』，忠臣以夢周爲首。國有人焉，豈非箕子之遺教與！余故表而出之，無使天朝信史，傳弑逆之謾辭，以貽譏外藩；且使忠義之陪臣，負痛於九京也。

附見

南袞

袞，吏曹參判兼同知書筵事五衛都總管。正德九年，重輯『三綱行實』。壬午年，以議政府左議政爲讀卷官。

侍中李穡

穡，天資明敏，博通群籍。爲詩文，操紙立就。平生無疾言遽色。不治生產，雖至屢空，泊如也。恭愍王二年，擢元朝制科第二甲第二名，授應奉翰林文字承仕郎同知制誥，兼國史編修官。六年，爲諫官。十六年，判開成府事，兼大司成，以興起斯文爲己任，增置生徒，選經術之士鄭夢周、李崇仁等爲學官，更定學式，日坐明倫堂，分業執經，論難不倦，於是學者坌集。十七年，都簽議侍中柳濯等極諫影殿之役，下巡軍獄，將殺之，命穡製教諭眾。穡請罪名，而不奉教。顓大怒，並下獄。穡抗對不屈，顓感悟，命釋濯等。二十年，爲政堂文學，掌詞翰數十年，屢見稱於中國。辛禑十三年，以韓山府院君掌貢舉，用舊例，享禑於花園，禑以師傅敬穡，親執手入命對榻坐，穡固辭，禑親牽廐鞍馬賜之。十四年，判三司事。李成桂廢禑立昌，穡爲門下侍中，成桂守侍中，當遣使入賀正旦，請王官監國，大臣皆畏懼，穡爲相，自請行。成桂威權日盛，恐行後且有內變，請以其子爲從行，成桂益忌之。成桂放昌立瑤、將圖篡立，諫官希旨劾李崇仁權近等流之，穡乃乞解職歸長湍。臺諫復上疏請治穡等議立辛昌又欲迎還辛禑之罪，即訊長湍。穡占對不少屈。使臣趙胖等還自京師，出禮部所示陪臣李彛等籍記穡等姓名，逮穡繫清川獄。方鞫問時，雷雨忽大作，暴漲衝南北城，漂沒官署，獄官蒼黃攀樹木以免。用鄭夢周言宥穡等，任便居住。鄭道傳擁戴李氏，上書都堂，請誅穡，臺諫交章助之，乃流穡於咸昌。省憲刑曹論列未已，夢周欲倚穡以謀成桂，言于瑤著令曰：『復有論劾者，以誣告論。』未幾，召還穡及李崇仁。成桂殺夢周，再放穡于韓州，瑤遣使謂曰：『兩州之外，惟卿所適。』穡憮然曰：『臣顧無田宅，果安歸乎？』遂貶衿州，尋徙驪典。高麗自元陔不君，政歸李氏，穡與夢周立昌擁禑，思奪社稷於成桂之手，而延王氏一線之緒，東史稱其與夢周同心，終始不變臣節，可不謂忠乎？成桂之放弑，以辛氏爲口實，而東史亦曰：『宋儒謂元帝本非馬宗，東晉大臣以國勢有歸，不得已而安之。穡于立辛，不敢異議，亦此故也。』李氏專政有年，國論在手，竊國二百餘年，皆其臣子，悠悠千古，誰與辯牛馬之是非乎！定哀多微詞，東史有焉。學在四夷，詎不然乎？

簽書李崇仁

崇仁，天資英銳，文詞典雅。李穡稱之曰：『山子文章，求之中國，不多得也。』李仁任議迎元使，崇仁上書都堂曰：『若迎北使，舉國之人皆蒙亂賊之罪。』仁任不受其書，與鄭夢周等並流。已而復用，爲簽書密直司事。洪武二十一年，副侍中李穡如京師賀正旦，請王官監國。次年，流京山府。三年，召還。成桂篡立，貶李穡於驪典，廢崇仁爲庶人。成桂篡國之日，東國之臣子，不忍背王而事李者，穡、夢周之外，崇仁其矯矯者也。夢周謀李之日，崇仁與穡偕召。成桂篡立之後，崇仁又與穡偕貶。則崇仁爲王氏之忠臣，居可知矣。

左司議鄭樞

恭愍王十四年，樞爲左司議，與正言李存吾極論辛盹之奸，顓怒，召樞等面責。盹與顓並據胡牀，存吾目盹叱之，盹不覺下牀。顓愈怒，下巡軍獄，曰：『畏存吾怒目也。』命李穡鞫之，問樞等：『誰誘爾上疏？』樞曰：『見上委政非人，將危社稷，不得默默，豈待人誘？』穡曰：『不可以令公故，開殺諫官之例。』免死，貶東萊縣令。

金九容

九容，初與李崇仁等上書都堂，阻迎北元使，被流。李詹時，爲諫議，上疏請誅李仁任、池淵，下獄拷訊，並杖流之。

李詹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朝鮮國王李芳遠

芳遠，成桂之子也。成桂篡立，芳遠使趙英珪擊殺鄭夢周，以兵入宮門，逼恭讓王瑤出於原州。永樂元年襲位，十七年告老，子裪嗣。卒諡恭定。

鄭道傳

道傳，初與李崇仁上書都堂，阻迎北元使，復自請執政，曰：『我當斬使首而來，不爾則縛送於明。』爲李仁任所惡，流於會津。李成桂專國，道傳傾身附之。金星貫月，瑤問道傳：『何災？』道傳曰：『咎在上國，不關我朝。』爲成桂諱也。成桂爲都總制，使道傳爲右軍總制使，上書都堂，請誅李穡、禹玄寶，爲成桂除異己者。鄭夢周亦使省憲刑曹論道傳奸惡，放歸其郷奉化縣，而召還穡與李崇仁。成桂墜馬疾篤，諫官乘間極論道傳宜於貶所真典刑。瑤召夢周，議使人執道傳於奉化，囚浦州。成桂殺夢周，將禪位，立召道傳還，爲奉化郡忠義君。洪武三十年，上覽朝鮮表辭侮慢，使者言：『鄭道傳所撰。』上遣索道傳。王旦懼，送鄭總等三人至，言道傳病不能行，表實總等所撰。上留三人不遣，仍諭旦：『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如鄭道傳，乃小人之尤者，在王左右，豈能助其爲善？此三韓之福也。』麗臣自李詹以上，皆王氏舊臣也。翼戴篡弑，爲李氏開國之臣者，斷自道傳始。我太祖以表辭不遜，索道傳於彼中，雖明知其不我予，其所以寒亂臣賊子之心者至矣。

曹庶

庶，使大明，流金齒國，道經五靈廟，有詩。

趙云仡

嘉靖中，爲江履道江陵府使。有惠政，邑人爲立祠。

成石磷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鄭希良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成侃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成俔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釋宏演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徐居正

居正，字剛中，議政府左參贊。有文學，所著有『北征稿』。

申叔舟

天順四年，張寧使朝鮮。館伴有左議政申叔舟。

白元恆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崔應賢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金訢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南孝溫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金宗直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黃昌郎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諸集』本錄。

黃昌郎，即非清郎也。八歲時，爲新羅王殺百濟王，乃往百濟，舞劍于市，觀者如堵。百濟王聞而奇之，召入宮，令舞劍，因刺殺百濟王。後人作假面以像其舞。考之史傳，絕無左驗。今觀其舞，周旋顧盼，望之凜凜。

金淨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申光漢

庚午會試進士。刻有『綱常常變策』。嘉靖二十五年，行人王鶴冊立朝鮮。國人刻其『皇華集』，王命光漢爲後序。

安璲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崔慶昌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許篈

篈與弟筠皆舉狀元。篈以弘文館遷臺諫。萬曆壬午，爲成均館司成。

許筠

筠與二兄篈、筬，以文鳴東海。篈、筠皆舉狀元，而筠尤敏捷，一覽不忘，詩文皆能闇誦。景樊，其妹也。筠撰『朝鮮詩選後序』云：『朝鮮承太師之教，彬彬文學，稱於中土。逮唐始通賢科，崔致遠、崔匡裕輩，咸遊學中華，接踵舉進士，顯於當時。宋、元修之不替。高皇帝握符乘運，聖澤旁流，光澤八表，維我東方，首修厥貢，嘉奬猶內服。然若金濤輩，猶赴闕試，及進士第。洪武中，以洪倫、金義之亂而中止，既而循之，不與釐正，此小國之至冤也。崔致遠、金濤輩，獨何幸歟！或以是編之盛，觀者憐而更張之。三韓之士，拜賜厚矣。』筠以科名冠冕東國，而慨慕中華，以不得試于天子之廷爲深恥。斯以見東方禮讓之邦，逈出於四裔，而國家久道化成之盛，亦從可徵矣。

李秀才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藍秀才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尹國馨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梁亨遇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梅月堂詩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朝鮮『梅月堂詩』二卷，不知□人□作。有『遊金鰲錄』、『關東日錄』，多記新羅故事，而詩殊菲淺不足觀。□□□□年，流落瞻望神都。又云：『李陵豈欲終投虜，伍員何期竟死吳。』又□□□□大君拘留于京，乞請還山之作。

蓀谷

朝鮮『蓀谷詩集』六卷，不載姓氏。觀其憶昔行贈申正郎渫云：『嗟嗟天子聖，命將出東征。首事箕王都，破竹遊刃迎。漢京賊先遁，大駕隨公卿。草創朝儀在，庶見王都清。一旅復夏業，簡策傳諸經。無忘在莒心，日日望聖明。』知其爲萬曆間陪臣，當神廟興復屬國之後，而作詩以誦也。天啟中，毛總兵文龍守皮鳥，屬訪求東國書籍，以此集見寄。崇禎丁丑，余獄中有詩曰：『東國已非箕子國，高驪今作下句驪。』俯仰今昔，可爲流涕！

崔孤竹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婷

『詩選』不載姓氏，應是朝鮮女子。

趙瑗妾李氏

李淑媛，自號玉峰主人。承旨學士趙瑗之妾。遭倭亂，死之。

成氏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俞汝舟妻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許妹氏

許景樊，字蘭雪，朝鮮人。其兄篈、筠，皆狀元。八歲作廣寒殿玉樓上梁文，才名出二兄之右。適進士金成立，不見容於其夫。金殉國難，許遂爲女道士。金陵朱狀元奉使東國，得其集以歸，遂盛傳於中夏。柳如是曰：『許妹氏詩，散華落藻，膾炙人口。然吾觀其遊仙曲「不過邀取小茅君，便是人間一萬年」，曹唐之詞也。楊柳枝詞「不解迎人解送人」，裴說之詞也。宮詞「地衣簾額一時新」，全用王建之句。「當時曾笑他人到，豈識今朝自入來。」直鈔王涯之語。「絳羅袱裡建溪茶，侍女封緘結綵花。斜押紫泥書敕字，內官分賜五侯家。」則撮合王仲初「黃金合裡盛紅雪」與王岐公「內庫新函進御茶」兩詩而錯直出之。「間回翠首依簾立，閒對君王說隴西。」則又偷用仲初「數對君王憶隴山」之語也。次孫內翰北里韻「新粧滿面頻看鏡，殘夢關心懶下樓。」則元人張光弼「無題」警句也。吳子魚「朝鮮詩選」云：「遊仙曲三百首。」余得其手書八十一首。今所傳者，多沿襲唐人舊句。而本朝馬浩瀾遊仙詞，見「西湖志餘」者，亦竄入其中。凡塞上、楊柳枝、竹枝等舊題皆然。豈中華篇什，流傳雞林。彼中以爲琅函秘冊，非人世所經見，遂欲掩而有之耶？此邦文土，搜奇獵異，徒見出於外夷女子，驚喜讚歎，不復覈其從來。桐城方夫人採輯詩史，評徐媛之詩，以「好名無學」四字，遍誚吳中之士女，於許妹之詩，亦復漫無簡括，不知其何說也。承夫子之命，讎校香奩諸什，偶有管窺，輒加槧記。』今所撰錄，亦據『朝鮮詩選』，存其什之二三。其中字句竄竊，觸類而求之，固未可悉數也。觀者詳之而已。

德介氏

德介，高麗妓。

日本八人

釋全俊出『宋學士詩集』

全俊，字秀崖，姓神氏，日本國北陸道信濃州高井縣人。依善應寺快鈍夫出家。快，印月江之嗣子也。

天祥見沐景顒『滄海遺珠集』

天祥，日本人。

機先

鑑機先，日本人。先有滇陽八景詩云：『豈料長爲南竄客，朝朝相對獨爲翁。』國初，日本僧入貢者，多譴謫居滇南，故沐氏得錄其詩也。胡粹中『挽鑑機先』詩云：『日出扶桑極東處，雲歸滇海最西頭。』知機先歿於滇也。

大用

大用，日本人。

嗐哩嘛哈

嗐哩嘛哈，日本使臣。

答里麻

答里麻，日本使臣。一云名普福，或云即嗐哩嘛哈也。西湖詩云：『一株楊柳一株花，原是唐朝賣酒家。惟有吾邦風土異，春深無處不桑麻。』

日本僧左省

沈潤卿『吏隱錄』云：『日本使者朝貢過吳，內一僧往謁祝京兆希哲，不値。予與弟瀚偶遇之，索紙書字問之，僧亦書以對云：「予乃俄補一官之闕，祗有其名，貧凍沙門也。名左省，號鈍牛。」又曰，「我國中無此官」，惟禪僧學本國文字，「故充使臣耳」。問謁祝君何爲，又書云：「仲春之初，雨雪連日，篷底僵臥，今日新晴，扣祝君書屋，幸遇君。一笑依稀十年之舊。杜少陵所謂『能吏逢聯璧，華筵値一金』者也。」率賦小詩以呈，其詩云：「二月天和乍雪晴，見君似見祝先生。醉中不覺虛簷滴，吟作燈前細雨聲。」後知其欲求希哲一文耳。』

日本貢使

倭夷入貢，駐泊杭城外湧金門。有詠柳詩云：『湧金門外柳如金，三日不來成綠陰。折取一枝城裡去，教人知道是春深。』又有句云：『西風古道摧楊柳，落葉不如歸意多。』

交趾國王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安南使臣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

弘治間貢使。此詩黃布政衷傳之，見『蓬窗日錄』。

占城使臣無小傳　〇『列朝詩集小傳』不載，據『列朝詩集』本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