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蒲團·卷之四
詩云:
不是冤家不到頭,冤冤相報幾時休?
闢條吳越相逢路,留與夫差勾踐遊。
却說孤峰和尚自從放過未央生不曾收得他住,就時時刻刻自家埋怨起來,說「畢竟是我法力不高,婆心不切,看了情魔色鬼從前面走過,都不能收縛住他,任他流毒于蒼生,肆惡于閨閫,此非本人之罪,乃老和尚之罪也。既不能縛鬼收魔,要這皮布袋何用?」就拿去掛在大門外面松樹梢頭,又削一塊小板,寫幾行細字,釘在松樹上,道:
「未央生一日不至,皮布袋一日不收;皮布袋一日不爛,老和尚之心一日不死。但願早收皮布袋,免教常坐肉蒲團。」
這件東西却也有些古怪,自從未央生去的那一日在松樹上掛起,掛到如今,已是三个年頭,一千零幾百日了,不但一些不爛,反覺得比未掛之先倒硬掙起來。
未央生走到的時節,遠遠看見樹梢之上懸著一物,只說是件衲衣掛在上面曬亮的,及至走到門前,纔曉得是个皮袋。又把這兩行小字念了一遍,就不覺號咷痛哭起來。不消到見面的時節纔磕響頭,先把這條木板當做孤峰的法像一般,跪在松樹旁不知拜了幾十拜,然後爬上樹去,取了皮布袋下來,頂在頭上,走入佛堂之中。恰好又遇著孤峰打坐,就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頭。
從入定之初,磕到出定之後,約有三个時辰,就像童子拜觀音,五十三參,一參有許多拜數,豈止一百二十个響頭而已?孤峰走下蒲團,一把攙住道:「賢居士重來賜顧,就見盛情了,爲何行此重禮?快請起來。」未央生道:「弟子賦性愚蒙,懊恨當初不曾受得教誨,以致肆意胡行,把種種落地獄之事都做出來。如今現在的陽報雖然受了,將來的陰報還不曾受。要求老師父及早哀憐,收在法座之下,使弟子懺悔前因,皈依正果。不知老師父可肯收纳?」孤峰道:「你既然收我的皮袋進來,畢竟看見那兩行字了。貧僧爲你去後,幾乎望穿了眼,豈有見你皈依反不收納之理?只恐怕你道念不堅,將來又有入塵之事。貧僧這个皮布袋爲你曬露了三年,如今再經不得曬露了。」未央生道:「弟子因悔恨之極,方纔猛醒回頭。如今只當從地獄裏面逃走出來,那裏還敢再去?自然沒有反覆的!只求師父收納。」孤峰道:「既然如此,收納你就是了。」
未央生爬起身來,從新行了見面之礼。孤峰立辞不受,就揀个好日,替他落了頭髮。未央生告過孤峰,自家取个法名叫做「頑石」。一來自恨回頭不早,有如頑石一般;二來感激孤峰善于說法,使三年不點頭的頑石依舊點起頭來。總是要頋名思義,惟恐忘却前情,又起邪念的意思。
從此之後,刻意參禪,專心悟道,惟恐飽暖太過,要起淫心,一件好衲衣也不穿,一樣好蔬菜也不吃,時常帶些饑寒,好使道心生發。
誰想少年出家,到底有些不便,隨你強制淫心,硬澆慾火,日間念佛看經自然混過去了;睡到半夜之後,那翹然一物不知不覺就要磨起人來,不住在被窩之中礙手絆脚,捺又捺他不住,放又放他不倒,只得要想个法子去安頓他。不是借指頭救急,就是尋徒弟解紛,這兩樁事是僧家的方便法門,莫說旁人撞見不好責備他,就是佛菩薩知道也要見諒,難道叫他被慾火焚燒,竟坐化了不成?未央生却不如此。他道出家之人,無論姦淫不姦淫,總要以絕慾爲主。這兩樁事雖然不犯條款,不喪名節,其不能絕慾之心,與姦淫無異。況且手銃即房事之媒,男風乃婦人之漸,對假而思真,由此而及彼,此必然之勢,不可不慎其初。
偶然一夜,夢見許多婦人到庵裏來拜佛,近身一看,不想都是舊交,花晨也在裏面,香雲姊妹也在裏面,連跟人逃走的兩位夫人也在裏面。未央生憤恨之極,就叫花晨與香雲姊妹幫助他拿人,誰想轉眼之間不見了逃走的兩个,單單剩下四位舊交,就把他引進禪房,依舊像當初的光景,大家脫了衣服,竟要做起勝會來。纔把陽物湊著陰門,正要抵塞,不想被隔林犬吠忽然驚醒,方纔曉得是夢。他便曉得是夢,那翹然一物还只當是真,竟在被窩裏面東鑽一下,西撞一頭,要尋舊時的門戶。頑石捏了這件東西,正要想个法子安頓他,又忽然止住道,我生平做孽之根皆由于此,他就是我的對頭,我如今不想報讐也罷了,怎麼又縱起讐來?想到此處,就止了那番妄念,要安睡一覺,好起來念經。
誰想翻來覆去再睡不著,總爲那件孽根在被裏打攪不過。心上思量道:「有這件作祟之物帶在身邊,終久不妙,不如割去了他,杜絕將來之患。況且狗肉這件東西是佛家最忌之物,使他附于身骵之間,也不是樁好事。這件東西若不割去,只當得个畜類,筭不得个人身,就修到盡頭的地步,也只好轉个人身罷了,怎能勾成佛作祖?」想到此處,就等不得天明,竟在琉璃上點下火來,取一把切菜的薄刀,在水缸上磨了几下,一隻手扯住陽物,一隻手拿了薄刀,狠命一下就割了下來。
也是他人身該轉,畜運將終,割下來的時節竟不十分疼痛。從此以後,欲心頓絕,善念益堅,參禪悟道的聰明,一日好似一日。
此時孤峰門下徒弟甚多,都是有些知識的,沒有一个懵懂漢。大家坐在一處,听孤峰說起法來,第一个會點頭的,還要筭著頑石。初進去的半年,還是泛泛的修行,不曾摩頂受戒。直到半年之後,聚了一二十眾僧僚,都是死心受戒、塌地參禪、沒有一毫轉念的人,請孤峰登壇說戒。但凡和尚受戒,先要把生平做過的罪犯一件一件自己陳告出來,定了个罪案,然後跪在佛前,求大和尚替他懺悔。若有一件曖昧之事不說出來,就叫做欺天誑佛,犯了祖師不赦之條,隨你苦修一世也成不得正果。
眾和尚請孤峰登了戒壇,參拜已畢,以入門之先後定了次序,大家分坐兩旁,請孤峰說戒。孤峰把受戒的條約說了一番,就分付眾僧,教他各陳罪過,不得隱瞞。頑石進門最遲,坐在末席,一時輪不著他,只是側著耳朵聽人說話。只見眾和尚裏面,也有殺人的,也有放火的,也有做賊、做強盜的,也有與頑石一樣,姦人妻女、敗倫傷化的,都自己陳告出來,一毫不敢欺隱。
後來輪著一个和尚,坐在頑石上手,相貌雖然麤笨,却像也有些道氣一般,對著孤峰道:「弟子生長三十餘年,不曾做別樣歹事,只曾賣身与人爲僕。奸了主人之女。連他身邊的使婢都拐帶出來,賣入青樓爲妓,這樁罪犯真是死有餘辜,求師父懺悔。」孤峰道:「你這樁罪犯忒重大了,只怕也懺悔不來。自古道:『萬惡淫爲首。』只消一個『淫』字也勾得緊了,那里再經得个『拐』字起?『淫』、『拐』兩件事都是極難懺悔的了,爲甚麼又賣他爲娼,使一人之妻做了萬人之婦?那个女子一世不得超昇,你就有幾世不得超昇。我便替你懺悔,只怕佛菩薩不准懺悔,却怎麼處?」和尚道:「稟告師父!這一樁事是別人逼我做,不是我自己要做的。只因那婦人的丈夫預先姦了我的妻子,又逼我賣與他。我自己沒有勢力,敵他不過,所以逼上梁山,做了這樁狠事。事非得已,情有可原,比貪淫好色之人有心要做的不同,或者還可以懺悔。」
頑石聽了這些話,不覺動起心來,就對他道:「請問老師兄:你拐他去賣的婦人叫甚麼名字?是那一家的妻子?那一家的女兒?如今現在何處?」和尚道:「他是未央生之妻,鐵扉道人之女,自己叫做玉香,丫鬟叫做如意,如今現在京師接客。賢弟莫非認得他麼?」未央生大驚道:「這等說,你就是權老實了!爲什麼也來在這裏?」和尚道:「請問賢弟,你莫非就是未央生麼?」頑石道:「正是。」兩个人一齊走下蒲團,各人賠了个不是,然後對著孤峰,一來共剖原情,二來各陳罪犯。孤峰大笑起來道:「好冤家!好對頭!一般也有相會的日子!早知今日,何不當初?虧得佛菩薩慈悲,造下這條闊路,使兩个冤家行走,一毫不礙。若別條路上相逢,今日就開交不得了。你們兩个的罪犯,原是懺悔不得的。虧那兩位賢德夫人替丈夫還了欠債,使你們肩上的担子輕了許多。不然,莫說修行一世,就修行十世也脫不得輪迴,免不得劫數。我如今替你懺悔一番,求佛菩薩大捨慈悲,倒要看那兩个妻子面上,寬待你們一分。可憐這些婦人,都是起得牌坊、掛得扁額的,只因男子好淫,就使他做了淫婦,替丈夫還債。陽間還了債,陰間又不勾帳。在男子固不足惜,可不難爲了還債的婦人枉做一生醜事?」說了這些話,就教他兩个跪在佛前,自己念起經來,替他懺悔。
懺悔之後,頑石又問孤峰道:「請問師父,譬如姦淫之人,既有妻子又有女兒,妻子還過了債,那懷抱中的幼女,也可以赦得他過,後來再不還債了麼?」孤峰搖頭道:「赦不過!赦不過!姦淫的人,只除非不生女兒就罷了,生下女兒來,就是个還債的種子,那裏赦得他過?」未央生道:「不瞞師父說,弟子不幸現有兩个債種在那邊,照師父說來,將來定是不赦的了。弟子要別師父回去,用慧劍除了孽根,只當生下來的時節一盆水淹死了,不曾領起來的一般,只怕也沒有十分罪過。」孤峰合起掌來,念聲「阿彌陀佛」,道:「如此惡言,不該出於你之口,入於我之耳。那裏有受過法戒的和尚還想殺人的道理?且不要說出家之人戒殺不戒殺,先問那在家之人該殺不該殺?他如今尚在襁褓之中,並不曾壞事,你將何罪去殺他?若等他壞事之後然後去殺,那還去的債又追不轉來了,枉下一双毒手。捴來只是不殺的妙。」頑石道:「爲今之計,當用何法以處之?」孤峰道:「那兩个孩子,不是你的女兒,是天公見你作孽不過,特地送與你還債的。古語說得好:『一善可以解百惡』,你只是一心向善,沒有轉移,或者有个回心轉意的天公替你收了轉去,也不可知,何須用甚麼慧劍?」頑石點點頭道:「師父之言極是,弟子聞命了。」就从這一日起,斷了內頋之憂,一心奉佛。
又過了半年,正在禪堂之上與孤峰講話,只見有个長大漢子闖進門來。頑石抬頭一看,原來就是賽崑崙。先把佛像參謁過了,然後与孤峰行拜見之礼。頑石對孤峰道:「這不是別人,就是弟子的盟兄,叫做賽崑崙。往常曾對師父說過,是當今第一个俠士,能于不義之中,做得有義之事出來的人。」孤峰道:「莫非是那位穿窬豪傑、生平有五不偷的人麼?」頑石道:「然也。」孤峰道:「這等,是一尊賊菩薩了。貧僧何人,受得菩薩的拜起?」就要跪下地去拜還他那幾拜。賽崑崙一把扯住,道:「師父不肯受賊子之礼,想是要擯出法門的意思么?弟子賊便是个賊,這一副肚腸還比不做賊的略好些。今日輕造寶山,一來爲訪故人,二來爲參活佛。師父若不受拜,是絕人向善之路,堅人作惡之心。可見天下的人只該做暗賊,不該做明賊;只該做衣冠之賊,不該做穿窬之賊了,如何使得?」孤峰道:「這等說,貧僧倒不敢回禮了。」
賽崑崙又與頑石見過了禮,然後分賓主坐下,對孤峰敘了几句寒溫,就立起身來,要與頑石到背後去說話。頑石道:「小弟以前的事,都與師父說過了,家中有甚麼隱情,不妨面講。這尊活佛是曉得過去未來、瞞他不得的。」賽崑崙聽了這句話,就依舊坐下來与他叙家常之事,說自己「謀事不忠,失信于朋友,不但不可託妻,亦且不堪寄子。今日相會,甚覺無顏。」頑石道:「這等說起來,想是家中的孽障又有甚麼原故了么?」賽崑崙道:「便是這等說。不知甚麼原故,那兩位令愛,又不出痘,又不驚風,好好的睡在床上,就一齊死了。臨死那一夜,兩个乳母都在睡夢之中听見有人叫喚,說『他家的帳目都已筭清,用你們不著了,跟我回去罷。』及至醒轉來,把孩子一摸,就是沒用的了。這樁事著實有些古怪。」
頑石聽了這句話,且不回言,竟走到佛前去拜了几拜,又在孤峰面前拜了几拜。然后對著賽崑崙,把自己懼怕女兒還債,終日憂愁,師父教他一心向善,自有个回心轉意的天公收拾轉去的話述了一遍,說「如今孽障消除,乃大幸之事,老兄該替我賀喜纔是,怎麼說起負託的話來?」賽崑崙聽了這些言語,不覺毛骨竦然。停了一會,又對他道:「方纔說的是凶信,還有一个喜信對你說一說,使你暢快一番。」頑石道:「有甚麼喜信?」賽崑崙道:「豔芳那个淫婦背你逃走,其實可恨。小弟終日緝訪他,再緝訪不著。誰想被个和尚拐去,藏在地窖之中,被小弟無心看見,替你除了這个孽根,你道這一樁事暢快不暢快?」
孤峰道:「他藏在地窖之中,也可謂極穩的了,爲甚麼又被你看見?」賽崑崙道:「那个和尚住在三叉路口,慣要謀財害命的。弟子打聽他有無數銀子藏在地窖之中,那一夜走去偷他,谁想他睡在床上與婦人說話。那婦人的声音与豔芳无異,我就躱在旁邊細聽,只見說到後面,竟把弟子与高徒的名字都說出來。說當初的原夫叫做權老實,雖然粗俗些,倒是一馬一鞍,沒有第二个婦人分他的寵愛。誰想某人替某人做事,把他姦騙上手,強娶過來,丟了自家妻子,終日去走邪路,教他獨守空房。况且弄到後面,精力衰微,應付不過,又到遠處去躲避差徭,不管家人的死活。『這樣薄悻男子,我爲甚麼跟他?』弟子聽了這些話,不覺怒气填胸,把持不住,虧得有一口利劍帶在身邊,就掀起帳子來,一劍斬下去,把兩个身子分爲四段。然後點起火來搜尋財物,約有二千餘金,都被弟子取了回來,任意揮霍,濟了無限的窮人,做了許多的好事。請問老師父,你說這兩個男女,該殺他不該殺他?這一主錢財,該取他不該取他?」孤峰道:「殺也該殺,取也該取,只是那兩个男女該是天殺,不該是賢居士殺;那一主錢財,該是官取,不該是賢居士取。這樁事,痛快是極痛快的了,只是天理王法上還有些說不去,只怕陰陽二報終有所不免。」賽崑崙道:「人情合于天理,只要人情痛快,就是天理昭張,有甚麼說不去?弟子做了一世賊,不曾弄出事來,難道單爲這項銀子就犯了王法不成?」
孤峰道:「居士不要這等說。天理、王法兩件事,都是一絲不漏的。傷了天理、犯了王法的人,沒有一个不報,只有遲早之分。報早的倒還輕些,若是常遠不报,忽然發作起來,只怕就當不起了。那个做和尚的犯了淫色之罪,做婦人的犯了私奔之條,天公自然會誅殛他,難道少了雷神霹靂,定要假手于人去殺他不成?就作要假手于人,天下人个个有手,爲甚麼不去假他,單要借重你一个?難道只有你這双手是殺得人死的不成?大權不可假人,太阿不容旁落,殺人的大事,天公不能主持,使有罪之人依舊被有罪之人所殺,豈有付之不問之理?所以將來的陰報定不能免,或者比殺良善之人不同,罪過略略輕些也不可知。居士這樁營業既然做了一生,料想你的大名是沒有一个衙門不知,沒有一个官府不曉的了。俗語說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壯』。你偷來的銀子雖然濟了窮人,做了好事,別人不信,只說也有个地窖藏在家中,少不得有个尋著你的日子。你往常所得的財物,若果然藏在家中,還好送去買命;只恐怕濟窮人、做好事的銀子一時追不轉來,就有性命之憂了。所以將來的陽報定不能免,只怕發作得遲,倒要比初犯的罪孽略重大些也不可知。」
賽崑崙平日原是有些根器的人,只因性子不好,人人懼怕他,所以善言不入于耳。如今聽了這番正論,就不覺動了悔過之心,不消強逼,他竟有個反邪歸正的意思,就對孤峰道:「弟子所做的事,原不是正人君子所爲。只因世上有錢的人自家不肯揮霍,所以要去取些出來,替他做幾件好事,只想爲人,竟不想著自己。照師父說來,弟子作孽多端,陰陽二報是不免的了。但不知從此回頭,可還懺悔得去?」孤峰指著頑石道:「他的罪孽比你還重得多,只因一心向善,就感動了天心,把還債的女兒都替他收了回去。這是你親耳聽見的話,不是貧僧附會出來的。即此一推,懺悔得去懺悔不去就知道了。」
頑石見他有向善之心,不勝之喜,就把自己三年之前只因不受師父的教訓,所以肆意妄行,後來的報應,句句合著他所言,不可不以小弟爲鑒的話砥礪一番。
賽崐崙定了主意,當日就拜孤峰爲師,削了頭髮,立志苦修,不上二十年,成了正果,與孤峰、頑石一同坐化。可見世上的人,沒有一个不堪作佛,只因被「財」、「色」二字束縛住了,不能跳脫迷津,超登彼岸,所以天堂之上,地廣人稀;地獄之中,人稠地窄。玉皇大帝,清閒不過;閻羅天子,料理不來。總是開天闢地的聖人多事,不該生育女子、設立錢財,把人限到這般地步。如今把兩句《四書》定他的罪案,道:「『始作俑者』,『其惟聖人乎』?」
【評:開手處感激聖人,收場處又埋怨聖人。使聖人歡喜不得,煩惱不得,真玩世之書也。仍以《四書》二句爲聖人解嘲曰:「知我者其惟《肉蒲團》乎?罪我者其惟《肉蒲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