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蒲團·卷之三

第十五回 同盟義讓通宵樂
姊妹平分一夜歡


詞云:

春宵無奈時光迅,訴與羲和偏不閏。願將白璧幾千雙,換取夜光珠一寸。
天邊懸作菱花鏡,照取紅顏看綠鬢。世人不起我常眠,庶使風流無別恨。

權老實報讐的因果雖不曾說完,十分之中,已經叙過八九,那一二分,少停再叙。

如今且把未央生得意之事暢說一番,索性等他樂到極處,好到後面一齊煩惱。他自那一夜摟住香雲細談往事,知道那三个美婦都是他一家,兩个少年的,又分外心投意合。只因話長夜短,兩个又要幹事,工夫值钱,竟不曾問那三个婦人叫甚麼名字,三个丈夫是甚麼別號,家住在那裏,與他遠近何如。直到第二夜過去,方纔補問。香雲道:「我叫他姑娘的那一个,是花朝日生的,名字叫做『花晨』。我們一來因他名分尊,二來見他年紀大,不好唤他名字,相見的時節,大家都叫他『晨姑』。丈夫死過十年了,他心上要嫁,只因生下个遺腹子,累住了身,不好嫁得,所以無可奈何,只得守寡。我叫他妹子的那兩个,就是他嫡親侄婦,大的叫做『瑞珠』,小的叫做『瑞玉』。瑞珠的丈夫別號『臥雲生』,瑞玉的丈夫別號『倚雲生』,兩个是同胞兄弟。他三分人家,門戶雖然各別,裏面其實相通,只當是一門出入,時刻見面的。只有我遠一步,也只隔得幾家門面,揔來都在這條巷內。我昨日與你相見,只說你搬來的意思是爲他們三个,所以住了半年不來理我。我故此發急起來,那裏曉得沒有此事。」

未央生聽了這話,愈加歡喜。又記起賽昆侖舊日之言,曾說那兩个富貴女子在娘家是姊妹,在夫家是妯娌,恰好兩个丈夫的別號又與今日所說的相同,可見賊眼與色眼一樣,同是一絲不漏的。就問香雲道:「昨日蒙你盛情,把兩位令妹一齊許我,但不知到那一个日子纔許我相會?」香雲道:「也快了。再過三五日,我就要過去,少不得同他說明,就引你去相會。只是一件,我一去之後,就不回來,這張床上不是我們作樂之處了。」未央生吃一驚道:「這是甚麼原故?難道我搬來就你,你倒要搬去避我不成?」香雲道:「有个原故在裏面,我便不回來,你可以常來看我。看我的時節,就可以會他,是一舉兩得的事,你不要怕。」未央生道:「這句話,我究竟不明白,你快些講來。」香雲道:「你聽我說。我家丈夫就在他家處館,那兄弟兩个是我丈夫的學生,文理都不齊,怕做秀才要歲考,兩个一齊緣了例,目下要進京坐監。他兩个是離不得先生的,少不得我家丈夫要同他進去。他怕我沒人照管,要接到他家,等我姊妹三个一同居住。這數日之內就要起身,所以我一去之後就不回來,只好在那邊相會了。」

未央生聽到此處,一發喜上加喜,竟像是天地鬼神有意奉承他,把三个男子一齊打發開去,三个婦人一齊撮合攏來,好等他肆意宣淫、無所忌憚的意思。果然數日之後,師徒三个一齊起身。起身的那一日,就把香雲接去。

香雲與未央生兩个正相與到好處,那裏離得長久?少不得一見之後,三言兩語就要透露出來,好商量定了,領他來幹事。爲人之念只好三分,爲己之念,還有七分不止。對瑞珠、瑞玉說了幾句閒話,就問他道:「你兩个這一向可曾再到廟裏去燒香?」瑞玉先答應道:「燒過一次就罷了,難道只管去燒?」香雲道:「有那樣標致男人磕你的頭,就三日五日去燒一次也不爲過。」瑞珠道:「香倒要去燒,只是沒有扇子送他,不好空手去得。」香雲道:「賢妹不要笑我,我的扇子固然送折了本。就是你們兩个,雖然受了幾拜,也不曾見他的魂靈跟了你們回來,只好磕幾个空頭,哄你害害相思罷了。」瑞玉道:「這倒也是个眞話。我們姊妹兩个說起這樁事,就有些解說不出。爲甚麼那个男人這等虎頭蛇尾?若照那樣顛狂起來,就像等不得第二日,當晚就要跟來的一般。及至等到後面,一些踪影也沒有。既然這等寡情,何不省了那幾个頭不磕也罷?」香雲道:「我聞得人說,他終日在那邊思想,只是尋你們不著,也叫他沒奈何。」瑞珠道:「我們兩个他倒未必思想,只怕對了那把扇子睹物思人,要害起相思病來。」香雲道:「扇子的相思,他倒果然害過,不是假話。只是還喜得病根不深,容易醫治,如今倒勾過帳了。只是磕頭的相思害得沈重,一時醫他不好,將來害死,只怕要你們償命。」

瑞珠、瑞玉二人見他口裏的話說得可疑,就一齊相到臉上去看他顏色何如。香雲一面說,一面笑,也做出一種驕人的光景。兩个一齊道:「看你這樣得意,莫非果然弄上了手,把扇子的欠帳勾過了不成?」香雲道:「也差不多,偏背你們二位與他勾帳過了。」兩个聽見這一句,就像科場之後不中的舉子,遇著新貴人一般,又慚愧又羡慕,硬賠个笑臉回覆他道:「這等,恭喜新添了个得意的姐夫,不曾賀得。」他這一句話有三个意思在裏面:一來妒忌他,二來譏誚他,三來還說未必果然到手,是頑皮女子與人取笑的話。他若沒有此事,聽見這一句,自然要沒趣起來。誰想香雲竝不羞慚,還愈加得意,竟對他們道:「你們雖然不曾賀我,這鐘喜酒是少不得的,終有一日要辦出來奉請。」瑞玉道:「這等,新姐夫在那裏,可肯借我們看看?」香雲故意作難道:「你們都是見面過的,頭都磕過了,何須再要見得?」瑞玉道:「當時是陌路之人,他便磕頭,我們不好回禮。如今是至親瓜葛了,何妨再會一會?待我們回他个礼,叫幾声姐夫,替你親熱他親熱也是好的。」香雲道:「要見有何難!隨你寅時要見,寅時就叫他來;卯時要見,卯時就叫他來。只怕一見了面,又要象那日磕頭的光景,瘋癲起來,得罪了二位賢妹,不成體統,所以不好會得。」瑞玉又道:「他起先沒人拘管,所以輕舉妄動。如今有你這个吃醋的人立在面前,他怎麼還敢放肆。」瑞珠對了瑞玉道:「你這些話都是枉說的!他心上的人,怎麼捨得把與別个見面?當初結盟的話雖是那般說,那裏依得許多?有苦便好同受,有福那裏好同享?如今只是哀求他,不要追吃以前的醋,把磕頭的話置之不問,也就勾得緊了,怎麼還想別樣的事?」

香雲聽了這些話,知道他發急了,不好再講笑談,就認眞回覆道:「你不要發急,我不是那樣的人。若還要獨自受用,不與你們同樂,只消住在家中不肯過來,終日終夜同他快活就是了,何須帶了自己的醋到別人家吃起來?我今日肯對你們說,就可見不是歹意了。如今只要從公酌擬,定一个大中至正之法,使見面之後,彼此相安,大家沒有爭兢,我就叫他進來同你們相會就是。」瑞珠道:「你若肯如此,也不枉結拜一場。就求你立个規矩,我們一概遵依就是了,何須要我們酌擬。」香雲道:「我當初與他見面也在你們之先,後來與他相處也在你們之先,論起理來,就該有个妻妾之分、大小之別,凡事要占些便宜,我得一半,你們兩个共得一半纔是。只因是相好的姊妹,不好這等論得。別樣的話,揔不必提起,只是序齒罷了。無論日間取樂、夜裏行房,揔要自大而小,從長而幼,不可像闕黨童子,居位竝行,使先生長者不能孤行獨坐,有礙手礙脚之病。就是言語態度之間,也都要留些餘地,不可以少年之所長,形老成之所短,使他有後來居上之評;不可以新交之太密,使舊好之漸疎,使我有前魚見棄之恨。若依得這幾句話來,自然情投意合,不致參商了,你們肯依不肯依?」瑞珠、瑞玉一齊答應道:「這番議論是公道不去的了,只怕你不肯,我們有甚麼不依?」香雲道:「這等,取一幅單箋過來,待我寫字去喚他。」瑞珠、瑞玉歡喜不過,取箋的取箋,磨墨的磨墨,香雲提起筆來,寫出兩句詩道:

天台諸女伴,相約待劉郎。

寫了這兩句,就丟下筆來,把單箋折做幾折,要放進封筒裏去。瑞玉道:「爲甚麼只寫兩句,後面竟不續完?這首詩叫做甚麼體?」瑞珠道:「我曉得雲姐的主意,是捨不得他搜索枯腸,留那兩句待他續來,省得再寫回帖的意思。你也忒煞愛他了!」香雲笑一笑,就把詩封好,交與丫鬟,分付拿到自家房裏從板壁縫中丟過去,討了回字轉來。

丫鬟去後,三个人又講前話。瑞珠道:「我且問你,你是怎麼樣一个法子引他到家裏去的?如今睡過幾夜了?」香雲就把他住在隔壁,撬開板壁,夜間鑽過來,日間鑽過去,共睡幾夜的話,對他說了一遍。瑞玉道:「這等,他的本事比姐夫的本事何如?」香雲道:「若說起本事來,竟要使人愛殺。你們兩个不過看見他的面貌,面貌的標致雖然世上沒有,還是畫匠畫得出,塑匠塑得來的。他那副本錢竟是一件至寶,從來婦人女子不但不曾見過,連說也不曾聽見說過的。」瑞珠、瑞玉聽見,一發踴躍起來,一遞一句的問他,就像未考的童生,遇著考過的朋友,在试館門前扯住了問題目一般,是大是小,是長是短,出經不出經,給燭不給燭,件件都要問到。彼時正在吃飯之後,碗碟未收。香雲怕口裏形容不出,不若示之以形。見他問多少長,就拈一根牙筯對他道:「有如此筯。」見他問有多少大,就拿一个茶鍾對他道:「有如此鍾。」見他問堅硬不堅硬,就指著一碗豆腐對他道:「有如此腐。」瑞珠、瑞玉兩个一齊笑起來,道:「這等是極軟的了。既然如此,要他長大何用?」香雲道:「不然。天下極硬之物,莫過于豆腐,更比金銀銅鐵不同。金銀銅鐵雖然堅硬,一見火就軟了。只有這件東西,放在熱處他就越烘越硬起來,他那件東西也是如此,是幹得硬、弄不軟的。我所以把豆腐比他。」瑞珠、瑞玉道:「我不信有這件至寶,只怕還是你形容太過。」香雲道:「我這些話,莫說不是虛譽,還不曾盡其所長。他另有兩種妙處,不在長大堅硬之中,說來你一發不信,只好到做事的時節,你自家去驗出來罷了。」瑞珠、瑞玉道:「你說就是了,管我們信不信。」香雲不肯輕說,直待他問到急處,方纔把先小後大,先冷後熱的話,次第形容出來。瑞珠、瑞玉聽了,不覺慾火上升,耳紅面赤,但願他即刻走來,寒溫也不叙一句,就扯上床,好試他的絕技。

誰想丫鬟去了半日再不見來,原來未央生不在家,他坐在房裏等候,被書笥看見,也從板壁洞裏爬過來,兩个大弄了半日。直待未央生回來之後,把書丟過去,方纔討得回字轉來。回字一到,三个人就擠在一處,拆開來看。只見他果然會心,不曾另寫回帖,就在原詩後面續兩句道:

早備胡麻飯,相逢節餒腸。

瑞珠、瑞玉看見,知道今夜的好事是萬無一失的了,各人都要走進房去鋪床曡被,洗浴熏香,好等他來幹事。正想要走,被香雲止住道:「你們兩个且慢些走開,就把今夜的次序議一个妥當,省得到臨事之時,个个要想爭先,人人不肯落後,被他看出破綻來。」瑞珠心上明曉得他睡過幾夜,該當讓人。除了香雲,自然是他,沒有今夜就序齒之理。心上雖然如此,口裏故意謙遜道:「你方纔做定規矩了,自長而幼,自大而小,不消說是你起頭,還有甚麼議得?」香雲道:「論理原該如此,只是今夜之事又當別論。自古道『先入者爲主,後入者爲賓』,我同他宿過幾夜,就要筭作主人了。今晚且序主客之礼,等你們兩个各人睡了一次,然後纔序長幼,這是至當不易之論,你們不要虛謙。只是一件,除了我筭自然該從珠妹起了。只是你們兩个,還是每人一夜,睡个完全的好?還是每人半夜,睡个均勻的好?你們自己商議定了,回我的話。」

只見瑞珠、瑞玉二人你相了我,我相了你,再不則聲。相了一會,瑞珠對香雲道:「我們兩个自己不好說得,你是个家長,随家長分付下來就是了。」香雲道:「每人一夜,覺得像意些,只是難爲了侯缺的,還是每人半夜罷。」

他話便說這一句,還是疑而未定之辭,要等他兩个答應了方纔定議。誰想他兩个各有隱情,不好說得,只是閉口不言。香雲道:「你們不說的意思,我知道了。前面的一个怕他不肯盡歡,要畱量去赴第二席,所以不應;後面的一个怕他是强弩之末,幹事的時節沒有鋒鋩,所以不應。我老實對你說,他的本事是一个當得幾个的。」對著瑞珠道:「你就同他睡一夜,也只好做半夜實事,只怕還不到半夜,你就要求免了,落得交與下手去。」又對瑞玉道:「自古道,『酒醉後來人』,况且他那壺酒又分外是下半壺好吃。你兩个不必狐疑,竟是這等罷了。」瑞珠、瑞玉的隱情被他參破,又决了心上之疑,就一齊答應道:「依命就是。」

三个計議定了,香雲就分付丫鬟立在門前去等。不多一會,就把未央生領了進來。瑞珠、瑞玉見他來到,也還假糚个羞怯之容,都退後一步,讓香雲招接他。未央生見了香雲,深深作一个揖,爬起來道:「請兩位小姨過來相見。」香雲每一隻手扯住一个同他相見。見過之後,瑞珠喚丫鬟拿茶。香雲道:「不消喚茶。他爲你們兩个也想得苦了,各人把口裏的瓊漿送些過去,當了茶罷。」一面說,一面把他兩个的手交與未央生。未央生接到了手,就雙雙摟住,把自己的舌頭先伸在瑞珠口裏,等他咂了一會,又伸在瑞玉的口裏,也等他咂了一會。然後把三張口合在一處,湊成一个「品」字,又把兩根絳舌一齊含在口裏,咂了一會,方纔放手。

瑞玉恐怕夜深了,耽擱自己的工夫,連忙走到厨下去催擺夜飯。未央生道:「天色晚了,大家睡罷。」瑞珠道:「胡麻飯還不曾吃,怎麼就講要睡?」未央生道:「方纔飲過瓊漿,也當得胡麻飯了。」還不曾取笑得完,只見飯已取到。未央生上坐,香雲下坐,瑞珠居左,瑞玉居右。四个人吃了夜飯,將要收碗,未央生扯了香雲到背後去問道:「請問娘子,今夜是怎麼樣的睡法?」香雲道:「我預先替你酌擬定了,上半夜是阿珠,下半夜是阿玉。」未央生道:「這等,娘子呢?」香雲故意試他道:「我是中半夜。」未央生道:「這等也好。」香雲道:「這个『也』字來得古怪。莫非怪我不公道,要像吃魚的一般,自家取了中段,將頭尾兩截去與別人,使他有骨多肉少之歎麼?這等,你把工夫用在兩頭,中段取小些就是了。」未央生道:「怎敢如此!只怕走來走去躭擱了工夫,求娘子說一聲,不如大家同睡了罷。」香雲道:「我曉得你的主意,不是怕走,揔是心上太貪,捨不得丟那一个,要像方纔親嘴一般,上面寫品字,下面寫串字的意思。這樣睡法,少不得有在後面。如今初會之際,且不要如此。我方纔的話是哄你的,今夜我且恬退一夜,讓他們兩个受用。你照起先的話,上半夜睡阿珠,下半夜睡阿玉。只要爭氣些,應得我的口來就是了。」未央生道:「那个不消分付,只是忒難爲你些。」兩个說明白了,香雲就叫丫鬟掌燈送未央生与瑞珠進去。自己怕瑞玉難過,陪他說了一會閒話,方纔就寢。

瑞珠與未央生進房之後,你替我寬衣,我替你解帶,兩个走上牙床,就行樂事。初幹之際,頗覺艱難,瑞珠也不能勝任,虧得日間的話說得好聽不過,知有將來之樂,足償此際之苦;不受此際之苦,焉得將來之樂?所以咬住牙關,任他衝突。只因自己有心要驗他那件至寶,時時刻刻望他大起來,時時刻刻望他熱起來,所以他裏面的寬緊冷煖比別的婦人愈加覺察。只見抽到後面,果然越弄越大,越幹越熱,竟像是个絕大的角先生,贯了一肚滾水,塞進去的一般。就是不抽不動,留在裏面也要快活起來,何况有活潑流行之趣?方纔知道日間所言不是虛譽,「至寶」二字竟可做此物的別名。就把未央生緊緊摟住,撲幾撲,道:「我的心肝,你這樣一副標致面孔,也想得幾千个婦人殺了,爲什麼又有這件至寶生在身上,難道要把普天下的婦人都想死了不成?」未央生道:「弄得人死,纔想得人死!心肝,你捨得一條性命,等我弄死了麼?」瑞珠道:「遇著這件狠東西,難道還想要活不成?只是讓我多幹幾次了死纔死得甘心,不要頭一次就送了我的性命。」未央生道:「今晚與令妹平分,就死也只好半死,料想不到全死的地步。若到明後夜,就不可知了。」說過這一句,就翻天倒地幹起來。瑞珠的陰戶雖深,花心生得極淺,只消進一二寸就撓著痒筋,所以抽送之間再沒有落空的時節。抽到半千之後,就要死要活起來,口裏不住的叫道:「心肝,我不止半死,竟要全死了!求你饒了罷!」未央生要見所長,聽見這些話只當不聽見,力也不歇,從一更幹起,直幹到二更,只見他四肢癱軟,口裏的冷氣直沖,未央生知道不是勁歒,就住了手,緊緊摟住睡了一會。

瑞珠醒轉來道:「我的心肝,你怎麼這等會幹?我這條性命,不消說,要送在你身上了。如今妹子在房裏等,你過去罷。」未央生道:「黑魆魆的,我那裏摸得去?求心肝起來領我一領。」瑞珠道:「我被你弄得手酸脚軟,那裏爬得起來。叫丫鬟送你去罷。」就唤一个丫鬟起來,挽了未央生的手,送他過去。

那个丫鬟是个十五六歲的處子,起先聽見他們幹事,弄得山搖地動,陰中騷痒不過,淫水不知流去多少。如今捏著未央生的手,又在黑暗之中,那裏放得他過。去到一个僻靜去處,就立住了不走,對未央生道:「你怎麼這等狠心,方纔那樣好滋味,竟不使我嘗一嘗?自古道:『過水田,不愁旱』。如今從我關上經過,難道鈔也不納一納,竟要漏稅過去不成?」說了這幾句,就把一隻手摟住未央生,一隻手去脫自家的褲子。未央生見他情極不過,不好推辭,只得要犒他一犒,就教他睡在懶櫈之上,自己扒開了陰物,然後取出陽物來,唾沫也不搽,對了陰物竟抵。那丫鬟不曾經人弄過,直說他這件東西是好吃的湯水,所以扯住他弄,還愁他不肯弄,那裏曉得是一鍾燒酒!辣芥不曾吃過的人,聞見氣味就要咳嗽起來的,見他抵一下就喊叫起來。未央生見是原來頭,不曾開封過的,就搽上許多唾沫,緊緊朝裏面一抵。他又叫起來道:「成不得!照像這樣起來,一些好處也沒有。爲甚麼同是一件東西,我弄了就苦楚,主母弄了就快活,這是甚麼原故?」未央生就把初次幹起定要皮破血流,直要幹到十遭廿遭之外,方纔會快活的話說與他聽,又安慰他道:「我的本錢忒大,你當不起。我有个小厮,叫做『書笥』,他的本錢還小。明日帶他進來,先替你幹幾次,然後等我幹,就不妨了。」丫鬟感激不盡,就立起身來,繋了褲帶,引他行走。

走到瑞玉門前,只見明燭輝煌,點在房裏伺候。聽見外面走響,就叫丫鬟開了房門,把他招接進去。未央生走到床前,叫一聲道:「心肝,我來遲了,你不要見怪。」瑞玉道:「你索性在那邊睡了罷,爲甚麼辛辛苦苦又走過來?」未央生道:「半夜不得親近,心上已不安之極了,怎麼還經得成夜不來?」這句話說得完,身上的衣服已脫盡了,就揭開被窩,爬上肚去,挺起陽物就幹。

初幹的時節,少不得與瑞珠一般,定有一番痛楚,不消說得。幹到妙處,那種要死要活的模樣,更比瑞珠不同,使人看了竟要可憐起來,捨不得再弄他的光景。爲甚麼原故?他的年紀比瑞珠小三四歲,身體也在瘦弱一邊,肌膚之嬌嫩,竟無一物可比。胸前兩个肉峰,竟像雌雞肚裏破出來的軟蛋,身子壓下去就要壓破了的一般。至于身体之柔軟,態度之嬌怯,就是立在階前,尚怕隨風吹倒;坐在椅上,還要東扶西靠的人,那裏經得幹事之時那番揉搓?所以抽到數百之後,星眼微撑,朱唇半啓,心上有話,口裏說不出來,無非是怕弱体難勝,香魂欲斷,再抽一會,定有性命之憂,要未央生罷送停抽,好等他甦醒的意思。未央生看了,心上憐惜不過,就問道:「嬌滴滴的心肝,你經不得再弄了麼?」瑞玉答應不出,只把頭點一點。未央生流水爬下去,等他蘇息一會,要幹又經不得再幹,不幹又愛他不過,只得把他抱上身來,睡在肚子上面,伏伏貼貼,一覺直到天明。

香雲与瑞珠兩个清早起來,要商量个長久之策,就到瑞玉床前催未央生早起。揭開帳子一看,只見瑞玉倒在上面,未央生倒在下面,就叫醒來,取笑他道:「今夜點燈,不消買得蠟燭了!」瑞珠道:「油倒熬出許多來,沒有甚麼蠟燭,不要冤屈別人。」姊妹三个取笑了一會,就與未央生商議道:「你如今曉去夜來,終久要被人看見。就是你自己家裏的人見你夜夜不回去,疑心有外遇,也要根究出來。怎麼樣生个法子,索性在這邊住幾時,連日裏也不回去,時刻相同。不必定要幹事,就是下下棋、做做詩、說說笑話也是快活的,你可有這个妙法?」未央生道:「我不曾來的時節,就把絕妙的著數下在那邊了,不到這个時候纔費商量。」三个一齊問道:「甚麼著數?」未央生道:「我新娶的小妾現今懷孕在身,幹不得事。我昨日同他商量,只說離家日久,不曾回去看看,不如趁你懷孕之時,到故鄉去走一次,往返只消三个月,就好轉來看你分娩了。省得到分娩之後,又要回去,妨了我們作樂的工夫。他說我這句話極講得是。我本日回去就收拾行李,帶一个小价出門,只說回故鄉去,竟挑到你家來。這三个月之中,莫說做詩下棋說笑話,就是要串戲,也串得幾本出來了。」三个女子聽見,一齊跳躍起來,道:「是陳平想不出來的妙策!」未央生道:「還有一句話要與三位商議。我身邊有兩个伴當,一个老實些,一个伶俐些。我如今把老實的丟在家裏,把伶俐的帶他出來。只是那个小价也有主人之風,是好色不過的。若不把些甜頭到他,他就坐不住,要回去了。一走回去,就要弄出事來,却怎麼處?」瑞珠道:「這个不難,我們家裏有的是丫鬟,到臨睡的時節,都交與他,随他去作樂就是了。不但繋伴當之身,還可塞梅香之口,省得我們的男子回來他要去學舌。」未央生道:「說得有理。」四个人計議定了,就把未央生打發回去。當晚就挑行李過來。

從此以後,不但未央生醉臥群芳,享盡溫柔之福,連隨身的伴當也做了个小小林逋,遶房盡是梅妻,幾被眾香熏死。只可惜故園春色一旦飄零,使人有不堪回首之歎耳!

【評:香雲不吃同盟之醋,而肯以鍾愛之人公之同好,雖所爲出于不正,而交情亦自可取。求之男子中,正不可得。今之同盟弟兄所共圖之事,亦未必盡出于正,而嫉妒之心更有甚于不同盟者。此等男子,幸不生爲婦人;若爲婦人,必極盡天下之淫行而後止。】

字數:7091,最後更新時間:2022-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