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道德經論兵要義述
    1. 卷之二
      1. 大道廢章第十八
      2.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3.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4.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5.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6.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7.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8.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9. 重爲輕根章第二十六
      10. 善行無轍跡章第二十七
      11.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12. 將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13.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14.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15.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16.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17.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18.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19.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20. 道常無爲章第三十七

道德經論兵要義述


卷之二

朝議郎使持節漢州諸軍事守漢州刺史充威勝軍使賜緋魚袋王真上


大道廢章第十八

臣真述曰:大道既隱,下德有爲,仁義之行遂從此始。巧智、小慧、大偽生焉,孝慈出於不和,忠臣生於昏亂,兹亦美惡相形之謂也。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臣真述曰:此言絕有跡之聖、棄矜詐之智,則人受大利矣。故曰:百倍。又仁生於不仁,義生於不義,今欲令絕矯妄之仁、棄詭譎之義,俾親戚自然和同,則孝慈復矣!又絕淫巧、棄私利,則兵革不興。兵革不興,則盜賊不作矣!然猶恐後代不曉正言若反之意,故又曰:「此三者以爲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思寡欲。」夫見素者,外其質野之容;抱樸者,內其真實之意。又思慮嗜欲者,人之大性存焉。可節也,不可絕也。故勸王侯令少之寡之,則國延其祚、人受其賜也。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臣真述曰:絕日益之學,則無憂矣!唯之與阿,善之與惡,相去甚近。又戒其人曰:何故不恭而好慢邪、去善而爲惡邪,豈不甚惑哉!故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今眾人熙熙然大荒乎,嗜欲常如對享太牢之饌,共登陽春之臺。縱放其情,無央極哉!是以,道君曰:我獨泊然靜默,若嬰兒之未有所知。有如乘其車乘,悠悠未有所止,此蓋示人以謙卑退讓之貌,不學眾人矜誇炫耀,自言智慧有餘也。故下文又曰:「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言我豈若愚人之心哉,言非也。我但昏昏悶悶,忽忘若晦寂而無所止。獨頑似鄙,獨異於人,而貴食母。夫食者,服也;母者,道也。蓋欲勸君服道於身,以處無爲之事,則兵革自戢,天下獲安矣!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臣真述曰:孔,甚也。言甚大德之形容,謂天地也。天地因道而生,承道而化,故曰:「唯道是從」。「道之爲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言太初之氣,從無入有之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言太始之氣,因有成形之謂。「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言男女媾精,萬物化生,雖在窈冥之中,常不失其信。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又言萬物始生,皆自于恍惚窈冥之中,故曰:「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臣真述曰:此章所言曲者,謂柔順屈曲之義也,非謂回邪委曲之徒也。自此以下皆正言若反之意。是以,聖人抱一者,唯抱此曲全之道,以爲天下之法式也。又從「不自見」以下四節,皆不爭之道也。故曰:「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天下莫能與之爭,則兵戰自然息矣!故曰: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以此曲全之道,而歸根於正靜者也。治軍治國之道先此爲妙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臣真述曰:希言者,無爲無事之謂。但使爲上者希其言、省其事,即合於自然之道也。又理國、理戎,皆忌於繁促猛暴之政,故舉飄風驟雨之喻以明之。夫同道同德之順也,同於失者,失亦得之,以其迷日固久,同失之人,各自得之,亦俱不知是失。故曰:「失亦得之」也。信不足者,此言下信不足,亦由上之人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臣真述曰:凡踶跂闊步之人,皆不得正立而安行者也。此論躁競之徒,舉兵動眾皆不得中正之道也,而況自見其明、自是其彰、自伐其功、自矜其長。故聖人舉此餘穢之食,贅醜之行,總皆惡之,則有道者安得而處之哉。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臣真述曰:此一章極言道體無狀之狀、無象之象、無名之名、無物之物,故曰:「強爲之名,曰大。」凡言大者,無窮無際之謂也。且群方廣大,道無不之。之,猶逝也。逝而不已,必遠;遠而至極,必還。故曰:返也。此言道之周行,無所不在,故爲天下之母。母者,道之宗;宗者,一也。故經曰:「王侯得一以爲天下貞。」此所謂能以眾正,可以王矣。是以三才相法,以至於道。道乃法其自然。故王者法其自然,則能事畢矣。

重爲輕根章第二十六

臣真述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又靜者,仁之性也。古之所謂君子者,通言天子與諸侯也。終日行者,言君子假如終竟,一朝一日之行,亦必須崇備法駕,居其輜重之中,以謹其不虞也。輜重者,兵車營衛之具也。又言人君雖有離宮別館,超然高邈,豈可以萬乘之重,自輕於天下。此又深戒其單車匹馬,潛服微行之失。是以,輕舉則失於爲君使臣之禮,躁動則失於爲臣事君之義。豈可不畏哉!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其是之謂乎!

善行無轍跡章第二十七

臣真述曰:無轍跡者,行無行也。無瑕謫者,守中也。不用籌策者,戰必勝也。不可開者,守必固也。不可解者,無端緒也。此五善者,皆聖人密謀潛運、不露其才、不揚其已、不顯其跡、不呈其形,常欲令戢兵於未動之際、息戰於不爭之前。是以,國無棄人,人無棄物,此皆襲用明聖之妙道,以至是乎!又聖人不立德於人、不衒仁於物,但使百姓日用而不知,故亦不尚師資之義。然恐眾人不寤至理,以爲大迷,深論奧旨,誠爲要妙也。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臣真述曰:夫爲人君者,已有雄才英略、盛容猛氣矣,又居至尊之位、處兆人之上,六軍環衛、百司具存,不惡而嚴矣、不怒而威矣。故常欲令守其雌,靜如爲天下之溪。溪者,沖虛容受、藏疾納污之地也。夫如是則其德常不離於身也。復歸於嬰兒,言其守道懷德,其性還如嬰兒,真常未散,使矯偽之端不能入其心境也。

又雖知其明白皦潔,要令常守拱默闇然之道,乃可爲天下法式。夫如是,則其德無有差忒,復歸於中正之極也。夫榮辱者,相隨之物也。人君能知其榮華倏忽而來,常思困辱襲其後者,則爲天下谷。谷與溪,義同也。以是道德常足,復歸於樸。樸者,元氣之質也。故聖人散樸,則爲器量;用人,則爲官長。大制者,謂制天下國家也。夫制天下者,豈有細碎割截之事邪!故曰:大制不割。

將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臣真述曰:此一章,道君特言非望之人將欲取天下而爲之者,吾已見其不得也。爲之者,謂興動兵戎之事也。故曰:天下神器,不可爲。不可爲者,言不可用干戈而取之也。若以此爲之者,必敗也。以此縱有暫執而得之者,亦旋而失之也。故物有行有隨、有煦有吹、有強有羸、有載有隳者,皆禍福之倚伏也。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將欲立於中道,守之無怠戒之至也。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臣真述曰:此一章特戒將相輔弼之臣也。言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強於天下。其事好還者,臣敢借秦事以言之。李斯、趙高、白起、蒙恬之類,皆不以道佐其主,而直以武力暴強吞噬攫搏,焚《詩》《書》、坑儒士、血趙卒四十餘萬,其於所下之處,悉殘滅之,使無遺種。始皇猶獨鶚視天下,未足其心。雖天祿已終,而毒螫之餘仍相殘害。不經時而土崩魚爛矣!是以,胡亥弒於望夷,子嬰戮於咸陽,扶蘇死於長城,李斯父子糜潰於雲陽,白起齒劍於杜郵,趙高取滅于宮闈,此皆事之還也。又師之所處,荆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且「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十萬之師在野,則百萬之人流離於道路矣!加以殺氣感害、旱疫相乘,災沴之深莫甚於此。故善爲將者,當須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不得已者,是聖人用兵之要道也。即是宜果行勿強之道,不伐其功,不樂殺人,恬淡爲上,雖勝不美,此是果而勿強之義也。夫物壯則老,師曲之謂也。所謂早已者,言不道之師早當止已,而勿復進用,向使李斯、白起之師早圖退止,豈有自焚之禍邪。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臣真述曰:兵者,劍、戟、戈、矛之類也。佳,好也。言器械者,唯修飾犀利珍好者,適是不善之器也。又左陽爲吉,右陰爲凶,君子必不得已而用之,則當以恬淡爲上。恬是安靜,淡無味也。言戰陣雖勝,當須淡而無味。故曰:不美美之者,則爲喜樂於殺人也。且所殺者皆吾人也。吾人也,安得而樂殺之。必也樂殺之,則王者何以得志於天下也。

又古者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爲所殺者皆吾人,安得不以喪禮處之乎!後代則不然,師徒所征之處,大抵成敗相半矣!設有一勝,必先以大帛顯書其事,露布其文,彼主將者仍皆以十作百、以百爲千、以千爲萬,用要其功上之人,或知其詐欺,且借以爲勢,務立其威,此則使人怨於顯明之中,神怒於幽闇之處。故曰:「不可以得志於天下矣!」如此爲將,豈得謂以道佐人主乎!

道常無名章第三十二

臣真述曰:樸者,道之實。以其精妙微細,無所不在,故曰:小也。言王侯若能守此微妙之道,常能無爲清靜,則萬物自來賓服矣!天地陰陽,自然和合矣!甘露時雨,自然降潤矣!如是則言不令人人自得其均平矣!由此之故,始復制致萬物之名。物既有名,則夫君臣上下萬物萬事,無不各知其所止矣!故爲君者,知止於仁;爲臣者,知止於忠;爲子者,知止於孝;爲朋友者,知止於信;爲夫婦者,知止於義;爲干戈者,知止於戢;爲賦斂者,知止於薄。既各知其所止,故皆得不至於危殆也!譬如道在天下,用之爲治,猶川谷之與江海,言其感應走集、晝夜朝宗無時休息也!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臣真述曰:夫測度淺深、聽言觀行,人焉廋哉!此庶可以智知,故曰:「知人者智」。至於澄心內照,無我無人,了然自知,非明孰可?故曰:自知者,亞聖之稱,言人自知之難也。夫嬴不及霸,始僣稱皇項,未及強而先稱霸然。秦兼天下,楚伏諸侯,併吞則六國逡巡,叱吒則三軍辟易。夫如是,適可謂有力而勝人者也。夫有力而勝人者,未嘗不終爲人所勝。若乃周家忠厚之德,豈不謂自勝者歟!且避狄愛人,從之者如市。觀兵誓眾,闇會者如期,是以前徒自攻,一戎大定,至其末裔凌遲,諸侯力政,猶不敢爲主,海內空位四五十年,斯豈不謂自勝者歟!故曰:能成霸王者,必得勝者也;能得勝者,必強者也;能強者,必能用人力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者也。故強大者有道,則不戰而克;小弱者有道,則不爭而得。又知足之富,貨財無數,人之道也;自強其志,乾乾不息,天之道也。善守其道,不失其所,非久而何?慎終如始,則無敗事,非壽而何?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臣真述曰:此言大道汎然盈滿天下。可左可右者,謂萬物無不從也,無不在也。萬物所以恃之而生育長茂,亦所辭謝其恩。功成而不名有者,言聖人順道而理,加以無心之愛,被以無情之養,故不爲萬物之主。自然常無所欲,此豈可名之爲小邪!又萬物悉皆歸之,而聖人以至公之道御之,亦不曰:我爲萬物之主。此豈得不謂之大邪。是以,聖人常不爲大,故能成其大,明矣。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臣真述曰:天垂象,聖人則之。言王者執持大象,不失其道,則天下之人無不歸往,往者又皆以道德安之、養之,使其通泰無害,則何異於置飲食宴樂於康衢之上,而悅飽行過之人哉!又以微妙之道,治軍行師,皆以恬淡無味爲上。自然無形無跡,故使視聽者不可得而聞見也。又大道之行,愈多愈有,無盡無窮,故曰:用之不可既。既,盡也,已也。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臣真述曰:此一章正言其天地鬼神害盈福謙之義也。言治國治軍者,必須仰思天道、俯察人事,常宜深自儆戒。曰夫天時人事,乃今固開張我者,莫將欲歙斂我乎;乃今固強大我者,莫將欲弱小我乎;乃今固興盛我者,莫將欲廢黜我乎;乃今固饒與我者,莫將欲劫奪我乎。王侯若能始終戒慎若此者,可謂知微、知彰矣!

故下文云:「柔弱勝剛強。」此亦非謂使柔弱之徒,必能制勝剛強之敵,直指言王侯者已處剛強之地,宜存柔克之心耳!故謙卑儉約,即永享其年;驕亢奢淫,即自遺其咎。蓋物理之恒也。聖人猶恐不悟,下文又切戒之曰:「魚不可脫於淵。」魚,喻眾庶也;淵,喻道德也。夫王者理人,當須置之仁壽之域,使魚在深水之中,常無困涸網罟之患,則獲其安樂矣。又先王耀德不觀兵;兵者,國之利器也,固不可以示見於人。兵者,戰而不用,存而不廢之物,唯當備守於內,不可窮黷於外者也。若示人於外,終有敗績之辱,豈不慎哉!

道常無爲章第三十七

臣真述曰:夫常道者,謂無名之始。道常者,謂有名之初。故本初無字,乃爲一氣之宗,亦既有名爲萬物之始。又道法自然,天地陰陽皆自然和合無所云爲,故曰:無爲也。至於四時運行,百物成熟,故曰:無不爲也。又天之道,利而不害。是以,王者當行天之道。凡天下之害,知之盡無爲也;天下之利,知之即無不爲也。夫天下之害,莫大於用兵;天下之利,莫大於戢兵。言王侯但能守此自然之道,則物無不自化者,既而化成,又有嗜欲將作者,即當鎮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亦以不欲爲根靜而歸根。常而復命,可謂復守,真常之道也。真常之道,既復即萬物安得不從而正也。故曰:「天下將自正」。經曰:「我靜而民自正」。又《論語》云:「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其是之謂乎!

《道德經論兵要義述》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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