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五十九

列傳第八十四


鮑防 李自良 蕭昕 薛播 樊澤【宗師】 王緯 吳湊【士矩】 鄭權 陸亙 盧坦【閻濟美】 柳晟 崔戎【雍】

鮑防字子慎,襄州襄陽人。少孤窶,彊志于學,善辭章。及進士第,歷署節度府僚屬。入為職方員外郎。薛兼訓帥太原,被病,代宗授防少尹、節度行軍司馬,召見,慰遣之。俄知留後,兼太原尹、節度使。人樂其治,詔圖形別殿。入為御史大夫,歷福建、江西觀察使,召拜左散騎常侍。從德宗奉天,進禮部侍郎,封東海郡公。

貞元元年,策賢良方正,得穆質、裴復、柳公綽、歸登、崔邠、韋純、魏弘簡、熊執易等,世美防知人。時比歲旱,策問陰陽祲沴,質對:「漢故事,免三公,卜式請烹弘羊。」指當時輔政者。右司郎中獨狐愐欲下質,防不許,曰:「使上聞所未聞,不亦善乎?」卒置質高第,帝見策嘉揖。

初,防與知雜御史竇參遇,導騎不引避,參謫其僕。及為相,防尹京兆,迫使致仕,授工部尚書。防吒曰:「吾與蕭昕子齒,而同昕老,坐宰相餘忿邪!」不得志卒,年六十九,贈太子少保,謚曰宣。

防於詩尤工,有所感發,以譏切世敝,當時稱之。與中書舍人謝良弼友善,時號「鮑謝」云。

李自良,兗州泗水人。天寶亂,往從兗鄆節度使能元皓。以戰多,累授右衛率。從袁樚討賊袁晁,積閥至試殿中監,事浙東薛兼訓節度府。兼訓徙太原,又為牙將。鮑防代總節度事,會回紇入寇,防遣大將焦伯瑜等擊之,自良曰:「寇遠來,難與爭鋒。請築二壘搤歸路,堅壁勿出,求戰不許,師老而墮,其勢易乘。」防不聽。伯瑜戰百井,大敗。由是知名。

馬燧代防,表為軍候。自良為人勤且有謀,燧倚信之。從討田悅還,攻李懷光河中,數履鋒陷陣,功在諸將右。貞元三年,燧來朝,德宗罷燧兵,以自良代之。自良以事燧久,不敢當,議者多其讓,乃授右龍武大將軍。入謝,帝終以河東近胡,謂曰:「卿於進退寧不有禮?然守北門無易卿者,勉為朕行。」乃以檢校工部尚書充河東節度使。居治九年,舉不愆法,簡儉易循,民不知有軍,上下諧附。卒于官,贈尚書左僕射。

蕭昕字中明,梁鄱陽王恢七世孫,世居河南。再中博學宏辭科,調壽安尉,累遷左補闕。哥舒翰為副元帥拒安祿山,辟掌書記,翰敗,儳道走蜀。肅宗立,奉誥冊見行在。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代宗狩陝,昕由武關從帝,擢國子祭酒。建請崇太學以樹教本,帝寤其言,詔群臣有籍于朝及神策六軍子弟隸業者,聽補生員。

大曆中,持節弔回紇。回紇恃功,廷讓昕曰:「乃中國亂,非我無以平,奈何市馬不時歸我直?」眾失色。昕徐曰:「國家龕定寇難,功雖絲毫不遺賞,況鄰國乎?僕固懷恩,我之叛臣,爾與連禍,又引吐蕃暴我郊甸。天舍其衷,吐蕃敗北,回紇悔懼,叩顙乞和。非天子卹舊功,則隻馬不得出塞下,孰為失信者?」回紇大慚,因厚禮昕,遣使者約和。轉工部尚書,封晉陵侯。德宗出奉天,昕年八十餘,步出城。賊求之急,獨竄山谷間,僅至奉天。遷太子少傅,爵郡公,兼禮部尚書,知貢舉。久之,以太子少師致仕,卒,年九十三,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懿。

昕始薦張鎬、來瑱,在禮部擢杜黃裳、高郢、裴摚。其後鎬興布衣,不數年位將相,瑱為將有威名,黃裳等繼輔政,並為名宰云。

薛播,河中寶鼎人。曾祖文思,官中書舍人。播早孤,伯母林通經史,善屬文,躬授經諸子及播兄弟,故開元、天寶間,播兄弟七人皆擢進士第,衣冠光韙。累授殿中侍御史,遷武功、萬年令。溫敏而裕,與人交有常,李栖筠、常袞、崔祐甫並器之。祐甫輔政,拜中書舍人,出為汝州刺史。坐小累,貶泉州,再遷至河南尹。以禮部侍郎卒,贈本曹尚書。

子公達,擢進士第。佐鳳翔軍。會帥不文,嘗集射,設的高數十尺,令曰:「中者酬錦與金。」一軍莫能中。公達執弓矢揖曰:「請為公歡。」射三發連中,眾大呼笑。帥不喜,乃自免去。復佐河陽軍。以國子助教居東都卒。

樊澤字安時,河中人。少孤,依外家客河朔。相衛節度使薛嵩表為堯山令。舉賢良方正,次潼關,雨淖,困不能前。有熊執易者,同舍逆旅,哀之,輟所乘馬,傾褚以濟,自罷所舉。是歲,澤上第,楊炎善之,擢左補闕。

澤有武力,喜兵法,議者謂有將帥器。嘗召對延英,德宗嘆其論兵「與我意合」。累遷山南東道司馬,就拜節度使。每射獵,諸將憚其材武。數與李希烈确,禽票將張嘉瑜、杜文朝、梁悛之等,賊氣沮縮,遂取唐、隨二州。貞元三年,為荊南節度使。會山南東道嗣曹王皋卒,軍亂,剽居人。以澤威惠著襄、漢間,復徙山南東道,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十四年卒,年五十七,贈司空,謚曰成。訃至,帝為撤宴廢朝。

子宗師,字紹述。始為國子主簿,元和三年,擢軍謀宏遠科,授著作佐郎。歷金部郎中、綿州刺史。徙絳州,治有跡。進諫議大夫,未拜卒。始,宗師家饒于財,悉散施姻舊賓客,妻子告不給,宗師笑不答。然力學多通解,著春秋傳、魁紀公、樊子凡百餘篇,別集尚多。韓愈稱宗師論議平正有經據,嘗薦其材云。

王緯字文卿,并州太原人。父之咸,為長安尉,與弟之賁、之奐皆有文。緯舉明經,以書判入等,歷長安尉。大曆中,與李泌俱為路嗣恭江西觀察判官。泌見惡於元載,嗣恭希意欲殺之,緯護解,僅免。泌執政,奏於己有私恩,德宗許為泌報,故進緯給事中。浙西觀察使缺,泌擬緯,帝曰:「是朕為君報德者乎?黃門要地,獨不留議事耶?」對曰:「浙西賦入尤劇,緯清而忠,能惠養民,故請遣之。」制可。初,州縣有韓滉時罷錢未入者十八萬緡,府史請裒為進奉,緯上疏願蠲以紓民,詔聽之。貞元十年,加御史大夫兼諸道鹽鐵轉運使。裴延齡以諸道負錢四百萬緡獻為羨錢,以圖寵,緯奏「此諸州經費」,大忤延齡意,改檢校工部尚書。卒,年七十一,贈太子少保。

緯居官以清白稱,然好用刻深吏督察其下,條約苛碎,人不聊云。

吳湊,章敬皇后弟也。繇布衣與兄漵一日賜官封皆等,而湊畏太盛,乞解太子詹事,換檢校賓客兼家令。進累左金吾衛大將軍。

湊才敏銳,而謙畏自將,帝數顧訪,尤見委信。是時,令狐彰、田神功等繼沒,其下乘喪挾兵,輒偃蹇搖亂。湊持節至汴、滑,委悉慰說,裁所欲為奏,各盡其情,亦度朝廷可行者,故軍中驩附。帝才其為,重之。元載當國久,愎狀日肆,帝陰欲誅,未發也,顧左右無可與計,即召湊圖之。俄而收載賜死。於是王縉、楊炎、王昂、韓會、包佶等皆當坐,湊建言:「法有首從,從不應死,一用極刑,虧德傷仁。」縉等繇是得減死。丁後母喪解職。既除,拜右衛將軍。

德宗初,出為福建觀察使,政勤清,美譽四騰。與宰相竇參有憾,參數加短毀,又言湊風痹不良趨走,帝召還,驗其疾,非是,繇是不直參。擢湊陝虢觀察使,代李翼。翼,參黨也。宣武劉玄佐死,以湊檢校兵部尚書領節度使馳代。未至,汴軍亂,立玄佐子士寧。帝欲遣兵內湊,而參請授士寧以沮湊,還為右金吾衛大將軍。

貞元十四年夏,大旱,穀貴,人流亡,帝以過京兆尹韓皋,罷之。即召湊代皋,已謝,督視事,明日詔乃下。湊為人彊力劬儉,瞿瞿未嘗擾民,上下愛向。京師苦宮市彊估取物,而有司附媚中官,率阿從無敢爭。湊見便殿,因言:「中人所市,不便宵民,徒紛紛流議。宮中所須,責臣可辦。若不欲外吏與聞禁中事,宜料中官高年謹信者為宮市令,平賈和售,以息眾讙。」又言:「掌閑、彉騎、飛龍、內園、芙容園、禁兵諸司雜供役手,資課太繁,宜有蠲省。」帝輒順可。初,府中易湊貴戚子,不更簿領,每有疑獄,時其將出,則遮湊取決,幸蒼卒得容欺。湊叩鞍一視,凡指擿,盡中其弊,初無留思,眾畏服,不意湊精裁遣如此。僚史非大過不榜責,召至廷,詰服原去,其下傳相訓勗,舉無稽事。

文敬太子、義章公主仍薨,帝悼念,厚葬之,車土治墳,農事廢。湊候帝閒徐言,極爭不避。或勸論事宜簡約,不爾,為上厭苦,湊曰:「上明睿,憂勞四海,不以愛所鍾而疲民以逞也。顧左右鉗噤自安耳,若反復啟寤,幸一聽之,則民受賜為不少。撟舌阿旨固善,有如窮民上訴,叵云罪何?」以能,進兼兵部尚書。

及屬病,門不內醫巫,不嘗藥,家人泣請,對曰:「吾以庸謹起田畝,位三品,顯仕四十年,年七十,尚何求?自古外戚令終者可數,吾得以天年歸侍先人地下,足矣!」帝知之,詔侍醫敦進湯劑,不獲已,一飲之。卒,年七十一,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成。

先是,街樾稀殘,有司蒔榆其空,湊曰:「榆非人所蔭玩。」悉易以槐,及槐成而湊已亡,行人指樹懷之。唐興,后族退居奉朝請者,猶以事失職,而湊任中外,未嘗以罪過罷,為世外戚表云。

漵子士矩,文學蚤就,喜與豪英游,故人人助為談說。開成初,為江西觀察使,饗宴侈縱,一日費凡十數萬。初至,庫錢二十七萬緡,晚年纔九萬,軍用單匱,無所仰。事聞,中外共申解,得以親議,文宗弗窮治也。貶蔡州別駕。諫官執處其罪,不納。於是御史中丞狄兼謨建言:「陛下擢任士矩,非私也;士矩負陛下而治之,亦非私也。請遣御史至江西即訊,使杜江淮它鎮循習意。」帝聽,乃流端州。

鄭權,汴州開封人。擢進士第,佐涇原節度劉昌府。昌被病入朝,度其軍必亂,以權寬厚容眾,檄主後務。昌去,軍果亂,權挺身冒白刃,明諭逆順,殺首亂者,一軍畏伏。德宗方厭兵,藩屯校佐得士心者,皆就命之,權自試參軍拜行軍司馬。擢累河南尹,進拜山南東道節度使,徙領德棣滄景軍。時討李師道,權身將兵出屯,奏置歸化縣,綏納降附。滄州刺史李宗奭數違命,權劾奏,詔追之,宗奭以州兵留己自解。憲宗更以烏重胤代權,滄人懼,共逐宗奭還京師,有詔斬以徇,徙權節度邠寧。或訟宗奭為權所誣,左遷原王傅。改右金吾衛大將軍。

穆宗立,以左散騎常侍持節為回鶻告哀使,以足疾辭,不許,肩舁就道。權識詣魁然,有閎辯。與可汗爭曲直,持議明壯,虜禮異之。使還,三遷工部尚書。用度豪侈,乃結權幸求鎮守,於是檢校尚書右僕射、嶺南節度使,多裒貲珍,使吏輸送,凡帝左右助力者皆有納焉,人笑之。卒于官。

陸亙字景山,蘇州吳人。元和三年,策制科中第,補萬年丞。再遷太常博士。禮史孟真練容典,博士降色訪逮,史倚以倨橫。會將冊皇太子,草儀,真參議偃蹇,亙榜逐之,胥曹失色。遷累戶部郎中、太常少卿。歷兗蔡虢蘇四州刺史、浙東觀察使,徙宣歙。大和八年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

亙文明嚴重,所到以善政稱。初為兗州,對延英,具陳:「節度分兵屯屬州,刺史不能制,故易亂。」帝因詔屯士得隸刺史。溫州瀕海,經賊亂,奪官吏半祿代民租,後相沿,更以為姦,亙還官全稟,繩贓罪,吏畏而賴之。

盧坦字保衡,河南洛陽人。仕為河南尉。時杜黃裳為尹,召坦立堂下,曰:「某家子與惡人游,破產,盍察之?」坦曰:「凡居官廉,雖大臣無厚畜,其能積財者必剝下以致之。如子孫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若恣其不道,以歸於人。」黃裳驚其言,自是遇加厚。

李復為鄭滑節度使,表為判官。監軍薛盈珍數干政,坦每據理拒之。有善笛者,大將等悅之,詣復請為重職,坦笑曰:「大將久在軍,積勞亟遷,乃及右職。奈何自薄,欲與吹笛少年同列邪?」諸將慚,遽出就坦謝。復病甚,盈珍以甲士五百內牙中,封府庫,舉軍大恐。坦勸止之,軍乃安。復卒,詔姚南仲代之,盈珍以南仲本書生,易之,曰:「是將材邪?」坦私謂人曰:「姚大夫外柔中剛,監軍若侵之,必不受。我留,恐及禍。」乃從復喪歸東都,為壽安令。盈珍果與南仲不相中,幕府多黜死者。

河南賦限已窮,縣人訴機織未就,坦詣府請申十日,不聽。坦諭縣人弟輸,勿顧限,違之不過罰令俸爾。由是知名。累為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赤縣尉為臺所按,京兆尹密救之,帝遣中人就釋。坦白中丞請中覆,中人走以聞,帝曰:「吾固宜先命有司。」遂下詔,乃釋。數月遷中丞。

初,諸道長吏罷還者,取本道錢為進奉,帝因赦令一切禁止,而山南節度使柳晟、浙西觀察使閻濟美格詔輸獻,坦劾奏,晟、濟美白衣待罪。帝諭坦曰:「二人所獻皆家財,朕已許原,不可失信。」坦曰:「所以布大信者,赦令也。今二臣違詔,陛下奈何以小信失大信乎!」帝曰:「朕既受之,奈何?」坦曰:「出歸有司,以明陛下之德。」帝納之。李錡誅,有司將毀其祖墓,坦上疏諫止。裴均為僕射,將居諫議、常侍上,坦引故事及姚南仲舊比,均曰:「南仲何人?」曰:「守正而不交權幸者。」均怒,遂罷為左庶子。

數月,拜宣歙池觀察使。初,劉闢婿蘇彊坐誅,彊兄弘宦晉州,自免去,人莫敢用者。坦奏「弘有才行,其弟從闢時,距三千里,宜不通謀,今坐廢,非用人意」,因請署判官,帝曰:「使彊不誅,尚錄其材,況彼兄耶!」時江淮旱,穀踊貴,或請抑其價,坦曰:「所部地狹,穀來他州,若直賤,穀不至矣,不如任之。」既而商以米坌至,乃多貸兵食出諸市,估遂平。

再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或告泗州刺史薛謇為代北水運時,畜異馬,不以獻,事下度支。坦遣吏驗,未反,帝遲之,更遣中人劉泰昕往,坦曰:「事付有司,而又遣宦官,豈有司不足信乎?」三奏,帝乃止。表韓重華為代北水運使,開廢田,列壁二十,益兵三千人,歲收粟二十萬石。

河毀西受降城,宰相李吉甫議徙天德。坦以為:「城當磧口,得制北狄之要,美水豐草,邊鄣所利。若避河流,不過退徙數里,奈何徇一時省費,墮萬世策邪?天德故城地壤墝瘠,北倚山,去河遠,烽候無所統接,虜騎唐突,勢不容知,是無故而蹙地二百里,故曰非便。」城使周懷義亦以為言。吉甫不悅,出坦為東川節度。後數月,懷義憂死,燕重旰代之,遂徙天德,師人怨,殺重旰,覆其家。

初,坦與宰相李絳議多協,絳藉為己助,及坦出半歲而絳罷。治東川,盡蠲山澤鹽井榷率之籍。吳少誠之誅,詔以兵二千屯安州,坦每朔望使人問其父母妻子,視疾病醫藥,故士皆感慰,無逃還者。惟請收軍吏閏月糧助行營,為人所非。元和十二年卒,年六十九,贈禮部尚書。

舊制,官、階、勳俱三品始聽立戟,後雖轉四品官,非貶削者戟不奪。坦為戶部侍郎時,階朝議大夫,勳護軍,以嘗任宣州刺史三品,請立戟,許之。時鄭餘慶淹練舊章,以為非是。為憲司劾正,詔罰一月俸,奪戟。自貞元以來,立戟十八家不應令,並追正之。

閻濟美者,第進士,有長者名。貞元末,繇婺州刺史為福建觀察使,徙浙西。為治簡易,居鎮未嘗增常賦。罷浙西也,方在道,見詔而貢獻無所還,故帝為言之。尋出華州刺史,入為祕書監,以工部尚書致仕。卒,謚曰溫。

柳晟,河中解人。六世祖敏,仕後周為太子太保。父潭,尚和政公主,官太僕卿。晟年十二,居父喪,為聞孝。代宗養宮中,使與太子諸王受學於吳大瓘并子通玄,率十日輒上所學。既長,詔大瓘等即家教授。拜檢校太常卿。

德宗立,晟親信用事。朱泚反,從帝至奉天,自請入京師說賊黨以攜沮之,帝壯其志,得遣。泚將右將軍郭常、左將軍張光晟皆晟雅故,晟出密詔,陳禍福逆順,常奉詔受命,約自拔歸。要籍朱既昌告其謀,泚捕繫晟及常外獄,晟夜半坎垣毀械而亡,斷髮為浮屠,間歸奉天,帝見,為流涕。乘輿還京師,擢原王府長史。吳通玄得罪,晟上書理其辜,其弟止曰:「天子方怒,無詒悔!」不聽。凡三上書,帝意解,通玄得減死。

晟累遷將作少監,以護作崇陵,封河東縣子,授山南西道節度使。府兵討劉闢還,未叩城,復詔戍梓州,軍曹怒,脅監軍謀變。晟聞,疾驅入勞士卒,既而問曰:「若等何為成功?」曰:「誅驕不受命者。」晟曰:「若知劉闢得罪天子而誅之,奈何復欲使後人誅若等耶?」士皆免冑拜,從所徙。入為將作監。使回鶻,奉冊立可汗,逆謂曰:「屬聞可汗無禮自大,去信自彊。夫禮信不能為,何足奉中國乎?」可汗諸貴人愕然駭,皆跪伏成禮。還為左金吾衛大將軍,爵為公。卒,年六十九,詔從官臨弔,贈太子少保。

晟敏于辯,下士樂施,唯自興元入朝,貢獻不如詔,為御史中丞盧坦所劾,憲宗以其賢,置弗暴云。

崔戎字可大,玄暐從孫也。舉明經,補太子校書郎。判入等,調藍田主簿。辟淮南李鄘府。衛次公代鄘,憲宗稱戎才,故次公倚成于職。裴度節度太原,署參謀。時王承宗以鎮叛,度請戎往諭,承宗至泣下,乃聽命。入為殿中侍御史,擢累諫議大夫。

雲南蠻亂成都,詔戎持節劍南為宣撫使。奏罷稅外薑芋錢。當賦錢者率三之,以其一準繒布,優其估以與民。綏招流亡。凡廢若置,公私莫不便之。還拜給事中。出為華州刺史。吏以故事,置錢萬緡為刺史私用,戎不取。及去,召吏曰:「籍所置錢享軍,吾重矯激以夸後人也。」徙兗海沂密觀察使,民擁留于道不得行,乃休傳舍,民至抱持取其靴。時詔使尚在,民泣詣使,請白天子丐戎還,使許諾。戎恚責其下,眾曰:「留公而天子怒,不過斬吾二三老人,則公不去矣。」戎夜單騎亡去,民追不及乃止。至兗州,鉏滅姦吏十餘輩,民大喜。歲餘卒,年五十五,贈禮部尚書。

子雍,字順中,由起居郎出為和州刺史。龐勛以兵劫烏江,雍不能抗,遣人持牛酒勞之,密表其狀。民不知,訴諸朝,宰相路巖素不平,因是傅其罪,賜死宣州。

校勘記
〔一〕 裴度節度太原署參謀時王承宗以鎮叛 按舊書卷一七0裴度傳,度於元和十四年授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長慶元年,「朱右融、王廷湊復亂河朔,詔度以本官充鎮州四面行營招討使」。本書卷八穆宗紀及舊書卷一四二王廷湊傳亦載廷湊于長慶元年以鎮州叛。而王承宗叛在前,元和十三年已詔復官爵。事詳本書卷七及舊書卷一五憲宗紀。是裴度領太原時,以鎮州叛者乃王廷湊而非王承宗。下文「承宗」同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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