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圖緣
詩曰:
聖自聖兮凡自凡,從來天不滿東南。
豺狼賦性千般詐,蜂豕爲心一味頑。
仁義稍疏先作梗,兵威大盛始知慚。
若將羈豢爲長策,終恐金甌缺在蠻。
話說前朝全盛之時,四境皆安,惟兩廣地方,山嶺險隘,峒峽深邃,況且徑路高低盤曲,不能窮其出沒之際。故東至南韶,西至柳慶,周遭數千里山峽連接,凡有險隘,皆爲賊巣賊窟。正南上有一個大藤峽,乃萬山中第一險隘之處,被一個峒賊所據。這峒賊叫瘟火蛇,生得身長力大,甚是兇惡。使一柄沒齒釘鈀,足有百斤之重,領著數千小賊,時時出來侵掠州縣,劫奪府庫。地方百姓,無不受其荼毒。其餘各峒之賊,雖滿布山中,如狼如虎,但遇見瘟火蛇,皆要讓他一步,凡作禍亂,必瘟火蛇爲首,而眾賊附和之。
是時,廣東都閫大將姓桑名國寶,雖是個武科出身,也有些名望,卻無大才大略,不能當盤錯之用。在廣東鎮守了兩年,被峒賊東抄西劫,擾亂得一日也不得安寧。若要發兵去剿他,前邊躲入峒去,後面又轉出峽來;左邊趕他,他右邊反來襲我。只因路徑不熟,與他戰十陣,到有九陣是大敗回來。用金錢招撫,撫了一峒,又是一峒來爭。也不知費過了多少錢糧,到底沒一毫用處。
巡撫、巡按看見光景不妙,恐怕多耗錢糧,後來有罪牽連到自家身上,只得上本參論桑國寶無才無勇,戰不成戰,撫不成撫,徒費錢糧,不能保安地土,伏乞敕下該部,革其職,議其罪,另選名將,以爲東南萬里之長城,國家金甌方無恙也。
桑國寶見撫、按有疏參他,慌了手腳,只得也上一疏,奏辯其事。疏曰:
廣東總兵兼管廣西事左都督僉事臣桑國寶謹奏:
爲臣無才無勇、罪固當誅,然事有難爲,情有可原、伏乞聖恩垂鑒,稍寬一線,容圖後效事。
臣雖不才,亦戳力疆場有日。今蒙聖恩擢任閩粵。豈不思奮力出奇掃清峒蠻,奠安四境,以報陛下知遇之恩?乃受事兩載,所屬郡縣爲賊侵擾,雖率眾御之,互相殺傷,然徒耗軍糧而卒無成功。臣罪固當伏斧鉞之誅,但臣念此賊非起於臣來之一朝一夕,實盤踞於萬山之中,根深黨固久矣。臣非不思大舉以搗其巢,然峽中窄隘,不可長驅。止可峽外安營誘其出戰。賊性狡猾,當誘之時,偏匿而不出;俟臣持久欲歸。又乘虛而尾臣之後;及臣反擊,賊又退伏。臣每憤而遣將深入,又無奈山路紆迴曲仄,往往迷失,不能至其巢穴。賊路熟徑捷,反別出而遮塞險要,使兵將入不可,出不能,故每遭其陷害。臣苦思無策,故惟保境以待。然兩廣疆界甚邃,守兵幾何。焉能遍及?賊窺臣不及守之處,即爲劫掠之處;及臣移守,賊又移劫。故賊逸而臣勞,賊得而臣失。臣萬不得已,始議撫耳。不意賊禽獸也,撫其身不能撫其心,撫於一時不能撫於久遠。故金錢糜費有之,然實非臣不肖侵漁也。
臣罪固不可辭,然臣致罪之由,實是如此。伏乞敕下該部,議臣之罪,以彰國法。倘邀聖恩,憐臣所處艱難,赦臣前途,策臣後效,亦祈廟堂熟算,授臣方略,或戰或撫,臣方敢罄竭犬馬,以報國恩。若廷議無所短長,徒以臣爲張主,臣鼯鼠之技,惟有以戰撫爲名,以保守爲實而已。他非臣所知也。特此陳情,不勝待命之至。
撫、按與桑國寶三疏一齊俱上了,聖旨批下,該部酌議具覆。兵部大堂因與司官再三酌議,方覆旨道:
若論糜費錢糧,撫戰俱無要領,當事誠爲有罪。但此賊實乃百年以來之積逋,一旦要殲厥渠魁,盡行撲滅,誠所難能。桑國寶雖曰糜費,然尚能保守封疆,未嘗少失。若加重罪,恐任事之臣灰心解體,俱思推脫,閫事付誰爲之?況諄諄請廟堂勝算,臣等職司兵馬,理宜授彼方略,以爲攻取之用。然此峒蠻據險藏奧,若想搗其巢穴,良亦不易;心貪性狡,欲以恩交結,安保無他?一時實無萬全之策,豈敢輕措諸行事,以圖僥倖哉?雖然,天下一家,王化無外,豈有不可討之逆賊哉?但思奇功必待奇人而後成,朝廷若能結綱天下,自多麟鳳。伏乞陛下下尺一之詔,詔天下草莽英雄,有能獻奇計、出勇力,剿滅峒賊者,不惜封侯之賞。則馴龍伏虎,定有其人,況區區小丑哉,自授首有日矣。桑國寶且暫寬其罪,令其謹守四境以待賢者,則東南可圖也。伏乞聖裁。
覆本上去,聖旨依擬。遂令閣臣草詔佈告天下:
不論省州府縣兵民人等,凡有奇才異能,能滅兩廣峒賊者,不必赴京朝見 可徑往總兵桑國寶軍前獻策效力,滅此逋賊。倘能成功,論功封拜,決不食言。所過地方供給路費,桑國寶著悉心斟酌施行,以贖前愆。特詔。
詔書既下,早早行到各府州縣地方。正是:
一方有難九重憂,廊廟無才天下求。
自古功名賢者立,看誰談笑取封侯。
詔書既下,紛紛行到四方。四方豪傑應詔而往者,不可悉述。
且說浙中溫州地方,有一人姓花名棟,表字天荷。生得美如冠玉,秀比朝霞。行到人前,皎皎疑一團白雪;對人談吐,藹藹見滿面春風。凡人之品不過造成一種,獨這花天荷,細察其爲人卻有四樣:若論風流,可以稱爲美男兒;若言學問,可以謂之大才子。此二者猶少年之常,獨於美人才子中別具一種昂藏英勇之氣。徒手三五十人不敢近,又可謂之豪傑士;及其處事,慮始慎終,必周必至,斷不輕發,又可謂之老成人。惟其具此四種才學,故世上之齷齪庸人,孟浪鄙夫,皆不足邀其一盼。故在本縣作一個秀才,卻非其志。年已二十,尚落落一身,未諧家室。卻喜父親花大本,母親葉氏,二人康健,家計充足,又有長兄花梁代養,不累其心胸。故此得行其志,終日不是讀書作文,就是賦詩飲酒,憑弔古人,究心當世。
一日因春光明媚,帶了一個老僕叫作花灌,一個童子叫作小雨,去游天台之勝。在天台山中游了數日,忽一日微飲了幾杯,坐在一塊磐石之上,看那落花飛入流水,翩翩有致。因細細賞玩,欲作詩題詠。忽見一個白鬚老人走到面前,看著花天荷大聲說道:「少年英俊之人,爲何不努力功名,訪求佳偶,以快生平,卻在此閒看流水,作世外情緣。豈不辜負光陰,虛此美質耶?」
花天荷從不結交朋友,以朋友中無知己也。今忽聞老人之言,大有警醒。又見那老人仙風道骨,不是尋常,忽不覺立起身來,拱手致敬道:「老丈良言不啻藥石,正中花棟之痛癢,每夢想不能得聞。何老丈忽從天下教,真出意外。敢請少憩,以領其餘。」老人欣然就同坐於磐石之上
花天荷有隨攜的酒食,遂命小雨擺在石上,邀老人對飲。老人也不推辭,竟欣然而飲。飲了數巡,花天荷方開言道:「適蒙老人良言,雖曲盡花棟之痛癢,然我花棟之病痛,非天之害我,實我之自取其害也。老丈雖有此藥石之言,恐不能起我沉痾。」老人笑道:「秀才差矣。秀才之病既自知之,又知予言爲藥石,只須手到,沉痾起矣。又何爲而不能?」花天荷道:「譬如老丈所言之功名,人生世上,既讀書負才,豈不願就?但書生徼筆墨之靈,博取一第,毫無所濟。而紆金拖紫,坐享天祿,猶以丈夫自欺,豈不有愧?若欲效傅介子、班定遠立功異域,今又非其時也。此予功名所以爲一病也;譬如老人所言之佳偶,人苟有情,誰能免此?但思偶者,對也。既曰對,必各有類:鳳必以凰爲偶,鴛必以鴦爲偶。若以蜂配蝶,以鶯配燕。則非偶也。物既如此,人自如此也。梁鴻樂高隱,惟孟光布素之服,合其高隱,可謂賢也。若嫁孟光爲石崇之婦,而金谷中置此布素,謂之佳偶可乎?西子千古之美婦人也,孟子謂之不潔,范蠡載之五湖,又不知作何品題?大都賢與賢爲偶,色與色爲偶。才與才爲偶,各有所取耳。若我花棟者,才色人也。若無才色佳人可與我花棟爲偶,則終身無偶可也。此婚姻所以不又爲一病也?老丈言雖藥石,細思之,不知能起我膏肓之病否?」
老人聽了,大笑道:「秀才何見之小也?功名之路豈止一途,但就人之力量以取之耳。有王者之力量,便可取王者之功名;有霸者之力量,便可取霸者之功名;有英雄豪傑之力量,便可取英雄豪傑之功名。若僅有筆墨之力量,亦不過僅取筆墨之功名而已。秀才既慕傅介子、班定遠之功名,怎說無路?只要秀才有傅介子、班定遠之力量耳。不知秀才果有此等力量否?」花天荷道:「力量亦大小不同。一分亦力量,十分亦力量,百分亦力量,我花棟怎敢誇口說個有力量,又怎敢自諉說個沒力量?但不過於此等功名,願學焉而已。」
老人聽了連連點頭道:「好個願學焉!此便是秀才一生受用處,功名已盡此矣。至若佳偶,天既生鳳,必定生凰;天已生鴛,必定生鴦;天既生梁鴻,必定生孟光,此陰陽自然之配合也。只恐人事偶乖,一時不便偶湊耳。若天既生秀才之才美,未有不生秀才才美之對者。第秀才一時願見者,不知在何處,而目前所見,又皆秀才所不願見者,故秀才憤然以爲病耳。此病直到見後,方知錯害。此時說也無益。」花天荷道:「據老丈如此說來,則我花棟於功名、婚姻二者尚有分也?」老人道:「若功名無分,則秀才不作傅介子、班定遠之想了;若無婚姻之分,則秀才不動才美之思了。既作此想,既動此思,正青雲之開其路,而紅絲之係其足也。怎說無分?」花天荷道:「老丈既知我花棟於功名有分,必知功名之分在於何地;既知我之於婚姻有分,必知婚姻之分屬於誰家。不知可以明明見教否?」老人道:「婚姻不必求,然不求而自得,可以不言。言之近洩漏,不言可也。功名雖求之,尚未可得,然終得於求,又不可不言。言之爲指迷,即言可也。」
花天荷聽了老人言論,字字皆有深意。因大驚道:「原來老丈乃神仙中人也。弟子花棟,師事之以聆玄論,猶爲過分,敢踞坐以取罪戾乎?」因長跪再拜請教。老人見了大喜,因以手扶起,道:「子機靈性警,實具英雄之骨,不獨虛心可敬也。子欲知功名之路乎?可試思功名之路生於治乎,生於亂乎?」花天荷因答道;」治則天下安矣,何功名之有?抑生於亂耳。」老人道:「子言是也。可再思今天下孰亂?」花天荷道:「今天下四境皆安。而亂者獨兩廣峒賊耳。」老人大笑道:「子真留心世務人也,予謂英才不謬矣。天下之亂正在此,子之功名亦正在此。」
花天荷聽說他的功名在此,便沉吟不語。老人道:「子何不語?」花天荷又沉吟半晌,方說道:「老仙師謂亂在此,則然。若云弟子花棟之功名在此,則又恐不然矣。」老人道:「亂既在此,子之功名爲何又不在此?」花天荷道:「弟子聞功名起於戡亂。峒蠻之亂固在此,我花棟實無戡峒蠻變亂之才,則功名從何而得?」老人道:「予聞子精於韜略,審於運籌,方將大展經綸,何反難此小丑?」花天荷道:「博虎不難,而搏負隅之虎則難;屠龍雖易,而屠潛淵之龍則不易。何也?地之險助之也。今峒賊雄據萬山,其出劫也,猶鷹鳥之攫物;其伏藏也,如鼠之在穴,無由而搗之。不能搗其巢,安能成其功?故弟子不敢謂然也。」老人大笑道:「子既自謂雄才,又何自委諉也?圖王伯之業,尚自有人,天下豈有不能破之賊哉。惜子不虛心,以求破賊之方略耳!」花天荷道:「豈不願求,但恐無路。」老人又笑道:「諸葛草廬,黃石圯上,自在人間,何云無路?」
花天荷見說話有因,因自大悟道:「我弟子何愚也!弟子既遇仙師,則仙師即今之諸葛、黃石也,又何必他求?」因乃長跪以請道:「乞仙師成就。」老人大笑道:「子誤矣!予偶以理言,謂天下有人耳,非云我即其人也。子慎勿過疑,轉使我不自安。」花天荷道:「我花棟之愚蒙,已承仙師言下機鋒,點醒八九。仙師既已點破,又復愚蒙之,恐花棟之愚蒙不若至此。仙師若慮花棟不誠,必欲再試之,竊念花棟樸心之人,一念感通,生死無二,乞仙師鑒察而卒憐之,使我花棟速沾時雨之化,真天地父母矣。」老人復大笑道:「子如此認真,倒叫我沒法。若只管回你,只道我推脫不肯輕傳;欲要應承,卻又將何發付?也罷,我昔日曾遇一異人,授我秘書一卷。他說,能熟讀之,功名、婚姻俱可遂意。我因遊心世外,用他不著,故辭而不受。他又說,你如用不著,可留下,倘遇有緣人,轉授之亦可也。我懷此二十年,竟無一人可贈。今適遇子,子又諄諄求我,或是機緣也未可知,我只得取出贈子。用得著固好,用不著卻也休怪。」花天荷聽了滿心歡喜,因再拜致謝,道:「多感仙師慨然垂賜,但不知高天厚地,將何以報?」老人又笑笑說道:「報非所望。但無心中與我相遇,雖是機緣,卻亦不易。可起來,令人多沽美酒,與子痛飲而別,方不負天地成全,山川作合也。」
花天荷原是一個快士,聽得老人要飲酒,甚合其心,愈覺歡暢。乃立起來叫花灌重沽旨酒。這一番成了知己,更比前番飲得有興。正是:
相逢只道本無心,說出緣由卻有因。
不欲分明將酒渾,又難冷淡把情親。
言徒充耳終疑假,事若關心自認真。
怪怪奇奇雖莫測,大都天地曲成人。
老人與花天荷談天論地,你一杯我一盞,也不勸也不推,直吃得日色平西,二人俱酣酣然,老人方立起身來說道:「酒夠了。」因在懷中取出一卷書來,付與花天荷。道:「功名、婚姻俱在此中,慎毋輕視。」花天荷雖已半酣,然存心謹慎,見老人贈書,忙用雙手接了,放在一塊高石之上,對書恭恭敬敬拜了四拜。拜完,又對老人也拜四拜,然後將書藏入懷中,竟不開看。老人見了大喜道:「子誠大器,異日功名,正不可量。」遂拱手要別去。花天荷忙留住問道:「仙師鶴駕,知不可留。但求示法號,以志不忘。」老人道:「孤雲野鶴,有甚姓名,今與子在此天台山中相遇,即喚我作天台老人可也。」花天荷道:「仙師既容弟子依傍門牆,則弟子從師應勿避也。敢請後期。」老人道:「今日之會,有期否?今日之會既無期,則後日之會又安可與期?一聽機緣可也。」言畢竟飄然而去。正是:
來忽風兮去忽雲。豈容人見與人聞。
大都天上蓬萊客,不是凡間野鶴群。
花天荷見天台老人來去不測,行止裕如,知是異人。又見授書,打動心事,不勝驚喜。看他去遠,方叫花灌、小雨收拾了,緣路回寓。到了寓中,見天色已晚,又是酒後,恐怕褻瀆,將書高置牀頭,不敢開看,竟自睡了。直到次日天明,起來梳洗完了,然後取出書來,細細開看。是甚秘書?但見:
萬疊皆山,千條盡嶺。千條嶺上,雜雜沓沓起峰巒;萬疊山中,縱縱橫橫分道路。左一條,右一條,橫一條,豎一條,道路宛若紛絲;高一層,低一層,彎一層,直一層,峰巒猶如聚冰。奇峰怪石,若蹲若踞,盡列虎豹之形;老樹枯藤,如盤如屈,皆作龍虯之狀。青才斷,綠早續,斷斷續續,渺不知斷續之蹤;煙忽接,雲忽連,接接連連,總都是接連之勢。山坳裏,東一陣,西一隊,影影的人作猿猴之渡;樹當中,上一攢,下一簇,井井然穴如蜂蟻之窩。中列旌旗,圍岩繞壁,便是賊魁之寨柵,那裏有青黃赤白之分;旁開門戶,通谷穿林,莫非黨羽之往來,何曾有親疏內外之別?統觀之,峒中有峒,峽外有峽,杳不知其出沒。細察之,一峒有一峒之名,峒峒有峒峒之名,如畫沙而不亂;一峽有一峽之號,峽峽有峽峽之號,如列眉而井然。概視之,里非有里,程不有程,何以計其以遠近?實按之,一里有一里之遠,里里有里里之遠,如丈量而不差;一程有一程之遙,程程有程程之遙,較尺寸而不失。何首何尾,首尾分明;此去此來,去來如見。大都山川數千里,能觀如此,而賊形已宛然在於目中;積寇幾百年,誠察於斯,而妙算已運之掌上。
花天荷細細一看,卻是一幅兩廣山川圖。圖中細注某山屬某府某州,某山何名。某山有峒,某峒何名,峒賊何名。某峒至某處多遠,或大道或小徑,何處最險,何處最隘,何處可行,何處當避,皆-一注得分明。兩廣山川雖多,於此一覽,皆了了無餘。花天荷看得分明,不勝大喜道:「破此峒賊,在吾掌中矣。老人其仙乎,遇之誠大幸也!」
看完兩廣圖。再揭第二幅一看,卻也不是什麼秘書,乃是一幅名園圖。內中有樓閣,有亭樹,有池塘。兼之朱欄曲檻,白石瑤階,花木扶疏,簾櫳相映,十分富麗,又十分幽靜。畫後並無款識。卻不知是何處園圖。再四推詳不出,只得放下。每日只將兩廣圖細細展玩。展玩既久,不覺兩廣的山川形勝,並賊之出沒,俱了了於胸中矣。
花天荷只因胸中有此方略,有分教:明覓封侯,暗憐夫婿。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