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史類略
    1. 第二十四卷 情跡類
      1. 詩話
        1. 情盡橋
        2. 雜憶詩
        3. 元載妻
        4. 裴羽仙
        5. 陳玉蘭
        6. 洞庭劉氏
        7. 崔球妻
        8. 江寧劉氏
        9. 吳伯固女
        10. 楊狀元妻
        11. 宜山鄧氏 竇舉
        12. 桃葉
        13. 永豐柳
        14. 絳桃
        15. 張祜
        16. 盧肇
        17. 張文潛
        18. 錢鶴灘
        19. 貞娘墓
        20. 試鶯
        21. 薛書記詩
        22. 劉采春
        23. 孟淑卿
      2. 詞話
        1. 孫巨源
        2. 南唐李煜
        3. 程正伯
        4. 毛澤民
        5. 盧疏齋
        6. 碧玉歌
        7. 孫夫人
        8. 魏夫人
        9. 劉鼎臣妻
        10. 易彥章妻
        11. 朱希真
        12. 蜀娼詞
        13. 劉燕哥
        14. 釣竿歌
        15. 大郎神
      3. 雜事
        1. 開元遺事
        2. 風流箭
        3. 諢衣
        4. 舞金蓮
        5. 狂燭
        6. 醉輿妓圍
        7. 笞妓
        8. 謝豹
        9. 選婿窗
        10. 郭元振
        11. 待闕鴛鴦社
        12. 田田 錢錢

情史類略


第二十四卷 情跡類


以下詩話

情盡橋

折柳橋在簡縣,初名情盡橋。雍陶典雅州日,送客至其地,向左右曰:「送迎之地止此。」故名。陶命筆題其柱曰折柳。因賦詩曰:「從來只說情難盡,何事教名情盡橋,自此改名爲折柳,任教離恨一條條。」自後送別,必吟是詩。

雜憶詩

煬帝幸月觀,中夜獨與蕭妃起臨前軒。帝憑妃肩,說東宮時事。適有小黃門映薔薇叢調宮婢,衣帶爲薔薇骨結,笑聲吃吃不止。帝望腰肢纖弱,意爲袁寶兒有私,披單衣亟往擒之,乃雅娘也。蕭妃喟然不止。帝曰:「往年幸妥娘時,情態正如此,曾效劉孝綽爲《雜憶》詩,嘗念與妃,妃記否?」蕭妃即念云:「憶睡時,待來剛不來。卸妝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結夢,沉水未成灰,憶起時。投簽初報曉,被惹香黛殘。枕隱金釵裊,笑動上林中。除卻司晨鳥。」帝聽之。咨嗟云:「日月遄邁。今已九年事矣。」

元載妻

王忠嗣鎮北京,以女韞秀歸元載。歲久見輕,韞秀勸之遊學,元載乃游秦。爲詩別韞秀曰:「年來誰不厭龍鐘,雖在侯門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樹,若遭霜霰到秦封。」韞秀請偕行,賦詩曰:「路掃饑寒跡,天哀志氣人。休零離別淚,攜手入西秦。」載爲相專橫,既被誅,上令王氏入宮,歎曰:「二十年太原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誰能書長信,昭陽之事,死亦幸矣。」京兆笞死。

裴羽仙

唐裴羽仙者,裴悅之妻也;悅征匈奴不歸,妻思慕悲切,爲詩寄征衣云:「深閨乍冷開香匣,玉箸微微濕紅頰。一陣金風殺柳條,濃煙半夜成黃葉。重重白練如霜雪,獨下寒階轉淒切。只知抱杵搗秋砧,不覺高樓已無月。時聞寒鴉相呼喚,紗窗只有燈相伴。幾轉齊紈又懶裁,離腸空逐金刀斷。細想儀形執刀尺,回刀剪破澄江色。愁捻金針信手縫,惆悵無人試寬窄。時時舉袖勻殘淚,紅箋漫有千行字。書中不盡心中事,一半慇懃託邊使。」

陳玉蘭

唐陳玉蘭,王駕之妻也。駕戍邊,玉蘭制衣,並詩寄之云:「夫在邊關妾在吳,西風吹妾妾憂夫。一行書寄千行淚,寒到君邊衣到無?」

洞庭劉氏

洞庭劉氏,其夫葉正甫,久客都門。因寄衣,而侑以詩云:「情同牛女隔天河,又喜秋來得一過。歲歲寄郎身上服,絲絲是妾手中梭。剪聲自覺和腸斷,線腳那能抵淚多。長短只依先去樣,不知肥瘦近如何。」

崔球妻

崔球久居太學,夢歸,見其妻秉燭寫詩相寄。後得來詩,即夢中之句。夢之夕,乃妻作詩時也,詩云:「數日相望極,須知志氣迷。夢魂不怕險,飛過大江西。」

江寧劉氏

江寧劉氏,章文虎妻也。文虎客游,劉爲詩寄云:「碧紗窗外一聲蟬,牽惹愁腸懶晝眠。千里才郎歸未得,無言空撥玉爐煙。畫扇停揮白日長,清風細細襲衣裳。女僮來報新萏酒,安得良人共一觴。」

吳伯固女

元時,昭武吳伯固女,貌美聰慧。其夫詣闕上書,稱旨,送太學,三年不回。吳氏作詩奇之。略云:「昔君曾奏三千牘,凜凜文風誰敢觸。鄉老薦賢親獻書,邦侯勸駕勤推轂。馬頭三控登長途,謂君此去離場屋。整頓羅衣出送君,珠淚盈盈垂兩目。枕前一一向君言,臨行猶自叮嚀囑。青衫寸祿少歸榮,莫遣妾心成侷促。秋天冬暮霜雪寒,對鏡懶把金蟬簇。夢魂夜夜到君邊,覺來寂寞鴛鴦獨。此時行坐悶窗紗,忍淚含情眉黛蹙。古人惜別日三秋,不知君去幾多宿。山高水闊三千里,名利使人復爾耳。昔年曾撥伯牙弦,未遇知音莫怨天。去年又奏相如賦,漢殿依前還不遇。朝朝暮暮望君歸,日在東隅月在西。碧落翩翩飛過雁,青山切切子規啼。望盡一月復一月,不見音容寸腸結。又聞君自河東來,夜夜不教紅燭滅。雞鳴犬吠側耳聽,寂寂不聞車馬音。自此知君無定止,一片情懷冷如水。既無黃耳寄家書,也合隨時寄雁魚。日月逡巡又一年,何事歸期竟杳然;堂上雙親髮垂白,費盡倚門多少力。孟郊曾試《游子行》,《陟岵》如何不見情;室中兒女一雙雙,頻問如何客異鄉。低頭含淚告兒女,遊必有方況得所。八月涼風滿道途,好整征鞍尋舊路。聖朝飛詔下來春,青氈早早慰雙親。飛龍公道取科第,男兒事業公卿志。秋林有聲秋夜長,願君莫把斯民棄。」

楊狀元妻

黃氏,四川遂寧人,尚書黃珂女,爲狀元楊慎妻。慎以大禮事謫金齒,黃作詩寄云:「雁飛曾不到衡陽,錦字何由寄永昌。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詔風煙君斷腸。曰歸曰歸愁歲暮,其雨其雨怨朝陽。相聞空有刀環約,何日金雞下夜郎。」

宜山鄧氏 竇舉

鄧氏,宜山人,頗能詩,嫁爲同邑吳某妻。吳以罪被逮赴省,鄧以衣寄之,而侑以一絕云:「欲寄寒衣上帝都,連宵裁剪眼模糊。可憐寬窄無人識,淚逐西風灑去途。」又題畫菊云:「良工妙手憑安排,筆底移來紙上栽。葉綠花黃長自媚,等閒不許蝶蜂來。」

竇舉新入諫院,喜內子至,題一絕云:「一旦悲歡見孟光,十年辛苦伴滄浪。不知筆研緣封事,猶問傭書日幾行。」

桃葉

桃葉,王獻之妾也。獻之歌曰:「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樂無所苦,我自來迎接。」桃葉答《團扇歌》三首云:「七寶畫團扇,燦爛明月光。與郎卻暄暑,相憶莫相忘。」「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團扇。動搖郎玉手,因風託方便。」「團扇復團扇,許持自障面。憔悴無復理,羞與郎相見。」

永豐柳

白尚書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蠻善舞,嘗爲詩曰:「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年既高邁,而小蠻方豐豔,因爲楊柳之詞以託意:「一樹春風萬萬枝,嫩於金色軟於絲。永豐坊裏東南角,盡日無人屬阿誰?」及宣宗朝,國樂唱是詞。上問:「誰詞?永豐在何處?」左右具以對之。遂因東使,命取永豐柳兩枝植於禁中。白感上知其名,且好尚風雅,又爲詩一章,其末句云:「定知此後天文裏,柳宿光中添兩枝。」

絳桃

韓退之愈,有二侍妾,曰絳桃,柳枝,皆善歌舞。退之使王庭湊至壽陽驛,寄詩云:「風光欲動別長安,春半邊城特地寒。不見園桃並巷柳,馬頭唯有月團團。」後使還,柳枝已逾牆遁去,爲家人所獲,惟絳桃在,乃作詩云:「別來楊柳街頭樹,擺亂春風只欲飛。惟有小桃園裏在,留花不發待春歸。」自是專寵之。

昌黎公晚年,頗親脂粉,故事服食用硫黃末攪粥飯,啖雄雞,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靈庫,健陽;公間日進一隻焉。始亦見功,終致殞命。柳枝逾牆,反是愛公以德。

張祜

張祜客淮南,幕中赴宴,杜牧同坐。有所屬意,索骰子賭酒,牧微吟曰:「骰子逡巡裹手拈,無因得見玉纖纖。」祜應聲曰:「但須報道金釵落。彷彿還因露指尖。」

盧肇

牛奇章(僧孺字思黯,封奇章公。)納妓曰真珠。有殊色,盧肇初計偕至襄陽。奇章重其文。延於中寢,會真珠沐發。方以手捧其髻。插釵於兩鬢間,丞相曰:「何妨一詠。」肇即賦云:「神女初離碧玉階,彤雲猶擁牡丹鞋。知道相公憐玉腕,故將纖手整金釵。」

張文潛

張文潛(耒。)初官通許,喜營妓劉淑女,爲作詩曰:「可是相逢意便深,爲郎巧笑不須金。門前一尺春風髻,窗外三更夜雨衾。別燕從教燈見淚,孤舟惟有月知心。東西芳草皆相似,慾望高樓何處尋。」

錢鶴灘

狀元錢鶴灘(福。)已歸田,有客言江都張妓動人,公速治裝訪之。既至,已屬鹽賈矣。公即日往叩。賈重其才名,留飲。公就酒,語求見。賈出妓,衣裳縞素,皎若秋月。復令妓出白綾帕請題新句。公即題云:「淡羅衫子淡羅裙,淡掃蛾眉淡點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與賣鹽人。」

貞娘墓

唐名妓貞娘墓,在虎丘之西。往來游士,多著篇詠。有舉子任彥良題一絕云:「虎丘山下塚累累,是處鬆楸盡可悲。何事貴人偏重色,貞娘墓上獨題詩。」後人由是擱筆。

王元之《題貞娘墓》詩云:「女命在乎色,士命在乎才。無色無才者,未死如塵灰。虎丘貞娘墓,止是空土堆。香魂與膩骨,消散如黃埃。何事千百年,一名長在哉。吳越多婦人,死即藏山隈。無色故無名,丘塚空崔嵬。惟有貞娘墓,客到情徘徊。我是好名者,爾爾傾一杯。我非好色者,後人無相咍。」噫!元之非好色,何爲傾此一杯?舍曰「好名」,名從何來?此自諱其情而不能者也。

試鶯

宋遷《寄試鶯》詩有云:「誓成烏鰂墨,人似楚山云。」人多不解烏鰂義,《南越志》云:「烏鰂懷墨,江東人取爲書契,以紿人物,逾年墨消,空紙耳。」今亦名烏賊魚。

薛書記詩

元微之在浙東時,賓府有薛書記,飲酒醉,因爭令,以酒器擊傷微之,由此遂去幕。乃作《十離詩》爲獻。詩云:「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淨有人憐。無端咬著親情腳,不得紅絲氈上眠。(犬離家。)」「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叉之手內擎。(筆離手。)」「雲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爲驚玉面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馬離廄。)」「隴西獨自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茵。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喚人。(鸚鵡離籠。)」「出入朱門未忍拋,有人常是語交交。銜泥穢污珊瑚樹,不得梁間更壘巢。(燕離巢。)」「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都緣一點瑕相污,不得終宵在掌中。(珠離掌。)」「戲躍蓮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泉更一遊。(魚離池。)」「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趁高晴。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而今手上擎。(鷹離鞲。)」「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正節負秋霜。爲緣青筍鑽牆出,不得垂陰覆玉堂。(竹離亭。)」「鑄瀉黃金鑒始開,初生三五月徘徊。爲遭無限塵蒙污,不得華堂上玉臺。(鑒離臺。)」元公詩曰:「馬上同攜今日杯,洞邊還拂去年梅。年年只是人空老,處處何曾花不開。歌詠每添詩酒興,醉酣還命管弦來。尊前百事皆依舊,點簡唯無薛秀才。」

劉采春

劉采春,浙中名妓也。嘗作《羅嗊曲》云:「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載兒夫婿去,經歲又經年。情同東園柳,枯來得幾年。自無枝葉分,莫怨太陽偏。莫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朝朝江上望,錯認幾人船。那年離別日,只道在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昨日勝今日,今年老去年。黃河清有日,白髮黑無緣。」元稹廉問浙東時,別薛濤逾十載,方擬馳使往蜀取濤,適采春自淮甸來,篇韻雖不及濤,而容華絕勝。元贈詩云:「新妝巧樣畫雙蛾,慢裹常州繡額羅。正面偷情光滑笏,緩行踏月皺紋波。言詞雅措風流足,舉止低徊秀媚多。更有惱人腸斷處,選詞能唱望夫歌。」望夫歌即《羅嗊曲》也。元因與狎,遂留。在浙江七年,因醉題東武亭詩,末云:「因循歸未得,不是戀鱸魚。」盧侍郎簡求戲曰:「丞相雖不爲鱸魚,爲好鏡湖春耳。」謂采春也。

孟淑卿

孟淑卿,姑蘇訓導澄之女,有才辨,工詩,自以配不得志,號曰荊山居士。其詩零落已多,最傳者數篇,其《悼亡》云:「斑斑羅袖濕啼痕,深恨無香使返魂。荳蔻花開人不見,一簾明月伴黃昏。」又《春歸》云:「落盡棠梨水拍堤,淒涼芳草夢中迷。無情最是枝頭鳥,不管人愁只管啼。」

以下詞話

孫巨源

李端碩宮保,文和長子,治園池,迎賓客,不替父風。每休沐,必置酒高會,延侍從館閣,卒以爲例。至夜各寢閣,什物供帳,皆不移而具。元豐中,會佳客,坐中忽召學士,將鎖院。孫巨源適當制,頗怏怏不欲去。李飾侍妾取羅巾,求長短句。巨源援筆欲書,從者告以將掩禁門矣,草草作數語云:「城頭尚有三鼕鼓,何須抵死催人去。上馬去匆匆,琵琶曲未終。回頭腸斷處,那更簾纖雨。漫道玉爲堂,玉堂今夜長。」

南唐李煜

南唐後主李煜歸宋後,每懷鄉國,且念嬪妾散落,鬱鬱不自聊,作《浪淘沙》詞云:「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程正伯

眉山程正伯,號書舟,東坡中表兄弟也。與錦江妓某眷戀甚篤,別時作《酷相思》詞云:「月掛霜林寒欲墜。正門外,催人起。奈別離,如今真個是,欲住也,留無計。欲去也,來無計。馬上離情衣上淚。各自個,俱憔悴。問江路,梅花開也未。春到也,須頻寄。人到也,須頻寄。」

秦少游(凡二條)

秦少游(觀。)在蔡州,與營妓樓婉,字東玉者,甚密。贈《水龍吟》詞云:「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疏簾半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破暖輕風,弄晴微雨,欲無還有。賣花聲過盡,垂楊院落,紅成陣,飛鴛甃玉佩丁東別後。悵佳期參差難又。名韁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照人依舊。」(起語及換頭隱《樓東玉》三字。)。又贈妓陶心兒《南歌子》詞云:「玉漏迢迢盡,銀河淡淡橫。夢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鄰雞催起,到天明。臂上妝猶在,襟間淚尚盈。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末句隱「心」字。)

程公辟守會稽,秦少遊客焉,館之蓬萊閣。一日,席上有所悅,自爾眷眷不能忘情。因賦《滿庭芳》詞云:「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毛澤民

毛澤民與錢塘妓狎,臨別,贈以《惜分飛》詞云:「露濕闌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無言語,空相覷。斷雨殘雲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處,斷魂吩咐朝回去。」

盧疏齋

杜妙隆,金陵佳麗人也。盧疏齋欲見之,行李匆匆,不果所願,因題《踏沙行》於壁云:「雪暗山明,溪深花早。行人馬上詩成了。歸來聞說妙隆歌,金陵卻比蓬萊渺。寶鏡慵窺,玉容空好。梁塵不動歌聲悄。無人知我此時情,春風一枕松窗曉。」

碧玉歌

宋汝南王有愛妾。名碧玉。《樂錄》有《碧玉歌》。其詞曰:「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碧玉破瓜時,郎爲情顛倒。感君不羞赧,回身向郎抱。」此曲亦名《千金意》。

孫夫人

孫夫人,秀州鄭文妻也。鄭文爲太學上舍,久寓行都。孫寄以《憶秦娥》云:「花深深,一鉤羅襪行花陰。行花陰,閒將柳帶,試結同心。耳邊消息空沉沉,畫眉樓上愁登臨。愁登臨,海棠開後,望到如今。」此詞爲同舍所見,傳揚酒樓,一時妓館無不歌之。

王之渙輩酒樓爭勝,反不如此詞得價。

魏夫人

魏夫人,曾子宣內子,與朱淑真爲詞友。有《春恨.江神子》寄夫云:「別郎容易見郎難。幾多般,懶臨鸞。憔悴容儀,陡覺縷衣寬。門外紅梅將謝也,誰信道,不曾看。曉妝樓上望長安。怯輕寒,莫憑欄。嫌怕東風,吹恨上眉端。爲報歸期須及早,休誤妾,一春間。」

劉鼎臣妻

婺州劉鼎臣,僦省試於行都。瀕行,其妻制彩花一枝贈之,侑以《鷓鴣天》詞云:「金屋無人夜剪繒,寶釵翻過齒痕輕。臨行執手慇懃送,襯與蕭郎兩鬢青。聽囑咐,好看承。千金不抵此時情。明年宴罷瓊林晚,酒面微紅相映明。」

又有居上庠者,其妻以詩寄鞋襪云:「細襪宮鞋巧樣新,慇懃寄與讀書人。好將穩步青雲上,莫向平康漫惹塵。」宋時婦女多能詩,其才情可想見一斑。

易彥章妻

易祓,字彥章,潭州人。以優等爲前廊,久不歸。其妻作《一剪梅》寄云:「染淚脩書寄彥章。貪卻前廊,忘卻迴廊。功成名就不還鄉,石作心腸,鐵作心腸。紅日三竿懶畫妝。虛度韶光,瘦損容光。不知何日得成雙,羞對鴛鴦,懶對鴛鴦。」

朱希真

朱希真,小字秋娘,建康府朱將仕女也。年十六,適同邑商人徐必用。徐頗解文義,商久不歸,希真作閨怨詞,調寄《鷓鴣天》云:「梅妒晨妝雪妒輕,遠山依約與眉青。尊前無復歌金縷,夢覺空餘月滿林。魚與雁,兩浮沉。淺顰微笑總關心。相思恰似江南柳,一夜東風一夜深。」又《滿路花》調云:「簾烘淚雨乾,酒壓愁城破。冰壺防飲渴,水殘火。朱消粉褪,絕勝新妝裹。不是寒宵短,日上三竿,殢人猶要高臥。如今多病,寂寞章臺左。黃昏風弄雪,門深鎖。蘭房密愛,萬種思量過。也須知有我。著甚情悰,你但忘了人呵。」

按希真後有《風情.念奴嬌》一調云:「別離情緒,奈一番好景,一番愁戚。燕語鶯啼人乍遠,還是他鄉寒食。桃李無言,不堪攀折,總是風流客。東君也自怪人,冷淡蹤跡。花豔草芳春事,每隨花意薄,疏狂狼籍。除卻清風並皓月,脈脈此情誰識?料得文君,重簾不捲,只等閒消息。不如歸去,受他真個憐惜。」觀此詞,則希真有外心矣。

蜀娼詞

蜀娼能文,蓋薛濤之遺風也。昔有客自蜀挾一妓歸,蓄之別室,率數日一往,偶以病少疏,妓頗疑之。客作詞自解,妓即韻答之云:「說盟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多應念得脫空經,是那個先生教的。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間,又那工夫咒你。」又,一妓述送行詞云:「欲寄意渾無所有,折盡市橋官柳,看君著上征衫,又相將放船楚江口,後會不知何日,又是男兒,休要鎮長相守。苟富貴毋相忘,若相忘,有如此柳。」

劉燕哥

劉燕哥,善歌舞。齊參議還山東,劉賦《太常引》以餞云:「故人別我出陽關,無計鎖雕鞍。今古別離難。兀誰畫,蛾眉遠山。一尊別酒,一聲杜宇,寂寞又春殘。明月小樓間,第一夜,相思淚彈。」至今膾炙人口。

釣竿歌

《釣竿》伯常子妻所作也。伯常子避仇河濱,爲漁父,其妻思之,每至河側,作《釣竿》之歌。後司馬相如作《釣竿》之詩,今傳爲古曲。

大郎神

天后朝,一士人陷冤獄。其妻配入掖庭,善吹觱栗,撰此曲以寄哀情。始名《大郎神》,蓋取大郎行第也。畏人知,遂易名《悲切子》,終號《怨回鶻》。

以下雜事

羊車(凡二條)

晉泰始九年,武帝多簡良家子女以充內職,自擇其美者,以絳紗繫臂。胡奮子女名芳,既入選,下殿號泣。左右止之曰:「陛下聞聲!」芳曰:「死且不畏,何畏陛下!」帝遣洛陽令司馬肇冊拜芳爲貴嬪。帝每有顧問,不飾言辭,率爾而答,進退方雅。時帝多內寵,平吳之後,復納孫皓宮人數千,自此掖庭殆將萬人,而並寵者甚眾。帝莫知所適,常乘羊車,恣其所之,至便宴寢。宮人乃取竹葉插戶,以鹽汁灑地,而引帝車。然芳最蒙愛幸,殆有專房之寵焉。侍御服飾,亞於皇后。帝嘗與之樗蒲,爭矢,遂傷上指。帝怒曰:「此固將種也。」芳對曰:「北伐公孫,西距諸葛,非將種而何?」帝甚有慚色。

又,宋文帝潘淑妃者,本以貌進,始未見賞。帝好乘羊車經諸房,淑妃每莊飾褰幃以俟,密令左右以鹽水灑地。帝每至戶,羊輒舐地不去。帝曰:「羊乃爲汝徘徊,況人乎?」於是愛傾後宮。

開元遺事

開元中,明皇每至春時,且暮宴於宮中。使嬪妃輩每插豔花,帝親捉粉蝶放之。隨蝶所止幸之。謂之「蝶幸」。又爲「彩局兒」,集宮嬪用骰子擲,最勝一人乃得專夜。䆠嘗私號骰子爲「剉角媒人」,又或投金錢賭侍帝寢。自貴妃入,遂罷此戲。

安祿山嘗進上「助情花」百粒,大小如粳米,而色紅。每當寢,含香一粒,筋力不倦。上秘之,曰:「此亦漢之『慎恤膠』也。」祿山得愛於太真以此。

安祿山受帝眷愛,常與妃子同食,無所不至。帝恐外人以酒毒之,遂賜金牌子繫於臂上。每有王公召宴,欲沃以巨觥,祿山即以牌示之,云「准敕斷酒」。

明皇與貴妃每至酒酣,使妃子統宮妓百餘,上統小中貴亦百餘,排兩陣,張錦被爲旗幟,攻擊相鬥,敗者罰之,此漁陽鼙鼓之兆。

上嘗與貴妃采戲,將北,惟重四可轉敗爲勝,連叱之,骰子宛轉而成重四。遂命高力士賜緋。骰子四用朱染,始此。

貴妃肥有肌,至夏苦熱,渴時游後苑,吸花上露以潤肺。又每日含玉魚一枚,藉其涼津。衣輕綃,使侍兒交扇鼓風,猶不解熱,每汗出,紅膩而香,或拭之巾帕,色如桃花。

風流箭

寶歷中,帝造紙箭,竹皮與紙間,密貯龍麝香末。每宮嬪群聚,帝射之中,有濃香觸體,了無楚害,宮中名風流箭,爲之語曰:「風流箭中的人人願。」

諢衣

唐穆宗以玄綃白書,素紗墨書,爲衣服,賜承幸宮人。皆淫鄙之詞,時號「諢衣」。

元事(凡四條)

順帝爲英英起采芳館於瓊華島,內設唐人滿花之席,重樓金線之衾,浮香細鱗之帳,六角雕羽之屏。唐人,高麗島名,產滿花草,性柔,折屈不損,光澤可佳,土人編之爲席。重樓金線,花名也,出長白山,花心抽絲如金,長至四五尺,每尺寸,縛結如樓形,山中人取以織之成幅。大德間,尾灑夷於清源洞得一物,如龍皮,薄可相照,鱗鱗攢簇,玉色可愛;又間成花卉之形,或紅或綠,暑月對之,涼氣自生。遣人進貢,時無識者。有一胡僧言曰:「此斑花玉虯殼也。」

九引堂臺,七夕乞巧之所。至夕,宮女登臺,以五采絲穿九尾釘,先完者爲得巧,遲完者謂之輸巧,各出資以贈得巧者焉。

至大中,洪妃寵於後宮。七夕,諸嬪妃不得登臺。臺上結綵爲樓,妃獨與宮官數人升焉。剪綵散臺下,令宮人拾之,以色豔淡爲勝負。次日,設宴大會,謂之鬥巧宴,負巧者罰一席。

熊嬪性耐寒,嘗於月夜游梨花亭,露袒坐紫斑石,元帝見其身與梨花一色,因名亭曰聯縞亭。

舞金蓮

李後主宮嬪窅娘善舞,後主作金蓮,高六尺,令窅娘以帛纏足,令纖小屈上,作新月狀,素襪舞其中。

按,此與潘妃事同,今人但知東昏,不知後主,猶撤御前金蓮燭,送歸院,但知坡公,不知令狐綯也。

狂燭

寧王好聲色,有人獻燭百炬,似臘而膩,似脂而硬,不知何物所造。每卜夜,賓妓閒坐,酒酣作狂,其燭則昏昏然,如物所掩,罷則復明。莫測其怪。

可名如意燭,亦呼燭媒。

醉輿妓圍

申王每醉,即使宮妓將錦彩結一兜子,令宮妓舁歸寢室,本宮呼曰「醉輿」。又每至冬月,風雪之夜,使宮妓密圍於坐側,以禦寒氣,自呼爲「妓圍」。

笞妓

呂士隆知宣州,好苔官妓。會杭州一妓到,喜留之。一日,郡妓犯小過,欲笞之。妓曰:「妾不敢辭罪,但恐杭妓不能安。」呂乃捨之。

謝豹

昔有人飲於錦城謝家,其女窺而悅之。其人聞子規啼,心動,即謝去。女恨甚,後聞子規啼,則怔忡若豹鳴也,使侍女以竹枝驅之曰:「豹,汝尚敢至此啼乎?」故名子規爲謝豹。出《成都舊事》。

《酉陽雜俎》以杜鵑知陽,相推而鳴,先鳴者吐血死;初鳴時,先聽者主離別。蓋不祥之鳥也。

選婿窗

李林甫有女六人,各有姿色。雨露之家,求之不允。林甫於廳事壁間,開一橫窗,布以雜寶,幔以絳妙。常日使六女戲於窗下,每有貴族子弟入謁,林甫即使女於窗中自選可意者事之。

男女相悅爲婚,此良法也。

郭元振

郭元振少時,美風姿,有才藝,宰相張嘉貞欲納爲婿,謂之曰:「吾女各有姿色,即不知誰是匹耦。吾令五女各持一絲幔前,子自牽之,得者爲婿。」元振欣然從命,遂牽一紅絲線,得第三女,大有姿色。

待闕鴛鴦社

朱子春未婚,先開房室帷帳甚麗,以待其事。時人謂之待闕鴛鴦社。見《妝樓記》。

田田 錢錢

辛稼軒(名棄疾,字幼安。)有二妾,曰田田,曰錢錢,皆因其姓而名之,並善筆札,嘗代辛答尺牘。

情史氏曰:鳥之鳴春,蟲之鳴秋,情也。迫於時而不自已,時往而情亦遁矣。人則不然,韻之爲詩,協之爲詞,一日之謳吟歎詠,垂之千百世而不廢。其事之關情者,則又傳爲美談。筆之小牘,後世誦其詩,歌其詞,述其事,而想見其情,當日之是非邪正,亦因是而有所考也。人以情傳,情則何負於人矣!情以人蔽,奈何自負其情耶!

字數:7195,最後更新時間:2023-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