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史類略
    1. 第十八卷 情累類
      1. 損財
        1. 李將仕
      2. 誤事
        1. 陶谷
        2. 何郯
        3. 王鈇
      3. 損名
        1. 柳耆卿
        2. 賈伯堅
        3. 常倫
        4. 陶懋學
        5. 邵御史
      4. 履危
        1. 章子厚
        2. 蔡太師園
      5. 遭誣
        1. 張灝
        2. 張藎
      6. 虧體
        1. 楊戬客
        2. 三衢子弟
      7. 隕命
        1. 赫應祥
        2. 林澄
        3. 沈詢
        4. 吳文宗
        5. 崔應
        6. 僧了然
        7. 北山道者
        8. 並華
        9. 邱德章
      8. 婦人淫累
        1. 楚兒
        2. 魚玄機

情史類略


第十八卷 情累類


損財

李將仕

李生將仕者,吉州人。入粟得官,赴調臨安,舍於清河坊旅館。其相對小宅,有婦人常立簾下閱市。每聞其語音,見其雙足,著意窺觀,特未嘗一覿面貌。婦好歌「柳絲只解風前舞,誚係惹那人不住。」之詞,生擊節賞詠,以爲妙絕。會有持永嘉黃柑過門者,生呼而撲之,輸萬錢。慍形於色,曰:「壞了十千,而柑不得到口。」正嗟恨不釋,青衣童從外捧小盒至云:「趙縣君奉獻。」啟之,則黃柑也。生曰:「素不相識,何爲如是,且縣君何人也?」曰:「即街南所居。趙大夫妻,適在簾間,聞官人有不得柑之歎。偶藏數顆,故以見意,愧不能多矣。」因叩趙君所在。曰:「往建康謁親舊,兩月未還。」生不覺情動,返室發篋,取色采兩端,致答。辭不受,至於再,始勉留之。由是數以佳饌爲饋,生輒倍酬土宜,且數飲此童,聲跡益洽。密賄童欲一見。童曰:「是非得之專,當歸白之。」既而返命,約於廳上相見。欣躍而前,繼此造其居者四五。婦人姿態既佳,而持身甚正,了無一語及於鄙媟。生注戀不捨,旦暮向雖游娼家,亦止不往。一夕,童來告:「明日吾主母生朝,若致香幣爲壽,則於人情尤美。」生固非所惜,亟買縑帛酒果遣送,及旦往賀。童忽來邀致,前此未得也。承命即行,似有繾綣之興。少頃登牀,未安席。驀聞門外馬嘶,從者雜沓。一妾奔入曰:「官人歸也。」婦失色惴惴,引生匿於內室。趙君已入房,詬罵曰:「我去幾時,汝已辱門戶如此!」揮鞭箠其妾,妾指示李生處。禽出,持之,而具牒將押赴廂。生泣告曰:「倘到公府,爲一官累。荏苒雖久,幸不及亂。願納錢五百千自贖。」趙陽怒曰:「不可。」又增至千緡,妻在旁立勸曰:「此過自我,不敢飾辭。今此子就逮,必追我對鞫,我將不免,且重貽君羞,幸寬我。」諸僕皆受生餌,亦羅拜爲言。卒捐二千緡,乃解縛,使手書謝拜,而押回邸取賂,然後呼逆旅主人付之。生得脫,自喜。獨酌數杯,就睡。明望其店,空無人矣。所齎既罄,亟垂翅西歸。

相傳某寺有僧募緣,得米麵布帛之類甚多。惡少數輩欲之。使妖童僞爲寡婦妝,傍晚入寺,託言求僧爲亡夫作佛事。僧留之飲食,不拒。留連及夜,僧眩惑失智,掩扉對酌。群不逞託言婦親,排戶而入,將執以聞於有司。僧盡室求免,乃已。

近吳郡閶門戴如雲者,以星命起家千金,喪偶數月,忽有人持女命來推。戴極誇其後福,某年當得貴子。其人云:「吾甥孀也,安所得子乎?」戴云:「是必不以孀終者。」其人曰:「甥家頗裕,親黨哀其年少,諭使嫁,不從。吾今以君言告之,彼不信,或自來詢,煩君下一苦口。」去數日,值大雨,果有肩輿冒雨而至。比下輿,一縞衣少婦,直入中堂,邀戴相見。出一金,求戴推算。其八字,即向人所語也。婦貌美麗,而舉止談論,又極莊雅。戴心動,宰牲延款,因勸其勿守。婦攢眉曰:「妾衣食無求,足了餘年。萬一嫁浪子,破耗吾蓄,奈何?」戴曰:「娘子欲適何等人?」婦曰:「妾賈家子,且再醮,豈望適士大夫?但得良善人,通文不俗,且家道素康,不藉我活者足矣。」戴曰:「若然,易事,當爲作媒。」因詢其居止,云:「近許墅關十里某處,與舅相近。」少焉,雨止。婦稱謝,升輿而去。戴擬間訪之,而明日前人復至。一見稱謝云:「甥女賴君從臾,意稍移矣。」戴因語次,從容自求續弦。其人曰:「君意果愜,敢不效力。」如是往返數次,遂成禮。迎婦入門,有婢亦美色。箱篋累累,其重逾常。戴大喜過望,然念

「不藉我活」之語,逾月未敢啟齒一問,惟相愛重而已。前人者時時來,以甥舅故,入幕無禁。一日復來,語甥:「昔關上某莊田,汝家所棄。今田價俱增善矣,賣家欲轉售,何不贖取?」戴聞而叩之。婦曰:「此田五百餘畝,吾夫以弟兄公產,故輕棄之。然可盡贖,計價千五百金。妾罄囊僅及三分之一,更鬻衣飾,方及半耳。如此便宜事,只索委之他手,可惜也。」其人咨嗟而去。是夜,婦復言之,且啟篋出白鏹數百金。戴閱之,知其非謬。乃遣人召其舅到,求爲居間,悉出所積千金,如數爲期往贖。至期,其人來言:「事未知今日成否?銀具留甥女處,吾與若空身往彼,俟成契來取可也。」戴從之。至一處,云是舅居,已具酒飯。飯畢,亦有人往來議價。良久,都去,已而寂然。戴入內視之,空屋耳!急歸家,則婦人已盡室行矣。家人云:「舅來言:價已議定,但彼家以非戴原產,必欲娘子自來也。」戴惘然無措,連訪數日,不得其蹤。方悟騙局,歎息彌日。二事俱貪色之害,並記之。

以下誤事

陶谷

周世宗時,陶穀奉使江南。李穀以書抵韓熙載云:「五柳公驕甚。」穀至,果如其言。熙載曰:「陶奉使非端介者,其守可隳也。」乃密遣歌兒秦弱蘭,詐爲驛卒女。敝衣竹釵,擁帚灑掃。穀因與通。作《風光好》詞贈之曰:

「好因緣,惡因緣,抵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

後數日,李主宴於清心堂。命玻璃巨鐘滿斟之,陶毅然不顧。乃命弱蘭歌前詞勸酒,陶大沮,即日北歸。

何郯

文彥博,慶歷間知益州,多燕集,有飛語至京師。御史何郯聖從謁告歸里,上遣因便伺察之。張俞少愚,潞公客也,迎見聖從於漢州。有營妓楊姓者,善舞,聖從喜之。少愚因取項帕題詩曰:

「蜀國佳人號細腰,東臺御史惜妖嬈。從今喚作陽臺柳,舞盡春風萬萬條。」

後數日,聖從至成都,頗嚴重。一日,潞公大作樂以宴之。迎此妓雜府妓中,歌少愚之詩以酌,聖從每爲之醉。及還朝,潞公之謗乃息。

潞公飛語,自當暴白。然聖從此來,安知無含沙者,囑之伺射。而竟以項帕一詩,渙然冰解。既息潞公之謗,又成聖從做一好人,此張俞作用之妙也。

王鈇

紹興中,王鈇帥番禺,有狼藉聲。朝庭除司諫韓璜爲廣東提刑,令往廉按。憲治在韶陽,韓才建臺,即行部按番禺。王憂甚,寢食幾廢。有妾故錢塘娼也,問主公何憂?王告之故。妾曰:「不足憂也。璜即韓九,字叔夏,舊游妾家,最好歡。須其來,強邀之飲,妾當有以敗其守。」已而韓至,王郊迎,不見;入城乃見,岸上不交一談。次日報謁,王宿治具於別館。茶罷,邀游郡圃,不許;固請乃可。至別館,水陸畢陳,妓樂大作。韓踧踖不安。王麾去妓樂,陰命諸娼淡妝,詐作姬侍,迎入後堂劇飲。酒半,妾於簾內歌韓昔日所贈之詞。韓聞之心動,狂不自制,曰:「汝乃在此耶?」即欲見之。妾隔簾故邀其滿引,至再,至三,終不肯出。韓心益急。妾乃曰:「司諫曩在妾家最善舞,今日能爲妾舞一曲,即當出也。」韓醉甚,不知所以。即索舞衫,塗抹粉墨,踉蹌而起,忽跌於地。王亟命索輿,諸娼扶掖而登。歸船,昏然酣寢。五更酒醒,覺衣衫拘絆。索燭覽鏡,羞愧無以自容。即解舟還臺,不敢復有所問。此聲流播,旋遭彈劾,王迄善罷。

一個美人計,韓熙載用之,文潞公用之,王鈇復用之,而墮其術中,鮮得脫者。子曰:「棖也欲,焉得剛?」陶穀諸人之謂矣!

以下損名

柳耆卿

周月仙,餘杭名妓也。柳耆卿,年甫二十五歲,來宰茲郡。造玩江樓於水滸。每召月仙至樓歌唱,調之,不從。柳緝知與隔渡黃員外昵,每夜乘舟往來。乃密令艄人半渡,劫而淫之。月仙不得已,從焉,惆悵作詩一絕云:

「自歎身爲妓,遭淫不敢言。羞歸明月渡,懶上載花船。」

明日,耆卿召佐酒。酒半,柳歌前詩,月仙大慚。因順耆卿,耆卿喜,作詩曰:

「佳人不自奉耆卿,卻駕孤舟犯夜行。殘月曉風楊柳岸,肯教辜負此時情。」

自此,日夕常侍耆卿,耆卿亦因此日損其名。

耆卿風流才子,何物黃員外,得掩其上。月仙爲失評矣!

賈伯堅

山東名姝金鶯兒,美姿色,善談笑。搊箏合唱,鮮有其比。賈伯堅爲山東僉憲,一見屬意焉,與之甚昵。後除西臺御史,不能忘情,作《醉高歌紅繡鞋》曲以寄之,曰:

「樂心兒比目連枝,肯意兒新昏燕爾。畫船開,拋閃得人獨自,遙望關心店兒。黃河水流不盡心中事,中條山隔不斷相思。常記得夜深沉,人靜悄自來時。來時節,三兩句話兒。去時節,一篇詩,記在人心窩兒裏直到死。」

由是臺端知之,被劾而去。至今山東以爲美談。見《青樓集》。

常倫

沁水常倫,字明卿,中楊慎榜進士。爲評事時,過娼家宿,至日高方徐起。或參會不及,長吏訶之,傲然曰:「故賤時過從胡姬飲,不欲居薄耳。」竟用考調判陳州。

陶懋學

寶應陶成,字懋學,號雲湖,狂而任俠。中式後,以挾妓事露。御史惜其才,欲全之。覽其贈妓詩,謬曰:「此殆非成作。」成曰:「天下歌詩,無出成右者,此詩非成,誰能作乎?」御史怒,遂除名。晚年,有妓甚美,而不肯與交。成自織錦裙,鍛金環以見,極其精巧,有類鬼工。妓大喜,與之稠密。遂攜其妓以遁。坐謫戍邊,李西涯諸公留之京師。

邵御史

蘇州臯橋,有何氏兄弟二人,世以販漆爲業。一日,大郎與二郎閒坐店中,見一長大漢子,其須自兩眶下虯然而起,面悉被長毛,不見其鼻。二郎大笑,謂此人何從下食。大郎便趨出,長揖而進。其人曰:「與君風馬,何緣見接?」大郎曰:「見丈人狀貌非常,特欲一致慇懃,無他意也。」進以雞黍酒脯。其人袖中取出金鉤子一雙,左右分掛其須,從容飲啖,無異常人。既畢,謝主人曰:「某萍梗江湖,遨遊上國,落落無見知者。荷君兄弟,置酒爲樂,又執禮最恭。自慚無有異日,未知圖報何地耳?」自是別去,數年杳無聲跡。

後大郎二郎各挾資往嶺南販漆,既至海上,惡風飄泊,夜爲海賊劫至一寨中,兄弟相持而泣,自分必死。既見寨主,便問:「汝兄弟何以至此?」下階親釋其縛,蓋即昔年滿面長毛人也。何答以:「販漆」曰:「漆不須買,荒寨所餘。」開筵設具,強留之半月。厚贈金繒,復遺之漆四十桶,滿載還家。入門,與母妻相慶,兄弟各分二十桶。適新郭人來買漆,舁之一桶去;明日五更復來。大郎疑其中有物,覆之,每桶底置二元寶在。因秘而不言,盡出其囊中裝,以他客悉居二郎之漆,而罟其金。二郎不知也。後稍稍覺露,二郎不勝忿爭,求索無厭,大郎便以毒藥鴆殺之。二郎之婦訟於官,論大郎抵死。獄已質成,無異詞矣。後大郎亦使其婦出訴於御史臺。時邵天民按江南,見大郎婦妍冶上色,非人間有也。逕呼至案前,以眉語挑之。夜與指揮張建節謀,張取食籮,鑿通其底,坐婦。託言領給於中,舁而進,伴御史宿三夜。後便更男子衣,夜混執燈者入,無忌憚矣!御史卒釋其夫之罪而出之。里人皇甫司勳汸,撰《淫史謠》云:

「暫收寶髻與羅裙,結束吳兒兩不分。夜夜臺中陪御史,朝朝門外候將軍。」

指此事也。邵由此聲名大損。

以下履危

章子厚

章子厚惇,初來京師赴省試。年少,美丰姿。當日晚,獨步御街。見雕輿數乘,從衛甚都。最後一輿,有一婦人,美而豔。揭簾以目挑章。章因信步隨之,不覺至夕。婦人以手招與同輿載一甲第,甚雄壯。婦人者,蔽章雜眾人以入一院。甚深邃,若無人居者。少選,前婦人始至,備酒饌甚珍。章因問其所,婦人笑而不答。自是婦人引儕輩,迭相往來甚眾,俱亦姝麗。詢之,皆不顧而言他。每去,則以巨鎖扃之。如此累日夕,章爲之體敝,意甚彷徨。一姬年差長,忽發問曰:「此豈郎所游之地,何爲至此耶?我主翁行跡,多不循道理,寵婢多而無嗣息。每鉤致年少之徒,與群婢合,久則斃之,此地數人矣。」章惶駭曰:「果爾,爲之奈何?」姬曰:「觀子之容,蓋非碌碌者,似必能脫。主人翌日入朝甚早,今夕解我之衣以衣子,我且不復鎖門。俟至五鼓,吾來呼子,亟隨我登廳事。我當以廝使之服被子,隨前騶以出,可以無患矣!爾後慎勿以語人,亦勿復遊此街。不然,吾與若皆禍不旋踵。」詰旦,果來叩戶。章用其術,遂免於難。及既貴,始以語族中所厚善者云。後得其主翁之姓名,但不欲曉於人也。少年不可不知誡也。

蔡太師園

京師士人出遊。迫暮,過人家缺牆,似可越。被酒,試逾以入,則一大園。花木繁茂,徑路交互,不覺深入。天漸暝,望紅紗籠燈遠來。驚惶尋歸路,迷不能識。亟入道左小亭,氈下有一穴。試窺之,先有壯士伏其中,見人驚奔而去。士人就隱焉。已而燈漸近,乃婦人十餘,靚妝麗服。俄趨亭上,競舉氈,見生。驚曰:「不是。」又一婦熟視曰:「也得,也得。」執其手以行,生不敢問。引入洞房曲室,群飲交戲,五鼓乃散。士人倦憊不能行,婦貯以巨篋,舁而遣之牆外。天將曉,懼爲人所見,強起扶持而歸。他日跡其所遇,乃蔡太師花園也。

以下遭誣

張灝

仁和張灝,與姻家婦八娘私。乘其夫出,約以夕至。鄰人江十八知之,詐爲張狀,先往求合,婦嚴拒。江素無賴,持佩刀以行,即舉刀斲之,攜頭擲怨家李縫工後垣。灝隨入八娘家,見屍橫流血,驚走,爲巡者所獲,送官。邑令劉洪謨,鞫知姦情,又衣有血跡。灝不勝拷掠,誣服。第無首,獄尚未決。是早,李縫工起,見女首,亟累土埋之。爲鄰叟所窺,鳴之錢塘令,令嚴訊縫工,竟不知首從何來,姑繫之獄。劉公每以灝事不決,怏怏於中。萬曆己亥夏,禱之城隍。神語曰:「俟旦日,君有所往,獄自明矣。」及旦,劉偶以他事至江口,見群鴉舞江沙,旋繞不去。劉數之,得十八,默念:「殺人者,得非江十八耶?」數日後,閱門夫冊,有江十八名。竟械之至,一訊而伏。訊女首所在,云拋擲縫工家。遂移文錢塘,灝與縫工俱免。

強暴殺人,幾令無辜者受斃。神固默啟之,劉悟亦巧矣!雖然,灝不私姻家之婦,雖殺人如山,能拉入囹圄否。

張藎

富室子張藎,日事遊冶。偶見鄰街樓上有少女姝麗,凝眸流盼,不能定情。遂時往來其下,故留連以挑之。女亦心動。一夕月明,女方倚窗遠眺,生用汗巾結同心方勝投之,女報以紅繡鞋。兩情甚濃,奈上下懸絕,無由聚晤。生遍訪熟於女家者,得賣花粉陸嫗。訴以衷情,並致重賂,嫗許爲傳達。遂懷鞋至女室,微露其意。女面發赤,初諱無有。嫗備道生懷想真切,且出鞋示之。女弗能隱,因就嫗求計。嫗令將布聯接,長可至地。俟生至,咳嗽爲號,開窗垂布,令緣之而登,因訂期今夕。女許諾,嫗即詣生復命,會他出。嫗歸至門,其子方操刃欲屠豕,呼母共縛之。宛轉間,袖中鞋不覺墮地。子詰其故,嫗弗能隱。子曰:「審爾,慎不可爲。倘事泄,其禍非小。」嫗曰:「業已期今夜矣。」子發怒曰:「不聽我言,當執此聞官,免累及我。」因取鞋藏之,嫗無如之何。適張令人問訊,嫗因失鞋,無所藉手。漫以緩言復之,令其徐圖。張聞言,意亦懈。屠遂乘夜潛往,果見樓窗半啟,女倚欄凝睇,若有所俟。屠微嗽,女即用布垂下,援之登樓,暗中以爲張也,攜手入寢。屠出鞋授之,縷述情款,女益無疑。將曉,復垂而下。綢繆無間,將及半年。父母頗覺,切責其女,欲加箠楚,女懼。是夜,屠至,爲道:「父母嚴譴,今後姑勿來。俟親意稍回,更圖再聚。」屠口唯唯,而心發惡。俟女睡濃,潛下樓,取廚刀,殪其父母。俟曉遁去,女不知也。日高,而戶尚扃。鄰人大呼,不應。女驚下樓,諦視,則父母身首已離矣。惶駭啟門,鄰人共執女赴官。一加拷訊,女即吐露。亟逮張至,稱並未知情。女怒罵,細陳其詳。官嚴加拷掠,不勝楚毒,遂自誣服。與女皆論斬。下獄,張謂獄卒曰:「吾實不殺人,亦未嘗與女私通。而一旦罹大辟,命也。第女言縷縷,真若有因者。今願以十金贈君,幸引我至女所,細質其詳,死亦瞑目。」卒利有賄,許之。女一見生,痛恨大慟,曰:「我一時迷惑,失身於汝,有何相負。而殺我父母,致害妾命。」張曰:「始事雖有因,而嫗謂事不諧,我遂絕望,何嘗一登汝樓?」女曰:「嫗定策用布爲梯,汝是夜即至,仍用鞋示信。嗣後,每夕必來,奈何抵諱?」張曰:「此必奸人得鞋,攜來誑汝。我若果至,則往來半載,聲音形體,豈不識熟。爾試審試,曾相類否?」女聞言躊躇,注目良久,似有所疑。生復固問之。女曰:「聲口頗不似,形軀亦肥瘦弗等。向來暗中,無由詳察,止記腰間有瘡痕,腫起如錢大,可驗視有無,則真僞辨矣。」張遂解衣,眾持燭共視,無有,知必他人贓害,咸爲稱冤。明旦,張具以鳴官,且言曾以鞋授嫗狀。逮嫗刑鞫,具道子語。拘子至,裸而驗之,瘡痕儼然。乃置屠於理,而張得釋。出《涇林續紀》。

以下虧體

楊戬客

楊戬貴盛時,嘗往鄭州上塚,挈家而西。其姬妾留京師者,猶數十輩。中門大門,悉加扃鎖。但壁隙裝輪盤,傳送貨物,監護甚嚴。有館客在外舍,一妾慕其丰標,置梯逾屋,取客以入,極其歡昵。將曉,送之去。次夕,復施前計。同輩寖聞之,遂展轉延納,逮七八晝夜。賂院奴,使勿言。客不勝困憊。忽報戬且至,亟升屋,兩股無力,不能復下。戬還宅,望見,訝其爲祟所憑。遣扶以下,招道士敕治。因妄云:「爲鬼迷惑,了不自覺。」經旬良愈。戬固深知其奸,始置酒敘慶,極口慰撫。客謂事幸弗泄矣。

一日,召與共食,竟令憩密室。則有數壯士挽執縛於臥榻上,持刃剖其陰,剔出雙腎,痛極暈絕。戬命以良藥治之。後十餘日,僅能起坐。喚湯沃面,但見墮須在盆。無數日,益以多。已而儼成一宦者。自是主人待之益厚。常延入閣,與內宴,借以爲玩具也。客素與方務德相善,每休沐,輒出訪尋。是時半歲無聲跡,皆傳已死。偶出遊相國寺,遇之於大慈悲閣下。視其形模,疑爲鬼。客呼曰:「務德何恝然無故人意?」乃前揖之。客拱手流涕,細道本末。深咎悔,云:「何顏復與士友接,特貪戀餘生,未忍死耳。」

三衢子弟

三衢一子弟,通其里鍛公之女,爲公所擒,不忍殺,以鐵鉗缺其左耳,縱之去。諸里燮作賦謔之,內一聯云:「君子將有爲也,載寢之牀,匠人斲而小之。」言提其耳。

吳中女子初嫁,必有伴娘,主教導新婦及插戴事。一伴娘年少,微有姿,新郎調之,約是晚不遂意,爲陰相就。不期新婦意不甚拒,竟恣所欲。伴娘聞而心動,屢嗽不已,乃勉就之而具已不振,咂咂猶不起。伴娘不勝其欲,一齧而斷,新郎竟死。此萬曆年中事,見於《讞牘》。

以下隕命

赫應祥

監生赫應祥,江右人。落拓不羈,以風流自命。歌館花臺,無不遍歷。偶尋春郊外,行倦,求水不得。忽聞磬聲出林間,趨而投之,女真庵也。生登階揚聲,女童出延客坐。少頃一尼至,向生稽首,天然豔冶。坐定,詢生居止、姓字、何以至此?生詳告之,且求漿止渴。尼命烹茶,談論頗洽。女童報茗熟矣。揮客入內,曲欄幽檻,紙帳梅花。壁供觀音大士像,几置貝葉經。生翻視之,金書小楷,體類似雪。卷後志年月,下書「空照寫」。尼手筆也,橫絲桐於古紋石上。窗前植脩竹數竿,生履其境。別一洞天。非復在塵寰中矣,尼,龍涎於鼎。酌茗奉生,而和琴以進,生鼓《關雎》以動之。尼深歎其妙,亦自操《離鸞》之調,音韻淒切。生傾聽,不覺前席。時天色漸暝,生故淹留不去。尼曰:「郎君行館何方?此時當回。」生曰:「某寓在成賢街,去此二十里,都門已闔,欲暫借蒲團,趺坐聽講。不知桃源中人,能相容否?」尼微笑曰:「何家阮郎,敢冒入此?第念歸路既遙,聊宿一宵,亦無不可。」生敬致謝。女童秉燭坐,酒饌隨列。兩人對酌,雜以諧詼。尼亦情動,遂攜手歸寢。晨起方櫛沐,已報鄰尼靜真來訪。生隱於屏後窺之,容亦姝麗。靜真笑問照曰:「聞卿昨得情郎,溫雅有文,願得一見。」照笑不答。靜真起索之,方轉屏而生裾露,遂出相見。真見生舉止風流,流盼久之。臨別,指其室,謂生曰:「彼此咫尺,能枉顧否?」生往報謝,真留生飲,並招照。照坐未久,託事先歸。生拭挑之,遂與私焉。由是往來兩院,歡浹無間。兩尼惟恐失生意,奉之者無不至。淹留洽旬,樂而忘返。生忽染一疾,竟至不起。潛瘞庵後,人無知者。家人因生久不歸,意爲人謀害。出榜尋覓,杳無影響。後緣脩造,見木匠腰繫舊紫絲縧,生故物也。僕識之,告於主母。詢匠何由得此。云得於某庵天花板上。執縧聞官,捕尼至,一訊而服。然以生實病故,非尼所害,但杖而遣之還俗云。出《涇林雜記》。

又,有一人誤入尼院,尼爭私之。逾數日,其人思歸。尼佯治酒餞別,醉之而髡其首,以爲無復歸里。其人乘夜遁去,訴實於妻,妻恐貽子婦笑,戒使無出房閾,以俟長髮。婦聞姑室中,竊竊人語。窺之,則僧也。陰以語夫,夫潛入,夜捫枕上,得光頭,斲之。母驚起,諭之故,氣已絕矣。事聞於官,官謂殺雖出不知,而子不應執母之奸,竟坐辟。少年入尼院者,可以爲戒。

林澄

林澄,字太清,侯官人。年十七,與同里戴貴共學,館於戴之西軒。一日,購得佳書,期貴分錄。澄匝旬,猶未卒業,而貴五日,已繕寫成帖,且點畫媚人。澄心異之,徵其故。貴曰:「余女弟伯璘,素嫺翰墨,爲我分其任。故速成耳。」時生未議聘,而女亦未字人。因陰有所屬,第不敢白之父母耳。一日,適貴他往,女刺繡簾中,窺生容顏韶秀,相視目成者久之。生歸西軒,情不自禁。乃題一詩於團扇之上云:

「目似秋波鬢似雲,繡簾深處見紅裙。東風裊裊吹香氣,夢裏猶聞百和熏。」

女有侍兒名壽娘者,頗亦解事。值他故之西軒,見生所題扇,因攜示女。女見詩,知生之屬意有在也。乃密賦古風一章,命壽娘寄生,云:

「妾本葑菲姿,青春誰爲主。欲結箕帚緣,嚴親猶未許。

憐君正年少,胸中富經史。相逢荷目成,愁緒千萬縷。

咫尺隔重簾,脈脈不得語。願君盟勿渝,早諧鸞鳳侶。

莫學楚襄王,夢中合雲雨。」

自後,書札往還,無間晨夕。上元之夜,女至西軒,赴生期約,雞鳴而別,且訂偕老之期。生因賦詩云:

「四鄰歌吹玉缸紅,始信藍橋有路通。無賴汝南雞唱曉,驚回魂夢各西東。」

女亦有詩云:

「風透紗窗月影寒,鬢雲撩亂晚妝殘。胸前羅帶無顏色,盡是相思淚染斑。」

蹤跡由是益密,家人莫之覺也。中秋之夕,生復會女於繡房。枕席綢繆,極其款曲。漏下四鼓,甫畢餘歡。而貴之家奴貴郎,陰知其事。因持斧突入,意有所挾。而生急奔出,不謂觸斧遽殞。女見生氣絕,乃取羅帕自經,雙手抱生屍而死。兩家父母聞之,無不嗟悼。簡其篋,得詩數十首,皆情至之語,不忍讀,竟焚之。女兄貴素與生深交,議爲合葬。因殯於東郊清貴里,題曰:「雙鴛塚」云。時有文士吳子明爲之銘曰:「璧碎珠沉,蘭摧玉折!生願同衾,死期共穴。塚號鴛鴦,魂爲蝴蝶。華山畿,英臺墓,連理枝,合歡樹。古有之,今再遇。」時正德三年事也。

沈詢

沈詢有嬖妾。其妻害之,私以配內豎歸秦,詢不能禁。既而妾猶侍內,歸秦恥之。乃挾刃伺隙,殺詢及其夫人於昭義使衙。是夕,詢宴府中賓友,乃著詞曰:

「莫打南來雁,從他向北飛。打時雙打取,莫遣兩分離。」

及歸,而夫妻並命焉。時咸通四年也。出《北夢瑣言》。

雖詩讖,然自是情至之語。歸秦狠人,妒妻固已知之,擇而配焉。謂非是不足以制其婦耳!孰知害夫,並以自害乎!噫!妒婦可戒已。

吳文宗

王蜀吳文宗,以功勳繼領名郡。少年富貴,姬僕樂妓十餘輩,皆精選也。其妻妒,每怏怏不愜其志。忽一日,鼓動趨朝,已行數坊,忽報云放朝,遂密戒從者,潛入遍幸之,至十數輩,遂據腹而卒。出《王氏見聞》。

崔應

唐博陵崔應,任扶溝令,後加殿中。時有人自邯鄲將美人白金閨來獻於應,應納而嬖之。崔君始惑於聲色,爲政之心怠矣。後二年,加侍御史,知楊子院,與妻盧氏及金閨偕行。尋除浙西院。應自至職,金閨寵愛日甚。中門之外,置別館焉。華麗逾於正寢。視事之罷,經日不履內。前後歷任寶貨,悉置金閨之所。無何,復有人獻吳姝,豔於金閨。應納之,寵嬖愈甚。每歌舞得意,奪金閨寶貨而賜新姝。因是金閨忿逆,與親弟陳行宗置毒藥於酒中,夜以獻應,應飲之,俄頃而卒。潛遷應於大廳。詰旦,家人乃覺,莫知事實。盧氏慈善,不能窮究。金閨乃持寶貨盡室而去。出《陰德傳》。

僧了然

靈隱寺僧了然,戀妓李秀奴。往來日久,衣缽蕩盡。秀奴絕之,僧迷戀不已。一夕,了然乘醉而往,秀奴不納。了然怒擊之,隨手而斃。事至郡。時坡公治郡,送獄院推勘,見僧臂上有刺字云:「但願生同極樂國,免教今世苦相思。」坡公見招結,舉筆判《踏莎行》詞云:

「這個禿奴,脩行忒煞,雲山頂上持戒,一從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毒手傷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

判訖,押赴市曹。

北山道者

唐張守珪之鎮范陽,檀州密雲令有女年十七,姿色絕人。女病逾年,醫不癒。密雲北山中有道者,衣黃衣,在山數百年,稱有道術。令自至山請之。道人既至,與之方,女病立已。令喜,厚其貨財。居月餘,女夜臥,有人與之寢而私焉。其人每至,女則昏魘,及明人去,女復如常。如是數夕。女懼告母,母以告令。乃移牀近己,夜而伺之。覺牀動,掩焉,擒一人,遽命燈至,乃北山道者。令縛而訊之,道者泣曰:「吾命當終,被惑乃爾。吾居北山六百餘載,未嘗到人間,吾今垂千歲矣。昨蒙召慇懃,所以到縣。及見公女,意大悅之,自抑不可,於是往來。吾有道術,常晝夜能隱其形,所以家人不見。今遇此厄,夫復何言?」令竟殺之。出《王氏紀聞》。

凡涉貪淫悖逆之事,術俱不靈,由邪不勝正也。

並華

唐並華者,襄陽鼓刀之徒也。嘗因遊春,醉臥漢水濱。有一老叟奇其貌,叱起,贈以一斧。囑曰:「但持此造作,必巧妙通神。他日慎勿以女子爲累。」華拜受之。自此斧削成物,飛行如意,至於上棟下宇,危樓高閣,固不煩餘刃。後游安陸,止富人王枚家。枚知華機巧,乃請華臨水造一獨柱亭。工畢,盡出家人以觀之。枚有一女,已喪夫,容色姝麗,華既見深慕之。其夜,乃逾牆入女室。女甚驚。華謂曰:「不從我,必殺汝。」女荏苒同心焉。後每夜竊入。他日,枚潛知之,厚遺遣華。華察其意,謂枚曰:「我寄君家,受惠多矣,而復厚賂我。異日無以爲答,當作一物以奉君。」枚曰:「何物也?」華曰:「我能作木鶴令飛,或有急,但乘其鶴,即千里之外也。」枚既嘗聞,因許之。華即出斧斤,造成飛鶴一雙,唯未成其目。枚怪問之,華曰:「必須君齋戒,始成之。不然,必不飛耳。」枚遂齋戒。其夜,華盜女乘鶴而歸襄陽。至曙,枚失女,求之不獲。因潛行入襄陽,以事告州牧。州牧密令搜求,果擒華,州牧怒。杖殺之,所乘鶴亦不能飛,出《瀟湘錄》。

邱德章

單志遠,何州人。居通會關之南,世守農業,家稍優贍。志遠惇古恬漠,獨好長生之術。每道流至,無問善否,一切延納。虜亮正隆中,有邱德章者,自云春秋過七十,本江南人。而容儀伉爽,才如三四十許歲。善談玄理,行吐納之法。單得之,大喜過望。遂以師禮敬事之,有言必信。一夕,從容語曰:「人孰無道心?大抵爲嗜慾所敗,今將求延生久視之理,苟不先絕此段。鮮克終者。」單焚香再拜,力請其要。連宵靳固,乃授以篋中丹藥,使齋沐澄慮,擇吉日服之。僅月餘,單精采摧憊,陰囊蓄縮,全若閹官。欲想未斷,已無所能爲。然私念以爲適我願也,從信愈確。邱又戒使靜處一室,無與外間相聞。終日危坐,非便溺不窺戶。邱出入自如,浸浸用房中戰勝之技,悅其妻妾。鄰里悉知之,單殊弗悟。既而挑妻妾奔遁,鄰人以告單。單久不歷家舍,猶未信然。告者至三,於是始行追躡,得於別村。執詣郡,杖殺之,妻妾亦受刑。單棄之而爲山林之游,莫知所屆。

以下婦人淫累

楚兒

楚兒,字潤娘,素有三曲之尤,而辨慧,往往有詩句可稱。近以退暮,爲萬年捕賊官郭鍛所納,置於他所。潤娘在倡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繫,未能悛心。鍛主繁務,又本居有正室,至潤娘館甚稀。每有舊識過其所居,多於窗牖間相呼,或使人詢訊,或以巾箋送遺。鍛乃親仁諸裔孫也,爲人凶忍且毒,每知必極笞辱。潤娘雖甚痛憤,殊不少革。

嘗一日自曲江與鍛行,前後相去十數步,同版使鄭光業,昌國時爲補袞道,與之遇,楚兒遂出簾招之。光業亦使人傳語,鍛知之。因曳至中衢,擊以馬箠。其聲甚冤楚。觀者如堵,光業遙視之,甚驚悔,且慮其不任矣。

光業明日特取路過其居,偵之,則楚兒已在臨街窗下弄琵琶矣。駐馬使人傳語,已持彩箋送光業,詩曰:

「應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惡姻緣。蛾眉欲碎臣靈掌,雞肋難勝子路拳。只擬嚇人傳銕券,未應教我蹈金蓮。曲江昨日君相遇,當下遭他數十鞭。」

光業馬上取筆答之曰:

「大開眼界莫稱冤,畢世甘他也是緣。無計不煩乾偃蹇,有門須是疾連拳。據論當道加嚴箠,便合披緇念法蓮。如此興情殊不減,始知昨日是蒲鞭。」

光業性疏縱,但無畏憚,不拘小節,是以敢駐馬報復,仍便送之。聞者皆縮頸。鍛累主兩赤邑捕賊,故不逞之徒多所效命,人皆憚焉。

魚玄機

唐西京咸宜觀女道士魚玄機,字幼微,長安里家女也。色既傾國,思更入神。喜讀書屬文,尤致意於一吟一詠。破瓜之歲,志慕清虛。咸通初,遂從冠帔於咸宜。然蕙蘭弱質,不能自持,復爲豪俠所調。於是風流之士,爭脩飾以求狎。其詩有:「綺陌春望遠,瑤徽秋興多。」又:「慇懃不得語,紅淚一雙流。」又:「焚香登玉壇,端簡禮金闕。」又:「雲情自鬱爭同夢,仙貌長芳又勝花。」此數聯爲絕。一女僮曰綠翹,亦明慧有色。忽一日,機爲鄰院所邀,迨暮歸院,綠翹迎門曰:「適某客來,知煉師不在,不捨轡而去。」客乃機素相昵者,意翹與之私,裸而笞百數。既委頓,請杯水酹地,曰:「煉師欲求三清長生之道,而未能忘解?臨枕之歡。反以沈猜,厚誣貞正。翹今必斃於毒手矣!無天,則無處訴。若有,誓不蠢然於冥冥之中,縱爾淫俟。」言訖而絕。機恐,乃坎後庭,瘞之。自謂人無知者。客溲於後庭,見青蠅數十,集於瘞上,驅去復來。詳視之,如有血痕,且腥。客出,竊語其僕。僕兄爲府衙卒,嘗求金於機,機不顧,卒深銜之。因呼數卒,攜鍤具突入機院,發之,綠翹貌如生。遂擒玄機,送京兆府。吏詰之,詞伏,而朝士多爲言者。府乃表列以上。至秋,竟戮之。在獄中,亦有詩曰:「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明月照幽隙,清風開短襟。」他不具錄。出《三水小牘》。

情史氏曰:「嗇財之人,其情必薄。然三斛明珠,十里錦帳,費侈矣。要皆有爲爲之。成我豪舉,與供人騙局,相去不啻萬萬也。天下莫重於情,莫輕於財。而權衡必審,猶有若此,況於憤事敗名,履危犯禍,得失遠不相償。可不慎與!夫情之所鍾,性命有時乎可捐,而情之所裁,長物有時乎不可暴。彼未參乎情理之中者,奈之何易言情也。」

字數:9420,最後更新時間:2023-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