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史類略
    1. 第五卷 情豪類
      1. 豪奢
        1. 夏履癸 商紂
        2. 漢靈帝
        3. 秦始皇
        4. 漢武帝
        5. 漢成帝
        6. 吳王夫差
        7. 魏文帝
        8. 吳主亮
        9. 東昏侯
        10. 陳後主叔寶
        11. 隋帝廣
        12. 唐玄宗
        13. 王衍
        14. 五雲車
        15. 元武宗
        16. 河間王
        17. 張憲
        18. 王武子 楊國忠
        19. 岐王
        20. 封陟
        21. 嚴世蕃
        22. 石崇
        23. 元載
      2. 豪華
        1. 宋祁
        2. 陳慥
        3. 劉大刀
        4. 王太常
        5. 寇萊公
        6. 柳睦州
        7. 史鳳
        8. 凌延年
        9. 張敉
      3. 豪狂
        1. 阮籍
        2. 謝鯤
        3. 杜牧
        4. 李白
        5. 謝希孟
        6. 俞大夫
        7. 韓汝玉
        8. 康海
        9. 楊慎
        10. 唐寅
        11. 鴛鴦寺 雙飛寺
      4. 豪勇
        1. 餘杭廣
        2. 劉士子妻
        3. 張俊
    2. 補遺
      1. 王寶奴(補豪華)

情史類略


第五卷 情豪類


以下豪奢

夏履癸 商紂

履癸,即桀也,有力,能申鐵鉤索。伐有施氏,有施氏以妹喜女焉。喜有寵,所言皆從。爲瓊宮瑤臺,殫百姓之財。肉山脯林,酒池可以運船,糟隄可以望十里。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妹喜笑以爲樂。鑿池爲夜宮,男女雜處。

紂伐有蘇氏,有蘇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寵,惟言莫違。使師延作《朝歌》、《北鄙》之舞,靡靡之樂。造鹿臺爲瓊宮玉門,其大三里,高千尺,七年乃成。厚賦以實鹿臺之財,充鉅橋之粟,狗馬奇物充牣宮室,以人食獸,廣沙丘苑臺。《竹書紀年》云:「自盤庚徙都至此,二百七十三年未嘗遷動。紂廣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拒邯鄲及沙丘,皆離宮別館。以酒爲池,懸肉爲林,男女裸相逐於其間。宮中九市,爲長夜之飲。」

漢靈帝

靈帝初平三年,游於西周。起裸游館千間,采綠苔而被階,引渠水以繞砌,周流澄澈,乘船以游漾,使宮人乘之,選玉色輕體,以執篙楫,搖漾於渠中。其水清澈,以盛暑之時,使舟覆沒,視宮人玉色者。又奏《招商》之歌,以來涼氣。歌曰:

「涼風起兮日照渠,青荷晝偃葉夜舒,惟日不足樂有餘,清絲流管歌玉鳧,千年萬歲喜難逾。」

渠中植蓮大如蓋,長一丈,南國所獻。其葉夜舒晝卷,一莖有四蓮叢生,名曰「夜舒荷」,亦云月出則舒也,故曰「望舒荷」。帝盛夏避暑於裸游館,長夜飲宴。帝嗟曰:「使萬歲如此,則上仙也。」宮人年二七以上,三六以下,皆靚妝,解其上衣,惟著內服,或共裸浴。西域所獻茵罪香,煮以爲湯,宮人以之浴浣,使以餘汁入渠,名曰「流香渠」。又作雞鳴堂,多畜雞。每醉,迷於天曉,內侍競作雞鳴,以亂真聲,及以炬燭投於殿前,帝乃驚悟。

酒池肉山,令人欲嘔,真乃酒池地獄,有何佳趣!而桀紂一轍相尋。當由上世人情猶樸,未開近日侈靡之竅,一味飲食奢費,遂謂至樂無加耳。裸游甚不佳,況男女相逐,而以爲樂,桀紂倡之,漢靈因之,子業斬不裸者,劉鋹好觀人交,皆無賴所爲,何豪之有!

秦始皇

初,秦惠文王作宮阿基,房未成而亡。始皇以咸陽宮庭小,益廣其基,規恢三百里,謂之阿房。阿,曲也。言殿之四阿皆爲房。或云大陵爲阿,言殿高,若於阿上爲房也。其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萬人,下可建五丈旗。周馳於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爲闕。爲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凡所得六國後宮女子,咸實其中。故杜枚《阿房宮賦》曰:「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取掠其人,倚疊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觀之,亦不甚惜。」

唐朱揆《釵小志》云:「秦皇婦女連百,倡優累千。」

漢武帝

元朔中,上起明光宮,發燕趙美人二千人充之,率皆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年滿三十者出嫁之。掖庭總籍,凡諸宮美女萬有八千。建章、未央、長安三宮,皆輦道相屬。幸使宦者、婦人分屬,或以爲僕射,大者領四五百,小者領一二百人。常被幸御者,輒注其籍,增其俸,秩比六百石。宮人既多,亟被幸者數年一再遇。挾婦人媚術者甚眾。選三百人常從幸郡、囿,載之後車。與上同輦者十六人,充數恒使滿,皆自然美麗,不假粉白黛綠。侍尚衣軒者亦如之。嘗自言:「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無婦人。」善行道養術,故體常壯悅。其應有子者,皆記其時日,賜金千斤。孕者拜爵爲容華,充侍衣之屬。

漢成帝

漢成帝好微行。於太液池旁起宵游宮,以漆爲柱,鋪黑綈之幕。器服乘輿,皆尚黑色。既悅於暗行,慴燈燭之照。宮中美御,皆服單衣。自班婕妤以下,咸帶玄綬,簪佩雖如錦繡,更以木蘭紗絹罩之。至宵游宮,乃秉燭。宴幸既罷,靜鼓自舞,而步不揚塵。好夕出遊。造飛行殿,方一丈,如今之輦。選羽林之士負之以趨。帝於輦上,覺其行快疾,聞其中若風雷之聲,名曰「雲雷宮」。所幸之宮,咸以氈綈籍地。惡車轍馬跡之喧。每乘輿返駕,以愛幸之姬,寶衣珍食,舍於道旁,國人之窮老者,皆歌萬歲。

《傳》稱:成帝雖惑於微行,而存心撫民,無勞無怨。及劉向、谷永切諫,遂焚宵游宮及飛行殿,罷宴逸之樂,庶幾從繩則正者矣。按《西京雜記》:成帝設雲帳、雲幄、雲幕於甘泉紫殿,世謂三雲殿。又掖庭有月影臺、雲光殿、九華殿、鳴鑾殿、開襟閣、臨池觀,不在簿籍。繁華窈窕之所棲宿焉,恐未必盡廢也。

吳王夫差

越謀滅吳,畜天下奇寶、美人、異味進於吳。殺三牲以祈天地,殺龍蛇以祀川岳。矯以江南億萬戶民,輸吳爲傭保。越又有美女二人,一名夷光,二名脩明(即西施、鄭旦之別名。),以貢於吳。吳處以椒華之房,貫細珠爲簾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二人當軒並坐,理鏡靚妝於珠幌之內,竊窺者莫不動心驚魂,謂之神人。吳王妖惑忘政。及越兵入國,乃抱二女以逃吳苑。越軍亂入,見二女在樹下,皆言神女,望而不敢侵。今吳城蛇門內有朽株,尚爲祠神女之處云。

魏文帝

魏文帝所愛美人薛靈芸,常山人也。父名業,爲酇鄉亭長。母陳氏,隨業舍於亭旁居。生窮賤,至夜,每聚鄰婦績,以麻藁自照。靈芸年十七,容貌絕世。閭中少年多以夜來竊窺,終不得見。咸熙元年,谷習出守常山郡,聞亭長有美女,而家甚貧。時文帝選良家子女入宮,習以千金寶賂,聘之以獻。靈芸聞別父母,歔欷累日,淚下沾衣。至升車就路之時,以玉唾壺盛淚,壺中即如紅色。既發常山,乃至京師,壺中之淚,凝如血色矣。

帝以安車十乘迎之。牛皆鏤金爲飾,粉丹畫其轂,軛前有雜寶爲龍鳳,銜百子鈴,鏘鏘和鳴,響於林野。駕青色駢蹄之牛,日行三百里。此牛屍塗國所獻,足如馬蹄也。道側燒石葉之香,此石疊疊,狀如雲母,其光氣辟惡厲之疾,乃腹題國所獻也。靈芸未至京師數十里,膏燭之光相續不滅。車徒噎路,塵起蔽於星月,時人謂之塵霄。又築土爲臺,基三十丈,列燭致於臺下,名曰「燭臺」,遠望如列星之墜地。又於大道之旁,一里量一銅表,高五尺,以志里數。故行者歌:

「青槐夾道多塵埃,龍樓鳳闕望崔嵬。清風細雨雜香來,土上出金火照臺。」

此七字是妖辭。爲銅表於道側,是土上出金之義;以燭致臺下,則火在土下之義。漢火德王,魏土德王,火伏而土興也。土上出金,是魏滅晉興也。

靈芸未至京師十里,帝乘雕玉之輦,以望車徒之盛,嗟曰:「昔者言『朝爲行雲,暮爲行雨』,今非雲非雨,非朝非暮。」因改靈芸之名曰「夜來」。入宮承寵愛。外國獻火珠龍鸞之釵,帝曰:「明珠翠羽尚不勝,況乎龍鸞之重。」乃止而不進。夜來妙於針功,雖處於深幃重幄之內,不用燈燭之光,裁製立以。非夜來所縫制,帝不服也。宮中號曰「針神」。

吳主亮

吳主亮,作琉璃屏風,甚薄而瑩澈,每於月下清夜舒之。常與愛姬四人,皆振古絕色:一名朝姝,二名麗居,三名洛珍,四名潔華。使四人坐屏風內,而外望之如無隔,惟香氣不通於外。爲四人合四氣香,殊方異國所出。凡經踐躡宴息之處,香氣沾衣,歷年彌盛,百浣不歇,因名曰「百濯香」。或以人名香,故有朝姝香、麗居香、洛珍香、潔華香。亮每游,此四人皆同輿席。來侍皆以香名,前後爲次,不得越亂。所居之室,名爲「思香媚寢」。

《煙花記》云:「吳主亮命宮人潘芳作琉璃屏風,鏤祥物一百三十種,各有生氣,遠視若真。一日與夫人戲,觸屏,墜其一鳳,頓之飛去。」

東昏侯

帝爲潘貴妃起神山、永壽二殿,皆飾以金壁,內作飛仙帳,四回繡綺。窗間盡畫神仙,椽桷之端悉垂鈴珮。江左舊物,有古玉律數枚,悉裁以鈿笛。莊嚴寺有玉九子鈴,外國寺佛面有光相,禪靈寺塔諸寶珥,皆剝取以施潘妃殿飾。又鑿爲蓮花以貼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也。」塗壁皆以麝香,錦幔珠簾,窮極綺麗。執役工匠,自夜達曉,猶不速副,乃剔取諸佛寺剎殿藻,並仙人騎獸以充之。武帝興光樓上施青漆,世人謂之「青樓」。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純用琉璃!」潘氏服御,極選珍寶。主衣庫舊物不復用,用貴市人間金銀寶物,價皆數倍。琥珀釵一隻,值百七十萬。

陳後主叔寶

張貴妃名麗華,髮長七尺,鬢黑如漆,其光可鑒。聰慧有神采,每瞻視盼睞,光采溢目,映照左右。後主於光照殿前,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其窗牖欄檻,皆以沉檀爲之,飾以金玉,間以珠翠,外施珠簾,內有寶牀寶帳。其服玩瑰麗,近古未有。其下積石爲山,引水爲池,雜植奇花異草。臨春,自居;結綺,張貴妃居之;望仙,孔貴妃居之。貴妃常於閣上靚妝臨軒檻,宮中望之,飄飄若神仙焉。每飲酒,使諸妃嬪及女學士(宮人袁大捨等爲女學士。)與狎客(江總、孔範等文士十餘人侍宴後庭,謂之狎客。)共賦詩,互相贈答。採其尤豔麗者,被以新聲,選宮女千餘人,習而歌之。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大略皆美妃嬪之容色。君臣酣飲,自夕達旦,以此爲常。後主自制《後庭花曲》云: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隋帝廣

大業元年,築西苑,周二百里,內爲十六院。自制院名:一景明,二迎暉,三棲鸞,四晨光,五明霞,六翠華,七文安,八積珍,九影紋,十儀鳳,十一仁智,十二清脩,十三寶林,十四和明,十五綺陰,十六降陽。院有二十八人,皆擇宮中佳麗美人實之。每一院,選帝常幸御者爲之首。有宦者主出入易市。十六院爭以肴羞精麗相高,求市恩寵。帝好以月夜從宮女數千騎游西苑,作《清夜遊曲》,於馬上奏之。帝多幸苑中,去來無時。侍御多夾道而宿,帝往往中夜即幸焉。又鑿五湖,每湖四十里,東曰翠光,南曰迎陽,西曰金光,北曰潔水,中曰廣明。湖中積土石爲山,構亭殿,屈曲環繞澄碧,皆窮極華麗。又鑿北海,周環四十里,中有三山,效蓬萊、方丈、瀛洲。上皆臺榭迴廊,水深數丈。開溝通五湖,行龍鳳舸。自制《湖上曲》、《望江南》八闋,令宮中美人歌唱之。

晚年益深迷女色,謂近侍曰:「宮殿雖壯麗顯敞,苦無曲房小室,幽軒短檻。若得此,則我期老於其中也。」近侍高昌以項升薦。翌日召問,升請先進圖本。帝覽之大悅,即日詔有司供具材木。凡役夫數萬,經歲而成。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欄朱楯,互相連屬,四合曲屋自通。千門萬牖,上下金碧,金虯伏於棟下,玉獸蹲於戶旁。壁砌生光,瑣窗射日,工巧之極,自古未有。費用金玉,帑庫爲之一空。人誤入者,雖終日不能出。帝幸之,大喜,顧左右曰:「使其仙游其中,亦當自迷也,可目之曰『迷樓』。」詔以五品官賜升。於迷樓上張四寶帳,帳各異名:一名「散春愁」,二名「醉忘歸」,三名「夜酣香」,四名「延秋月」。選良家女數千居樓中。每一幸,或經月不出。是月,大夫何稠進御童女車。車之制度絕小,只容一人。有機處其中,以機礙女之手足,纖毫不能動。帝以試處女,極喜。乃以千金贈稠,旌其巧也。稠又進轉關車,車周挽之,可以升樓閣,如行平地。車中御女,則自搖動。帝尤喜悅,問此何名,稠曰:「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帝乃賜名「任意車」。車垂鮫綃網,雜綴片玉鳴鈴,行搖玲瓏,以混車中笑語,冀左右不聞也。帝令畫工繪士女會合之圖數十幅,懸於閣中。其年,上官時自江外得替回,鑄烏銅屏數十面,其高五尺,而闊三尺,磨以成鑒爲屏,可環於寢所。詣闕投近。帝納之迷樓,而御女其中,纖毫皆入鑒中。帝笑曰:「繪得其象,此乃肖其真矣!」又以千金賜上官時。大業十二年,帝復幸江都。東都宮女,半不隨駕。攀車留宿,指血柒鞅,帝意不回。戲飛白題二十字賜守宮女云:

「我夢江都好,征遼亦偶然。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

車駕遂發。

長安貢御車女袁寶兒,年十五,腰肢纖墮,騃憨多態,帝寵愛特厚。時洛陽進合蒂花,云得之嵩山塢中,人不知名,彩者異而貢之。會帝駕適至,因名曰「迎輦花」。花外殷紫,中素膩菲芬,粉蕊,心深紅,跗爭兩花,枝幹烘翠,類通草,無刺,葉圓長薄。其香濃鬱芬馥。或惹襟袖,移日不散,嗅之令人減睡。帝令寶兒持之,號曰「司花女」。時詔虞世南草《征遼指揮德音敕》於帝側,寶兒注視久之。帝渭世南曰:「昔傳飛燕可掌上舞,常謂儒生飾於文字。今觀寶兒信然,然多憨態。今注目於卿,卿可嘲之。」世南應詔爲絕句云:

「學畫鵶黃半未成,垂肩嚲袖太憨生。緣憨卻得君王惜,長把花枝傍輦行。」

上大悅。

至汴,帝御龍舟,蕭妃乘鳳舸。錦帆綵纜,窮極侈靡。舟前爲舞臺,臺上垂蔽日簾,簾即蒲澤國所獻,以負山蛟睫幼蓮根絲,貫小絲,間睫編成。雖曉日激射,而光不能透。每舟擇妙麗長白女子千人,執雕板鏤金楫,號爲「殿腳女」。錦帆過處,香聞十里。

唐玄宗

明皇每冬幸華清宮,即與貴妃同輦。華清宮有端正樓,即妃梳妝之所;有蓮花湯池,即妃沐浴之所。用文瑤密砌,中有玉蓮,湯泉湧以成池。又縫錦繡爲鳧雁,浮於水中。上與貴妃施鈒鏤,戲玩其間。宮中退水於金溝,其中珠纓寶絡,流出御渠,貧民日有所得。自奉御湯外,更有長湯十六所,嬪御之屬浴焉。

王衍

王衍字化原,建幼子,即位年十八。時梁貞明五年也。立妃周氏爲皇后。十月,詔選良家女二十人備後宮。二年八月,衍北巡,以宰相王錯判六軍諸衛事,旌旗戈甲,百里不絕。衍戎裝,被金甲,珠帽錦袖,執弓挾矢。百姓望之,謂如「灌口神」。至漢州,駐西湖,與宮人泛舟奏樂,飲常彌日。九月,駐軍西縣,泛舟巡閬中,舟子皆衣錦繡。衍自制《水調銀漢曲》,命樂工歌之。三年三月,衍還成都。五月,宣華苑成,延袤十里,有重光、太清、延昌、會真之殿,清和、迎仙之宮,降真、蓬萊、丹霞之亭。土木之功,窮極奢巧。衍數於其中爲長夜之飲,嬪御雜坐,舄履交錯。嘗召嘉王宗壽赴宴,宗壽因持杯諫衍,宜以社稷爲念,少節宴飲。其言慷慨流涕,衍有愧色。佞臣潘在迎、顧在珣、韓昭等奏曰:「嘉王從來酒悲,不足怪也。」乃相與諧謔戲笑。衍命宮人李玉簫歌衍所撰宮詞,送宗壽酒。宗壽懼禍,乃盡飲之。在迎曰:「嘉王聞玉簫歌即飲,請以玉簫賜之。」衍曰:「王必不納。」衍宮詞曰:

「赫赫輝輝浮五雲,宣華池上月華新。月華如水浸宮殿,有酒不醉真癡人。」

五年三月上巳,宴昭神亭。婦女雜坐,夜分而罷。衍自執板,唱《霓裳羽衣》及《後庭花》、《思越人曲》。四月游浣花,龍舟彩舫,十里綿亙。自百花潭至萬里橋,遊人士女,珠翠夾岸。日正午,暴風起,須臾,雷電晦冥,有白魚自江心躍出,變爲蛟形,騰空而起。是日,溺者數千人。

五雲車

元時,宮中制五雲車。車有五箱,以火樹爲檻軾,烏稜爲輪轅,頂懸明珠。左張翠羽蓋,曳金鈴,結青錦爲重雲覆頂,旁建青龍旗,列磨鍔雕銀戟五。右張白鳩緝毳蓋,曳玉鈴,結素錦爲層雲覆頂,旁建白虎旗,列豹絨連珠槍五。前張紅猴毛氈蓋,曳木鈴,結赤錦爲重雲覆頂,前建朱雀旗,列金戈五。後張黑兔團毫蓋,曳竹鈴,結墨錦爲層雲覆頂,後建玄武旗,列畫乾五。中張雕羽曲柄蓋,曳石鈴,結黃錦爲層雲覆頂,建勾陳旗。中箱爲帝座,外四箱爲妃嬪座。每晦夜遊幸苑中,御此以行,不用燈燭。

元武宗

元武宗,仲秋之夜嘗與諸嬪妃泛月於禁苑太液池中。月色射波,池光映天,綠荷含香,芳藻吐秀,游魚浮鳥,競戲群集。於是畫鷁中流,蓮舟夾持。舟主各設女軍,居左者,冠赤羽冠,服斑文甲,建鳳尾旗,執泥金畫戟,號曰「鳳隊」。居右者,冠漆朱帽,衣雪氅裘,建鶴翼旗,執瀝粉雕戈,號曰「鶴團」。又綵帛結成採菱彩蓮之舟,輕快便捷,往來如飛。當其月麗中天,彩雲四合,帝乃開宴張樂,薦蜻翅之脯,進秋風之鱠,酌玄霜之酒,啖華月之糕。令宮女披羅曳縠,前爲《八展》舞,歌《賀新涼》一曲。帝喜,謂妃嬪曰:「昔西王母宴穆天子於瑤池,人以此爲樂,古今莫有。朕今與卿等共此佳會,液池之樂,不減瑤池也。惜無上元夫人在坐,不得聞步玄之聲耳!」有駱妃者,素號能歌。趨出爲帝舞《月照臨》而歌曰:

「五華兮如織,照臨兮一色。麗正兮中域,同樂兮萬國。」

歌畢,帝悅,賜八寶盤玳瑁盞。諸妃各起賀酒。半酣,菱舟進鮮,蓮艇奉實。由是下令,兩軍水擊爲戲,風族雲轉,戟刺戈橫,戰既畢,軍中樂作,唱《龍歸洞》之歌而還。

元順帝(凡三條)

顧帝乘龍船泛月池上。池起浮橋三處,每處分三洞,洞上結彩爲飛樓,樓上置女樂。橋以木爲質,飾以錦繡,九洞不相直達。每遇上巳日,令諸嬪妃祓於內園迎祥亭漾碧池。池用紋石爲質,以寶石鏤成,奇花繁葉,雜砌其間。上置紫雲九龍華蓋,四面施幃,幃皆蜀錦爲之。跨池三橋,橋上結錦爲亭。中匾集鸞,左匾凝霞,右匾承霄。三亭雁行相望。又設一橫橋,接乎三亭之上,以通往來。祓畢,則宴飲於中,謂之「爽心宴」。池之旁有潭曰「香泉」,至此日,則積香水以注於池。池中又置溫玉狻猊、白晶鹿、紅石馬等物。嬪妃浴澡之餘,則騎以爲戲,或執蘭蕙,或擊毬築,謂之水上迎祥之樂。唯淑姬戈小娥體白而紅,著水如桃花含露,愈爭妍美。帝曰:「此夭桃女也。」因呼爲「蹇桃夫人」,寵愛有加焉。

麗嬪張阿玄,性號機敏。順帝或視朝退,即與諸嬪嬉游後宮。常曰:「百歲光陰,等於馳電。日夜爲樂,猶不滿十萬。況其間疾病相侵,年壽難必。如白雲有期,富貴皆非我有矣!何必自苦,虛度一生!」於是長歌大舞,自暮達旦,號曰「遣光」。諸嬪貴妃,百媚其前,以求容悅。阿玄乃私制一崑崙巾,上起三層,中有樞轉,玉質金枝,紉綵爲花,團綴於四面,又制蜂蝶雜處其中。行則三層摩運,百花自搖,蜂蝶欲飛,皆作鑽蕊之狀。又置飛瓊流翠之袍,趨步之際,縹渺若月宮仙子。帝見之,指謂眾嬪曰:「張嬪氣宇清越,服帝子雲霓之服。」玄爲帝制繡絲絞布之裘、雪疊三山之履以進。帝服其裘,穿其履,冠春陽一線巾。巾乃方士所進,云是東海長生公所服。帝珍重之,作寶光樓以藏焉,至是,始出服之。顧渭宮人曰:「使朕服此,不食不饑,遨遊臺島間,得與金仙羽客爲侶,視棄天下如土塊耳。」內豎梁行進曰:「陛下冠服,不異神仙。海地瓊宇,亦壺島之匹也。即令逍遙百歲,猶足爲樂,何必遠有所慕哉!」帝於是自稱「玉宸館珮瓊花第一洞煙霞小仙」,以玄爲太素仙妃,程一寧爲太真仙妃。就於萬歲山築垣,狀如天台、赤城,亦號「紫霓城」。建玉宸館,疊石爲瓊花洞以居焉。

宮人凝香兒者,本官妓也。以才藝選入宮,遂充才人。善鼓瑟,曉音律,能爲翻冠飛履之舞。舞間冠履皆翻覆飛空,尋如故,少頃復飛。一舞中,屨飛履復,雖百試不差。帝嘗中秋夜泛舟禁池,香兒著瑣里緣蒙之衫。瑣里,夷名,產撒哈刺,蒙茸如氈,但輕薄耳,宜其秋時著之,有紅綠二色,至元間進貢。帝又命工,以金籠之妝,出鸞鳳之形,制爲十大衫,香兒得一焉。又服玉荷花蕊之裳,於闐國烏玉河生花蕊草,採其蕊,織之爲錦。香兒以小艇蕩漾波中,舞婆娑之隊,歌弄月之曲,其詞云:

「蒙衫兮蕊裳,瑤環兮瓊璫。泛予舟兮芳渚,擊予楫兮徜徉。明皎皎兮水如鏡,弄蟾光兮捉娥影。露團團兮氣清,風颼颼兮力勁。月一輪兮高且圓,華綵發兮鮮復妍。願萬古兮每如此,予同樂兮終年。」

帝復置酒於天香亭,爲賞月飲。香兒復易服趨亭前,爲昂鸞縮鶴之舞。帝大悅,以爲昔人《霓裳羽衣》不是逮也。京城北三十里,有玉泉山,山半爲呂公巖。夏月,帝嘗避暑於北山之下,曰西湖者,其中多荷蒲菱芡。帝以文梓爲舟,伽南爲楫,刻飛鸞翔鷁,飾於船首,隨風輕漾。又作採菱小船,縛綵爲棚,木蘭爲槳,命宮娥乘之,採菱爲水戲。時香兒亦在焉。帝命制《採菱曲》,使篙人歌之。遂歌《水面剪青》之調曰:

「伽南楫兮文梓舟,泛波光兮遠夷猶。波搖搖兮舟不定,揚予袂兮金風競。棹歌起兮纖手揮,青角脫兮水縈洄。歸去來兮樂更誰。」

篙人歌之,聲滿湖上。天色微曛,山沉落日。帝乃周遊荷間,取荷之葉,或以爲衣,或以爲蓋。四顧自得,每至忘歸。

河間王

河間王夜飲,妓女謳歌,一曲下一金牌。席終,金牌盈座。

張憲

姑臧太守張憲,使娼妓戴拂壺,中錦仙裳,密粉淡妝,使侍閣下。奏書者號「傳芳妓」,酌酒者號「龍津女」,侍食者號「仙盤使」,代書札者號「墨蛾」,接香者號「麝姬」,總號「鳳窠群女」。

王武子 楊國忠

晉武帝嘗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饌,並用琉璃器。婢子百餘人,皆綾羅袴褶,以手擎飲食。

楊國忠凡有客設酒,令妓女各執其事,號「肉臺盤」。冬月,令妓女圍之,號「肉屏風」。又選妾肥大者於前遮風,謂之肉障、肉陣。

孫晟每食,不設几案,使眾姬各執一器環立,亦號「肉臺」。杭州別駕杜馴,亦有肉屏風事。

岐王

岐王少惑女色,每至冬寒,手冷不近火,惟納於妓懷中,揣其肌膚,稱爲「暖手」。

封陟

封陟家宴,使群婢各執一燭,四面行立,呼爲「燭圍」。

嚴世蕃

嚴世蕃吐唾,皆美婢以口承之。方發聲,婢口已巧就,謂之「香唾盂」。尚書王天華,取媚世蕃,用錦罽織成點位,曰「雙陸圖」,別飾美人三十二,衣裝緇素各半,曰「肉雙陸」,以進。每對打,美人聞聲,在其點依則自趨站之。及嚴氏籍沒時,郡司某奉臺使檄往,見榻下堆棄新白綾汗巾無數,不省其故,袖其一,出以咨眾。有識者掩口曰:「此穢巾,每與婦人合,輒棄其一,歲終數之。爲淫籌焉。」

石崇

石太尉,常擇美豔者數十人,裝飾一等,常侍於側,使忽視之,不相分別。雕玉爲倒龍之珮,鎔金爲鳳冠之釵,結袖繞楹而舞,晝夜相接,謂之常舞。若有所召者,不呼姓名,悉聽珮聲、視釵色,玉聲輕者居前,金色豔者居後,以爲行次而進也。侍女各含異香,笑語則口氣從風而颺。又篩沉水之香,如塵末,布致象牀上,使所愛踐之。無跡,則賜珍珠百粒;若有跡者,則節飲食,令體輕弱。閨中相戲:「爾非細骨輕軀,哪得百粒珍珠?」

元載

元載末年,納薛瑤英爲姬。處以金絲帳、卻塵褥,衣以龍綃衣。載以瑤英體輕,不勝重衣,於異國求此服也。惟賈至、楊炎雅與載善,時得見其歌舞。至贈詩云:

「舞怯珠衣重,笑疑桃臉開。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臺。」

炎亦作長歌美之,略曰:

「雪面澹娥天上女,鳳簫鸞翅欲飛去。玉釵碧翠步無塵,楚腰如柳不勝春。」

以下豪華

宋祁

宋祁先奉詔脩《唐書》,既帥蜀,因以書局自隨。每宴罷盥漱,闢寢門,垂簾燃二椽燭,媵婢夾侍,和墨伸紙。望之者,知公脩《唐書》,若神仙焉。又,子京一日逢大雪,添簾幕,燃椽燭二,秉燭二,左右熾炭兩巨爐,諸姬環侍,方磨墨濡毫,以澄心堂紙,草某人傳。未成,顧諸姬曰:「汝輩俱曾在人家,曾見主人如此否?可謂清矣。」皆曰:「實無有。」其間一人,來自宗子家。宋顧謂曰:「汝太尉當此天氣,亦復何如?」姬對曰:「只是擁爐列酒撰,羅管弦,歌舞之餘,間以雜劇,引滿大醉而已。不能爲尚書清事也。」宋爲擱筆大笑曰:「此亦不惡。」亟徙去筆硯,呼酒命歌,酣飲達旦。又,子京好客,嘗於廣廈中外設重幕,內列寶炬,百味具備,歌舞俳優相繼。觀者忘疲,但覺更漏差長。席罷,已二宿矣!名曰:「不曉天。」大宋居政府,上元夜,在書院內讀《周易》,聞小宋點華燈,擁歌妓醉飲。翌日,諭所親令誚讓云:「相公寄語學士,聞昨夜燒燈夜宴,窮極奢侈。不知記得某年上元,同在某州州學內吃齏煮飯時否?」學士笑曰:「卻須寄語相公不知某年同在某處吃齏煮飯是爲甚底?」

按《蜀廣記》故事:正月二日,太守出東郊,早宴大慈寺。清獻公記云:「宴罷,妓以新詞送茶,自宋公祁始。蓋臨邛周之純善爲歌詞,嘗作茶詞,授妓首度之,以奉宋公。後遂爲故事。」固見宋公風流,亦想當日太平全盛之景矣。

陳慥

陳慥,字季常,自號龍丘子。自洛之蜀,載二侍女。戎裝駿馬,至溪山佳處,輒留數日。見者以爲異人。後制於內,放侍女習道。故坡公有「河東獅吼」之誚。然生平曾有此一番豪快,亦足消胸中壘塊矣。或謂晚年奉道,乃放侍女後無聊之思。余謂,政從豪華一番,嘗過滋味,回頭猛省。漢武輪臺之悔,亦政從求仙禱祠中悟來。

劉大刀

劉烶,神宗朝名將也。所用刀六十餘斤,軍中號爲「劉大刀」。有姬妾二十餘,極燕、趙之選,皆善走馬彈械。烶每出巡,諸姬戎裝穿小皮靴,跨善馬,爲前導。四力士共舉刀架繼之,烶在其後。旁觀者意氣亦爲之豪。

王太常

太常卿王某,乃蘇郡王相國之子,額有疤痕,號「三隻眼」。相國廉介不染,而太常善於經營,久之富甲一郡。相國初不知,即言之亦不信也。晚年益豪奢自喜,寵姬數十人,人設一院,左右鱗次而居。院設一竿,夜則懸紗燈其上,照耀如晝。每姬擇潔秀婢二人侍之,姬行,則一婢隨,一婢居守。每夜必開宴,老夫婦居中,諸姬列坐,女樂獻技,諸姬以次上壽。爵三行,樂闋,夫人避席去,太常乃與諸姬縱飲爲樂。最後出白玉卮進酒。此卮瑩潔無瑕,制極精巧,云是漢物,權貴所獻。太常寶惜,不輕及人,唯是夜所屬意者,則酌以賜焉。婢視卮到處,還報本院。院婢庀榼溫酒以待。房老掌燈來迎,諸姬擁入院,始散去。餘紗燈俱熄,惟本院存,各院望見竿燈未息,知尚私飲未寢,嘖嘖相羨歎。

寇萊公

寇萊公嘗高會,集諸妓,賞綾綺千數。其妾蒨桃者,淑靈能賦。乃獻詩云:

「一曲清歌一束綾,美人猶自意嫌輕。不知織女寒窗下,多少工夫織得成!」

萊公爲之嘿然。

又,楊汝士尚書鎮東川,其子知溫及第,汝士開家宴相賀,營妓咸集。汝士命人與紅綾一匹。詩曰:

「郎君得意及青春,蜀國將軍又不貧。一曲高歌綾一匹,兩頭娘子謝夫人。」

按《釵小志》:「郭元振有婢數十人,曲終,則賞以糖、雞卵,明其聲也。」郭賞太薄,寇與楊太厚。

柳睦州

柳睦州俊邁,風格特異。自隋之後,家富於財。嘗因調集至京師。有娼名陳嬌如者,姿藝俱美,爲士子之所奔走。睦州一見,因求納焉。嬌如曰:「第中設錦帳三十重,則奉侍終身矣。」本易其少年,乃戲之耳。翌日,遂如言,載錦而張之以行。嬌如大驚,且賞其奇特。竟如約及柳氏家。

嬌如豈真欲得錦帳三十重哉?特以試其誠耳!惟言莫違,所需必辦。嬌如不歸柳,何歸乎?唐玄宗在民間,聞嬌如之名。及即位,召入宮。嬌如見上涕泣,稱痼疾且老。上知其不欲背柳氏,乃許其歸。卓哉志節,亦青樓中之以品勝者乎!壽王妃當愧死矣。

史鳳

史鳳,宣城妓也,待客以等差。甚異者,有迷香洞、神雞枕、鎖蓮燈;次則鮫紅被、傳香枕、八分羹。各有題詠。題「迷香洞」云:

「洞口飛瓊珮羽霓,香風飄拂使人迷。自從邂逅芙蓉帳,不數桃花流水溪。」

「神雞枕」云:

「枕繪鴛鴦久與棲,新裁霧縠鬥神雞。與郎酣夢渾忘曉,雞亦留連不肯啼。」

「鎖蓮燈」云:

「燈瑣蓮花花照罍,翠鈿同醉楚臺巍。殘灰剔罷攜纖手,也勝金蓮送卻回。」

「鮫紅被」云:

「肱被當年僅禦寒,青樓慣染血猩紈。牙牀舒卷鵷鸞共,正值窗櫺月一團。」

「傳香枕」云:

「韓壽香從何處傳,枕邊芬馥戀嬋娟。休疑粉黛加鋌刃,玉女栴檀侍佛前。」

「八分羹」云:

「黨家風味足肥羊,綺閣留人謾較量。萬羊亦是男兒事,莫學狂夫取次嘗。」

下則不相見,以「閉門羹」待之,使人致語曰:「請公夢中來。」亦有詩云:

「一豆聊供遊冶郎,去時杯喚鎖倉瑯。入門獨慕相如侶,欲撥瑤笙彈鳳凰。」

馮垂,客於鳳,罄囊有銅錢三十萬,盡納之,得至迷香洞。題《九迷詩》於照春屏而歸。出《常新錄》。

小說有賣油郎,慕一名妓,乃日積數文。如是二年餘,得十金,鎔成一錠,以授嫗求一宿。是夜,妓自外醉歸,其人擁背而臥,達旦不敢轉側。妓酒醒時,已天明矣。問何不見喚。其人曰:「得近一宵,已爲逾福,敢相犯耶!」後妓感其意,贈以私財,卒委身焉。夫十金幾何,然在賣油郎,亦一夕之豪也。

凌延年

凌延年,即尚書洋山公長子。世襲錦衣。丰神脩美,豪華擅場。初至白下,六院未有相識。故事,院中名姬定情之夕,例必五金,最下亦三金,謂之初會。凌訪六院,知名者凡三十餘人,概以五金、二幣通慇懃焉。且曰:「方欲渡江往揚州,未遑識面也。」諸姬家甚愧荷,共相傾慕,恨不一見,日遣人於寓中問耗。及凌再至,名姬爭往邀之,以先至者爲榮。凌以次留連,百戲俱集,名震都門。嘗語人曰:「大老官甚易做,我所費才三四百金,而初會已周矣。」尤與楊美兒相厚,美之假母死,凌爲治喪。凡來弔者,上客折帛白綾一端,次則細紗,從人皆贈布。七七作佛事,費數千金。

張敉

張敉(名獻翼,以字行。)生於富家,而才高不售,乃以聲妓自娛。凡有新姬,不謁敉,不能成名。晚歲家益貧落,猶不能減賓客之會。所居文起堂,弘敞壯麗。每上元試燈日,大開重門,自內達外,皆設燈彩,圍屏門對,皆以燈爲之。鼓吹不絕。遊人或攜酒,挈美人而往,則擇便就坐,歌笑各適,不問主人。如曲江金明池,公所往來,無禁焉。

以下豪狂

阮籍

鄰家少婦有美色,當罏沽酒。籍常詣飲,醉便臥其側。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逕往哭之,盡哀而返。

《禮》云:「知死而不知生,哭而不弔。」步兵亦猶行古之道也。子猷看竹,不問主人,亦是此意。

謝鯤

謝鯤,鄰家有女,嘗往挑之。女方織,以梭投,折其兩齒。既歸,傲然長嘯曰:「猶不廢我嘯歌。」

杜牧

御史杜牧,分務洛陽。時李司徒願罷鎮閒居,聲甚豪華,爲時第一。洛中名士咸謁見之。李乃大開宴席,朝客高流,無不臻赴。以牧持憲,不敢邀致。牧遣座客達意,願預斯會。李不得已馳書。方對酒獨斟,亦已酣暢,聞命遽來。時會中已飲酒,女妓百餘人,皆絕藝殊色。牧獨坐南行,瞪目注視,引滿三卮。問李云:「聞有紫雲者孰是?」李指示之。牧復凝睇良久,曰:「名不虛得,宜以見惠。」李俯而笑,諸妓皆亦回首破顏。牧又自飲三爵,朗吟而起曰:

「華堂今日綺筵開,誰喚分司御史來。忽發狂言驚四座,兩行紅粉一時回。」

意氣閒逸,旁若無人。

灑然行意,不減晉人風流。

李白

寧王宮有樂妓寵姐,美而工謳。每宴客,諸妓畢列,惟寵姐莫能見焉。李學士白持醉,戲請曰:「白聞王有寵姐,善歌。今酒肴醉飽,群公宴倦。王何惜此女,不一見示?」王笑,命左右設七寶花障,召寵姐於障後歌之。白起謝曰:「雖未覿面,得聞聲亦已幸矣。」

謝希孟

謝希孟者,陸象山門人也。少豪俊,與妓陸氏狎。象山責之,希孟但敬謝而已。他日復爲妓造鴛鴦樓,象山又以爲言。希孟謝曰:「非特建樓,且爲作記。」象山喜其文,不覺曰:「樓記云何?」即占首句云:「自遜、抗、機、雲之死,而天地英靈之氣,不鍾於男子,而鍾於婦人。」象山嘿然,知其侮也。一日,希孟在妓所,恍然有悟,忽起歸興,不告而行。妓追送江滸,悲戀而啼。希孟毅然取領巾書一詞與之,云: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呵。」

造樓作文,固狂。忽然有悟,不告而行,更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全不勞象山棒喝。

俞大夫

俞華麓大夫,與一妓善。後有宴俞者,別召一妓侍飲。他日,遇所善妓於生公石,數呼之,不應。曰:「知罪矣!」妓曰:「汝知罪,即於此長揖數十,使舉山之人大笑,方宥汝。」遂如其言。見者大笑。旁客曰:「殊失觀瞻。」俞曰:「觀瞻吾不惜,但恐曩日侍飲人知之,必復以此法難我耳!」

俞後中考功法。聞參語云:「稍有晉人風度,全無漢官威儀。」乃慍曰:「全無漢官威儀,已似我矣!晉人風度,豈止稍有?是非真知我者。」大夫狂態,可想一斑。

韓汝玉

韓汝玉令錢塘,眷一妓,嘗宿其家。一日晏起,縣吏挾之,立門外候聲喏。汝玉即升妓家中堂,受喏。翌日,下吏杖一百,即解官。自劾云:「某無狀不簡,爲吏所侮,無以蒞民,請解印歸。」時范文正公知杭州,大奇之,曰:「公,傑士也,願自愛。」即令還職。汝玉既滿,後攜此妓游西湖,戀戀一月不去。文正買酒餞之,召妓佐酒。候汝玉極醉時,令舟子解纜去。及醒,則舟已離錢塘數十里矣。

康海

康狀元海,字德涵,號對山,以詞曲擅名。里居時,最好聲色。常嬖一妓,名「狠架子」。妓適被罪,當罰米。康以事在劉憲副大謨,乃柬劉云:「狠架子是我表子,馬公順是他老子。拜上遠父先生,乞望饒些草子。」劉笑而從之。馬公順乃馬憲副應祥字,亦嘗狎此妓者。遠父,劉字也。

對山有四妓,自爲隨身四帥,其名曰:金菊、小斗、芙蓉、采蓮。初,對山無子,適有妓鬻歌於市,公目之。未幾有招公飲者,是妓在焉。公善琴,妓亦善,試彈一曲,公大喜。招其母,授以二百金、幣四納焉。即生子,後舉孝廉。對山常與妓女同跨一蹇驢,令從人齎琵琶自隨,遊行道中,傲然不屑。

楊慎

楊狀元慎,以議禮戍永昌,僑寓安寧。遍遊臨安、大理諸郡,所至攜倡伶以從。皆大理董秀才爲楊羅致,人呼爲「董牽頭」。諸夷酋欲得其詩翰,不可。乃以精白綾作褯,遺諸妓服之,使酒間乞書。楊欣然命筆,醉墨淋漓裙袖。酋重賞妓女,構歸裝潢成卷。楊後知之,更以爲快。

楊用脩(慎字。)在瀘州,嘗醉。胡粉傅面,作雙丫髻,插花。門生舁之,諸妓捧觴,遊行城市,了不爲怍。

唐寅

唐伯虎(名寅,字子畏。),才高氣雄,藐視一世,而落拓不羈,弗脩邊幅。每遇花酒會心處,輒忘形骸。其詩畫特爲時珍重。錫山華虹山學士,尤所推服,彼此神交有年,尚未覿面。唐往茅山進香,道出無錫。計返棹時,當往詣華傾倒。晚泊河下,登岸間行。偶見乘輿東來,女從如雲,有丫鬟貌尤豔麗。唐不覺心動,潛尾其後。至一高門,眾擁而入。唐凝盼悵然。因訪居民,知是華學士府。唐歸舟,神思迷惑,輾轉不寐。中夜忽生一計,若夢魘狀,被髮狂呼。眾驚起,問故。唐曰:「適夢中見一天神,朱髮獠牙,手持金杵,云:『進香不虔,聖帝見譴,令我擊汝。』持杵欲下,予叩頭哀乞再三,云:『姑且恕爾,可隻身持香,沿途禮拜,至山謝罪,或可倖免。不則禍立降矣!』予驚醒戰悚。今當遵神教,獨往還願。汝輩可操舟速回,勿圂乃公爲也。」即微服,持包傘奮然登岸,疾行而去。有追隨者,大怒逐回。潛至華典中,見主櫃者,卑詞降氣曰:「小子吳縣人,頗善書,欲投府上寫帖,幸爲引進。」即取筆書數行於一紙,授之。主者持進白華,呼之入。見儀表俊偉,字畫端楷,頗有喜色。問:「平日習何業?」曰:「幼讀儒書,頗善作文。屢試不得進學,流落至此,願備書記之末。」公曰:「若爾,可作吾大官伴讀。」賜名華安,送至書館。

安得進身,潛訪前所見丫鬟,云名桂華,乃公所素寵愛者。計無所出。居久之,偶見郎君文義有未妥處,私加改竄,或爲代作。師喜其徒日進,持文誇華。華曰:「此非孺子所及,必倩人耳。」呼子詰之,弗敢隱。因出題試安,援筆立就。舉文呈華,手有枝指。華閱之,詞意兼美。益喜甚,留爲親隨,俾掌文房。凡往來書劄,悉令裁復,咸當公意。未幾,主典者告殂,華命安暫攝,出納惟慎,毫忽無私。公欲令即真,而嫌其未婚,難以重托,呼媒爲擇婦。安聞,潛乞於公素所知厚者,云:「安聞主公提拔,復謀爲置室,恩同天地。第不欲重費經營,或以侍兒見配可耳!」所知因爲轉達。華曰:「婢媵頗眾,可令自擇。」安遂微露欲得桂華。公初有難色,而重違其意,擇日成婚。另飾一室,供帳華侈。合巹之夕,相得甚歡。居數日,兩情益投,唐遂吐露情實,云:「吾唐解元也。慕爾姿容,屈身就役。今得諧所願,此天緣也。然此地豈宜久羈,可潛遁歸蘇。彼不吾測,當圖諧老耳!」女欣然願從。遂買小舟,乘夜遄發。天曉,家人見安房門封鎖,啟視室中,衣飾細軟,俱各登記,毫無所取。華沉思莫測其故。令人遍訪,杳無形跡。

年餘,華偶至閶門,見書坊中坐一人,形極類安。從者以告,華令物色之。唐尚在坊,持文翻閱,手亦有枝指。僕尤駭異,詢爲何人,旁云:「此唐伯虎也。」歸以告華,遂持刺往謁。唐出迎,坐定。華審視再三,果克肖。茶至而指露,益信爲安無疑。奈難以直言,躊躇未發。唐命酒對酌。半酣,華不能忍,因縷述安去來始末以探之。唐但唯唯。華又云:「渠貌與指頗似公,不識何故?」唐又唯唯,而不肯承。華愈狐疑,欲起別去。唐曰:「幸少從容,當爲公剖之。」酒復數行,唐命童秉燭前導,入後堂,請新娘出拜。珠珞重遮,不露嬌面。拜畢,唐攜女近華,令熟視之。笑曰:「公言華安似不佞,不識桂華亦似此女否?」乃相與大笑而別。華歸,厚具裝奩贈女,遂締姻好云。事出《涇林雜記》。

又《耳譚》載陳玄超事,與此絕類。陳玄超,名玄句,吳人。父侍御,疏論嚴氏,謫死。玄少年,倜儻不羈。嘗與客登虎丘,見宦家從婢姣好姿媚,笑而顧己,悅之,令人跡至其家。微服作落魄,求傭書焉。留侍二子。自是二子文日奇。父、師大驚,不知出玄也。已而以娶求歸,二子不從,曰:「室中惟汝所擇。」曰:「必不得已,秋香可。」即前遇婢也。二子白父母以娶。玄既娶,婢曰:「君非虎丘遇者乎?」曰:「然。」曰:「君既貴公子,何自賤若此?」曰:「汝昔笑顧我,不能忘情耳!」曰:「妾昔見君服喪,表素而華其里。少年挑撻可笑,非有他也。」玄謂不然,益兩相歡。會有貴客過其主人,玄因假衣冠謁客。客與歡甚,從容言及白吏部。蓋玄之外父吏部,正柄國尊顯。主人聞,大駭,始悉玄始末。亟治百金裝,並婢贈之。二事若出一轍。然華學士憐才,而陳之主人未免勢利矣。他書亦有以秋香事混作唐子畏者。

鴛鴦寺 雙飛寺

李煜在國,微行娼家。遇一僧張席,煜遂爲不速之客。酒令謳吟彈唱,莫不高絕。見煜明俊蘊藉,契合相愛重。煜乘醉大書右壁曰:「淺斟低唱,偎紅倚翠。大師鴛鴦寺主,持風流教法。」久之,僧擁妓入屏帷裏。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也。煜常密諭鉉云。

相國寺星辰院比丘澄暉,以豔娼爲妻。每醉,點胸曰:「二四阿羅,煙彩釋迦。又沒頭髮娘子,有室如來。快活風流,光前絕後。」忽一少年,踵門謁暉,願置酒參會梵嫂。暉難之。凌晨,但見院牌用紙漫書曰:「敕賜雙飛之寺。」

以下豪勇

餘杭廣

晉昇平末,故鄣縣老公有一女,居深山,餘杭廣求爲婦,不許。公後病死,女上縣買棺,行半道,逢廣,女具道情事。因曰:「君若能往家守父屍,須吾還者,願爲君妻。」廣許之。女曰:「我欄中有豬,可爲殺以飴作兒。」廣至女家,但聞室中有撫掌欣舞之聲。廣披離,見眾鬼在堂,共捧弄公屍。廣持杖大呼入門,群鬼盡走。廣守屍,取豬殺。至夜,見屍邊有老鬼伸手乞肉。廣因捉其臂,鬼不復得去,持之愈堅。但聞戶外有諸鬼共呼云:「老奴貪食至此,甚快。」廣語老鬼:「殺公者,必是汝。可速還精神,我當放汝。汝若不還者,終不置也。」老鬼曰:「我兒等殺公耳!」即喚鬼子:「可還之。」公漸活,因放老鬼。女載棺至,相見驚悲,因娶女爲婦。出《幽明錄》。

劉士子妻

劉氏子者,少任俠,有膽氣。嘗客游楚州淮陰縣,交遊多市井惡少。鄰人王氏有女,求聘之,王氏不許。後數歲,因饑,遂從戎。數年後役罷,再游楚鄉。與舊友相遇,甚歡。常恣游聘,晝事弋獵,夕會狹邪。因出郭十餘里,見一壞墓,棺柩暴露,歸而合飲酒。時將夏,夜暴雨初止。眾人戲曰:「誰能以物送至壞塚棺上者?」劉乘酒恃氣曰:「我能之。」眾曰:「若審能之,明日眾置一筵以賞其事。」乃取一磚,同會人列名於上,令生持去,餘人飲而待之。劉獨行,夜半至墓。月初上,如有物蹲踞棺上。諦視之,乃一死婦人也。生舍磚於棺背,負此屍而歸。眾方歡語,忽聞生推門,如負重之聲。門開,直入燈前,置屍於地,卓然而立。面施粉黛,髻發半披。一座驚駭,亦有奔走藏伏者。生曰:「此我妻也。」遂擁屍致牀同寢。至四更,忽覺口鼻微微有氣。診視之,則已蘇矣。問所以,乃王氏之女,因暴疾亡,亦不自知屍踞棺上何由也。天明,生取水與之洗面、濯手、整釵髻,疾已平復。乃聞鄰里相駭云:「王氏女將嫁,暴卒未殮。昨夜因雷,遂失其屍。」生乃以告王氏,王氏悲喜,乃嫁劉焉。眾咸歎其冥契,亦服生之不懼也。

張俊

張俊者,宣州溧水縣尉元澹莊客也。其妻爲虎所取,俊誓欲報仇。乃挾矢入山,於近虎穴處,上樹伺之。乃見其妻已死,爲虎所禁。屍自起,拜虎訖。自解其衣,裸而復僵。虎又於穴中引四子,皆大如狸,掉尾歡躍。以舌舐死人,虎子競來爭食。俊連射斃之。截虎頭,並殺四子。取其首,負妻而歸。

楊香情急於救父,故以孱女而厄虎。張俊情急於救妻,故以匹夫而斃虎。世上忠孝節義之事,皆情所激。故子猶氏有情膽之說。

情主人曰:「丞相布被,車夫重味。奢儉殆天性乎!然於婦人尤甚。匹夫稍有餘貲,無不市服治飾,以媚其內者。況以王公貴人,求發摅其情之所鍾,又何惜焉?然桀、紂而下,滅亡相踵。金谷沙場,木妖荊棘。石崇、元載,具爲笑端。豪奢又安可爲也?景文諸公,或以齏粥辛勤,償其不足;或以抑鬱未遂,發其無聊。至於五陵豪客,力膽氣盈。選伎徵歌,買歡鬻笑,固其常爾。杜牧天性疏狂,亦由情不能制耶。對山辱身救友,有古烈士之風。風流浪宕,未足爲玷。用脩、子畏,皆用世才,而掛於法網,沉冤不滌。放達自廢,胸中磊塊借此散之。歌以當泣,君子傷焉。希孟熱鬧場中忽開冷眼,狂乎,狂乎!殆聖人之所想乎。寺僧無賴,復與爲謔,近於縱矣。餘杭廣三人,意所奮決,鬼神避而猛獸伏。或曰:『彼以勇獲伸其情者。』雖然,無情者又能勇乎哉!」

補遺

王寶奴(補豪華)

王寶奴,號眉山。當武宗南征駐驆金陵,選教坊司樂妓十人備供奉,寶奴爲首,姿容瑰麗出眾,數得侍巾櫛。近至尊,班中人爭求飾以媚上,或毀粧以自全。寶奴云:「吾儕婢子,非敢當御宿,但率意曲謹,幸無譴責,遑恤其他?飾固無異,毀亦太迂。寔命不猶,惟局脊以承恩,無悉福矣。」

武宗駕旋,各有賚賜,俾無從。寶奴既還舊籍,咸以貴人呼之。祠部亦寬其數,不以眾人畜也。識者稱眉山眉山云。

初眉山倜儻負丈夫氣,揮霍自如。每出,趨奉者載道。一日,承油壁車,經水西劉公廟,毬師王悅傳愉,皆負絕技,邀之廣塗,請王娘登場。眉山下車,風度灑然,舉趾蹁躚。眾皆辟易嘆賞,以爲天人。縈而觀者如堵。眉山出金一錠,酬二師去。其豪爽類如此。

自供奉歸後,閉閣不出。乃嘆曰:「婢子獲執巾天子前,安得復爲人役?」遂結道堂長橋邊,長齋誦經,爲道人裝不復溷巾幗巾矣。

潘生曰:「教坊司,御樂也。國制宮綵奉直,未聞選召邪曲中人。雖三十四樓,歌舞喧填,朝抱樂器,暮或連袂而歸,不惟王公邸第呼之,無僭用與騎者,至武宗南巡出意外事,而供奉諸妓能曲謹不蒙呵讓,則王寶奴實主持之。夫卑賤之輩,以近幸爲榮,若寶奴與杜秋,何有幸有不幸歟!」

杜秋,金陵女子,年十五,爲李錡妾。後錡叛滅,籍之入宮,有寵於景陵。穆宗即位,命秋爲皇子傳姆。皇子壯,封漳王,鄭注用事,王被罪廢削。秋因賜歸故里。杜牧過金陵,感其窮且老,爲賦《杜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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