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贈曹將軍霸】

將軍魏武之子孫，於今爲庶爲清門。
英雄割據今已矣，文彩風流今尚存。
學書初學衛夫人，但恨無過王右軍。
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
開元之中常引見，承恩數上南燻殿。
淩煙功臣少顏色，將軍下筆開生面。
良相頭上進賢冠，猛將腰間大羽箭。
褒公鄂公毛髮動，英姿颯爽來酣戰。
先帝天馬玉花驄，畫工如山貌不同。
是日牽來赤墀下，迥立閶闔生長風。
詔謂將軍拂絹素，意匠慘澹經營中。
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
玉花卻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
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僕皆惆悵。
弟子韓幹早入室，亦能畫馬窮殊相。
幹惟畫肉不畫骨，忍使驊騮氣凋喪。
將軍畫善蓋有神，必逢佳士亦寫真。
即今飄泊干戈際，屢貌尋常行路人。
途窮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貧。
但看古來盛名下，終日坎壈纏其身。

〔丹青〕《漢書·蘇武傳》：李陵賀武曰：「竹帛所載，丹青所畫。」

〔魏武〕按：曹將軍，曹髦之後。曹髦，魏武帝之曾孫。在位六年，爲司馬昭所弒。

〔爲庶〕《左傳·昭公三十二年》：三後之姓，於今爲庶。注：夏、商、周，三後之子孫，本高貴也，今或降而爲衆庶。

〔割據〕《漢書·敘傳》：割據山河。

〔文彩〕《報任安書》：文彩不彰於後世。

〔風流〕《後漢·樊英傳》：世之所謂名士者，其風流可知矣。

〔衛夫人〕《法書要錄》：羊欣傳古來能書人名，蔡邕受於神人而傳崔瑗及女文姬。文姬傳之鍾繇，鍾繇傳之衛夫人，衛夫人傳之王羲之。《書斷》：衛夫人名鑠，字茂漪，廷尉展之女弟，恆之從女，汝陰太守李矩之妻也。隸書尤善，規矩鍾公，右軍嘗師之，永和五年卒。子充爲中書郎，亦工書。《書史會要》：王曠，導從弟，與衛世爲中表，故得蔡邕書法於衛夫人，以授子羲之。

〔王右軍〕《晉書》：王羲之字逸少，起家祕書郎，後爲右軍將軍。《書斷》：篆、籀、八分、隸書、章草、飛白、行書、草書，通謂之八體，惟王右軍兼工。

〔富貴浮雲〕《論語》：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引見〕《漢書·王商傳》：引見白虎殿。

〔南燻殿〕《長安志》：興慶宮之北有龍池，前有瀛洲，門內有南燻殿。

〔淩煙〕《唐書》：太宗圖功臣於淩煙閣。

〔下筆〕《賈捐之傳》：君房下筆，語言妙天下。

〔生面〕《南史·王琳傳》：迴腸疾首，切猶生之面。

〔進賢冠〕《後漢·輿服志》：進賢冠，古緇布冠也。文儒者之服。

〔猛將〕李陵《答蘇武書》：猛將如雲，謀臣如雨。

〔羽箭〕《酉陽雜俎》：太宗好用四羽大笴長箭，嘗一抉射洞門闔。

〔褒公鄂公〕《舊唐書》：淩煙功臣李靖等二十四人：開府儀同三司、鄂國公尉遲敬德第七。故輔國大將軍、揚州都督、褒國忠壯公段志元第十。

〔英姿〕《後漢書·馬武傳》：英姿茂績。

〔酣戰〕《韓非子》：楚師酣戰之聲。

〔貌不同〕沈約詩：如嬌如怨貌不同。

〔赤墀〕見上蔡女《胡笳》青瑣注。

〔閶闔〕《淮南子》：排閶闔，淪天門。《離騷》：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

〔意匠〕《文賦》：意司契而爲匠。

〔經營〕《歷代畫品》：畫有六法，五曰經營位置。

〔斯須〕《樂記》：禮樂不可斯須去身。按：《讀杜心解》及王阮亭《古詩選》，「斯須」俱作「須臾」。

〔真龍〕《論衡》：楚葉公好龍，真龍聞而下之。《尚書中候》：帝堯即政，有真龍銜甲，赤文綠色，有帝王錄興亡之數。

〔凡馬〕《抱朴子》：凡馬野鷹。

〔至尊〕《爾雅》疏：君者至尊之號。《史記·武帝紀》：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弗任。

〔圉人〕《周禮》：圉人掌養馬。

〔太僕〕《漢書·百官表》：太僕，秦官，掌輿馬。

〔惆悵〕按：《申氏說杜》：惆悵者，訝其畫之似真。

〔韓幹〕《名畫記》：韓幹，大梁人，王右丞見其畫推獎之。官至太府寺丞。善寫人物，尤工鞍馬。初師曹霸，後獨自擅。玄宗好大馬，西域歲有獻馬者，幹悉圖其駿，則有玉花驄、照夜白等。

〔驊騮〕《漢書·地理志》：造父得驊騮、騄耳之乘。

〔凋喪〕陸機詩：舊齒皆凋喪。

〔寫真〕《唐書》：閻立本善於寫真，《十八學士圖》乃立本之跡。

〔眼白〕《晉書·阮籍傳》：籍能爲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母終，嵇喜來弔，籍作白眼。喜不懌而退。

〔盛名下〕《後漢·黃瓊傳》：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坎壈〕《九辯》：坎壈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楚辭》：志坎壈而不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