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學紀聞注

困學紀聞注序

胡敬序

姚江翁太常鳳西先生，性嗜學不勌，而於宋王厚齋尚書困學紀聞尤篤好之，嘗輯閻、何、全諸家之説，益以己所心得爲之注。自通籍以至膴仕，敷政之暇，丹槧未嘗一日去手。歸田後，復與同鄉老宿往復商訂，始付諸梓。爲文凡八十五萬言，可謂集大成矣。敬弱歲亦嘗留意是編，家貧既鮮藏書，又厚齋所讀書今多不傳，其所稱述之人，非皆有專傳專集可以按録稽者，蓄疑於心，積數十年無所質正。得觀先生書，而嚮之蓄疑不決者，乃涣然冰釋，砉然理解也。卷帙既富，竟月讀始一周。其淹貫成一家言，則李善之注文選也。其疏證之旁見側出，足與原書相輔而行，則裴松之之注三國志也。凡厚齋所引之書與其人，靡不觸類引伸，核其本文，詳其貫履。於書之已佚姓氏之就湮者，則博采墜簡零篇，力索冥搜，期於必獲。於諸説之不全不備、踳駁抵牾者，則下己意補之正之。辭旨和平，不務攻擊，是真能爲厚齋之學者也，是真能讀厚齋所讀之書者也。厚齋之書，由博而約，擇之精，著書之體宜然也；先生之書，由約而博，語之詳，注書之體宜然也。厚齋積數十年之功，成是書以霑溉後人；先生積數十年之功，注是書以表章絶學，豈直是書功臣，即謂厚齋復生可也。敬譾陋，何足以知先生，惟是嚮所蓄疑，藉以解釋。師資在是，難已於言，用敢附名青雲，以誌向往之意云。道光六年秋七月朔日，錢塘胡敬謹序。

黃徵乂敘

古人學古入官，而入官之後仍不忘學，仕優則學尚矣。顧有儒林之學，有文苑之學，一則主乎理學經術，一則主乎詞章典故，學之者宜何從？然窮其源流，究其義藴，二者非竟判然也。鳳西先生敭歷中外垂四十年，宦轍所莅，宣上德，抒下情，而暇則説禮樂而敦詩書，仍儒者風。購書至萬餘卷，卿雲輪囷，覆護其上，燕寢公餘，手卷不釋，而其生平所最注意者，則尤在王氏困學紀聞一書。王氏蓋得朱門真氏之淵源者也。是書非博物君子不能作，亦非博物君子不能注，況注於三箋及萬氏集證後也。乃博覽群籍，見於是書有足證明闡發者輒手録，爲之條分件繫，如肉貫丳。約計各門增輯，無慮二千餘條。其用功專且久，而所得若是，是豈疏闊夫政事而與經生争衡哉！唯其優也。乂嘗借其書而觀之，讀一書則如讀無數未見之書，通一義則足通無數未聞之義。前人以儒林而兼文苑，後人以文苑而追儒林，其有功於先哲而餉遺乎士林也，豈徒爲文藝家所取資饜飫枵腹、組織華蟲已耶！鳳西以經術飾吏治，所至政舉而民不擾，本乎才而實恃乎學也。因優而學，因學而仕愈優也，庶幾古之才全而學純者歟？是用諗乎世之學而仕者。道光五年八月望日，姻愚弟黃徵乂敘。

翁元圻自序

王厚齋先生紀聞一書，蓋晚年所著也。先生博極群書，入元後，寓居甬上，足跡不下樓者幾三十年，益沈潛先儒之説而貫通之。於漢、唐則取其核，於兩宋則取其純，不主一説，不名一家，而實集諸儒之大成。顧徵引浩博，猝難探其本源，雖以閻潛丘、何義門、全謝山三先生之淵雅，尚未盡詳其出處，蓋由宋人著述不能盡傳故也。元圻幼嗜此書，通籍後備官禮曹，嘗質疑於中表邵二雲先生，先生教之曰：「閻、何、全之評注，略舉大意，引而不發。子盍詳注之，使覽者不必繙閲四庫書而瞭然於胸中乎？」余對曰：「此非盡讀厚齋所讀之書者不能也。以元圻之淺陋，曷足以任此！」先生曰：「子姑詳其所可詳，其未詳者，安知不有好學者更詳之乎？」余諾之，而未敢必其成也。丁未之冬，揀發雲南，從此移黔移楚，未嘗不攜此書自隨，偶有所得，即細書於簡端。顧行篋所貯卷帙無多，兼簿書鮮暇，不能專心從事。然簡端已無餘地，因另録而編次之，凡三易稿，而仍多未盡。庚辰四月，改官京秩，因得借書於收藏家，稍有增補。旋自京旋里，就正於蕭山王穀塍同年，又詳數十條。穀塍力勸付梓，自念用心數十年，不忍棄之敝簏，因刻之，存於家塾。惜二雲先生墓木已拱，不及删其繁而補其缺，以至於無遺憾也。道光五年春三月，翁元圻自識於佚老之巢，時年七十有五。